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青雪把路小佳說的話聽到了心裏，於是便將手搭在了對方的手掌心。

“好。”

他彎眸一笑，玄色鬥篷也壓不住他的緋紅衣衫。

路小佳撇過臉，側臉看上去猶如一道剪影。

“我們去哪兒？”蘭青雪開口問道，只不過話裏話外都是任由對方安排的意味。

“去……”路小佳話剛開口便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告訴過蘭青雪自己的事情。

“嗯？”蘭青雪見路小佳停了下來，於是擡手在對方的眼前晃了晃，“怎麽啦？”

路小佳低垂下眼眸，表情竟然有些糾結。

蘭青雪以為對方是後悔了，於是微微一笑：“沒關系的，如果不喜歡，我可以去別的地方。”

“我不是這個意思。”路小佳搖搖頭，他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決定把事情告訴對方。

路小佳的聲音冰冷中還帶著幾分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清冽，但說出來的事情卻讓人忍不住唏噓。

只不過他卻表情平淡，聽不出來一絲一毫的怨恨。

蘭青雪沈默了下來，習慣性微微上揚的嘴角也下壓成了一條直線。

他擡眸看著身邊沐浴在暖黃色陽光之中的路小佳，這才知道不只是自己經歷了痛苦，對方更是如此。

“哥哥。”蘭青雪上前一步，伸出胳膊抓住了對方緊握在劍柄上的手。

路小佳察覺到了手背上傳來的溫軟，於是便側低下頭：“嗯，我在。”

他只是平常地說了三個字，但蘭青雪卻鼻頭一酸。

眼看著眼前的人眼眶泛紅眼底濕潤，路小佳突然回過神來。

粗糙的指腹在緋紅的眼角動作輕柔地擦了擦：“我沒事。”

他生硬地說著，並不是不想安慰蘭青雪，而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哥哥。”蘭青雪又叫了一聲，聲音語調比之前任何一句都要輕柔。

他踮起腳尖，擡手在路小佳的頭頂輕輕地拍了拍。

察覺到他要做什麽的路小佳心裏一軟，於是微俯下身配合著對方。

“我沒事。”路小佳回答道。

蘭青雪勾唇一笑，眼眸溫柔清澈，努力擡起的手微微張開，感受著對方柔軟的發絲從自己指縫間穿過。

“嗯。”他只是輕輕淡淡地“嗯”了一下，但依舊是動作輕柔地摸著對方的頭。

路小佳表情冷硬，渾身帶著淩人的殺意，但頭發確實柔軟的。

蘭青雪的手指柔若無骨，在頭上輕輕摸著的時候帶起一陣酥麻。

“你耳朵紅了。”

路小佳一怔，連忙直起了腰，表情別扭地轉過了頭。

他的耳朵的確通紅，只不過剛才表情冷漠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奇怪。

也正是因為剛才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有些近，蘭青雪才看見對方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有些熱。”路小佳語氣生硬地解釋著，只不過在蘭青雪眼裏看來有些底氣不足。

但看著對方移開視線就是不看他的樣子，他還是無奈一笑：“好，確實是熱了。”

路小佳點點頭，十分迅速地轉移話題：“走吧。”

他說道，並且在說完這句話之後率先轉過頭往旁邊走。

蘭青雪見狀無聲一笑，擡腳快步跟上了對方。

“哥哥，你等等我。”

他的話音剛落，就看見路小佳放慢了步伐。

“現在還熱嗎？”蘭青雪和路小佳並肩同行，側首擡眸看著對方的側臉。

“不熱了。”路小佳抿唇，頭也不轉地擡起手捂住了蘭青雪的嘴。

被捂住嘴的蘭青雪眉眼彎彎，搖頭晃腦地把對方的手晃了下去。

知道路小佳不自在，他便不再打趣了，而是伸出手在對方的身上抓出來了一把花生。

路小佳餘光中察覺到了這一點，單純地以為蘭青雪肚子餓了，但沒想到一只手猛地出現在自己眼前。

“哥哥吃。”蘭青雪故意軟著聲音，乍一聽還真有幾分像小時候的聲音。

路小佳屏住了呼吸，垂眸看著白嫩掌心中的剝好的花生米。

“好。”他先是擡手握住了橫在眼前的白皙手腕，隨後又伸出另一只手捏著花生米。

蘭青雪腳下一移，幾乎快緊貼在路小佳的身上了。

等對方把那些花生米吃完之後他才被對方放開了手腕。

“怎麽樣？好吃嗎？”

“嗯。”

蘭青雪往前快走了幾步，隨後便轉過身和對方面對面：“我還會做糕點，要不要試試花生酥？”

“好。”路小佳一遍回答著他的問題，一遍緊緊地盯著，生怕蘭青雪一不小心摔倒。

“不過現在也做不成。”蘭青雪無奈地聳聳肩，“看看之後有沒有機會吧。”

路小佳疑惑：“之後時間還很長。”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平靜地看著蘭青雪，卻沒想到在對方眼裏看到了一抹閃躲。

路小佳沈默了一瞬，思索著對方為什麽要閃躲。

“你不喜歡在邊城？”他開口詢問。

蘭青雪一驚，剛想開口狡辯，但一時之間沒看清腳下的石子，倒著走踩上去之後往旁邊歪。

“小心。”

好在路小佳一直註意著他，於是在第一時間就伸出手拉住了。

“有沒有崴腳？”路小佳想要半蹲下去檢查，卻被蘭青雪攔住了。

“沒事，還好有你在。”

