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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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涯宗第一人你就已經看不上了嗎？”
聽到紀星河下意識脫口而出的這句話，明黛嘴角一抽。
怎麽能叫看不上呢？
咳……她明明就沒‘看’過。
轉世新生的五年裏，明黛自我評價，可以說過得很幸福，在修行上就不用說了，無論是資質還是經驗她都得天獨厚，有最完美的起點，她如今目標明確，就是盡快回到之前的修為。
不同的是在生活上，她不再像上輩子一樣，吃著百家飯長大，而是有了一對陪伴她成長的恩愛父母，雖然上輩子自己就已經見過紀星河，但是與如今朝夕相處下來，感情是完全不一樣的。
如今的紀星河與雲裳，在明黛心中就是自己的父母。
當然，明黛心目中的母親不止一位，還有兩千年後的湘靈。
這一次因緣際會重獲新生，明黛除了修煉之外，其他方面就是全心將自己作為父母的女兒，體驗從未感受過的天倫之樂。
因此，在紀星河與雲裳眼中，自己女兒的早慧沈穩，完全就是處於非常正常的範疇——生而築基的神童，身上沒點與眾不同能說得過去嗎？
以至於如今明黛突然說出自己要去天心宗，直接把紀星河給弄了個猝不及防。
但是擁有未來記憶，知曉很多事情的明黛顯然無法按照父母預想的那樣，無憂無慮的開啟作為‘無涯宗第一人’的人生。
因為她知道，那如今她已無法在觀看到的‘命運’，依然如同一座大山，跨越光陰，盤踞在眾生頭頂。
兩千年後如是，兩千年前亦如是。
無涯宗的將來因為血靈咒而起的破滅，是命運。
雲裳為救紀星河只剩一抹殘魂，是命運。
從天心宗江雲大長老飛升那日將要發生的五行墮化，也是命運。
親情可貴，當下的日子悠然美好，然而明黛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了。
第一步選擇去天心宗，是明黛幾番考慮之後的結果：
首先，可以確定的是，修改器背後的那位神靈，與‘命運’是對立的，而祂在懸賞榜給眾人發布的第一個任務，或許最終目的是引導大家不要修煉外丹法，但任務本身還是與天心宗有關，再說天下第一大宗，傳承久遠，據傳可以追溯到上古時代，若能進入其中，或許能夠知道些什麽。
其次，明黛若是繼續留在無涯宗內，隨著突破的加快，受到的重視也會越大，神魂老祖紀蒼元都有收她做關門弟子的打算，在一位地仙的關註下，明黛必然束手束腳，不能做出太多超出身份的行動，萬一被神魂大能看出什麽端倪就不好了，
最後一點，也是關鍵的一點，明黛還是沒有放棄聯系上群內師兄師姐們，即使她找到過種種矛盾之處，當時為了調查天心宗破滅真相而回到中古時代的莫師兄或許並不是在這個世界，但是無論如何她都還是打算去嘗試尋找一下。
畢竟這次沒有修改器主動找到明黛，相隔兩千年，這是她唯一能聯系上群內眾人的辦法了。
紀星河疑惑的發問：“你怎麽會想到要去天心宗呢？”
他對於明黛知曉天心宗，倒是一點也不奇怪，天心宗乃是中古時代眾所周知的天下第一宗門，所有宗門都承認的最正統的萬宗之祖，因為天下功法皆基於五行，五行之道最初便是由天心宗老祖傳法下來。
可以說後來的宗門，包括無涯宗，都是由天心宗分支出來，地位非同一般。
但是無涯宗也不是個小宗門，以明黛如今的資質當然不至於被天心宗拒之門外，可去到那裏能受到的重視程度，怎麽也不會比在無涯宗能獲得地仙破例收徒的待遇還高。
對此，明黛早就想好了說辭，道：“我做了一個夢。”
聽到夢，一旁的雲裳神色便嚴肅起來。
論及種種與天地溝通的能力，巫族比起修士要高出太多，更別提明黛還是她的孩子，歷代巫族聖女都擁有超出尋常的能力，厲害的巫師平時基本不會做夢，若是做夢了，那夢中之事就極有可能是對未來的預見。
這一點是明黛在找雲裳普及巫族知識的時候從她口中了解到的，此時被她直接作為理由了，畢竟，本質上，明黛還真是預見了未來，不過不是在夢中，而是親身所經歷的。
