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青雪一楞，表情看上去有些吃驚。他沒想到方應看竟然會這麽回答，語氣聽上去實在是太真實了，讓人忍不住心跳加速。

“哦。”他遮掩性地側過了臉，腳輕輕往後一蹬，秋千便吱呀吱呀地響了起來。

方應看見狀輕笑了一聲，隨後就擡手抓住了在眼前不斷晃蕩的秋千繩索。

剛才還在慢悠悠地晃蕩著的秋千頓時停了下來，蘭青雪在空中飄蕩著的衣衫也落了回來。

“又怎麽啦？”蘭青雪心裏有些無奈，他嘆了一口氣，隨後就擡眸看向了方應看的方向。

他抿著唇，緊緊握著秋千繩索的手微微一動，剛好和對方幹燥溫熱的手指觸碰到。

蘭青雪不動聲色地移開了手，然後微歪了一下頭：“你怎麽怪怪的？”

“哪裏怪了？”方應看拉長了聲音，嘴角微微上揚。

一聽到這個語氣，原本還有些好奇的蘭青雪就明白了，對方只是在逗他。

“無聊。”蘭青雪白了方應看一眼，然後就繼續蕩著秋千。

微風從鬢邊吹過，將耳邊的稀碎發絲吹起。

方應看沒再說話了，就這麽靜靜地看著蘭青雪蕩秋千。他的目光微沈，猶如一口古井，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好了，不玩了。”蘭青雪剎住，然後站了起來。

他習慣性地去抓方應看的手，隨後就緊貼了上去。

淺淡的香味和冷冽的冷香逐漸交織在一起，聞上去倒是融洽。

“大夫應該到了，走吧。”

聽到這句話之後，原本漾起笑意的蘭青雪瞬間沮喪了起來，微微上揚的唇角都下壓成了一條直線。

“走了。”

方應看擡手拍了一下蘭青雪的腦袋，微響。

和往常一樣，針灸的時候蘭青雪臉色難看得就像是在受什麽酷刑似的。

“嘖。”

看著對方眼底的點點水光，方應看擡手看似不耐煩地在蘭青雪眼角擦了擦。

上好的絲綢劃過細膩的皮膚，竟然也留下來了一小片淡淡的紅痕。

“好了。”方應看拍了拍蘭青雪的背，算是一種安慰，只不過看起來有些敷衍。

蘭青雪眨眨眼，他擡眸看向方應看的方向，一雙漆黑的眼眸如同浸在清澈的水裏似的。

“一會兒再喝藥，好不好？”他輕聲詢問道。

說完之後還微蹙起了眉頭，手指也纏上了對方玄底鑲嵌金絲的衣服。

“瞎的又不是本侯的眼睛。”方應看嗓音慵懶，擡手用粗糙的指腹摩擦著對方的眼尾。

“拖來拖去，是不想要眼睛了？”

蘭青雪委屈巴巴地開口為自己辯解：“我只是想一會兒再喝，又不是不治了。”

他說完之後沈默了下來，低垂著眉眼，纖長的雪色眼睫猶如湖邊的草叢，看上去好生可憐。

“既然如此，把藥倒了吧。”方應看說道，“等過一會兒就冷了，到時候再熬。”

他說完之後就松開了蘭青雪，隨後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身上衣服的褶皺。

“你生氣了？”

蘭青雪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驚奇又疑惑地反問了一句。

“沒有。”

“真的嗎？”

“嘖。”

蘭青雪挑眉，幾不可察地抿唇一笑。

方應看自然也看到了他這抹笑意，皺著眉頭：“笑什麽？”

“沒什麽。”蘭青雪眨眨眼，剛才還委屈巴巴的，現在又恢覆正常了。

他把雙手交疊擱在膝蓋上，仰臉說道：“不用倒了，我喝。”

說完之後還摸索著起來抓住了方應看的手：“別生氣。”

“本侯沒生氣。”

“你嘴硬，我不信。”蘭青雪搖搖頭，得意洋洋地說道，“我可是能聽出來的。”

方應看輕哼一聲，任由蘭青雪抓著他的手晃來晃去地撒嬌。

“嬌氣。”他甩開蘭青雪的手，然後在對方開口之前反手握住了對方柔若無骨的手。

藥很苦，蘭青雪不是很喜歡，但現在眼睛看不見，不是他不喜歡就能不喝的。

喝完藥之後，方應看一邊慢悠悠地一個接一個地往蘭青雪嘴裏塞著蜜餞，一邊皺著眉沈思著。

突然，他的手被握住，手指間捏著的蜜餞被對方湊上來卷入口中，指尖留下一股濕潤溫熱的觸感。

“吃不下了。”蘭青雪瞪了方應看一眼，他嘴裏塞滿了蜜餞，明明剛塞進一顆蜜餞了，還沒等他嚼完，下一顆就又塞進嘴裏了。

方應看回過神來，側眼看著眼前腮幫子鼓鼓的蘭青雪。

他輕輕用力就掙脫開了蘭青雪的手，隨後漫不經心地捏了捏對方的臉，硬硬的，看上去確實有點多。

“吃吧。”

