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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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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袍年輕男人旁若無人走近,將藥箱擱在一邊的矮幾之上,探手揭開葉孤城撕裂的袍袖,用一種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鉗住那段淤青腫脹的手腕。

葉孤城眉峰一簇,立時翻手並攏兩指,朝著對方手腕神門、太淵點去,對方登時五指並攏,以掌為刃,襲向葉孤城手三裏、肘髎與小海。

二人一站一坐,片刻之間已經交手十三招。

方寸之間自有來回,最終竟是藍袍人借由站立的優勢,點中葉孤城肩髎、曲垣兩處,壓制了對方的動作。

葉孤城琉璃色的目光中透著一絲震驚,嘴唇抿做一線,目光直直看向對方眼睛。

藍袍人倒是極為平靜,渾身透著說不出的冰霜味道,似一方冰冷的凍石,孤寒傷人。他一言不發,從藥箱裏找出一盒玉容膏,替對方塗抹在腫脹磨損處,又用一條雪色生絲布帶細細裹好。

再換另一只手時,葉孤城沒有拒絕,他的目光落在這人身上,眉峰一點一點凝滯著,目色沈沈。

你,怎會在此?

也許他應該問出這句話,但這句話恰恰又最沒有必要問出口。船隊出港已有大半日,此時再說什麽也都晚了。

雙腕處置妥當,對方探手搭在他腰間,將他強硬扶起坐在榻邊。

葉孤城見對方彎腰去脫他鞋襪,立時伸手攔住:“不必。”

藍袍人擡眼看著他,黑檀似的一雙瞳仁銳利無匹,凝在對方面上。

這張臉孔雖然寡淡陌生,但這人無疑是萬梅山莊的主人,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西門吹雪。

葉孤城只知道司空摘星是易容高手,卻不知西門吹雪也會易容術,更不知道他甚至能改變自己的身高和骨骼,隱匿在人群之中。

眼下,他不得不說些什麽,來打破這凝滯的氛圍:“莊主倉促登船,羅生獨自在山莊誰人照料?”

西門吹雪卻是不答,起身伸手拔下對方簪發的木簪,在手中把玩:“既然什麽都拋盡了,何必還帶走此物。”

發簪被抽離,裂帛般的長發頓時散在頰側,發尾垂至腰間,加上被扯破的袖子,腕間的絲絲纏繞的繃帶,原本處於震驚中的男人,終於意識到此刻自儀容十分失禮。

因西門吹雪在此,葉孤城也不便喚人進來更衣,他不得不自己起身脫去汙損的外袍,另擇一件純白絲棉青竹紋涼衫換上。

木簪在對方手裏,葉孤城也不去取,他推開船艙木窗,外面是一望無際的南海。

濤聲初聽尚好,但久了總會變得無趣而重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很久,葉孤城才輕輕開口:“西門,你可知為何我不告而別?”

西門吹雪一怔,除了千秋節和昨夜,這是這個男人第三次喚自己西門。他意識到了什麽,目光落在他身上,靜靜的看著。

葉孤城側過頭,在海上日光的照射下,露出一個輪廓卓絕的剪影:“寶船下西洋有揚威海外,重建朝貢之意,因此不能有哪怕萬一的損失。而大船航行所依賴的懂得牽星術的匠人、曾經到過西洋諸國、會番話的商人,大多出自泉州,而這些人多多少少與白雲城有關。便是為了讓這些人絕無二心,皇帝也會逼我隨船遠航。何況,大船出海南洋,本就是最初我助他謀奪帝位達成的交易。”

西門吹雪一針見血指出:“這並非不辭而別的理由。”

“的確,燕王助我破除海禁,我助燕王南下西洋,這些都是可以說出來的籌碼。”葉孤城道,“但,假若我不僅要借朝廷之手殺人,還要暗度陳倉,從朝廷眼皮底下偷走大船,為白雲城的舊人另謀一條生路呢?”

西門吹雪:“你,不信朝廷?”

“我當然不信。”

“為何不信?”

“因為,他是皇帝。”葉孤城笑了一下,“白雲城的舊人,很多只忠於前朝君王,他們從不以洪武永樂子民自居,終其一生不會低頭屈膝。便是看在他們昔日忠誠之上,我也必須替他們安排一條生路。”

帝王多疑,沒人比他更清楚被帝王猜忌的結局。

西門吹雪不經意間想起老實和尚曾經說過,這個人在詔獄裏掙紮過,一醒來便被當日還是燕王的皇帝以整個白雲城來脅迫服下毒藥。以己度人,換做自己,也定會用盡一切斬斷這條枷鎖。

然而,與朝廷為敵的下場,通常只有一個。

葉孤城目光落在海天相接處:“若在萬梅山莊,你知我有此志,當做如何?”