“什麽夢？”雲裳追問。
明黛說道：“我夢到將來無涯宗沒了。”
紀星河：“……！”
雲裳追問：“只有這個嗎？你和你爹有沒有事？”
“只有這個……”父母都在那場浩劫之中剩下殘魂的事情明黛沒有說，她都來到這裏了，自然不會讓歷史重演。
至於其他的天道成毒的事情不知道是距離現在多久之後，只能確定必然是在無涯宗破滅之後的事情，也還是慢慢來，沒有必要馬上就告訴父母。
紀星河慢慢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通過妻子的反應，他大概也領悟出女兒的夢境非同一般，問道：“無涯宗……怎麽沒的？”
“具體我也不清楚，但是與一個外來功法有關。”
“功法……”紀星河陷入沈思。
明黛點點頭，並未直接告訴紀星河那本功法將來會由他親手獲得，以及功法名稱叫《血靈咒》。
這並不是明黛有意隱瞞，而是在死亡主宰的‘視角’窺探過命運蔓藤時，她同時也摸到了一些‘命運’運轉的規律。
所謂命運之手，無孔不入，若是在事件即將發生的時候破壞，使之扭轉，造成了命運成因的改變，那為了達到必然的結果，命運之力就會出手‘糾正’，將其成因變化到另一件事情上。
莫淮曾經窺見未來時見過的自己的一萬多種死法，便是失去了修改器屏蔽效用之後，原本命運中已經有‘死亡’這個結果的他，迎來了各種難以預料的‘因’。
明黛甚至懷疑，昭武部會不斷誕生聖女，也是因為命運定下了某種必然的結果。
只是最後那一刻，一眾聖女以及雲裳犧牲讓明黛成功覆生，聯系起小冊子的反應，很像是一場謀劃積蓄了許久的，到了關鍵時機才完成的對‘命運’的反抗。
所以，即使如今知道將來會發生的事情，明黛卻並未直接告訴紀星河。
因為若是提前告知之後，紀星河在獲得血靈咒的時候無論是不再帶回來，或者是直接將其毀掉，那命運都極有可能會讓無涯宗血靈咒之事以其他更難以預料的方式發生。
明黛道：“我現在不記得那本功法，但是如果我看到，肯定能分辨出來，所以爹你將來要是獲得什麽功法，你先別用，拿給我辨認一番再說。”
“好。”這本就不是什麽為難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紀星河果斷地答應了，在心中暗暗記下此事。
這時候，一旁的雲裳突然開口道：“那淩辰你還是去天心宗吧，我與你父親留在宗門。”
紀星河聞言，很快也點點頭：“沒錯。”
紀星河如今是無涯宗的中流砥柱，宗門培養多年，無論從什麽角度來說，聽聞明黛的夢之後，產生的想法都是警醒提防，而不是拋下宗門離開，雲裳不可能拋下丈夫，但是對於他們的孩子，兩人都是一個想法——
女兒去了天心宗，要是無涯宗真的發生什麽事情，她也能安然無恙。
“好。”明黛點點頭，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她知道父母此時的想法，但是她去天心宗又不是真的避禍，反倒是為了當無涯宗的災禍出現之時，成為那個扭轉命運之人。
別的不說，父母和祖父原本的命運，她是一定要扭轉的！
……
即使說服了父母讓自己去天心宗，不過顯然只有五歲的明黛也不能就這麽直接去。
首先是她肯定是不能以紀淩辰這個身份前往，其次是天心宗招收弟子的年齡最小是十歲，並且她如今結丹的修為也需要隱藏一下，以防入門時被天心宗長老們發現端倪。
前面兩個問題很好解決，紀星河打算在明黛十歲準備去天心宗的時候，對外說出明黛已經突破結丹的事情，說她為了達到老祖的要求外出尋求突破金丹的機緣去了。
後面一個問題的完成對於明黛而言也沒有太大難度，紀星河在宗門之中兌換了不少斂息秘法給她學習，明黛則是將這些秘法全都研習了一番後，都融合為了一體，形成一個等於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的斂息功法。
明黛悟性絕佳，早在萬靈府中就開始自創功法，後來又修習了《登天錄》這樣直至大道的道書，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明黛在亡者世界中收獲的神靈視角，讓她看待世界本質的深度已經遠遠超出了尋常修士，就是神魂地仙都比不過。