他哼笑一聲，拿過旁邊的幹凈帕子擦了擦手。

蘭青雪嚼著嘴裏的蜜餞，一個一個地吃還好，猛地塞進去這麽多就有些甜得膩人了。

細微的咀嚼聲響起，像是在偷吃東西的小動物似的。

方應看坐在一旁看著，手裏還把玩著一盞通透的白玉杯。

蘭青雪皺著眉頭，把那些蜜餞嚼完之後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他剛想開口讓方應看給自己倒杯水，下一秒手裏就被塞進了一盞溫熱的杯子。

但還沒等到他擡起手準備喝水的時候，一股熟悉的氣息就靠近了他。

唇上覆蓋上同樣溫熱的薄唇，微微合起的齒關被撬開，濕潤的氣息伴隨著呼吸交纏在了一起。

蘭青雪上身向後仰，但後腦勺卻被一只寬大的手掌按壓著，根本無處可逃。

“唔……”

他皺著眉，擡手推搡著緊貼在他身上的方應看，只不過力氣無法和對方抗衡，只能被迫承受著對方的進攻。

過了片刻之後，方應看才松開了對方，然後就平淡地看著蘭青雪身體發軟得地倒在他的懷裏。

“嘶——”蘭青雪擡手摸著被咬破的唇角，然後擡手在方應看的胸口上錘了一拳。

“你屬狗的嗎？”

他氣笑了，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樣，只不過現在眼尾泛紅的樣子沒有多少的震懾力。

方應看似笑非笑，他擡手將蘭青雪唇邊的濕潤痕跡抹去：“那你是肉骨頭？”

他說完之後就揉了揉對方的臉：“還挺甜。”

蘭青雪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等他反應過來之後整個人都紅了臉。

“流氓。”

他說完之後就要起身往外走，卻被方應看拉住了手腕。

“過幾天本侯要出去。”

“誒？”蘭青雪驚訝之後就平靜了下來，畢竟方應看的身份還放在那裏。

盡管如此，他還是無奈地說了一句：“你好忙啊。”

“哼。”方應看垂眸，“好好吃藥。”

他說完之後就牽著蘭青雪回了房間，然後坐在一旁慢悠悠地給對方讀著書。

方應看的嗓音很優越，聽起來就很華貴，還帶著幾分的慵懶。

蘭青雪趴在桌子上閉著眼，他慢悠悠地用指尖劃著桌面，束起的長發在陽光下散發著淡淡的光。

“有沒有認真聽？”

方應看放下書，側首垂眸看著：“坐好。”

“又不是教書。”蘭青雪打了一個哈欠，他枕著胳膊，“難不成要正襟危坐嗎？”

“你看誰會讓本侯這個樣子？嗯？”

蘭青雪撇撇嘴，坐起來之後就乖巧地垂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講四書五經呢。”

實際上方應看讀的書是話本，還是很俗套的公子佳人。

“換一本。”

蘭青雪開始得寸進尺，他探手過去勾了勾對方的手指。

“什麽時候買的？”方應看在一旁翻了翻，從裏面挑了一本看上去勉強還可以的話本。

蘭青雪嘆氣：“昨天啊，讓時眠去買的。我太無聊了，總不能天天睡覺吧？”

“快好了。”方應看垂眸，動作無意地摸了摸蘭青雪的眼睛。

“好好吃藥。”他再次重覆了一遍。

蘭青雪覺得有些古怪，方應看怎麽這麽關心他？不是說逢場作戲嗎？

這個疑問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方應看離開，蘭青雪早上還被對方起床的聲音吵醒。

“繼續睡。”方應看穿了身勁裝，劍袖勾勒出有力的胳膊，然後伸出手摸了一把對方的腦袋。

“路上小心。”

蘭青雪打了一個哈欠，隨後就又躺了回去。

他就像是囑咐外出的丈夫似的，眉眼間溫溫柔柔的。

方應看一頓，這種感覺讓他很受用。

“嗯。”他應了一聲，隨後就出門離開了。

蘭青雪接下來的幾天和平常一模一樣，早起吃飯，吃完飯坐在秋千上發一會兒呆，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日子和方應看在的時候沒有什麽不同，只是少了一個人和他鬥嘴。

天也越來越冷了，蘭青雪早上已經不能坐在秋千上發呆了，只好披著厚重的鬥篷在院子裏站著，只有午後的一段時間才能坐在秋千上晃蕩。

“公子，奴婢去給你那件鬥篷。”

這天午後，蘭青雪沒披鬥篷就坐在秋千上晃蕩了。

“去吧。”他點點頭，其實也沒有那麽冷，他還穿著冬裝，而且陽光也很好。

時眠離開之後，院子裏就安靜了下來，只有蘭青雪蕩秋千時的吱呀聲。

在這些熟悉且稀碎的聲音中突然出現了另一種聲音，蘭青雪轉過頭去看。

他側首，長發因為秋千的搖晃四處亂飛，猶如亂雪飛舞。

“方應看？”蘭青雪微歪著頭，如畫的眉眼彎彎。

怎麽回來這麽早？他下意識地以為來人是方應看，畢竟神通侯府不是誰都能進來的，更別說方應看的院子了。

但響起來的聲音卻讓他呆楞在了原地，險些從秋千上摔下來。

“你的眼睛……”

“無情？！”

看著面露驚訝的蘭青雪，無情眉頭稍蹙，心口開始隱隱作痛。

他一開始還沒看出來，但對方聽見聲音後轉過頭時視線並沒有聚焦。他人分明就在這裏，對方卻喊出來了方應看的名字。

“青雪，眼睛怎麽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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