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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翻天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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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一天。齊星輝睜開眼睛,家裏依然空空蕩蕩。

洗臉、刷牙,沖一杯速溶咖啡,他打開了電腦。已經投了好幾天簡歷了,依然沒有什麽動靜。西安的建築設計圈子本不算大,他如今的狀態多少有些尷尬。老主顧主動邀請他回去被他拒絕,卻連個像樣的借口都說不出來。而新公司即使想要他,像他這個級別也得打聽打聽他過去的表現,一來一去的,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最後別扭的還是他。

剛點開郵箱,母親的電話打了過來。

“我剛給玉蕾打電話了,她說中午帶笑笑回來吃飯呢!你把安安接過去,我去超市買點兒菜!笑笑說想吃市場上那家叫花雞,讓我趕緊去排隊,晚了就賣完了!”

“行,我就過去。”

聽到孟玉蕾回來,齊星輝不由地緊張起來。新年第一天,一家人能一起吃頓飯總是好事情。可他又免不了擔心,孟玉蕾要是把“離婚”說出來,母親會是什麽反應。最近因為帶安安的問題,齊星輝也算理解了孟玉蕾曾經的抱怨。母親的確是家門關不住的那種人,多帶孩子五分鐘都受不了。最近齊星輝也算是領略到了,卻也和孟玉蕾當年一樣無可奈何。

他想給孟玉蕾打個電話,也許兩人有必要提前約定把“離婚”擱置起來。拿起手機,卻看到了公司小崔微信發來一張圖片,點開一瞧,竟是史靜的辭職信。齊星輝心裏一驚,看來他那天告訴史靜兩人不要再聯系的話起了作用,可是由小崔從中傳話,又讓他心裏不舒服。

齊星輝不知該如何回覆,索性不理。他很清楚這是史靜讓小崔發的,她想告訴他,她離開了,他可以放心大膽地回公司工作了。她還算了解他。可是齊星輝並不感到高興,讓她做出犧牲,顯得他太過渺小。其實這段時間的沈澱,一方面是後悔和自責,傷害了孟玉蕾自不必說,另一方面對史靜也有歉意。從頭至尾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她被情人放了鴿子後,連一個像樣的解釋都沒有,就被無情分手。

在這件事情上,齊星輝有些看不起自己。活了三十多年,他從沒意識到道德底線能被拉出這樣的低谷。從頭到尾,每一步都有合理之處,可結果卻是這樣讓人難堪。原來渣男這樣當的,原來自己從前引以為傲的德行竟是這樣脆弱,原來從前的自我認識是那般淺薄。

他很想告訴史靜不必如此,這樣的犧牲他也無法領情,可是他不想再跟她聯系。更不能找小崔代話了,這條微信已經夠讓他忐忑的了。

齊星輝正想著,母親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在她的催促和啰嗦聲中,他丟下咖啡杯走出門去。

新年第一天,陽光燦爛,溫度也回升了。齊星輝帶著安安在樓下健身區跟小朋友們玩兒,一群媽媽嘰嘰喳喳,他在一旁格格不入。

遠遠地,他聽到一聲熟悉的“爸爸”,一扭頭,孟玉蕾朝他飛奔而來,笑笑跟在後面,手臂揮舞得很賣力。孟玉蕾自然不是奔向他,而是奔向安安。她把兒子一把抱起來,又是親又是揉,安安一聲接一聲地叫“媽媽”,孟玉蕾聽得紅了眼眶。

如果不是他,他們母子不用受這樣的委屈。想到這裏,齊星輝心裏又自責起來。

“爸爸新年快樂!”笑笑將齊星輝攔腰抱住,“媽媽說你出門找工作了,你找到了沒有?”

“還沒有,估計快了。”

“媽媽說你找到工作我們才能回家,為什麽呀?”

齊星輝不知道孟玉蕾究竟怎麽跟女兒溝通的,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爸爸晚上要準備材料,我們在這邊會打擾到他。”孟玉蕾回頭道,說完,她又問,“安安怎麽輕了?”

“輕了嗎?”

“你抱他感覺不出來嗎?”