等到即將離開之時，紀星河反覆看了女兒好多遍，都沒有看出破綻，看來果真如她所說，只有神魂修士仔細探查才有可能發現端倪。
而天心宗招手弟子，就算再隆重，出動元嬰真人都不可能，也就最多一兩位金丹主持，明黛的準備可謂是萬無一失。
就在明黛要離開時，紀嘯天忽然上門，質問紀星河：
“淩辰不是要出去歷練嗎？為何我今日翻看掩月門的記錄，你都沒有兌換什麽實用的法器法寶？”
紀嘯天在宗門之中，正好是負責管理記錄宗門寶庫的長老，看到了今日記錄之後，覺得兒子對孫女不上心，當即就上門要教訓一下兒子。
結果一上門，正好遇上了準備送明黛出發的紀星河與雲裳。
三雙眼睛對望之下，紀嘯天立刻發現了不對：“……等等，淩辰怎麽穿著副模樣？還有，修為……怎麽沒有了？”
紀嘯□□著紀星河一瞪眼：“你不會是……”騙老祖的吧？
安撫的朝著明黛笑了一下，紀嘯天將紀星河拉到一邊詢問：“到底怎麽回事？”
“爹，這是隱藏了修為，為了出門歷練方便……”紀星河想要簡單解釋過去。
紀嘯天沒有被他糊弄過去：“什麽方便？出門在外，隱藏修為，反倒讓別人覺得你好招惹，這才不對勁吧，怎麽達到歷練的效果？你老實說，是不是淩辰修行出了什麽岔子？”
紀星河：“不是……”
紀嘯天已經在腦中上演了一番孫女忙於突破結丹出了岔子導致修為盡失的故事：“這種情況，你可不能糊塗，還是告訴老祖吧！老祖他老人家神通廣大，應該能救治好淩辰，你可別耽誤孩子！”
再讓父親誤會下去他指不定真要去告訴老祖了，紀星河連忙阻止，但是他又不能暴露雲裳是巫族的事情，於是，他想了想說道：“父親，淩辰是個天才。”
紀嘯天皺眉：“我當然知道我孫女是個天才。”
紀星河：“她其實五歲就突破結丹了。”
“什麽？……五歲？”紀嘯天被震在原地，消化了片刻後，一回神，神情變得更加憤怒了：“那你耽誤了她五年？”
“不是，這是用了斂息功法。”紀星河咬了咬牙，實話實說：“我要送她去天心宗拜師。”
紀嘯天震驚：“送到天心宗？為什麽？”
紀星河認真道：“為了不耽誤她的天賦。”
“……”
紀嘯天沈默了，又看了看在一邊表情無辜的孫女。
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氣，讚嘆道：“好志氣！確實，我孫女天驕之資，要去就要去第一宗門！”
居然就這麽接受了嗎……
明黛呆呆的看著祖父，她還在想紀星河會怎麽解釋，沒想到會這麽簡單粗暴，再看父親那理所應當的樣子，是不是她之前不用搬出預知夢的事情，只要說她看不上無涯宗……這事情也能成功？
紀星河叮囑道：“沒錯，所以宗門和老祖那邊，父親你可小心別洩露了出去了。”
紀嘯天擺了擺手：“那是自然，而且老祖那邊說的是讓淩辰在二十五歲之前突破金丹再說收徒的事情，她二十五歲之前，隨她做什麽也不算違背吧？”
紀星河十分讚同：“還是父親想得周到。”
於是，明黛就在紀嘯天與雲裳的註視下，與紀星河一起低調的離開了無涯宗。
“明黛……這是你給自己取的化名？那你可要記得，去了天心宗，這個才是你的名字。”紀星河叮囑道。
作為第一宗門，天心宗有絕對的底氣與自信，對於弟子來歷的篩選並不嚴格，身家清白即可，對天心宗而言不存在什麽別派細作奸細之類的，若是一奸細真能修行到天心宗核心，那換個角度來說，也等於是別宗在給天心宗送人才。
修行，註重的是道統。
一個修士身上修煉的功法，很大程度上就能決定他的立場。
天心宗的五行歸藏就在那裏，不是不傳，而是罕有人學會，一個宗門若是能夠偷竊到五行歸藏並且整個宗門學會，那它不就等於是天心宗支脈了麽？更別提天下宗門功法論及根源，都是從天心宗而來，在其基礎上發展出來的派系。
紀星河給明黛準備的身份很簡單，就是自己偶然發現的一個修仙好苗子，讓曾經幫助過的一個後輩修士幫忙引薦入天心宗。
“我記下了。”明黛拿出傳訊玉簡晃了晃：“爹你記得以後獲得了什麽功法，要先給我看。”
遠距離的傳訊玉簡不能實時傳遞信息，不過也只有幾個時辰的延遲而已，散修少有這種方便的東西，這需要依托大勢力搭建的陣法才能做到，天人閣的情報網絡強大，想必在這方面獨樹一幟。