盡管他這麽說，但路小佳還是不放心，於是執意查看。

蘭青雪拗不過他，只好松開了放在對方胳膊上的手。

垂在腳踝處的玄色鬥篷被掀開，露出來了裏面鮮紅如火的衣衫。

路小佳伸出手，寬大的手掌不費吹灰之力地就把蘭青雪的腳踝握住。

“怎麽樣？一點事都沒有。”蘭青雪低著頭，視線卻落在了路小佳的頭頂。

路小佳沒回答，只是沈默地松開手站了起來。

“嗯？”蘭青雪有些疑惑，不由得擡眸盯著對方看，“怎麽啦？”

路小佳擰著眉：“這鬥篷不是你的？”

“啊？”蘭青雪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但很快就故作鎮定地回答道，“嗯，是我朋友的。”

他沒由來的心虛，但表情看上去卻淡然自若。

路小佳沒說話，只是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蘭青雪摸不著頭腦，於是追上去發問：“怎麽啦？你怎麽突然不開心了？”

“鬥篷衣擺上有印記。”路小佳轉過頭，語氣平淡，“是神通侯。”

蘭青雪對這些並不了解，更是沒想到方應看的衣物上都有印記，只好沈默下來思索著該怎麽解釋。

他靈光一閃，裝作若無其事地回答道：“對，我之前在他那裏小住了一段時間，走的時候太冷了，就借了一件鬥篷。”

蘭青雪微微一笑：“朋友之間不是很正常嗎？”

“朋友？”路小佳垂眸，緩慢地念著這兩個字。

“嗯，正常。”他過了一瞬之後又這麽說道。

蘭青雪移開了視線，直到晚上他們停下來休息的時候路小佳也沒說一句話。

周圍太過荒僻，不僅沒有一家旅店，甚至連驛站都沒有。他們只好在一小片胡楊樹林歇腳。

路小佳十分熟稔地生起了一堆火，也算是在寒冷的夜晚多了幾分溫暖。

他生完火之後就掏出來了幹糧遞給了蘭青雪，獨自一人上了樹。

蘭青雪抿唇，擡頭看著對方。

路小佳斜靠在一個粗壯的樹枝上，身後是寬大的樹幹，一條腿微微蜷曲著。

“哥哥。”蘭青雪沒吃幹糧，而是仰面看著路小佳，“你怎麽了？”

“沒事。”

“可是你已經一個下午沒理我了。”蘭青雪有些委屈，“是我做錯了什麽嗎？”

路小佳立即否認：“沒有。”

他回答完之後就又沈默了下來，蘭青雪看著他這幅樣子竟然心生出幾分無力感。

究竟是怎麽了？蘭青雪心裏無奈極了，但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只好蹲坐在火堆旁直盯著熊熊燃燒的木柴。

他既不說話也不吃東西，微垂著頭看上去可憐極了。

坐在樹上的路小佳連忙縱身一跳，他落在蘭青雪的身後，淺灰色的眼眸中帶著幾分自責。

“花生，抱歉。”他走過去，蹲下去和蘭青雪平視之後就開始道歉，“是我自己的原因。”

蘭青雪沒回答，纖長的雪色眼睫下垂著，一副委屈可憐模樣。

他的眼睫遮擋著漂亮眼眸中的情緒，路小佳猛地慌了，連忙道歉。

“我沒生氣。”蘭青雪擡起頭，眼眸如秋水般動人，“真的。”

路小佳擡手捧著他的臉，專註地看著蘭青雪的眼睛：“我不該不理你，對不起。”

“嗯。”蘭青雪垂下眼眸，撇撇嘴，“你真的一下午沒有理我。”

路小佳連忙應聲：“我錯了。”

“原諒你。”蘭青雪與其說是見好就收，不如說恃寵而驕。

路小佳聽到這句話之後便松了一口氣，甚至也沒有覺得蘭青雪厭煩。

和好之後他們兩個總算是開始交流了，分食完幹糧之後便坐在火堆前閑聊了幾句。

等到睡覺的時候路小佳才意識到不對勁，他平常都是躺坐在樹上，但花生……

蘭青雪察覺到了這一點，於是試探地問道：“先試試？”

“好。”

路小佳微微頷首，擡手攬過他的腰，眨眼之間就躍上了樹上。

“哥哥。”蘭青雪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然後便撲進了路小佳懷裏，緊緊地抱著對方。

“沒事，我在。”路小佳拍著他的肩膀安慰。

他小心翼翼地向後躺去，隨後便抱穩了蘭青雪。

蘭青雪擡起頭，和路小佳俊俏的臉只隔咫尺。他幾乎是跨坐在對方身上，雙手撐著對方結實的胸膛，手指忍不住抓了一下。

“睡覺。”路小佳面不改色地把蘭青雪的手移了一個地方，隨後又將對方的頭按在了懷裏。

溫暖的懷抱將夜晚的寒冷阻隔在外，更別說身上厚厚的鬥篷了。

蘭青雪松了一口氣，躺在路小佳懷裏之後才驚覺：“其實他們可以睡樹下的。”

但他卻沒開口說，擡眸看了一眼已經閉上眼睛的路小佳，隨後便睡覺了。

翌日清晨，蘭青雪醒來之後稍微一動就被一只結實有力的胳膊收緊。

“別動。”

有活力的年輕人早晨的必經之事罷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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