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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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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井觀天◎

晚上, 江采霜跟家裏人一起吃了飯,便沒有離開。

王府處在包圍和監視下,相比較起來, 她留在侯府更方便。

江采霜正在收拾床鋪, 娘親寧玉霞卻在這時候過來了。

今天一整天, 娘親都心事重重的模樣。

這會兒過來時,她也是欲言又止,“霜兒, 娘想起一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發生過,想過來問問你。”

江采霜扶著娘親在床邊坐下, “娘, 你說吧。”

“這件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因為這件事太過離奇,寧玉霞從來沒跟旁人提起過。

“那是在十六年前, 娘懷著你的時候, 聽說外面要辦香會, 便跟著你嬸娘她們, 一起出去湊熱鬧……”

寧玉霞那時候大著肚子,本來不方便出門,可拗不過采青的娘親——她年輕時也是個跳脫活潑的性子, 非要拉著她出去湊熱鬧。

寧玉霞想著, 有侯府的馬車, 還有那麽多下人隨侍,應當沒事, 便跟著她一起去了。

走到大街上, 到處都是搭起來的戲臺子, 咿咿呀呀舞刀弄槍,還有噴火碎大石的,看得人眼花繚亂。

正看得入迷,誰知道後來就出了事。

傍晚,不知哪裏的牌樓燒了起來,火勢飛快蔓延,熊熊的火光直沖天際。

街上頓時一片混亂,人群尖叫著彼此推搡,寧玉霞護著自己的肚子,不敢逆著人潮,不知不覺中就被擠到了一處無人的窮巷,得以片刻喘息。

她扶著墻,望著外面瘋狂逃竄的人群,還有遠處的火光,根本不敢出去。

寧玉霞留在巷子裏,打算等這陣混亂過去,再想辦法跟家裏人會合。

她聽見巷子盡頭有奇怪的咯吱咯吱聲,便扶著墻小心地走過去。

似乎是一個少年背對著她,蹲在墻角,正在捧著什麽東西吃?

寧玉霞卻聞見了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當即喉嚨翻湧,惡心極了。

少年聽見腳步聲,飛快回頭。

天色漸暗,昏朦的光線下,寧玉霞看到了此生見過的最恐怖的場景——少年滿臉是血,手上捧著一團猙獰淋漓的血肉,而在他腳下,居然是一團看不清形狀的怪物。

他、他在活吃什麽東西!

寧玉霞腦子裏嗡的一下,臉上血色一瞬間褪去,身子晃了晃。

就在這時,肚子裏猛然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疼痛,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她身邊溜走。

她那一刻最恐懼的不是面前的少年,而是她肚子裏的孩子受到了傷害。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寧玉霞艱難地張著嘴喘氣,劇痛一陣陣傳來,她被恐懼和擔心扭曲了臉龐,已經發不出其他音節,只是憑本能護住自己的肚子。

她的氣息愈發微弱,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朦朦朧看見,少年站起身,朝她走來。

“不,不要傷害我的孩子……不要……”寧玉霞拼著最後一絲力氣,胳膊支撐著身子往外爬。

可她渾身早已被汗水濕透,身體裏的力量快速流失,沒爬出去多遠,便絕望地倒下。

蜿蜒的血跡在她身下蔓延開來。

寧玉霞失去意識前,最後的記憶是——少年攥住了她的手腕。

“後來我被侯府的人找了回去,當天夜裏,就生下了你。”

本來江采霜還不足月,她提前在白露那日出生,算是早產兒,生下來便體弱多病。

寧玉霞一直覺得是自己的原因,都怪自己貪玩,才讓女兒受這麽多委屈。

“我問過找到我的仆人,可他們都說巷子裏幹幹凈凈,什麽都沒有,連根骨頭都沒看著。還有我的手腕,被那人攥了一下,本該全是血跡,但他們說我手腕上只有水,沒有什麽血。”寧玉霞對此百思不得其解,“我想著,那可能就是我的一場夢吧。”

畢竟那怪物長得奇特,不是她見過的任何一種牲畜。

而且這天底下,哪有人能有那麽大的力氣,徒手開膛破肚?