當然，無論這些大勢力的陣法多麽厲害，都還是比不上修改器的聊天群方便，那可是跨越了世界與光陰的實時交流與交易。
“好。”紀星河答應，看到遠處靜候的後輩修士：“你去吧。”
見明黛點頭轉身，小小的身影即將離去，紀星河心中五味雜陳，又忍不住開口：
“淩辰，若是受了什麽委屈，定要傳訊告訴我與你娘，若是不想再天心宗待了，就回來當老祖弟子……”
明黛心中感傷剛升起，就聽到後面這一句，不由得扶額回頭：
“爹你就放心吧。”
紀星河看到女兒熟悉的小大人的模樣，忽然忍俊不禁，傷感的情緒也沖淡了：“也是，那時候你應該都成為天心宗核心了。”
明黛聞言也笑了起來，然後朝著紀星河揮了揮手，轉身果斷離開。
這一點倒是讓紀星河說中了，只是明黛不僅做過天心宗核心，還做過天心宗掌門——不過全宗門就剩下她一個人了。
……
“我只能陪你到這裏了，後面的考驗，就需要你自己努力了。”
“我知道的，多謝吳叔叔。”明黛感謝完送她前來的修士，隨著步入了參與天心宗弟子選拔的隊伍之中。
紀星河是在上一個天心宗山門下的小鎮與她送別的，吳觀將她來到天元宗山腳下，不過花費了一個時辰。
吳觀陪同明黛經過骨齡與靈根檢測，確定了她的年齡大於十歲、有靈根後，滿足了天心宗的初步入門標準，後面的環節，就不是吳觀能夠參與的了。
不過出於紀星河的囑托，他當然會一直等待在外，一直到確認明黛被天心宗招收入門後才會離開，以免她未曾通過天心宗的入門考核後無處可歸。
這是吳觀為人穩妥，殊不知紀星河已經直接回到了宗門，因為他和明黛都知道，哪怕天心宗的入門考驗再難，明黛都不可能通不過。
即使是十歲築基，任何宗門都不會拒絕，更別提明黛如今早已是結丹。
站在一排長長的隊列之中，明黛看著前方年齡不一、修為不一的求仙者們，腦中忽然回憶起了當年入門天元宗時的場景。
天元宗招收弟子的標準居然比天心宗要嚴格，嚴格在弟子年齡方面，對外招收弟子只接受十五歲以下的，沒有修煉過別派功法的，並且還要檢測靈根，靈根定生死，幾乎是光看靈根就基本決定了弟子的去留。
明黛當時因為修煉了和神觀的功法，本要被篩選下去，是因為走過了問心路，礙於祖制，才破格入宗，若非如此，在靈根篩選那一步，她的雜靈根也要被篩選下去。
而在此時的天心宗，明黛從方才了解到的規則知道，在標準方面與天元宗大相徑庭。
天心宗對於弟子的年齡限制居然高達六十歲，因此明黛甚至在隊伍中看到了幾個白發蒼蒼的身影。
沒有具體的靈根檢測，只要有靈根，不論單靈根雜靈根，都可以通過。
甚至不拘修為，只要金丹之下，修行的別派功法，同樣可以通過。
那天心宗的入門考驗會是什麽呢？
明黛這個疑問剛升起之際，她感覺到了什麽，一擡頭，就看到遠處飛來一位姿容秀麗的女子，懸浮於空中，金色的太陽恰好在她腦後構成一道光暈，看起來不似凡間之人。
看見人數到齊後，這金丹真人朗聲開口道：
“我接下來要施展袖裏乾坤之術將你們帶到考核地點，各位不要慌張，一會就到。”
看來這位金丹真人就是負責這次招收弟子的考官了，從對方的態度上來看，應該是一位性情溫和的修士。
隨著考官的話語落下，眾人眼前忽然一暗，伴隨著一陣清香，整個人好似跌入了一片柔軟的布袋之中，略微失重。
“唔……”
雖然有了提醒，還是有年紀較小或者是沒有接觸過修仙界的人發出了驚呼。
不過這種情況只持續了片刻，明黛便感覺到足下一重，已經是回到了地面。
接著就是眼前一亮，考官的袖裏乾坤已經撤去。
面前的一切也清晰的落入了眾人面前。
在看到天心宗的考驗內容的時候，明黛先是一怔，隨後便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面前是一條寬闊的道路，在道路的開頭，矗立著一塊菱形的綠色石碑，石碑上寫著‘問心’二字。
問心路。
在兩千年後，明黛的修仙之路從天元宗仿造的問心路開始，後來獲得天心宗傳承，通過問心路最後的力量成就金丹。
