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話音剛落，周圍仿佛就空無一人似的，寂靜無比，只能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

微微發楞的蘭青雪擡頭看著面前表情認真的楚留香，想說的話仿佛被一團棉花哽在了喉嚨裏似的。

過了片刻，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啊……抱歉，讓你擔心了。”

楚留香：“我們之間不用這麽客氣。”

他擡手摸了摸鼻子，淺笑著說道：“看到你還不錯，我就放心了。”

蘭青雪眉眼彎彎，擡手給兩個人都倒滿了酒，酒香四溢，仿佛實質化了一般，猶如裊裊熏香，似乎遮蓋住了他們的思緒。

酒一杯接著一杯，蘭青雪的酒量自然不能和楚留香相比，最後還是醉了。兩眼迷蒙眼尾緋紅，看樣子很是好騙。

楚留香忍俊不禁：“醉了嗎？要不要回客棧休息？”

“嗯？”蘭青雪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一團漿糊似的大腦稍稍清醒了片刻，口齒不清地說道，“不要，我還要回去。”

他還記得答應了無情的話，沖著楚留香擺了擺手，然後就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楚留香連忙伸出手攙扶住他，眼眸低垂，看上去和剛才有了些許的不同。

“你喝醉了，我送你。”

蘭青雪幾乎快被扯到楚留香身上了，半推半就地自己站好之後才笑吟吟地說道：“好，謝謝你。”

神侯府

院子裏明月高懸，將沒有點燈的院子照亮。秋風瑟瑟，席卷著地上的枯葉堆在了一個人的腳下。

無情低頭看了一眼腳下的落葉，薄唇輕抿，唇角下壓成了一條直線。

深夜裏寂靜無聲，唯有風聲作伴。偶爾傳來一兩聲的打更聲，這時他才會擡眸往前方望上一眼。

還沒回來。

白衣在夜風中飄蕩，像是無情不平靜的內心一般。

“好了，我到了。”

蘭青雪被夜風吹了一路，原本昏昏沈沈的大腦清醒了一些。

他轉過身仰面看著面前的楚留香，微微一笑：“你回去吧。”

他說完之後就擡起手揮了揮，就當準備轉身的時候，一只熟悉的手拉住了他。

蘭青雪心裏有些疑惑，下一秒，那只手用力一拽，自己整個人就仿佛沒有重量似的跌入了一個溫熱的懷裏。

“怎麽了？”

楚留香喟嘆一聲，然後低下頭看著明顯還有些迷茫的蘭青雪。

清亮的眼眸之中不再是笑意，取而代之的是蘭青雪看不懂的情緒，就像是在介一道曠世難題似的，他根本就猜不透謎底。

“我一直告訴自己，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楚留香聲音輕緩，仿佛聲音稍大一些就會驚醒此刻的相處。

蘭青雪心裏一提，下意識地覺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秋風帶著些許的寒意，但楚留香的懷抱把那些微不足道的寒冷全部阻隔在外，剩下來的只有熟悉的郁金花香。

“你……”蘭青雪結結巴巴，“我們又不是生離死別，之後還會再見的。”

楚留香：“我想說的不是這個，而是……”

他垂眸看著懷裏不掙紮且安靜認真聽他講話的蘭青雪，剛才一直自欺欺人的感情如同決堤般傾瀉而出。

楚留香向來能說會道，絕不是那種半天憋不出來一句話的人。他想告訴對方自己在這段時間裏的擔憂，見到面之後的欣喜，以及看到和別人親密無間時的愕然。

但，這些話太輕了，輕到楚留香不確定蘭青雪聽到之後會是一種什麽反應。

蘭青雪等了片刻，醉意上頭，笑盈盈地擡起手去推楚留香的胸膛。

“好了，我該回去了，無情還在等著我。”

這句話仿佛驚醒了還在思索的楚留香，對方的眼神微變，和往日裏的瀟灑優雅截然不同。

四目相對，距離逐漸被拉進，兩道呼吸逐漸交纏起來。

蘭青雪的醉意被驅散，眼尾微微上挑的瞳孔震驚地瞪大，此刻看上去更像是兩顆晶瑩剔透的黑曜石了。

唇上傳來一陣柔軟，那股熟悉的郁金花香更濃了。唇齒之間多了幾分酒香，同一種酒香交融在兩個人之間，輕輕地試探，逐漸加深的探索，這一切都讓蘭青雪的大腦當場空白。

楚留香……在親他？

這個想法讓蘭青雪猛地回過神來，抵在對方胸膛上的雙手用力推搡。

察覺到對方的反抗，楚留香松開了攬著對方纖細腰肢的手。

雙唇分裏，拉扯出暧.昧的絲線。

嫣紅的唇被啃噬之後顯得更加的魅惑，猶如一顆鮮嫩多汁的櫻桃。

“你……”蘭青雪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人，分明是認識的，但此刻他又不確定了。

楚留香知道對方一時之間接受不了，他剛才也是逾越了。

“抱歉。”他開口道歉，但目光是繾綣的，絲絲縷縷，讓面前的蘭青雪無處可躲。

“或許，從救下你的那一刻。”楚留香擡眸看向夜空中的月亮，低沈的聲音帶著些許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情愫，“彼時風動，此時心動。1”