“可這些年,那個夢還是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中,我總覺著……它是真實發生過的。”

不然她怎麽能記得那麽清楚?連當時手腕上的黏膩,還有她因為恐懼而豎起的汗毛,全都烙印似的留在腦海中。

寧玉霞形容不上來那個少年的長相,也沒有任何關於他的身份的信息。

可江采霜腦海中,莫名其妙冒出一個人來——裴玄烏。

裴玄烏為了提升修為,大肆獵殺妖物,取出他們的妖丹為己所用。

可有些低級妖類,根本沒有修煉出妖丹,力量全都封存在血肉中。要想吸收他們的力量,就只能用這種血腥又殘忍的方式。

十六年前……裴玄烏正好還是個少年,年紀也對得上。

燕安謹曾說過,她和裴玄烏之間有過一段因果,難道就是這段過往?

江采霜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娘親,“我懷疑,他是年輕時候的裴玄烏。”

“他是小時候的國師?”寧玉霞驚異至極,緊接著又覺得奇怪,“可他為什麽沒有殺了我……”

當時,她明明已經感覺到,孩子快要保不住了。

可最後竟然有驚無險地把霜兒生了下來,除了霜兒體弱多病,時常夢魘哭泣以外,與尋常孩子並無不同。

江采霜腦海中的許多事情,仿佛被一根模糊的線,逐漸連在了一起。

原本娘親在巨大的驚駭之下動了胎氣,她該死去的,卻陰差陽錯地活了下來,只有一種可能——裴玄烏出手護住了她。

可她因而體弱,還容易招致陰氣重的東西。

後來她又被送到江南,遇到了師父,師父一見到她,就說她是天生的修道好苗子,說她將來必定有一番大作為,會成為護佑百姓的厲害道士。

而師父和裴玄烏的命格,居然是連在一起的。

那麽當初師父收她為徒,是否也有裴玄烏的原因呢?

江采霜腦子裏亂糟糟一片,理不出個頭緒來。

寧玉霞怕打擾她,又說了幾句話,便起身離開了。

第二日一早,江采霜就聽見有人敲窗戶。

她睡得迷迷糊糊,還以為是燕安謹回來了,鞋都顧不上穿,光腳跑下地,推開窗。

可外面蹲著的卻是小虎子和銀風,兩人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還要小心地避開侯府下人的視線。

“白露道長,我們找到線索了!”一見到江采霜,兩人齊聲喊道。

江采霜楞了一下,忙問:“什麽線索?”

“地磚,道觀內院有個地磚上印著蓮花紋。我們查看過了,去的好幾個道觀都有那樣一塊磚,只不過每個地方的位置都不一樣,有的藏在花圃中,有的在香爐下面,需要仔細找。”

不枉他們苦尋多日,終於有了進展。

江采霜看他們在外面凍得瑟瑟發抖,便邀請他們進屋裏坐坐。

兩人擺手拒絕,“不了不了,我們待會兒還得去下一個道觀。”

江采霜當即說道:“你們去花廳等我一會兒,我馬上來,跟你們一起去。”

她關上窗,回屋簡單地漱洗一番,換上衣裳,讓翠翠給家裏人留了口信。

之後,江采霜便和銀風二人一道離開。

他們去了距離侯府最近的一座道觀,去的時候早,道觀裏沒什麽人。

三人貓著腰,低著頭,不放過道觀任何一個角落。

終於,在一顆平平無奇的松樹下,發現了一塊刻著蓮花紋的石板。

江采霜蹲下身子,將手貼在上面,感受到了淡淡的靈氣流轉。

她如釋重負地露出笑容。

原來跟臨仙閣地下的陣法一樣,只不過這裏的陣法藏得更加隱蔽些。

若不是專門蹲下來查探,她還真不一定能發現。

“既然怕被人發現,為什麽還要留下標識?”小虎子問道。

銀風解答了他的疑惑,“他們大同教內部,也不是人人都精通陣法,總要給不懂陣法的弟子指個門路。”

不然這些弟子,連陣法的門都進不去,又如何幫大同教做事?