而現在，回到兩千年前，作為紀淩辰的她，將第三次踏上問心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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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紀星河下意識脫口而出的這句話，明黛嘴角一抽。
怎麽能叫看不上呢？
咳……她明明就沒‘看’過。
轉世新生的五年裏，明黛自我評價，可以說過得很幸福，在修行上就不用說了，無論是資質還是經驗她都得天獨厚，有最完美的起點，她如今目標明確，就是盡快回到之前的修為。
不同的是在生活上，她不再像上輩子一樣，吃著百家飯長大，而是有了一對陪伴她成長的恩愛父母，雖然上輩子自己就已經見過紀星河，但是與如今朝夕相處下來，感情是完全不一樣的。
如今的紀星河與雲裳，在明黛心中就是自己的父母。
當然，明黛心目中的母親不止一位，還有兩千年後的湘靈。
這一次因緣際會重獲新生，明黛除了修煉之外，其他方面就是全心將自己作為父母的女兒，體驗從未感受過的天倫之樂。
因此，在紀星河與雲裳眼中，自己女兒的早慧沈穩，完全就是處於非常正常的範疇——生而築基的神童，身上沒點與眾不同能說得過去嗎？
以至於如今明黛突然說出自己要去天心宗，直接把紀星河給弄了個猝不及防。
但是擁有未來記憶，知曉很多事情的明黛顯然無法按照父母預想的那樣，無憂無慮的開啟作為‘無涯宗第一人’的人生。
因為她知道，那如今她已無法在觀看到的‘命運’，依然如同一座大山，跨越光陰，盤踞在眾生頭頂。
兩千年後如是，兩千年前亦如是。
無涯宗的將來因為血靈咒而起的破滅，是命運。
雲裳為救紀星河只剩一抹殘魂，是命運。
從天心宗江雲大長老飛升那日將要發生的五行墮化，也是命運。
親情可貴，當下的日子悠然美好，然而明黛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了。
第一步選擇去天心宗，是明黛幾番考慮之後的結果：
首先，可以確定的是，修改器背後的那位神靈，與‘命運’是對立的，而祂在懸賞榜給眾人發布的第一個任務，或許最終目的是引導大家不要修煉外丹法，但任務本身還是與天心宗有關，再說天下第一大宗，傳承久遠，據傳可以追溯到上古時代，若能進入其中，或許能夠知道些什麽。
其次，明黛若是繼續留在無涯宗內，隨著突破的加快，受到的重視也會越大，神魂老祖紀蒼元都有收她做關門弟子的打算，在一位地仙的關註下，明黛必然束手束腳，不能做出太多超出身份的行動，萬一被神魂大能看出什麽端倪就不好了，
最後一點，也是關鍵的一點，明黛還是沒有放棄聯系上群內師兄師姐們，即使她找到過種種矛盾之處，當時為了調查天心宗破滅真相而回到中古時代的莫師兄或許並不是在這個世界，但是無論如何她都還是打算去嘗試尋找一下。
畢竟這次沒有修改器主動找到明黛，相隔兩千年，這是她唯一能聯系上群內眾人的辦法了。
紀星河疑惑的發問：“你怎麽會想到要去天心宗呢？”
他對於明黛知曉天心宗，倒是一點也不奇怪，天心宗乃是中古時代眾所周知的天下第一宗門，所有宗門都承認的最正統的萬宗之祖，因為天下功法皆基於五行，五行之道最初便是由天心宗老祖傳法下來。
可以說後來的宗門，包括無涯宗，都是由天心宗分支出來，地位非同一般。
但是無涯宗也不是個小宗門，以明黛如今的資質當然不至於被天心宗拒之門外，可去到那裏能受到的重視程度，怎麽也不會比在無涯宗能獲得地仙破例收徒的待遇還高。
對此，明黛早就想好了說辭，道：“我做了一個夢。”
聽到夢，一旁的雲裳神色便嚴肅起來。
論及種種與天地溝通的能力，巫族比起修士要高出太多，更別提明黛還是她的孩子，歷代巫族聖女都擁有超出尋常的能力，厲害的巫師平時基本不會做夢，若是做夢了，那夢中之事就極有可能是對未來的預見。
這一點是明黛在找雲裳普及巫族知識的時候從她口中了解到的，此時被她直接作為理由了，畢竟，本質上，明黛還真是預見了未來，不過不是在夢中，而是親身所經歷的。
“什麽夢？”雲裳追問。
明黛說道：“我夢到將來無涯宗沒了。”
紀星河：“……！”
雲裳追問：“只有這個嗎？你和你爹有沒有事？”
