巨大的火舌噴湧而出。

“周貝貝”匆忙躲避。

顧青君松開開關， 迅速調整槍管方向，按下開關火焰緊追而去。

“周貝貝”閃避的動作很快，

但她倆相隔不到十五米， 而這個火焰噴身寸器有效距離是五十米，而且火焰噴出後籠罩範圍會迅速膨脹。

顧青君隱隱看到“周貝貝”似乎嘗試在快速閃避中從物資收集器裏取東西。她一手操控槍管，一手摸出手榴彈， 用力扯起頭罩， 牙齒咬下拉環， 心中數了三秒， 丟過去，迅速拉下頭罩，松開火焰噴身寸器開關急速後退幾步抱頭臥倒。

手榴彈飛到距離周貝貝兩三米的地方。

爆炸聲起。

氣浪沖擊波下還沒消散的火龍一下亂竄起來。

“周貝貝”撲倒在地

顧青君使勁埋著頭，感覺到氣浪從背上湧過去， 馬上跳起操控火焰噴身寸器的槍管繼續噴出火龍。

腳步聲從左邊傳來。

她快速掃了一眼， 不知什麽時候左邊的墻上開了一扇門， 二十幾個人一臉木訥地沖向顧青君他們。大部分人穿著工裝， 看起來像是做活的工人，還有幾人穿著作戰服。

那個門距離顧青君二十多米。

她咬牙沒管那些人， 拿起火焰噴身寸器槍管， 對準周貝貝。

周貝貝在地上打滾。

但打滾速度總不如雙腿奔跑來的快， 很快， 她的身形被火焰籠罩在內。

只三四秒時間，周貝貝的四肢冒出泛青色的火焰，然後化成灰燼，只剩下頭和主幹。

餘光中， 一團黑霧出現在房間左邊。

顧青君確認周貝貝失去行動力， 松開火焰噴身寸器開關， 轉身看向左邊。

還沒等她看清，“砰砰砰”槍聲起，一槍打中她的左肋，她向後倒在地上。

她的腰。

她忍住腰痛和肋骨痛順勢翻身脫下背著的火焰噴身寸器，然後拉住噴身寸器肩帶連滾帶爬躲到金屬臺後。

槍聲仍在持續。

把火焰噴身寸器丟到金屬臺邊，她拿著機槍小心看向房間左邊，然後要緊了牙關，左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

那黑霧是漫天的甲蟲，像是刮起了甲蟲十二級風暴，圍繞著沖進大廳的人群。

那些人在甲蟲的風暴中奔跑，顧青君看著一個人臉上蓋著甲蟲，兩頰凹陷，很快，那人眼睛沒有，鼻子也沒了……然後人倒下了……

而拿著槍的人手上也蓋滿了甲蟲，很快槍聲停下，粘滿血的槍掉在了地上，手只剩下了骨頭。

顧青君緊緊縮在金屬臺下，瞪大眼睛看著那數不清的甲蟲從人的鼻子、嘴巴、眼睛、耳朵進入人的體內，只幾秒，人倒下。然後那些甲蟲從那人體內出來，撲向另一個人……

不少白絲在蟲群中飛舞，甚至襲擊著甲蟲。但大量甲蟲直接覆蓋在人體白絲冒出的地方，很快那些白絲就飄揚著撒落在地上，變灰、消失。

震撼、驚悚，她咬住左手掌，努力讓自己的呼吸保持安靜。然後想到，黑巢呢？他完全化成了這些甲蟲？可現在在空中和那些人身體裏的甲蟲好像遠遠大於了能形成一個人的數量。

那些人一個一個倒下，有的變成了骷髏，有的人只少了部分肉，如臉頰。

血腥味慢慢在房間裏彌漫開。然後那些甲蟲飛舞得更快了些。

顧青君全身發麻，感覺皮膚下有些癢。

“人，進來。”一個輕微的伴隨著蚊蟲扇動翅膀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顧青君看向聲音方向，才註意在她斜上方兩米處，有七八只甲蟲懸空飛著。

“黑巢？”她覺得自己聲音有些發抖。

甲蟲沒有回應。

“你說外面的人進來了？”顧青君努力保持著鎮定轉頭看向通道。

“上面，大廳。”

“他們進了地下大廳後說一聲。”顧青君深吸一口氣摸出作戰背心兜裏的遙控器，有些不確定在這裏能不能遙控成功，或者需要到光門外？

她扶著金屬臺站起來，眼睛避開不遠處那血腥恐怖片裏的一幕：“我去外面看看。”

才朝著通道走了三四步，她就聽到黑巢說：“到了。”

她摸了下遙控器，按下開關。

沒有聲音，但三四秒後，她感覺到地面在搖晃。

搖晃持續了兩三秒。

炸了？

“我出去看看。”顧青君轉頭對黑巢說。

“救我……”微弱含混到幾乎聽不出的聲音從不太遠處周貝貝嘴裏發出。

顧青君原本沒註意到她的動靜，但黑巢的甲蟲提醒了她：“周貝貝”。

此時周貝貝的頭發全部燒焦，臉凹陷下去，黑紅相間。紅的是滲著血冒著泡的肌肉纖維，黑的是碳化的皮膚。衣服在燃燒，四肢癟了下去，或者說似乎她的大部分肌肉在火中瞬間化為了灰燼——可是那火焰覆蓋在她身上不過四五秒而已。