“說的也是。”

江采霜繼續查探藏在地磚下面的陣法入口,發現裏面靈力磅礴,恐怕比她想象中還要大許多。

“你們是怎麽發現的?”

“之前派人盯著裴玄烏那些徒弟,他們都很謹慎,一直沒露出把柄。昨夜終於有人放松警惕,被我們發現了陣法入口。等他們離開,我們的人過去,便發現了地磚上的印記。”

後來他們先後去了好幾座道觀查探,都在石板上發現了蓮花紋。

“趁現在人少,我們下去瞧瞧。”

“好。”

江采霜在附近插了幾支陣旗,運起靈氣,灌註到蓮花紋上。

蓮花紋光芒一閃,地上的三人便被傳到了地下。

地下並非黑布隆冬一片,而是每隔幾步就掛著油燈,或是嵌著散發出淡淡光暈的夜明珠。

這裏是一間狹小的石室,頂上繪著陣法繁覆的紋路,還有幾顆富含靈氣的寶石,負責陣法的運轉。

不過這裏只是個小陣法,並不是真正的陣眼所在。

石室的墻壁只有一面是墻,另外三面都連通著幽長而深邃的地道。

地道被挖得很粗糙,斑駁雜亂的土質暴露在三人眼前,難聞的泥腥味很重。

“這麽長的地道,得挖到什麽時候?”狐妖嗅覺靈敏,小虎子被這味道熏得直皺眉。

站在三條地道入口,向前看去,狹窄的地道最多能容三人並排通過,前路一眼望不到頭。

江采霜走向其中一條地道,看到兩邊泥土留下的爪痕,分析道:“這些地道不是人挖出來的,而是鯪鯉。”

“什麽是鯪鯉?”

江采霜往前走了幾步,解釋道:“是《山海經》中所記載的一種怪獸,有人稱其為‘鯥’。傳說是一種魚,但體形像牛,長著蛇尾,身上覆蓋著堅硬的鱗片,還有鳥兒一樣的翅膀。它們生活在山裏,擅長打洞,會發出‘留留留’的叫聲。”

小虎子撓頭,“生活在山裏的魚?還長著翅膀?這是什麽樣的怪獸?”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裴玄烏從什麽地方弄來的。”

就像臨仙閣下面豢養的那些妖畜,無一不是世間難尋的驚奇怪物。也不知裴玄烏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把它們從深山老林裏帶出來,養在京城。

“那我們往哪走?”

江采霜習慣性地想掏出羅盤辨別方向,可她的羅盤不在身邊。

“辨別方向就交給我們吧,”銀風看出她的苦惱,及時出來解圍,指著最中間的路說道,“這邊是通往京城的方向。”

“左右兩邊的這兩條道,分別是北方和西南方向,應該通往其他道觀。”

畢竟七十二座道觀,大約處在一個圓上,方向自然不是正南正北這些。

“我們先去下個道觀看看吧。”

“好。”

三人便朝著西南方向走去。

道觀之間的距離不遠,但地道裏悶窒黑暗,看不見來路,也不知道盡頭在何方。時不時還能在頭頂看到蛇蟲鼠蟻。

這一路走得格外辛苦。

三人悶沈的腳步聲,在地道裏回蕩。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來到下一間石室。同先前的暗室一樣,這裏同樣布置著一個小陣法,與不知何處的大陣相連。

在不同的三個方向,一樣修建了三條地道,其中一條也是通往皇城的。

小虎子難受地喘著氣,“怪不得地道裏沒人看守,這裏進不來風,在裏面待久了難受得緊。”

況且整個地道如同一個偌大的迷宮,外人進來了,根本找不到核心所在。

所以根本不需要有人看守。

“不然我們往皇城的方向走走看?”

