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沒應聲。

何天宇道：“顏菲，沒事，下次我們請回來就是。謝謝江律師，改天我們請客，還請各位一定不要推辭。”

江寒也不客氣，道：“那就定個時間吧，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請。”

幾人雖然是誠心想要請客，但倒沒有想到他會問得這麽直接。

何天宇望向李雪和劉辛豪他們，劉辛豪說：“快元旦了，暫時就定在元旦前一天吧，不知道到時候各位有沒有時間？沒有的話，往前推兩天也可以。”

江寒：“好。”

“那我們就先走了。”顏菲起身說。

江寒沒應聲。

林浩軒道：“請便。”

直到星輝的人離開，張博遠才看著江寒道：“學弟，之前聽說你跟顏菲在一起了，結果是個烏龍，但看來這事是無風不起浪啊，你真喜歡人家姑娘？”

江寒喝了一口啤酒，沒吭聲。

幾個同事跟江寒共事這麽久，習慣了江寒什麽事都不吭聲，這會兒他陷入沈默，他們倒不奇怪，畢竟這是私人感情問題。

從江寒的態度上來看，他們分不清他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林浩軒的手肘頂了一下江寒的手臂，擡了擡下巴道：“說句話，寒哥。”

“不重要。”江寒回應。

張博遠：“怎麽？”

“她不喜歡我。”江寒說。

一桌子的人表情都有點精彩，許智一口水卡在咽喉不上不上，把自己給嗆了，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驚訝道：“還有不喜歡寒哥的女人？”

江寒苦笑了下，說：“我又不是人民幣。”

本來約好元旦的前一天兩個公司一起吃飯，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江寒在約定好的前兩天接了一個商業大案，忙得不可開交，只能鴿了星輝公司的那幾個。

孤舟律所的不來，何天宇就問其他人要不要聚聚。

“改天吧，我元旦節要打工，中旬還要參加考試，實在沒時間，”顏菲恨不得把一分鐘掰成兩分鐘用，“不然你們幾個去也行。”

“那就改天吧。”李雪笑道。

顏菲和江寒在同一棟大樓上班，又都住在附近，按道理想要遇見其實很容易，但是轉眼顏菲都考完試了，自那次吃完飯後，也沒和江寒碰上一面。

她馬上要準備四月份的考試，可她本科的教材還在江寒那兒，晚上顏菲躺在自家的沙發上給江寒發微信。

家財萬貫：江律師，我本科的教材你什麽時候有時間給我？

好一會兒沒收到江寒的回覆。

家財萬貫：你沒空的話我自己來拿也行。

下一刻，顏菲收到江寒的回覆。

江王八：我在家，你過來吧。

顏菲蹭地一下從沙發上翻起來，圾拉著拖鞋啪嗒啪嗒地沖回房間，拉開衣櫃掃了一圈，最後挑了一條米白色的長裙和一件白色的羽絨服。

然後她拉開鞋櫃又犯了難。

到底是穿高跟鞋還是穿雪地靴？

顏菲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拿了一雙白色高跟鞋。

她去過一次江寒的家，知道怎麽走，到了門口，她理了下被冷風吹亂的頭發，然後才按下門鈴，江寒過來開門。

屋裏開著暖氣，他身上穿了一件淺灰色的薄毛衣和一條深灰色的休閑褲，隨意慵懶，他往旁邊讓開一點，讓顏菲進去。

顏菲換了拖鞋，瞅了他一眼，問：“我教材呢？”

“在書房，你四月份打算考哪幾門？”

其實顏菲對考試的把握還算好，不說考高分，及格應該還是沒什麽問題，她對分數的高低不大在意，只要過了及格線就行。

下一次考試是在四月份，她要考基礎會計學和企業會計學，顏菲還想考本科段的財務管理，企業會計學倒是簡單，大多都是理論，基礎會計學雖然不怎麽難，但是得多刷題，比較費時間，財務管理則有點難度。

這就代表顏菲要花更多的時間在看書刷題上。

“就考基礎會計學和企業會計學還有財務管理吧。”顏菲說。

江寒“嗯”了聲，說：“我待會兒先把財務管理的教材給你，重點已經劃了，若是有看不懂的地方，你可以問我。”

“你還懂財務？”

“大學的時候，聽過幾堂課。”

顏菲想到他這陣子的忙碌，有點猶豫地問：“會不會太麻煩你？”

“不會。”

“你不是挺忙的？”

江寒倒了一杯熱水遞給她，說：“的確很忙，所以這段時間都沒有去找你，但是——”他語氣頓了頓，忽地笑了下，繼續道：“你的事情還是很重要的。”

顏菲楞了楞，低頭小小地抿了一口熱水。

“晚飯吃了嗎？”

顏菲搖頭，今天剛考完試，她回家後還沒來得及做，被江寒這一提醒，才覺得的確是有些餓了，她朝江寒道：“你把教材給我吧，我回去了。”

江寒：“我也還沒吃飯。”

顏菲“哦”了聲。

江寒：“你陪我吧。”

顏菲以為又要去外面吃，結果江寒拿手機點起了外賣，點的還是火鍋，清湯的，顏菲嘀咕：“大冷的天，吃點辣辣的多好。”