齊星輝面露尷尬,他不大理解孟玉蕾的雙臂如何能像電子秤一樣精準,但他隱約記得母親前兩天說起安安拉肚子的事情。

“媽媽我想回家,我要找我的艾莎。”

“行,走吧!”齊星輝道。

笑笑進了家門就去臥室翻找玩具了。孟玉蕾帶兒子去衛生間洗手,齊星輝倚著門道:“謝謝你帶笑笑回來。”

孟玉蕾給兒子擦手,沈默不語。

“有些事兒,就先不給媽說了吧?”

“我知道。”

“媽媽,要,要糖,糖糖——”兒子朝臥室奔去,他還記得床頭齊星輝買給他的巧克力。

要在以前,齊星輝準要挨罵了,可是今天,孟玉蕾只是皺了眉頭,一聲不吭。她坐在床邊,將兒子抱在懷裏,看著他取出一顆巧克力豆塞進嘴裏。

“要不你帶著笑笑回來,最近我住到媽那邊去。”齊星輝道。

“你不是不想讓她知道嗎?”

齊星輝一時語塞,他的確是因為緊張而有失考慮。

“那我住外面吧,反正我最近找工作總在外面跑。”

“正好跟她在一起吧?”

齊星輝先是來了氣,後又覺得她能這般諷刺說明她心裏還是在乎,這讓他又舒服了一些。

“早跟你說了,不會了。”

孟玉蕾親著兒子的耳朵,頭也不擡,“我已經看好房子了,今天你正好想個借口,過兩天我想把琴從媽那兒搬走。保姆也在找了,等找好了我就把安安一起接——”

“你非要這樣嗎?”齊星輝被激怒了,“你把兩個孩子都帶走了還瞞我媽幹嘛?”

“是你要瞞的!我不過是配合你!”

“孟玉蕾,你別太過分了。我給你說了多少回了,什麽都沒發生,什麽都沒有,你就是不信我?”

“我信。不就差那一步嗎?心都跑過去了,那一步有沒有跨過去有區別嗎?”

“我都給你道歉了,你還要我怎麽樣呢?要我跪下來求你嗎?”

“為了一個女人給另一個女人下跪,你可真有本事!”

一股無名之火從肚子裏躥出,腦袋也像上了緊箍咒一般,齊星輝受不了,一拳捶在衣櫃上,指關節頃刻像碎了一般發疼。

隨著那一記拳頭的聲響,兒子哭了起來。含著巧克力的棕色口水掛在嘴角,孟玉蕾拍著他的背發出嗚嗚的哄勸聲。

齊星輝回頭,發現女兒站在臥室門外瑟瑟發抖。“你先回房間去!”齊星輝壓著聲音道。

女兒驚恐地望著他一動不動。

“齊微寒,回你房間去!聽見沒有!”孟玉蕾大呵一聲。

笑笑眼眶裏含著眼淚,扭頭離開了。

齊星輝還是第一次在家人面前如此失控。他只是覺得罪不至死,孟玉蕾就該給他一個機會。哪怕罵他打他,哪怕向他提無理要求,她總要給他一個方法去解決這個問題。而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她真理在握而不願意給他留一點兒機會的樣子,仿佛他是十惡不赦的罪人!

“你不要當著孩子的面兒這樣。”

孟玉蕾說罷,抱著安安起身欲走,齊星輝擋在她面前,“你今天就給我一句幹脆話,你是徹底想好了是嗎?這婚你是非離不可了是嗎?”

安安依然在哭,孟玉蕾替他擦著眼淚一聲不吭。

齊星輝將兒子一把搶過,轉頭放在客廳的餐椅裏,隨口撿起一個玩具扔給他。他手指著孟玉蕾的鼻尖,“這段時間,我的姿態已經夠低了,只要能挽回這個家,你要我怎麽樣都行。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你傷害很大,但我已經在盡力挽回了,就算犯罪分子還有個重新做人的機會,你孟玉蕾得多清高,只要犯了錯就得把人槍斃了?”

“孩子都在這兒,我現在不想跟你討論這些。”孟玉蕾已經淚流滿面。她環顧四周,終於在沙發的角落裏找到了抽紙。她擦著眼淚坐到沙發上,帶著哭腔道,“今天是你媽讓我回來吃飯,不是咱倆討論這些問題的時候。”

“那你說,什麽時候?”

安安的玩具“啪”一聲掉在地上,接著又哭起來。

在安安的哭聲裏,孟玉蕾道:“已經沒什麽商量的了,我只想帶著孩子好好過。我選擇什麽樣的生活不需要征得你同意吧?”