按照推算,兩個道觀之間的距離不過一裏多地,他們都走得這樣費勁。

若是往皇城的方向走,估計要走上十二裏,才能抵達終點。

小虎子和銀風受土腥味,和不知哪裏飄來的血腥味的影響,在裏面待得頭暈目眩。

若非修道者身體強健,他們恐怕早就當場吐出來了。

江采霜望向石室頂部的陣法,陣法流轉的紋路間,似乎有若隱若現的紅色在游動,是血蠶。

這裏的每個石室,都通向飼養血蠶的大陣。

離開石室以後,血蠶便被藏在這些泥土中,難以挖掘。

“一進地道,就被無處不在的血蠶所包圍,怪不得心神會受到影響。”

江采霜拿出清心丹,給銀風二人分了服下,能稍稍抵禦一些邪物的影響。

“再往前應該還是一樣的石室,我想去皇城的方向看看。”

江采霜閉目調息片刻,朝著三條道最中間的那條地道走去。

銀風和小虎子幹脆封閉嗅覺,勉強跟上她。

走出去約莫一裏地,三人便在頭頂發現了同樣的石室和陣法。

“太好了,待會兒若是撐不住,我們能直接從陣法離開。”小虎子忍著頭痛,苦中作樂地說道。

越往裏走,江采霜逐漸發現,其實地道並非直直通往皇城的方向,而是有所偏離。

並且地道逐漸開始出現分叉口,方向亂七八糟,不知要通往何處。

而暗處的血蠶似乎多了起來,藏在土壤深處的陣法,散發出的腥味愈發濃郁。

清心丹已經起不到作用了。

“只能走到這裏了。”江采霜頭痛欲裂,忍不住扶額,難以再往前半步。

三人原路折返,找到最近的陣法,傳了出去。

重新回到地面上,江采霜扶著樹,大口大口地喘息。

她用袖子擦去汗珠,“大同教一定有什麽辦法,能夠對抗血蠶陣的影響,不然他們根本沒辦法在裏面自如行動。”

可他們不知道這個法子,所以在裏面待不了多久。

“外圍的地道通往道觀,七十二座道觀彼此相連。可若是往皇城的方向走,地道就跟迷宮似的,七拐八繞,不知道到底要通向何處。”

江采霜漸漸調息恢覆,靈臺清明了許多,“這一趟也不是沒有收獲,我感覺石室頂部的陣紋有些熟悉,回去說不定能想起來是什麽陣法。還有,看那些血蠶流動的方向,我隱隱覺得,最終的大陣陣眼,應該在西邊偏南的方向。”

