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佳的表情發楞，但比他反應更大的其實是蘭青雪。

對方猛地一後退，一副唯恐不及的樣子和路小佳拉開了距離，就連臉上的表情都帶著幾分驚恐。

他擡手捂著嘴，在路小佳看來的那一瞬間連忙開口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蘭青雪白皙近乎吹彈可破的臉上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漫上了一種類似於桃花般的粉紅，一雙漆黑清澈的眼睛也泛起了點點水光。

看到他這幅模樣，路小佳心裏一沈，但表面上卻裝作一副大度的樣子擺了擺手：“沒事，你別放在心上。”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還找補了幾句：“只是意外而已。”

但蘭青雪越聽越不好意思，偏過頭去說話略有些結結巴巴地說著：“嗯……我知道，並沒有放在心上。”

他說著說著就擡眸瞟了路小佳一眼，淺淺一笑，但說不出來情緒是什麽：“哥哥也別在意？”

雖然說的是肯定的話，但蘭青雪莫名地心虛，說話時的底氣都不足了。

路小佳看了一眼在旁邊不斷來回走動的棗紅馬，只覺得對方這一步步踩踏的不是土地，而是他的一顆心。

“好。”

沈默了良久之後，路小佳才開口回答了蘭青雪剛才的那個問題。只不過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很自然，蘭青雪一時之間也沒看出什麽奇怪之處。

只是在他們回去的時候路小佳的話變少了，只不過對方平常就有些沈默，蘭青雪也沒在意。

路小佳單手握著韁繩，時不時地看上蘭青雪一眼，目光淺淡得讓人難以捕捉到，就像是一陣虛無縹緲的微風似的。

等到晚上的時候，蘭青雪才察覺到了些許的不對勁。

“哥哥？”

他手裏端著一碗甜粥，站在路小佳緊閉的房門口擡手敲了敲房門：“你怎麽了？是心情不好了嗎？”

天色已經漸漸地暗了下來，只不過路小佳的房間裏漆黑一片，看樣子不知道是人不在還是沒有點燈。

沈默的時間太長了，長到蘭青雪眉頭輕皺準備擡手推門進去。

就當白皙修長的手指觸碰到深色的木門的時候，一直沈默著的房間裏總算是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我沒事，只是有點累了。”

雖然路小佳已經給了回應，但蘭青雪非但沒有舒展開微蹙的眉頭，反而是眉頭更加緊皺了。

回應他的這道聲音之中帶著幾分疲憊和虛弱，這兩個詞放在路小佳身上的的確確讓蘭青雪心頭猛地一跳。

“哥哥？！”

他急促地敲著門，指節都敲紅了。

“你是生病了嗎？”

分明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一會兒不見就成這個樣子了？

蘭青雪現在還沒有意識到路小佳究竟是因為什麽事情變成了現在這幅樣子，甚至只是單純地認為對方是生病了。

“沒事，時間不早了，你快些休息吧。”

路小佳的聲音平淡，但仔細聽就能察覺到對方聲音裏極力壓抑著的不適。

“哥哥？我進來了？”

蘭青雪心裏放不下，總覺得路小佳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對勁，於是開口提前告知了對方一番。

在他的聲音落下之後，房間裏並沒有傳來不讚同的聲音，蘭青雪只當對方是默認了。

“吱呀”一聲，緊閉著的房門被從外面推開，一陣寒風席卷進房間，吹動著一旁垂下來的紗幔。

“哥哥？”

房間裏的光線很暗，但對於曾經眼睛有段時間看不上的蘭青雪來說，這一點光線幾乎沒有什麽區別。

他把手裏的甜粥放在桌子上，隨後抹黑走到了床邊。

床幔垂著，將床上的情況遮擋得一清二楚，蘭青雪只能聽見一聲聲略顯沈重的呼吸聲。

“哥哥？”

路小佳一直不回話，這讓蘭青雪很擔心。

他擡手挑開了床簾，床上側臥著的人立刻就顯現在他的眼前。

平日裏那張冰冷得沒有絲毫表情的臉上破天荒地出現了幾分病氣，就連臉色都泛著一種不正常的紅，光滑的額頭上還布滿了汗水。

“哥哥！”

蘭青雪連忙伸出手蓋在了路小佳的額頭上，果然如他所料，對方的額頭像是正在燃燒的炭火似的滾燙。

“你生病了？”蘭青雪半蹲下來，視線和床面平齊，語氣溫和下來，“現在感覺怎麽樣？我現在就去請大夫。”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看樣子就準備轉身出去找大夫，但剛從路小佳額頭上撤離的手掌就被人握住。

或許是因為發熱，路小佳本就溫熱幹燥的手掌此時滾燙一片，搭在蘭青雪微涼的手腕上的時候險些要將對方的皮膚燙紅。

“沒事的。”