“只有這個……”父母都在那場浩劫之中剩下殘魂的事情明黛沒有說，她都來到這裏了，自然不會讓歷史重演。
至於其他的天道成毒的事情不知道是距離現在多久之後，只能確定必然是在無涯宗破滅之後的事情，也還是慢慢來，沒有必要馬上就告訴父母。
紀星河慢慢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通過妻子的反應，他大概也領悟出女兒的夢境非同一般，問道：“無涯宗……怎麽沒的？”
“具體我也不清楚，但是與一個外來功法有關。”
“功法……”紀星河陷入沈思。
明黛點點頭，並未直接告訴紀星河那本功法將來會由他親手獲得，以及功法名稱叫《血靈咒》。
這並不是明黛有意隱瞞，而是在死亡主宰的‘視角’窺探過命運蔓藤時，她同時也摸到了一些‘命運’運轉的規律。
所謂命運之手，無孔不入，若是在事件即將發生的時候破壞，使之扭轉，造成了命運成因的改變，那為了達到必然的結果，命運之力就會出手‘糾正’，將其成因變化到另一件事情上。
莫淮曾經窺見未來時見過的自己的一萬多種死法，便是失去了修改器屏蔽效用之後，原本命運中已經有‘死亡’這個結果的他，迎來了各種難以預料的‘因’。
明黛甚至懷疑，昭武部會不斷誕生聖女，也是因為命運定下了某種必然的結果。
只是最後那一刻，一眾聖女以及雲裳犧牲讓明黛成功覆生，聯系起小冊子的反應，很像是一場謀劃積蓄了許久的，到了關鍵時機才完成的對‘命運’的反抗。
所以，即使如今知道將來會發生的事情，明黛卻並未直接告訴紀星河。
因為若是提前告知之後，紀星河在獲得血靈咒的時候無論是不再帶回來，或者是直接將其毀掉，那命運都極有可能會讓無涯宗血靈咒之事以其他更難以預料的方式發生。
明黛道：“我現在不記得那本功法，但是如果我看到，肯定能分辨出來，所以爹你將來要是獲得什麽功法，你先別用，拿給我辨認一番再說。”
“好。”這本就不是什麽為難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紀星河果斷地答應了，在心中暗暗記下此事。
這時候，一旁的雲裳突然開口道：“那淩辰你還是去天心宗吧，我與你父親留在宗門。”
紀星河聞言，很快也點點頭：“沒錯。”
紀星河如今是無涯宗的中流砥柱，宗門培養多年，無論從什麽角度來說，聽聞明黛的夢之後，產生的想法都是警醒提防，而不是拋下宗門離開，雲裳不可能拋下丈夫，但是對於他們的孩子，兩人都是一個想法——
女兒去了天心宗，要是無涯宗真的發生什麽事情，她也能安然無恙。
“好。”明黛點點頭，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她知道父母此時的想法，但是她去天心宗又不是真的避禍，反倒是為了當無涯宗的災禍出現之時，成為那個扭轉命運之人。
別的不說，父母和祖父原本的命運，她是一定要扭轉的！
……
即使說服了父母讓自己去天心宗，不過顯然只有五歲的明黛也不能就這麽直接去。
首先是她肯定是不能以紀淩辰這個身份前往，其次是天心宗招收弟子的年齡最小是十歲，並且她如今結丹的修為也需要隱藏一下，以防入門時被天心宗長老們發現端倪。
前面兩個問題很好解決，紀星河打算在明黛十歲準備去天心宗的時候，對外說出明黛已經突破結丹的事情，說她為了達到老祖的要求外出尋求突破金丹的機緣去了。
後面一個問題的完成對於明黛而言也沒有太大難度，紀星河在宗門之中兌換了不少斂息秘法給她學習，明黛則是將這些秘法全都研習了一番後，都融合為了一體，形成一個等於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的斂息功法。
明黛悟性絕佳，早在萬靈府中就開始自創功法，後來又修習了《登天錄》這樣直至大道的道書，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明黛在亡者世界中收獲的神靈視角，讓她看待世界本質的深度已經遠遠超出了尋常修士，就是神魂地仙都比不過。