只是從他們剛才所處的位置,再找西北偏南,還是有將近二十個道觀。

他們沒辦法在地下久待,一個個查探,恐怕不是辦法。

在地下布置這樣一個龐大的陣法,難以想象需要耗費多大的心力,多少人手才能完成。

裴玄烏為了成仙,還真是煞費苦心。

回到王府,江采霜坐在滿地的書海裏,心神沈浸地翻閱王府收藏的道家古籍,還有師傅留給她的手劄。

石室頂部的陣紋每一個都不一樣,江采霜根據記憶,將今日見到的兩個陣法畫了下來。

畫紙攤在地上,她翻閱書籍,查找有沒有相似的。

翻了兩天,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終於在一本殘破的古籍裏,找到了對應的陣法。

他們第一次所去的道觀,大致在東邊,石室頂部的紋路繪制的桃紋。

緊接著往西南走,下一個道觀頂部的陣法,靈力運轉的動向仿佛一只黃鸝鳥。

再往後,是鷹,燕,雷,雲電,桐花,牡丹……

江采霜一頁頁翻過,看到了七十二種罕見的陣法紋路。

而這七十二座道觀和其下陣法的順序,正是按照春夏秋冬,七十二候來排列的。

東方對應春天。南方對應夏天。

西方對應秋天。北方對應冬天。

怪不得道觀按照“東南西北”的方向建造,怪不得不多不少,正好是七十二座。

七十二個小陣由立春到大寒,昭示著四季輪轉,以及植物動物一輪又一輪的初生、生長、繁殖……正好首尾相連,循環往覆,永不停息。

裴玄烏所用的陣法,叫“生生不息生靈大陣”,乃是極為繁瑣覆雜的善陣。

可他利用這樣的善陣,行的卻是戕害無辜的惡事。

今日他們發現的陣眼位置,大約在西偏南的方位,也就是對應秋季的某個候。

只要找到了這一候,便能知道陣眼的真正位置。

……

臨仙閣後山。

燕安謹半點沒有階下囚的自覺,懶洋洋地以手支頤,頗有興致地仰頭看天。

被派來看守他的是李均。

李均沒有法力,但身體孔武有力,反應敏捷,正適合進這個壓制靈力的山洞。

李均端著飯菜走進來,放到旁邊的石頭上,“你在看什麽?”

“坐井,”燕安謹理理袍袖,換了個姿勢,“觀天。”

李均順著他的視線,朝遙遠的山巔看去。

天霧沈沈的,厚厚的黑雲籠罩,昭示著風雪欲來。

李均拎起茶壺,輕輕搖晃兩下,往茶盞裏倒了杯茶,“快下雪了,待會兒可有罪受。”

燕安謹修為被壓制,如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這雪若是下上一夜,從山巔的洞口飄下來,不知道他的身子骨能不能受得住。

“看天象有什麽意思?”

李均動作一頓,好奇地看向他。

燕安謹並未看他,視線依舊落在遙遠的蒼穹,“我在看天上的神仙。”

李均放下茶壺,猶疑許久,朝著柵欄走了幾步。

他來到柵欄邊,順著燕安謹的視線擡頭看,可灰蒙蒙的天空,哪有什麽神仙?

燕安謹一直仰著頭也不嫌累,安靜許久,才眨動烏睫,嗓音倦懶地道:“若是天上有神明,為何對凡間的苦難視而不見?”

李均瞳孔驟縮。

他握住欄桿,鷹隼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天際,若是仔細看,還能看到他眼中迸射而出的恨意。

李均沒辦法不恨。

凡人歷經戰亂,瘟疫,饑餓,欺辱,不公……百姓貧苦,生靈塗炭。

可那些神仙呢?卻高高在上,不聞不問。他們享受著人間的煙火供奉,卻從未向人間施舍過一分一毫的憐憫。

這樣的神,有什麽資格為神?

李均深吸了口氣,松開握住柵欄的手,警惕地看向燕安謹,“說不定,天上根本就沒有神仙。”

“是嗎?”燕安謹雲淡風輕地笑著,“若從來沒有神仙,那他裴玄烏費這麽大功夫,只是為了去雲上走一遭?”

李均沈默。

“凡人只會把他們所見,所聞如實地記錄下來。就好像《山海經》中記載的異獸,沒有一個不是真正存在的。既然這世上有神仙的傳說,便說明有人見過,說明神仙當真存在。”

李均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笑不出來,最後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問他:“那你說,為何神仙對凡間的苦難不聞不問?”

“當你站在山巔,俯視大地之時,你能看清地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亦或是……一只被溪水淹沒的螻蟻嗎?”

李均緊盯著他,胸腔劇烈地上下起伏,昭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此刻站在這裏,尚能為凡間生靈著想,憂心天下。

可若是將來站在了雲端之上,還能看得見下方數萬萬的黎民百姓嗎?

裴玄烏……他能嗎?

燕安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終於不再仰頭看天,視線落回李均身上,“在下餓了,煩請李教主……”

李均冷冷看他一眼,回身去取剛才放在石頭上的托盤。

他看了眼杯盞中的茶水,裏面的藥粉早已化開,不見蹤跡。

李均擡著托盤出去,“這份冷了,我讓人重新給你做。”

燕安謹優雅閑適地坐在困牢裏,不見半分局促。

他一襲赭色長袍,俊逸的眉目溫柔,揚唇淺笑,“有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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