路小佳閉著雙眼，僅憑感覺握住了蘭青雪的手腕。

“你身上好燙。”蘭青雪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讚同，他轉過身垂眸看著現在躺在床上的路小佳，“不要強撐著。”

聽到蘭青雪擔憂中帶著斥責的聲音時，路小佳竟然悶聲笑了出來。

“你……”

蘭青雪無奈地皺起了眉頭，剛想開口繼續勸說對方，路小佳就睜開了雙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路小佳那雙淺灰色的眼眸此刻柔和了不少，在微弱的光線下顯現出一種讓蘭青雪不知道該不該對視上的情愫。

“沒事的，睡一覺就好了。”

路小佳垂下眼眸，遮擋住眼底的一片難以言喻的幽暗：“花生別擔心。”

但他這幅樣子讓蘭青雪別擔心屬實是有些難以實現。

“哥哥。”蘭青雪嘆了一口氣，隨後便半俯下身子，一股淺淡的香氣鉆入路小佳的鼻腔，“你這樣怎麽能讓我不擔心？”

“可能是穿得有些少，風寒而已。”

路小佳在蘭青雪留下來之後也沒有松開自己握著對方的手，而是稍微用力將對方握緊拉到了身邊。

蘭青雪見狀，只好先坐在了床沿，然後便用微涼的手拿著帕子將路小佳的汗水擦了擦：“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他放柔了聲音，思索著該怎麽照顧生病的路小佳。

但路小佳卻睜開了雙眼，再次安慰著蘭青雪：“我真的沒事。”

他話是這麽說的，但語氣卻虛弱的不行。這讓見慣了渾身冰冷仿佛帶刺的路小佳的蘭青雪一時之間有些不適應，因此便更擔心了。

“總不能不吃東西，我煮了一些甜粥，哥哥坐起來喝一些？”

“好。”

路小佳眸光一閃，隨後便掩唇輕咳了起來。

江湖上任何的一個人看見現在躺在床上一副病弱的人時，估計都不敢相信這竟然就是傳聞中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快劍”路小佳。

蘭青雪起身把那碗還溫熱的甜粥端了過來，或許是覺得路小佳現在正生著病，他便扶起對方之後親自餵著對方。

“我自己來吧。”

“你都滿頭大汗了，哪兒還有力氣？”

蘭青雪不容置喙地婉拒了路小佳的請求，隨後便眉眼溫和地餵著路小佳喝了一碗甜粥。

他拿出另一張幹凈的帕子給對方擦嘴，隨後便出去了。

留在房間裏的路小佳看著蘭青雪的背影逐漸消失，隨後臉上的病弱感也隨著對方的消失淡去，到最後便成了和往日無差別的冷淡。

他表情冷淡，但一雙淺灰色的眼眸卻是滾燙的，仿佛只要蘭青雪接近一寸就能夠將對方融化似的。

但路小佳的這幅表情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蘭青雪很快就回來了。

對方一進門就先將房間裏的蠟燭點亮了，微弱的光將光線黑暗的房間點亮，黑暗逐漸被擊退。

半坐在床上的路小佳微抿著唇，就這麽擡眸看著蘭青雪一步一步地從光中向自己走近。

“要喝水嗎？”

“嗯。”

蘭青雪倒了一杯溫水，然後就遞給了路小佳：“喝完之後就睡覺吧，我會在這裏守著的。”

聽到這句話之後，路小佳先是假裝無奈且擔心地推辭了幾句，無非就是覺得這樣做會讓蘭青雪勞累。

但聽完蘭青雪堅定的話之後便敗下陣來：“好，不過夜裏寒冷，你被再和我一樣染上風寒。”

蘭青雪眨眨眼，雪色的眼睫在昏暗的燭光下仿佛鑲了一圈金邊：“我一會兒回房間拿件鬥篷披著就好。”

他這麽一說，路小佳便想起來了那件被自己壓在衣櫃深處的玄色鬥篷。

“披著鬥篷坐一晚也不是辦法。”

路小佳劍眉微蹙，看上去很是苦惱。略顯淩厲的臉上露出這幅表情，不由得讓一旁的蘭青雪彎眸一笑。

“怎麽了？”

蘭青雪掩唇，但露在外面的眉卻是彎彎的。

“沒事，哥哥不用擔心，只是一晚而已。”

路小佳喉結微動，手指微微蜷曲：“我往旁邊一些，你……”

他話說一半，隨後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下去了。

蘭青雪笑了笑：“好，只是會不會打擾哥哥？”

路小佳先是停頓了片刻，隨後就搖搖頭：“不會的。”

聽完他這句話之後蘭青雪便過去吹滅了蠟燭，然後就脫鞋上了床。

路小佳渾身滾燙，但蘭青雪的體溫卻低了不少，因此在對方上.床坐在身邊之後，路小佳便忍不住往對方的身邊蹭。

淡淡的幽香往路小佳身邊蔓延，蘭青雪並沒有看見對方在他躺下之後眼中流露出的些許滿意和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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