西門吹雪認真的想了想:“殺陳祖義,助你;若與朝廷為敵,阻你。”他的語氣簡潔,帶著他慣常的理智和冷靜。

葉孤城:“不錯,我亦猜到如此。更何況陸小鳳是你的朋友,他雖浪跡天涯,卻是嫉惡如仇,是非分明,絕不會與朝廷為敵。”

西門吹雪如有所悟:“你一直不承認他是朋友,便是早知今日?”

葉孤城:“立場不同的人,又何來對錯之分?我已利用過你們一次,不想再與你二人為敵。但若真有一日刀劍相向,我也希望,至少你們不會為難。”

他們三人,一個是專給自己招惹麻煩的俠客,一個是江湖出塵的劍神,一個是前朝後裔的逆亂,偏偏他們眼裏都只有該與不該,沒有能與不能,更沒有敢和不敢。

西門吹雪目光冷下來:“我與他,不同;你與那些人,也不同。”

葉孤城回過頭,長發被海風拂動,他的眼神帶著一線自嘲:“成王敗寇,終究沒有什麽不同。”

西門吹雪看著這人臨窗而立,風姿雋爽,湛然若神,登時就想起不知誰說過一句話:一個人,只要理智到了極致,便是無情。

他尚未有一言出口,便聽那人又道:“只是,我沒想到,莊主會登船。”

西門吹雪擡頭看他,正好看見這個男人閉上眼,眼簾飛速顫動,似心緒極為不定。

再想分辨,那人已經轉過身。

世事如棋,動如參商。

原本註定不能有交集的兩個人,如果非要產生碰撞,必如紫禁之巔。如兩顆流星劃過夜空,二者中必有一個的命運早已註定,毀滅墜落。

人稠知音少,攜劍踏月來。

得此知己良友,怎能深恩負盡?

有一個人,能為了另一人做到這種地步,還有什麽不能放下的?

情之一事,往往是最沒道理可講的。

情動的一剎那,你甚至不能控制對方是敵是友,是男是女。該不該,能不能,統統都不知道。

一夕千念,再睜眼時,琉璃色瞳仁中的掙紮之色終是褪盡。他側身回頭,看向西門吹雪,目中含著一抹疏星淡月,斷雲微度的坦蕩釋然:“莊主以為,執念為何物?”

西門吹雪:“執念太深,便入魔障 ,執念太淺,又是無情。執著於執念本身的時候,你是否已經忘了本心?”

葉孤城閉上眼:“不錯,葉某半生執念便是掙脫一切,由我來終結這世世代代註定的命運。”

“現在,是否亦然?”

窗前的男人睜開眼,目光落在藍袍人身上許久,才道:“莊主,你能放下執念否?”

西門吹雪看著他,一字一句慢慢說道:“若能放下,便不會登船。”

葉孤城心中升起一種陌生的情緒,那種針刺一般的感情如同流緒微夢一閃而逝。

“葉氏一族本不姓葉,先祖丟家棄國無顏於世人,將子孫後代改為葉氏,取葉落歸根之意。從此每一代葉氏嫡系子孫的結局就已註定,要麽落葉歸根返回故土……”

他平靜地看向南海:“要麽,同先人一樣,歸葬南海深處。”

西門吹雪終於懂了那句“我不能”背後承受的許多無奈,也終於能理解他藏在游雲一般無心無情背後的求死之志。

紫禁之巔,一劍西來……那錯開一寸的劍鋒,分明是他給自己準備好的結局,是他唯一能夠擺脫宿命詛咒的機會。

西門吹雪想起了那個月圓之夜,憶起了劍尖刺破這人心口時候的悵然若失,那是一種生命在眼前流失,無能為力的痛苦。

他,就這樣沈默了下來。

沒有人能去指責一個承擔了這樣沈重命運的人,為何不想活。

任何人都不行。

他,也不能。

耳邊傳來鷗鳥遼遠的叫聲,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對方用一種釋然的語調問:“西門,我要做的事情,無可更改。如此,你可還願替我簪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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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時刻到來,城主的秘密第一次講給一個人聽(老和尚猜到的除外),他不是沒有動過心,但他的確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正派人士……畢竟他看起來是想搞點暗度陳倉的非法舉動。

很多年之後,莊主想起這一日。

莊主:那日我見你時,便是你斷袖之時,還是一次兩只袖,可見這是天意。

城主:……

城主奶爹性格在此章暴露無遺,夫夫這種情況下見面,他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兒子誰在管?

……所以斷袖什麽的,都是註定好了的。

莊主是個以誠入劍道的人,用誠意對待一切,朋友、愛情、劍道。

城主是以責任入道的人,他理智到近乎無情,安排好了對所有人最好的路,包括自己的……不過面對莊主這種強大的誠意時,還是破功了。

關於“葉”這個姓氏的來由,合理yy,概不負責。

又一次粗長了是否?

西門吹雪在劍神一笑裏扮成小老頭或者小老太婆過,所以肯定是能改變身形的,至於how,這是古龍大爺的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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