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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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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擴建的屋子刷四墻得雪白,冬日寒冷,四角都燃著香爐烘烤新糊的墻紙。屋內彌漫著馥郁的花香。

小童從西門吹雪懷裏下來,跌跌撞撞蹭到桌前軟塌上,裹著披風用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著葉孤城。

葉孤城輕咳一聲:“眼下,不行。”

西門吹雪對管家到:“福伯,你帶羅生下去休息。今日便不必再來主院,明天一早再來。”

早有奶娘與奴仆在屋外候著,聽得吩咐之後便立即接過小主子,安靜地出了主院。

葉孤城四下打量著套間,用作練功的蒲團、長榻、竹笛、玉簫、古琴、香爐、劍匣、古籍、新畫,墻角一只聳肩梅瓶裏斜斜探出一只遒勁古雅的梅枝。

院外是紅雲似火的梅林,層層疊疊,綿延山腳。

這一切都是西門吹雪曾經一個人的人生,從今以後,這裏會加入另一個人生活的痕跡。

他,在南海中行了幾萬海裏,終於在冬日將盡之前,得見這一樹紅梅。

桌上燃起兩只紅色的蠟,托在定窯的暖白燭臺裏,跳躍的火焰搖曳生姿。

葉孤城洗去一路風霜塵土,披著一頭半濕的頭發回到室內時,看見桌上放著一只精巧的小木桶,並兩只輕薄透亮反著青玉色的琉璃杯,裏面盛著紫紅色的液體。西門吹雪散發隨意系在腦後,正將木桶裏的酒液慢慢註入一尊琉璃壺。

房間裏除了花香之外,還隱約彌漫著一絲果甜微酸的奇異香味,引人生津。

葉孤城認得這顏色的酒液:“這是那日在總壇裏見過的西域美酒?”

西門吹雪將其中一杯推向他:“今日你傷已痊愈,但飲幾杯亦無妨。”

葉孤城看著他:“我以為你很少飲酒。”

西門吹雪:“極少,此刻正好。”

葉孤城舉起杯正要湊近唇邊,卻見對方一伸手,兩只青色琉璃杯便碰在一起,發出輕微的一聲脆響。

二人微微一笑,仿若冰山雪化時,南海清風過。

微酸的酒液入喉,餘韻是醇洌的香,與淡淡的甜,入口似一片綿綿密密的雲。

葉孤城讚道:“甚是好酒。”

“既然喜歡,可再飲一杯。”西門吹雪又給二人滿上一杯,“葡萄來自哈密衛,釀酒的水乃昆侖山融化的雪。”

葉孤城目光從紫紅透亮的酒液中擡頭望向對方:“你想讓我喝醉?”

西門吹雪毫無被點破的窘迫:“西窗不厭三杯酒,長日惟消一局棋。你,可願醉一次?”

葉孤城定定看著他片刻,仰頭將第二杯酒仰頭飲了,伸出杯子去接他的第三次斟酒。

酒是甜的,入喉不覺腥辣,但入腹片刻卻已上頭,熏得人雙眼蕩漾著南海波濤的色澤。

西門吹雪目光凝在這人升起薄紅的面上,心中熱意湧上,將酒壺隨手擱在桌上,長臂一勾,繞過男人的胳膊,重新將杯湊到自己唇邊。

葉孤城一怔,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就著這樣手臂交纏的姿勢,也將自己手中的酒仰頭飲盡。

酒杯墜落在柔軟的長毛地毯上幾乎無聲,長長的雪色袍裾糾纏在一起,沒有人說話,不知道是誰抱住了誰,誰又急切地扯開了另一個人的腰帶,兩人跌跌撞撞向裏間的床榻邊靠過去。

在葉孤城膝彎觸到床沿,就要被推到的一瞬間,他察覺西門吹雪似乎遲疑了一下,就著糾纏在一起的姿勢擰腰將他轉了半圈,自己墊在下放,箍著他一同倒在柔軟的床褥之間。

床是新制的,比尋常的大床更加寬大幾分,整張由黃花梨木雕花而成,不曾上過大漆。床頭這稀疏的梅花,床柱雕刻這蓮花和蓮蓬,人躺上去之後,能聞見新木特有的香味。

葉孤城順勢制住他,在他耳邊輕輕笑道:“既如此,卻之不恭。”

……

西門吹雪閉著眼睛,好似回到了千秋節那個晚上。在這樣的情境下,對方溫吞的動作成了一種折磨。

黑暗在這一瞬間激化了內心的渴X,西門吹雪像一柄即將出鞘的劍。

葉孤城對技巧是生疏的,看得出他與自己一樣,半生追逐證道並不熱衷情愛之事;但他同樣是耐心的,願意一再退讓,不厭其煩地想要安撫自己。

只是這樣的認知便足以讓人心中激越澎湃,西門吹雪再也忍不住這樣溫吞的撫慰,雙手鉗住對方的腰X,用力翻身將二人位置對調,牢牢將人壓住。

葉孤城還未再出手,一雙炙X的唇便壓上了他的。

醇冽的酒香在齒尖彌散開來,果酒的後勁在此刻顯現出來,少見的熱切讓彼此都有些急迫。

他,有些醉了。

而他,亦然。

回到萬梅山莊這個認知,讓西門吹雪吹雪再無顧忌。

……

葉孤城呼吸不可自己地淩亂起來,他想到近三年前初次踏入萬梅山莊時的情形,是那一次他是為了送還西門吹雪的兒子。西門吹雪大概感念於此,費心替他延醫用藥,後來甚至去到泉州,機緣巧合之下又幫了自己解了埋針之傷。

西門吹雪目光凝在對方側臉上,將他那一線極力隱藏的不知所措看在眼底。這個男人應該從來不曾向人示弱過,便是在最狼狽的時候,也是從容的、克制的。

他低下頭,在這個男人耳邊應不再冷冽的聲音說:“那年在泉州替你拔針,便想這般。”

闔著的雙目陡然睜開,琥珀色的瞳仁在跳躍的燭火中露出些許訝然的困惑。

那道聲音在耳畔低語:“不知所起,方至泉州。”

正是因為不明白,所以才千裏南下,尋求一個答案。

這,亦是一種誠。

誠於心,誠於己。

原來,那個雨夜中,被擁抱的感覺並非錯覺。葉孤城眉睫顫動著,他記得那是他半生寂寞裏初次嘗試的溫切暖意,即便彼時自己認定那只是一場醫者對傷患的照顧。

半樹芭蕉,風瀟雨疏,情不知所起,再顧已深。

……

雪色紗帳不知何時散落下來,遮蔽了半數跳躍的燭火微光,壓抑的喘X漸漸化作悶悶地低吟。

酒意的醺然讓兩個人都不似尋常般克制,紅燭高照仿若一種彼此心照不宣的預示。

這樣的神情,只有彼此能得窺見。

這樣的熱情,只有對方能承受。

這樣的疼痛,只能對方能給予。

這樣的心意,只有面前這個人,才能明白。

這樣的寧靜只得片刻,位於掌控一方的人熱情未減,伸手扣住對方的十指。蒼白的指間兩枚扳指一紅一白,珠璧交輝,急促的呼吸化為壓抑的悶哼再,度在帳間隱現,克制的低喘漸漸變得誠實。

執子之手,從此,便是應下一生的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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