蘭青雪聽完之後呼吸一滯，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你喝醉了。”

他語氣篤定，臉上出現了些許慌亂和不知所措。

楚留香啞然，他怎麽會喝醉呢

“青雪。”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有些大腦混沌的蘭青雪給打斷了：“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楚留香又感覺，如果現在不說清楚，他們似乎就要在這一刻止步。

他開口，說的不再是一長串的表明自己情緒的話，而是一句詩，一句對方一聽就能明白的詩：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2”

蘭青雪一楞，他回過頭，站在臺階上垂眸看著面前風.流倜儻的楚留香。

他不想兩個人陷入尷尬的局面，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說道：“抱歉，我現在沒有這種打算。”

楚留香微微一笑，眼中是他熟悉的縱容：“沒關系，我會等著你，像風一樣，不斷絕。”

“你快回去吧。”蘭青雪抿唇，幹巴巴地說道，說完之後就飛快地轉過身跑進了神侯府。

留在原地的楚留香披著月光，表情讓人看不出來情緒。

勉強抽身的蘭青雪大腦亂成了一團，一邊是自己利用楚留香的事情，一邊又是剛才和對方接吻的場景。

突然，他的腳步一頓，站在原地瞪大了雙眼。

看著記錄的界面，蘭青雪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麽。

坐在院子裏的無情再次擡眸，這次不再像之前那麽失望，心心念念的人正出現在眼前，並且一步步地向自己走來。

他回來了。

只不過，等蘭青雪走近之後，無情才發覺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一股酒香傳來，是醉仙樓的招牌，看著對方有些不穩的步伐，看上去喝了不少。

無情剛想開口，但當目光落在了蘭青雪臉上之後就頓在了原地。

微腫且蒙著水光的紅.唇似乎在向他昭示著什麽，又像是標記一般，對外宣告主權。

無情的心猛地沈了下來，一種酸澀的感覺席卷了整個身體。

他臉色蒼白，在月光之下仿佛在發著光似的。

“怎麽喝了這麽多的酒？”

蘭青雪眨眨眼，思緒從渾渾噩噩的大腦中清醒了過來，怔楞地看著面前面容冷雋寒傲的無情，然後緩緩地頓在了對方的面前。

他沒有回答對方的問話，反而是沈默著一句話都不說。

無情眉心一跳，他心智極高，看著對方這幅樣子就能推演出剛才發生了什麽。盡管心裏有些不適，但他還是放低了聲音。

“不舒服嗎？”

清雅的聲音在耳邊劃過，蘭青雪深吸了一口氣，擡眸看著面前的無情。

對方目光平淡中又帶著幾分擔憂，黑且直的眉輕輕蹙起。周身的冷傲和銳利融化了不少，不再像他的名字一般，無情。

自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蘭青雪就明白對方是一個好人，但他摸不準無情的內心。身患殘疾，身體不好，外人空中冷漠不近人情，將大部分的情感都遮掩在自己的內心。

直到現在，蘭青雪才明白了。

無情未必真無情，也不能灑然忘情。

對方的沈默讓無情有些在意，怎麽出去一趟就成了這幅模樣？

“我沒事。”察覺到無情擔心的目光，蘭青雪輕輕地搖了搖頭，眉眼之間的笑意很淡，就像是專門為了不讓無情擔心才假裝出來的一般。

蘭青雪抿唇，微腫的唇.瓣很有存在感。

他擡眸輕輕一笑，宛如百花盛開。白發束在身後，現在有了淩亂，稍許白發落在了胸.前。

無情撇過頭，沒再繼續看這張美得不似人間的臉。

但蘭青雪卻比往日裏大膽了不少，竟然俯下身把頭放在了無情的腿上，杏色的衣衫堆積在地上，乍一看他整個人都像是一只臥在主人膝上撒嬌的橘貓。

無情整個人都僵住了，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握緊，指節用力到泛白。

“你……”

他回過頭，垂眸看著腿上的白皙側臉。對方纖長的眼睫遮蓋住了漂亮的眼眸，讓無情看不到對方的情緒。

蘭青雪嘆了一口氣，手上移，毫不猶豫地握住了無情白皙的手，甚至還將手指擠入了對方的指縫，和對方同樣漂亮的手十指相扣。

無情內心跌宕了起來，整個人都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了，就連那雙冷淡地眼眸都充滿了愕然和不敢置信。

“是遇到什麽困難了嗎？”

一只溫熱的手掌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頭，動作間帶著的安撫性很強。

蘭青雪睜開了雙眼，漆黑的眼眸之中映出了一輪明月。

他想著回來的時候的事情，心裏同樣不平靜。

醉意逐漸又侵襲上大腦，眼前的景物變得重影起來，就連身邊和他說話的聲音都變得遙遠。

蘭青雪沈默了許久，終於開口了，說出的話卻讓無情呼吸一滯，腦海裏像被一道驚雷劈中。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親我了？”

作者有話說：

1出處《如果國寶會說話》第一季第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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