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時的語氣很溫和，不像是質問，反倒像單純地發問一般。

睡在他身側的方應看冷哼一聲，若是其他人聽到這一聲之後恐怕都會被嚇得渾身發抖，但蘭青雪卻擡手在對方的胳膊上拍了拍。

“好困，你睡不睡？”

他說完之後還打了一個哈欠，眼尾瞬間溢出來了幾滴淚水。

方應看眼神幽暗，深深地看了蘭青雪一眼之後就再次躺了下去。他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但僅憑這個動作就足以讓人知道他的態度了。

房間裏的蠟燭還沒有滅，燭芯過長，燃燒時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燭光搖曳著，在墻壁上一晃一晃的。

這些都影響不到眼睛已經看不見的蘭青雪，他抱著身邊的人，滿臉的困倦。還有一些潮濕的雪色長發被他撥到了後面，裸露出來了一節修長白皙的脖頸。

方應看向外伸出了手，眨眼之間，遠在幾步開外的蠟燭就瞬間熄滅了。

他側躺著，擡起手搭在了蘭青雪的脖頸上。這個地方很脆弱，只要他稍一用力，眼前的這個人就會無聲無息地死去。

帶著薄繭的指腹在細膩的肌膚上下意識地摩擦著，將那一小片的肌膚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意。

蘭青雪本來都快睡著了，卻又被方應看這樣給弄醒了。

好在影響不大，他只是口齒模糊地嘟囔了幾句之後就繼續睡了。

沒有人知道他們兩個心裏想的是什麽，只不過寂靜的夜裏只剩下了平緩淺淡的呼吸聲。

一.夜無話

翌日一大早，蘭青雪就醒了過來。

他睜開了，擡手打落了捏著自己鼻子的手。

“你幹嘛？”

方應看依舊是側臥著，只不過單手支著腦袋，似笑非笑地看著剛剛清醒過來，臉上還帶著些許迷茫的蘭青雪。

“沒什麽，只是想告訴你，再不起來的話就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裏。”

蘭青雪聽完他這句話之後立刻清醒了過來，瞪大了那雙漂亮但空洞的雙眼：“啊？要走了嗎？”

方應看翻身下床，掀起被子的時候外面的冷氣直往裏鉆。被子裏的熱氣被吹散，冷得蘭青雪立刻裹緊了被子。

“人已經抓到了，現在不走，難不成還要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再帶上幾日？”

對方淡淡嘲諷的聲音響起，但絲毫沒有影響到蘭青雪的心情。他從昨天開始就知道對方的性格了，只要不做出那些傷害他的事情，隨便怎麽說都行。

他半坐起來，昨晚因為睡覺不老實而散開的寢衣向下滑，露出來了大片雪白的肌膚。

“我……”

他剛開口說了一個字，方應看就走過來站在了床邊。

感覺到了一道侵占性滿滿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蘭青雪微歪了一下頭：“怎麽了？”

“之前送你的那件衣服呢？”方應看問道。

蘭青雪先是一楞，最後才想起來對方說的那件衣服是什麽。他無奈一笑，但說出來的話裏又夾雜著些許的驚訝：“是要我穿上嗎？那可是秋裝。”

他擡手把滑落的寢衣穿好，然後探身從自己的包裹裏把那件價值千兩的衣服給扒了出來。

方應看審視地看著，然後擡手扔了一件鬥篷。

“外面再穿上這個。”

他說完之後就穿好衣服出去了，腳步聲很快就消失在蘭青雪的耳朵裏了。

還坐在床上的蘭青雪輕嘆了一口氣，他發現自己是真的摸不透方應看的心思。對方就像是隨心所欲似的，想到什麽就做什麽。

他把對方扔過來的東西從身上扯了下來，有些重，摸起來是一件厚鬥篷，領子以及邊緣還鑲嵌著一圈毛。

蘭青雪眨眨眼，又突然覺得方應看其實還不錯，僅憑他不太深知的熟悉來看。

因為眼睛看不見，等他穿好衣服出去的時候已經過了兩刻鐘。剛一出門他就感受到了一陣凜冽的寒風，外面滿是樹枝被風刮動的聲音。

“楞著幹什麽？還不快去幫蘭公子把衣服整理好？”