“兩個孩子你想帶走就帶走嗎?”

“他們不跟著我你能繼續帶嗎?還是你要交給你媽帶?”

“我的孩子我想給誰帶就給誰帶?”齊星輝無法遏制怒氣,隨手抓起桌上安安的水杯猛摔在地上。

“難不成你想給那個史靜帶?”孟玉蕾也站了起來,氣得滿臉通紅。

“這是怎麽了?”婆婆突然出現在門口,滿臉驚恐,“笑笑給我打電話說你倆打仗呢!”

母親的從天而降讓齊星輝嚇出一身冷汗,怒氣也隨之消解了一半兒。女兒聞聲沖出來,沖進奶奶懷裏一臉驚恐地看著父母。

“媽,飯我不吃了,笑笑下午還有課,我們先走了。”孟玉蕾起身,伸手去抱安安。

“我排骨都燉上了,魚也殺好了,正準備上鍋了。不急這一會兒,吃了再走嘛。”

“笑笑,拿你的包,咱們走。”孟玉蕾看向女兒。

“我不想走,我不想住蔓蔓阿姨那兒,我想回家住。”

齊星輝跌坐進沙發裏,怒氣未消,已經開始後悔。他多麽想生活回到原來的秩序中,可他似乎太急了。

孟玉蕾拍了笑笑的肩膀,“你跟我走還是跟爸爸在一起?”

“我要跟爸爸。”

“那行,你記得你一點有提琴課。書包回頭我讓蔓蔓阿姨給你捎過來。”

說完,孟玉蕾抱著兒子就要走,卻被母親拽住了,“怎麽了這是?兩口子吵架這都多久了,什麽坎兒啊,還過不去了?”

孟玉蕾沒有說話,低頭找自己的包。

“小蕾,這是受什麽委屈了?你給我說,我替你做主。”

“沒事兒,你跟你兒子說吧!”

齊星輝捂著臉坐著,心如刀絞。

“史靜,是那個跟你學琴的姑娘嗎?”

“媽,你別管了。”

“什麽就我別管?哪有跟小蕾學琴學到一半說是你同事的,怎麽一開始不說?哪有那麽巧的事兒?剛我站門口聽你倆吵架,我就猜到準是跟她有幹系。”

“奶奶,你說的史靜是誰啊?”笑笑問道。

“笑笑!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孟玉蕾對女兒厲聲道。

“笑笑,你幫奶奶個忙。”母親道,“排骨在鍋上呢,我不放心,你過去看著火。”

“我不想去!”

“她哪兒看得了?”孟玉蕾道。

母親朝孟玉蕾眨眨眼,“電飯煲裏呢,能有什麽事兒?”

“笑笑,你先下樓去玩兒吧,媽媽跟奶奶說會兒話。聽話——”孟玉蕾聲音高了八度。

笑笑瞪著眼睛撅著嘴,“為什麽安安都可以在家,非要我出去?”

雖然不情願,但被孟玉蕾瞪了一眼,笑笑還是離開了。臨出門又被孟玉蕾叮囑,“別跑遠了,電話手表戴好。”

“知道了!”

笑笑出去了,家裏卻陷入一片安靜。孟玉蕾依然抱著兒子不撒手,齊星輝頭靠著沙發,萬念俱灰,覺得自己像一具屍體。母親坐下來,問齊星輝道,“你跟那個史靜怎麽回事?”

“哎呀,沒什麽。”齊星輝很不耐煩。

“沒什麽她至於找到家裏來?”母親又扭過頭去,“玉蕾,你給我說!”

“還是他自己說比較好。”

母親瞪著齊星輝,那個眼神就像齊星輝高中時又偷跑去網吧被當場抓住時的嚴厲。

“行,都不說!要我看,一男一女,這種事兒還有什麽說的?唉呀,咱齊星輝是厲害了,這都有大姑娘找家裏來了,上次姑娘上門找你,我想想,還是高中時候吧!”

“媽!”齊星輝喊了一聲。母親的陰陽怪氣讓他煩悶。

“你真是越大越能耐啊!家裏有老婆給你生兩個孩子,怎麽,外面還得個陪你玩兒的?玩兒不夠還敢往家帶啊?”

“媽你別管行不行?”