等到即將離開之時，紀星河反覆看了女兒好多遍，都沒有看出破綻，看來果真如她所說，只有神魂修士仔細探查才有可能發現端倪。
而天心宗招手弟子，就算再隆重，出動元嬰真人都不可能，也就最多一兩位金丹主持，明黛的準備可謂是萬無一失。
就在明黛要離開時，紀嘯天忽然上門，質問紀星河：
“淩辰不是要出去歷練嗎？為何我今日翻看掩月門的記錄，你都沒有兌換什麽實用的法器法寶？”
紀嘯天在宗門之中，正好是負責管理記錄宗門寶庫的長老，看到了今日記錄之後，覺得兒子對孫女不上心，當即就上門要教訓一下兒子。
結果一上門，正好遇上了準備送明黛出發的紀星河與雲裳。
三雙眼睛對望之下，紀嘯天立刻發現了不對：“……等等，淩辰怎麽穿著副模樣？還有，修為……怎麽沒有了？”
紀嘯□□著紀星河一瞪眼：“你不會是……”騙老祖的吧？
安撫的朝著明黛笑了一下，紀嘯天將紀星河拉到一邊詢問：“到底怎麽回事？”
“爹，這是隱藏了修為，為了出門歷練方便……”紀星河想要簡單解釋過去。
紀嘯天沒有被他糊弄過去：“什麽方便？出門在外，隱藏修為，反倒讓別人覺得你好招惹，這才不對勁吧，怎麽達到歷練的效果？你老實說，是不是淩辰修行出了什麽岔子？”
紀星河：“不是……”
紀嘯天已經在腦中上演了一番孫女忙於突破結丹出了岔子導致修為盡失的故事：“這種情況，你可不能糊塗，還是告訴老祖吧！老祖他老人家神通廣大，應該能救治好淩辰，你可別耽誤孩子！”
再讓父親誤會下去他指不定真要去告訴老祖了，紀星河連忙阻止，但是他又不能暴露雲裳是巫族的事情，於是，他想了想說道：“父親，淩辰是個天才。”
紀嘯天皺眉：“我當然知道我孫女是個天才。”
紀星河：“她其實五歲就突破結丹了。”
“什麽？……五歲？”紀嘯天被震在原地，消化了片刻後，一回神，神情變得更加憤怒了：“那你耽誤了她五年？”
“不是，這是用了斂息功法。”紀星河咬了咬牙，實話實說：“我要送她去天心宗拜師。”
紀嘯天震驚：“送到天心宗？為什麽？”
紀星河認真道：“為了不耽誤她的天賦。”
“……”
紀嘯天沈默了，又看了看在一邊表情無辜的孫女。
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氣，讚嘆道：“好志氣！確實，我孫女天驕之資，要去就要去第一宗門！”
居然就這麽接受了嗎……
明黛呆呆的看著祖父，她還在想紀星河會怎麽解釋，沒想到會這麽簡單粗暴，再看父親那理所應當的樣子，是不是她之前不用搬出預知夢的事情，只要說她看不上無涯宗……這事情也能成功？
紀星河叮囑道：“沒錯，所以宗門和老祖那邊，父親你可小心別洩露了出去了。”
紀嘯天擺了擺手：“那是自然，而且老祖那邊說的是讓淩辰在二十五歲之前突破金丹再說收徒的事情，她二十五歲之前，隨她做什麽也不算違背吧？”
紀星河十分讚同：“還是父親想得周到。”
於是，明黛就在紀嘯天與雲裳的註視下，與紀星河一起低調的離開了無涯宗。
“明黛……這是你給自己取的化名？那你可要記得，去了天心宗，這個才是你的名字。”紀星河叮囑道。
作為第一宗門，天心宗有絕對的底氣與自信，對於弟子來歷的篩選並不嚴格，身家清白即可，對天心宗而言不存在什麽別派細作奸細之類的，若是一奸細真能修行到天心宗核心，那換個角度來說，也等於是別宗在給天心宗送人才。
修行，註重的是道統。
一個修士身上修煉的功法，很大程度上就能決定他的立場。
天心宗的五行歸藏就在那裏，不是不傳，而是罕有人學會，一個宗門若是能夠偷竊到五行歸藏並且整個宗門學會，那它不就等於是天心宗支脈了麽？更別提天下宗門功法論及根源，都是從天心宗而來，在其基礎上發展出來的派系。
紀星河給明黛準備的身份很簡單，就是自己偶然發現的一個修仙好苗子，讓曾經幫助過的一個後輩修士幫忙引薦入天心宗。
“我記下了。”明黛拿出傳訊玉簡晃了晃：“爹你記得以後獲得了什麽功法，要先給我看。”
遠距離的傳訊玉簡不能實時傳遞信息，不過也只有幾個時辰的延遲而已，散修少有這種方便的東西，這需要依托大勢力搭建的陣法才能做到，天人閣的情報網絡強大，想必在這方面獨樹一幟。
當然，無論這些大勢力的陣法多麽厲害，都還是比不上修改器的聊天群方便，那可是跨越了世界與光陰的實時交流與交易。
