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竹腳步一頓，面上的喜悅凝固，她的寒意從足底蔓延上脊柱，一直傳到頭皮。

她轉身，大步邁開。她的眼裏只有那條長廊。快，快，快！

少女裙擺飛揚，不敢回頭看一眼。

一只潔白的玉足踏上鋪著磚石的長廊，米竹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另一只即將離開泥地的腳，就被什麽東西握住了。

糟了。

米竹低頭，一只泥爪環著她的腳踝，將她牽制著，往後一拉。她大驚失色，張嘴呼喊：“舟舟！救——”

還沒喊完，一大塊泥土就塞進了她的嘴裏，直接糊到了她的口腔，堵住呼吸。

白色衣袂飛舞，米竹被幾只泥爪拽住腳踝，扯住裙擺，拖進了院中的泥地，拉入了泥土中，消失在地面上。

……

嘀嗒嘀嗒。

米竹睜開眼睛，四周漆黑一片，沒有光線，甚至空氣都有些稀薄。她大口大口地嘔著，將手指伸進嘴裏，將泥土摳出來。

“咳咳咳……”

又吐了好幾次口水，她總覺得難受，那院子裏的泥土可不幹凈，也不知道有沒有被貓狗用尿滋養過。

擡手將糊在眼睫毛、脖頸，衣裙上的泥土拍掉，米竹站起身來，企圖摸著墻壁探一探這個地穴。

結果遲遲摸不到墻壁，這個地穴該有多大啊。

“吭哧吭哧……”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空曠的地穴裏格外清晰，回音陣陣，讓米竹打了個哆嗦。

她循聲而動，似乎在下方傳來的。低頭望去，地穴之下還有地穴，是一個深坑，裏頭還泛著紅光。

這是什麽聲音？像在啃著什麽東西，像在敲碎什麽東西。

米竹躡手躡腳地蹲下，瞇著眼努力看清深坑裏的紅色熒光。

“殿下，你醒了啊。”沈悶暗啞的聲音從底下傳來，渾濁而低沈。

米竹手下一滑，往前直撲，如同滾雪球一般滾下深坑，紮進了那堆散發著紅色熒光的東西裏。

隨手一握，她擡手一看，“什麽東西？屍，屍蝶！”米竹噌的一聲爬起來，一步一步退開。

那一大堆散發著紅色熒光的東西，居然是上千萬只屍蝶！它們堆壘起來，像一座小山丘，森森然的紅光襯得米竹皮膚泛紅。

那些屍蝶不是活的。可是誰會這樣收集屍蝶的屍體？

“殿下。”一條暗紅色的六角龍魚親昵地蹭在米竹的腳踝，魚鱗冰涼，她一下子跳開。

六角龍魚窮追不舍，四肢並用，歪歪扭扭地朝她奔來。

米竹癱坐在泥地上，四肢發顫，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殿下，你還記得我嗎？”龍魚吭哧爬到米竹身上，趴在她的大腿上，“我是封寸。是小三啊。”

封寸？還小三？

米竹不敢觸碰沾滿泥的暗紅色六角龍魚，只是嫌棄地仰著頭不看它。

“不，不記得。我都忘記了。”

六角龍魚將她的裙子踩得滿是泥腳印，想小貓踩奶那般，在她大腿上跳，“殿下，你以前最喜歡我了。”

米竹低頭看這只魚鱗閃閃的、還帶著四只腳的龍魚，嘴角一抽，她還是更喜歡毛茸茸的紅狐貍。

目前看來，這條六角龍魚與她是舊相識，還挺粘著她的。

“是嗎？你知道水牧在哪嗎？”米竹不止封寸為何要將她擄走，但水牧已經許久未出現了。

“殿下，別提那只狐貍。”

突然之間黑色靈力湧動，那只趴在她大腿上的龍魚換化成男人模樣，將她壓制在身下。

封寸剛剛化形，沒有穿衣服啊！米竹一巴掌打在他胸口。

暗紅皮膚的男人顯然沒有料到會迎面來這麽一掌，被她推開，直接一屁股窩坐在泛著紅光的屍蝶堆裏。

幸好僅僅依靠屍蝶發出的微弱紅光，並不能看得很清晰。

不然讓水牧知道她見了另一個裸體男妖，後果不堪設想。

這是六角龍魚第一次在米竹面前活成完全形態的人。一頭長發披在身上，居然不是紅色，而是白色，甚至有些晶瑩剔透的感覺。

與木翹實實在在的耀眼銀發不同，封寸的白發有些晶瑩，有些柔軟。

“我餓了。”米竹手腳並用，從泥地上爬起來，強行表現地自然，試著轉移話題。

封寸一手紮緊屍蝶堆裏，捧起一掌的屍蝶呈到米竹面前，另一只手撈起一片紅色的屍蝶翅膀，塞進他自己的嘴裏。

咀嚼屍蝶的聲音吭哧吭哧，刺激著米竹的耳膜。

他囫圇地將嘴裏的屍蝶咽了下去，開口的聲音沙啞，“殿下也會餓了嗎？要嘗一嘗嗎，這是世間少有的佳肴。”

居然吃的是屍蝶！

米竹目光怔怔，看著他。

他的眼神變得空洞，嘴裏含糊不清說著什麽，近乎瘋狂地往嘴裏塞屍蝶。

嘀嗒嘀嗒，又是水聲。

米竹扭頭，果然在角落裏尋到了倒掛的石柱，石柱尖端滲著水，緩緩滴落在地穴裏，形成一個巴掌大的小水窪。

見六角龍魚如瘋魔般在吃屍蝶，她嘆口氣，就著這一點水解解渴。

水窪旁開著紅色的花。“這是什麽？”米竹蹲下身子查看，一整片都是這種紅色花朵。

她不確定是不是紅罌——一種毒花。

聯想到封寸，米竹頓悟。可為什麽封寸犯起癮來，是瘋狂吃屍蝶，而不是這些紅罌？

她折了一朵紅罌塞進前襟，轉身四處尋找出口。

突然感覺到後背貼過來一個人，是封寸。

“殿下，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沒用……”封寸從身後環著她的腰身，吐息拂過她的耳朵，“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我怎麽會變成這樣……”

“殿下，不要丟掉我，我不是沒用的東西。”

“我不是徒有其表的觀賞龍魚，我可以有用。”

米竹手上使勁，將他緊緊拘著腰身的手掌扒拉開，她腹誹，徒有其表？不，長得甚至沒有屍蝶好看。

見六角龍魚可能神智不清，她只好用紅舟舟的語氣柔聲道：“沒事，我沒丟掉你。你很有用。”

封寸將手又搭上她的腰，讓她轉身與自己四目相對，“殿下，小五能做的，我也可以。”

“小五是誰？”米竹迷惑地望著他，要被禁錮著不不能動彈，她的上半身在盡力遠離封寸，過分用力，甚至擠出了雙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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