“我別管?我不管誰管?玉蕾她管得了你嗎?”

“我都多大了,幹嘛非要人管?”

“你看你幹得那齷齪事兒?你還有臉說你大了?”

齊星輝又一次被激怒,站起身來,搖了搖頭,“行,一個沒罵夠,換一個接著罵。我做錯事兒了,我活該,但你們能不能站在我的角度哪怕想一分鐘?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跟她糾纏不清,可是從被發現的第一時間到現在,我給孟玉蕾道歉得有八百遍了,換來她一句軟話了嗎?不是要離婚,就是要租房子搬出去住,現在好,還要把兩個孩子都帶走。”齊星輝又看向孟玉蕾,“今天媽在這兒,瞞也瞞不住了。我知道我有罪,我罪有應得,你心裏有氣,有委屈,你全都沖著我來,我活該受著,但我懇請你,我求你,能不能稍微收起你的清高和驕傲,能不能稍微替孩子們考慮一下。他們在自己家裏舒舒服服的,憑什麽要跟你出去住什麽出租房?我每天早晚開車接送笑笑,憑什麽讓她去擠公交坐地鐵?還有安安,他那麽小,憑什麽把她交給陌生的保姆,還讓他每天看不見爸爸?”

齊星輝聲音一高,兒子又哭了起來。

“你少說兩句!”母親拍了桌子。她瞪完齊星輝,又轉向孟玉蕾,“玉蕾,這件事兒就是齊星輝混賬了,媽絕對站你這邊!但他有件事兒沒說錯,他做錯了事兒,不能讓孩子跟著受罰?你要是最近見不得他,讓他住我那邊去,客廳那個沙發拉開就是床,讓他睡客廳去。”

“這房子是他的,我不想賴著。”

母親急了,“你說的什麽話?什麽叫房子是他的?這首付是我跟他爸掏的,當初是給他結婚用的,那就是你們一家子的。不僅是你倆的,更是笑笑和安安的。真要有人走,也得是幹了王八事兒的那個走,輪也輪不到我兩個孫子!”

“行,我走!我這就走還不行嗎?”齊星輝氣鼓鼓站起來。

他心裏煩透了,索性起身離開。孟玉蕾依然抱著兒子坐著,而母親連多看他一眼也沒有。也好,就像母親說的,該走的是他,如果他不在能讓他們高興的話,他理應如此。

新年第一天的陽光如此燦爛,太陽像要用盡全力向人類昭示一個喜氣洋洋的開端,可是在齊星輝這裏,他什麽都感受不到。

女兒在跟鄰居小朋友玩兒滑梯,吵著鬧著,仿佛剛才家裏的紛爭於她那般不著痕跡。齊星輝覺得欣慰,更覺慚愧。他不想打擾到女兒的快樂,便繞著小廣場側面小徑朝大門走去。可是走到花壇邊,還是被她發現了,她大喊著“爸爸”,像小猴子一樣沖過來攀住他的手臂。

“你要去哪兒?”

“我去門口買個東西。”

“不會又買煙吧?”

“買,買濕巾,安安要用。”齊星輝囫圇道。

“那你能不能偷偷給我買個冰激淩?”女兒眨著眼睛做鬼臉。

可愛的笑容讓齊星輝好受了許多,“行,走吧!”

女兒開心地轉了個圈兒,牽住了他的手。因那一拳作痛的手背被女兒抓在手心裏,竟也立刻不疼了。

“你和媽媽和好了嗎?”她問道。

“沒事了,和好了。”

“我可太擔心了!”

齊星輝摸著她的頭,心裏滿是愧疚。

“爸爸,媽媽是不是不想讓你變回來呀?”

齊星輝看周圍沒什麽人,這才問,“為什麽?”

“自從你變回來她就不回家了,你們還要吵架。”

“也不是這個原因——”

“我也有點兒不想讓你變回來,你變回來又得去上班去出差,就不能陪我和安安了。”

“我得掙錢啊!不然你和安安吃什麽喝什麽?”

“你在家裏咱們不也有吃有喝嗎?媽媽在外面掙錢不也一樣?而且她不會像你那樣為了掙錢不理我們。”

“我以前有那麽差嗎?”

“你都忘了嗎?”