方應看微微笑著，但語氣卻是滲人的。

在一旁的侍女聽到之後連忙誠惶誠恐地小跑到了蘭青雪的身前，微擡手把他系錯的扣子扣好，又接過他手裏的鬥篷給他披上。

蘭青雪抿唇，並沒有開口說些什麽。

他試圖聽出方應看所在的方向，但周圍嘈雜的聲音太多了，他耳朵裏全是風聲，其餘的聲音也聽得不清楚。

而他一直想要找的人就站在不遠處，正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方應看？”蘭青雪沒有獨自向前摸索，而是站在原地開口直接問，“你在哪裏？”

他身上穿著那件杏色的衣袍，只不過僅能從衣擺看出來一點杏色，剩下的全是玄色一片。身上披著的鬥篷是玄底銀紋，而且看上去還有些大，蘭青雪穿上之後剛好把他整個人給包裹了起來。

“在你面前。”

方應看拉長了聲音說道，但是卻站在一動不動。

“無聊。”

蘭青雪已經猜到了對方想要幹什麽，無非是想要自己主動過去找他，然後再因為看不見鬧出些笑話。

他拉著身上厚重的鬥篷，白皙如玉的臉在一圈黑色的絨毛襯托下就像是一捧剛落下來的細雪，格外地引人註目。

方應看哼笑了一聲之後就慢悠悠地走到了蘭青雪的身邊：“走了。”

蘭青雪察覺到了對方的靠近，於是將剛剛暖熱的手從密不透風的鬥篷裏伸了出來，擡手輕輕地拽住了對方的袖子。

對方好像並不會主動讓自己拉著他，反而是要自己提出來之後才會配合地過來。

僅憑這一點蘭青雪就能猜測出來方應看的大致心思，無非是想要逢場作戲罷了。

馬車已經在外面等著了，方應看的部下只有苗八方跟過來了，正站在馬車邊等候著。

“侯爺，已經安排好了。”

方應看點點頭，然後側過頭看著依偎在他身邊的蘭青雪：“想怎麽上去？”

“你扶我？”

蘭青雪扯了扯方應看的袖子，開口試探地問道。

在一旁的苗八方昨天是第一次見到蘭青雪，沒想到對方也會跟著他們回京城，於是以為自家主子是見色起意，準備帶一個情.人回去。

但他們之間的相處又不像是他所猜想的那樣，那位白發少年態度不卑不亢，只是面對侯爺時的態度略帶了些許的親昵。

方應看冷眼瞥了擡眸看著蘭青雪的苗八方一眼，隨後就將蘭青雪扶上了馬車。

馬車裏面簡直就像是一個小房間了，只不過蘭青雪看不見，但坐下來之後就察覺到了這輛馬車的非同尋常。

他摸了摸身下鋪著的料子，像是什麽動物的皮毛，很柔軟，摸起來手感很好。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冷香，和方應看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同時，自己耳邊也傳來的翻書的聲音。

“你在車上看書嗎？”

蘭青雪好奇地問道，畢竟馬車行駛的時候難免有些搖晃，在這種情況下看書難免會眼睛難受。

他話音剛落，一只手伸過來就將他拽了過去。

冷香襲來，同時還夾雜著方應看的氣息：“很快就到汴京城了。”

“嗯？”

蘭青雪幾乎是整個上半身趴在了方應看的身上，這個姿勢不太舒服，他便慢慢地調整著坐姿，同時疑惑地問道：“怎麽了？”

方應看輕擡起他的下巴，慵懶但帶著刻意的好奇問道：“本侯用不用帶你去和無情故人重逢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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