“好。”紀星河答應，看到遠處靜候的後輩修士：“你去吧。”
見明黛點頭轉身，小小的身影即將離去，紀星河心中五味雜陳，又忍不住開口：
“淩辰，若是受了什麽委屈，定要傳訊告訴我與你娘，若是不想再天心宗待了，就回來當老祖弟子……”
明黛心中感傷剛升起，就聽到後面這一句，不由得扶額回頭：
“爹你就放心吧。”
紀星河看到女兒熟悉的小大人的模樣，忽然忍俊不禁，傷感的情緒也沖淡了：“也是，那時候你應該都成為天心宗核心了。”
明黛聞言也笑了起來，然後朝著紀星河揮了揮手，轉身果斷離開。
這一點倒是讓紀星河說中了，只是明黛不僅做過天心宗核心，還做過天心宗掌門——不過全宗門就剩下她一個人了。
……
“我只能陪你到這裏了，後面的考驗，就需要你自己努力了。”
“我知道的，多謝吳叔叔。”明黛感謝完送她前來的修士，隨著步入了參與天心宗弟子選拔的隊伍之中。
紀星河是在上一個天心宗山門下的小鎮與她送別的，吳觀將她來到天元宗山腳下，不過花費了一個時辰。
吳觀陪同明黛經過骨齡與靈根檢測，確定了她的年齡大於十歲、有靈根後，滿足了天心宗的初步入門標準，後面的環節，就不是吳觀能夠參與的了。
不過出於紀星河的囑托，他當然會一直等待在外，一直到確認明黛被天心宗招收入門後才會離開，以免她未曾通過天心宗的入門考核後無處可歸。
這是吳觀為人穩妥，殊不知紀星河已經直接回到了宗門，因為他和明黛都知道，哪怕天心宗的入門考驗再難，明黛都不可能通不過。
即使是十歲築基，任何宗門都不會拒絕，更別提明黛如今早已是結丹。
站在一排長長的隊列之中，明黛看著前方年齡不一、修為不一的求仙者們，腦中忽然回憶起了當年入門天元宗時的場景。
天元宗招收弟子的標準居然比天心宗要嚴格，嚴格在弟子年齡方面，對外招收弟子只接受十五歲以下的，沒有修煉過別派功法的，並且還要檢測靈根，靈根定生死，幾乎是光看靈根就基本決定了弟子的去留。
明黛當時因為修煉了和神觀的功法，本要被篩選下去，是因為走過了問心路，礙於祖制，才破格入宗，若非如此，在靈根篩選那一步，她的雜靈根也要被篩選下去。
而在此時的天心宗，明黛從方才了解到的規則知道，在標準方面與天元宗大相徑庭。
天心宗對於弟子的年齡限制居然高達六十歲，因此明黛甚至在隊伍中看到了幾個白發蒼蒼的身影。
沒有具體的靈根檢測，只要有靈根，不論單靈根雜靈根，都可以通過。
甚至不拘修為，只要金丹之下，修行的別派功法，同樣可以通過。
那天心宗的入門考驗會是什麽呢？
明黛這個疑問剛升起之際，她感覺到了什麽，一擡頭，就看到遠處飛來一位姿容秀麗的女子，懸浮於空中，金色的太陽恰好在她腦後構成一道光暈，看起來不似凡間之人。
看見人數到齊後，這金丹真人朗聲開口道：
“我接下來要施展袖裏乾坤之術將你們帶到考核地點，各位不要慌張，一會就到。”
看來這位金丹真人就是負責這次招收弟子的考官了，從對方的態度上來看，應該是一位性情溫和的修士。
隨著考官的話語落下，眾人眼前忽然一暗，伴隨著一陣清香，整個人好似跌入了一片柔軟的布袋之中，略微失重。
“唔……”
雖然有了提醒，還是有年紀較小或者是沒有接觸過修仙界的人發出了驚呼。
不過這種情況只持續了片刻，明黛便感覺到足下一重，已經是回到了地面。
接著就是眼前一亮，考官的袖裏乾坤已經撤去。
面前的一切也清晰的落入了眾人面前。
在看到天心宗的考驗內容的時候，明黛先是一怔，隨後便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面前是一條寬闊的道路，在道路的開頭，矗立著一塊菱形的綠色石碑，石碑上寫著‘問心’二字。
問心路。
在兩千年後，明黛的修仙之路從天元宗仿造的問心路開始，後來獲得天心宗傳承，通過問心路最後的力量成就金丹。
而現在，回到兩千年前，作為紀淩辰的她，將第三次踏上問心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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