終於,笑笑的註意力被便利店的冰櫃吸引。她趴在冰櫃上看著各色冰激淩,一時挑不出想要哪個,齊星輝去櫃臺要了包煙耐心地等著她。

電話響了,是母親打的,齊星輝不耐煩,但還是接了。

“你跑哪兒去了?”

“在外面,買包煙。”

“這頓飯是吃不成了是不是?”

“還吃什麽呀?”

“你們兩個,狗皮襪子沒個反正,這點兒事有什麽好吵的?一個跑了,一個半天勸不好,我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你們是打算再把我氣進醫院才行啊!”

“我非得坐那兒挨你罵你才滿意啊?”

“你聽著不就行了?我又不是替自己罵,我是替玉蕾罵!她那麽驕傲的人,有些話她罵不出口,我替她罵了她也就舒服了,舒服了這事兒就過去了。你還天天在外面混呢?連這點兒道理都不懂?”

“我還真不懂!”

“豬腦子啊!都不想一想?玉蕾沒有媽媽,那個爸離得遠又不頂事兒,現在受了委屈誰能替她出氣呢?要我說,罵你都輕了,扇你幾巴掌都不為過,說你幾句你還不滿意,屁股一撅敢走?有理了還?”

雖被母親一聲高一聲低地罵著,可是齊星輝卻不那麽難受了。母親的邏輯雖說有些奇怪,卻不難被理解,特別在她說到是在替孟玉蕾出頭時,他甚至感到欣慰。從前為之煩悶的婆媳關系原來在以他未曾察覺的方式改善了。

女兒拿著一只蛋筒走過來,“我在門口的便利店,和爸爸在一起呢!”她對著電話手表講話。

“你還有課呢!你想讓誰陪你上?”那邊是孟玉蕾的聲音。

“隨便啊!”

齊星輝接過蛋筒,母親的聲音還在手機那頭,他也沒聽清她在說什麽就掛掉了,註意力全放在了笑笑的電話手表上。

他豎起耳朵全力偷聽,卻只聽見一句“那你晚上給我打電——”

孟玉蕾話音還沒落,女兒立刻掛掉了電話。

付了款,女兒撕了蛋筒皮兒,舔了一口,道:“爸爸,媽媽讓你帶我去奶奶那兒吃午飯,然後陪我去上課!”

“媽媽呢?”

“她帶安安去蔓蔓阿姨那兒了。”

齊星輝有些失望,看來連母親也留不住她。他帶著女兒走出便利店,正好看到孟玉蕾抱著兒子在離他兩三米遠的路邊打車。路邊的樹木是被修剪過了,枝葉雕敝,取而代之的是滿條街造型怪異的燈籠和大白天顯得乏味的彩燈。

孟玉蕾依然背著那個很舊的米色媽咪包,跟身上那件呢子大衣顯得很不協調。齊星輝拍了女兒的肩膀,希望她能看到媽媽並把她攔下來,可是女兒叼著蛋筒低頭看著電話手表裏的小游戲,對周圍環境全無興趣。

孟玉蕾終於攔上了一輛出租車,開車門的時候她肩上的包劃了下來,於是便換了另一只手抱安安。她躬身上車時,車門碰到了安安的頭,她一把將媽咪包甩進車裏,一邊輕揉著兒子的頭一邊親吻著他。一輛電動車從旁駛過,她的大衣被風托起,腰帶掛上了綠化帶幹枯的灌木,她卻毫未留意。陽光灑在她身上,消解了她的匆忙,讓她身上母性的力量格外突顯出來。竟第一次,齊星輝感覺到了她的力量,他意識到,沒有他,她也會過得很好,盡管忙碌、辛苦、狼狽,可是她完全有能力應付新的生活。而他沒有她,將會陷入未知的黑暗。想到這裏,他感到由衷的恐懼。

“媽媽!”笑笑終於喊了出來。

可是孟玉蕾和兒子已經坐進了車裏。沒有聽見女兒的呼喊,她關上了車門,卻把那根腰帶留在了灌木上。笑笑低頭看手表,大概要給媽媽打電話。齊星輝捏了她的耳朵,把她攔住了,“她這會兒抱著安安沒法兒接。”

“好吧!”

“你站這兒等我一下。”

說完,齊星輝幾步跨向灌木,腰帶撿了起來。拍掉上面幾片殘葉和灰塵,他將腰帶仔細折疊,揣進了自己大衣口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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