“周貝貝”躺在那，面目全非的臉微微顫抖。

顧青君回頭看她一眼，咬牙對不遠處的甲蟲說：“你盯著點外面。”

她拿出衣服跑，圍著周貝貝看了一圈，確認沒有白絲出現，才過去將她身上火打滅。

此時周貝貝原本只剩下兩分的性命只有一分了。

“周貝貝？”

周貝貝眼睛已經無法睜開。她艱難地朝著顧青君站的方向微微偏了一點頭：“藥……”

顧青君評估了下她的傷勢，拿出一顆高級醫療膠囊。她看了幾秒周貝貝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的臉，猶豫了一下，托起她的頭，捏住她的下顎把藥塞進嘴裏，然後餵了她一口水。

當然，在這麽嚴重燒傷的情況下，吃東西喝水對她都很艱難，但她知道，必須把藥吃下去才能活著。

“離開……”一分鐘後，周貝貝虛弱地含混說道。

“你體內的木偶絲還活著嗎？”顧青君問道。

“活……回去，處理。”

看來周貝貝確實暫時奪回了對意志地掌控權，但她體內木偶似並沒有完全死去。不過這關系不大，顧青君相信既然木偶絲學會了思考，那麽就知道此刻從周貝貝身上出來並不是好主意。

“都是完成任務，為什麽我們是消耗品？”顧青君背對著黑巢所在的戰場，蹲在周貝貝身邊，看著她血肉淋漓的臉問道。

周貝貝沒說話。

“我這次任務確實有救你回去，如果失敗會被扣五百分，我想這個分數我還付得起。”

“你，不能……”周貝貝的聲音雖然虛弱，但顧青君還是聽出了焦急和擔憂，“我，死，你，不，活。”

“可是那時你已經死了。”

周貝貝躺在地上急促呼吸著，似乎又氣又急。

過了好幾分鐘，她才艱難平靜下來，但顧青君感覺她的呼吸又微弱了幾分。

“你，想，知道……”

顧青轉頭君餘光瞄了眼身後的蟲群，又看了看通道，糾結了下是先出去看看情況還是先問出最重要的事，想想無數電視劇的場景，她決定還是相信黑巢在外面的監控，抓緊先問。

“你知道剛才木偶絲操控著你的時候說了些什麽嗎？”

她微微點了下頭。

“怎麽離開那裏？你知道我說的是哪裏。”

“……離開，依然，在，監獄。”

“什麽意思？”

據周貝貝說，所有人都是在一個監獄裏，只是一部分人早一些進入監獄，並累計積分升級，當等級高了後，可以獲得一定權限，通過積分兌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選擇任務，也可以發布任務後由監獄分配下去。

“你們在A區？”

“不，自由區。”

“怎麽去那？”

“升級。”

“C區、B區、A區、自由區，是這個順序嗎？”

周貝貝親親頷首。

“自由區之後呢？你們沒有嘗試離開？”

“離開，死亡。”

“你們怎麽知道離開的人死了？”

周貝貝不再說話。

“為什麽稱我們是消耗品？”

“新人，死亡，高。”

顧青君蹲在那，低頭琢磨了一下，摸上周貝貝的眼皮：“剛才的火焰有沒有傷到眼珠？”

她也不等周貝貝有什麽反饋，輕聲問道：“為什麽木偶絲會選擇這麽直面我？一點都沒有戒心。它上次和我們打過交道，應該知道我們身上有很多武器才對。”

“……我，記憶影響，太，自信。”木偶絲通過周貝貝的神經系統獲取了她的部分思考能力和記憶，因此也受到了她記憶的影響。畢竟周貝貝第二次接和斯貝城有關的任務，也沒想到會再次陷在這裏。

“什麽意思？”

“它，有防備，沒用上。你，出手太快，太狠。”

顧青君還是有疑問，可看周貝貝說話這麽費力的樣子，她決定還是問更重要的事：“我在任務查詢系統裏沒有看到你有接斯貝城的任務，A區和自由區的任務B區看不到？”

周貝貝點了下頭。

“說真的，你真不像個從C區一路殺到自由區的人，”顧青君撫摸著周貝貝燒出水泡的眼皮，“你可以再仔細想想剛才木偶絲和我的交流，你覺得你這麽明顯的謊言我聽不出來嗎。”

她附身湊近周貝貝的耳朵——周貝貝身上散發的肉燒焦的味道越發濃郁——輕聲道：“眼珠裏沒有神經分布，你說我如果戳爆你一只眼睛，你會不會感覺到痛？”當然，顧青君知道一定會痛，因為雖然沒有神經分布，但眼珠裏有大量神經末梢組織。

“你……你想再被追殺……”虛弱的聲音中有那麽點氣急敗壞的感覺。

“什麽追殺？”

周貝貝沈默了幾秒：“歐陽景，死了，你活著，還獲得了他的機會。報仇，死亡任務。你運氣真好，活到，現在。”

顧青君擡起眉頭：“你是說我這一路任務死亡率這麽高，是因為第二次任務歐陽景死了，只有我活下來被你們遷怒了，故意分配的高危險度任務？！”

王八蛋！

“又不是我殺的他！”

“我死，你死。”周貝貝聲音裏帶了那麽點堅定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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