“胃不好能不吃就別吃。”江寒撚了牛肉和蝦滑下鍋，又加了一點菌類。

雪花牛肉很嫩，燙三十秒就能吃，他把燙好的牛肉全部夾到顏菲的碗裏，又新下了一點，見顏菲沒動筷子，擡頭問：“怎麽了？”

“我想要一點小米辣。”說著就想去加小米辣，被江寒擋住了手。

“不行。”他說。

顏菲豎起一根手指頭，比了一個1，“就一點。”

江寒握住她的手，把那根豎起的食指摁下去，“不行。”

他的手總是很暖和，像個小火爐，顏菲被他握住手，竟意外地不想掙開，鍋裏濃白的湯汁在咕嚕咕嚕地冒著泡泡，氣氛因為那兩只相握的手而變得尷尬起來。

幾秒後，顏菲小幅度地掙了下，江寒就順勢放開了她。

“蝦滑可以吃了。”他給顏菲夾了一塊。

顏菲訕笑了下，說：“我自己來就好。”

她悶頭吃了好幾塊牛肉和蝦滑，江寒卻好像壓根兒沒聽見她的話，又給她夾了一點貢菜，讓她葷素搭配著吃，顏菲“哦”了一聲，又吃了一點貢菜。

江寒又給她夾了幾片肥牛和五花肉，顏菲把肥牛吃了，五花肉卻沒動。

“怎麽？”

“我不吃肥肉。”顏菲說。

一雙筷子伸了過來，把她碗裏的五花肉夾走了，然後那幾片五花肉進了江寒的嘴裏——

那是，在她的碗裏滾過了蘸料的，不知道粘了多少她的口水。

那一刻，顏菲忽地有種說不上的感覺。

她忽然想到很久以前，上高中那會兒，那時她已經進了一班，有一次在食堂吃飯，和江寒坐一桌，她打了一份香菇炒肉，裏面有好幾片肥肉，她最討厭肥肉，一點都不沾，沾了就吐，她就把肥肉全部挑到了一邊。

蔣憶梅說她浪費，不吃肥肉還點有肥肉的菜。

“食堂裏的菜不都是這樣？葷菜有幾個沒肥肉的？”顏菲反駁道，“而且我想吃香菇，其他的菜都沒有香菇。”

蔣憶梅：“你就是嬌氣。”

顏菲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說嬌氣了，她覺得無所謂，但她的確覺得浪費不好，於是她的眼珠轉了一圈，忽然把肥肉夾到了江寒的餐盤裏。

江寒擡頭：“幹嘛？”

穿著藍白校服的男孩子滿身都是少年的氣息，短發的長度剛及眉梢，沒能擋住那張即使面無表情也能禍禍無數少女的臉。

“我吃不了，”顏菲試探性地說，“丟了浪費，你幫我吃了，行不？”

少年沒接話，低頭繼續扒飯，悶不吭聲地把顏菲夾給他的肥肉餵進了嘴裏，那一刻，顏菲好似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跳越發加快的聲音。

進入一班的每一天，她好像都能比昨天，更加喜歡江寒一點。

顏菲從短暫的回憶中抽離出來，眼前的男人早已褪去青澀稚嫩，他吃飯不再趕時間，反而細嚼慢咽，但無論何時，他都總是斯文有禮的。

顏菲的心情有點覆雜，她想提提以前，卻又始終記得自己給自己立的選擇性失憶人設，最後她只能用筷子戳著碗裏的牛肉，試探性地說：“剛剛那個畫面，感覺好熟悉。”

江寒“嗯”了聲說：“上高中的時候，你不喜歡吃的，都喜歡丟給我。”

原來他都記得，顏菲暗想。

“最開始的時候只有幾片肥肉，後來還有胡蘿蔔、白菜、羊肉、魚、土豆……很多，”江寒給她盛了小半碗熱湯放到她的面前，“羊肉你說有膻味，魚你說有刺，你不吃，卻還要買，買了又嫌棄，最後都落到了我的盤子裏。”

顏菲被他說得越發訕然。

男人的眼皮輕輕撩起，凝著她的眼睛，很淺地笑了下，繼續道：“後來我知道，那些羊肉魚肉之類的，你都是專程給我買的，我讓你不吃就別買後，你才消停了。”

顏菲面部五官凝固了五秒鐘。

曾經，她一度以為，江寒是喜歡她的，否則他為什麽要那麽縱容她，她不吃的都丟給他，他竟然也不拒絕。

而班上的另一個女生學她把肥肉夾到江寒的盤子裏後，那盤子裏的飯菜，江寒就再沒有動過，以至於那天中午，他只吃了幾口。

他拒絕那個女生的意思實在過於明顯，後來那個女生就再不敢往他的盤子裏夾菜了。

那時候，她真的以為江寒是喜歡她的，為此，她還偷偷高興了好久。

只是後來，夢碎了。

氣氛莫名有點怪異，顏菲深吸口氣，她扯了下嘴角，明知故問地說：“不可能，我為什麽要專程給你買。”

“我那時候挺窮的，而你，喜歡我。”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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