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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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宋官這個名字, 蘇依依只從原身的記憶上模糊的知道一點。
但她自己, 只有穿越最初，那個被土墻掩埋的身影。
就算後面將人拖出來，也是灰頭土臉的樣子，根本沒有原身記憶裏的“比大哥二哥好看”。
“大嫂？”蘇依依扭頭, 看向突然停駐的趙芳草。
“依依, 我就不上去了，在這兒等你。”趙芳草沖蘇依依笑, 指指一旁的綠植說，“我看看花兒。”
蘇依依點點頭, 看了眼還瘦巴巴，沒幾片葉子的木槿，將背簍交給趙芳草看管, 自己拿著雞蛋上去。
原以為還要打聽一下，結果隨便找了個護士, 對方便露出恍然。好奇的看看蘇依依那張端莊俊秀的臉, 沖樓上某個方向一指，“403是吧？直接上去就行了。”
“謝謝。”蘇依依沖護士笑了笑，雙手拿著包著雞蛋的藍布上樓。
轉過樓道拐角，隱約聽見護士和同事的交談。
“又來一個？”同事看看樓道口，再看看護士。
“是呀。”護士說完搖搖頭，眉頭微皺, “現在的小姑娘真是……”
倒是同事覺得沒什麽, 笑著開口，“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再說了, 403那個小夥子是長得好看, 你沒見我們醫院的小護士，都樂意去他病房查房嗎？”
“有這事？”護士還不知道呢。
後面兩人再說什麽，蘇依依越往樓上走，便聽不清了。
等到了地方，蘇依依站在病房門口，看著裏面坐了七、八個女生，不由眨了下眼。
視線再移到病床上，那個坐靠著的人臉上。
蘇依依倒是明白，為什麽這麽多女生願意在這兒排排坐了。
即便是曾身處信息時代的她，也沒怎麽見過宋官這麽出眾的。
蘇文蘇武要是和他站在一起，一下子便成了普通帥哥了。
門口站了個人，最先留意到的，是坐在一邊的女生。
“你是……蘇依依？！”打扮最好看的女生看著蘇依依，微皺著眉頭，臉上有幾分警惕。
不過等視線移到蘇依依額頭上那道淺疤上後，又瞬間釋懷。
她站起身朝蘇依依迎過去，好像自己是這裏的女主人一樣，“蘇依依，你來看望宋官哥啊？快進來坐。只有你來嗎？你……妹妹沒來啊？”
最後一句話帶著濃濃的試探。
不僅是她，就連其餘幾個坐著的女生，也眼神灼灼的盯著蘇依依，時不時的朝門口瞄上一眼。
好像在確定蘇秀秀會不會突然蹦出來似的。
蘇依依皺了下眉，瞥了眼前女生一眼。
……女變態，我家秀秀還是個孩子。
“她才高一。”蘇依依看著女生說。
這話出口倒是讓一直坐在床上看書，頭也沒擡的宋官移開了眼，朝蘇依依看來。
“哦……高一、高一挺好的呀。”女生笑，伸手將耳發勾至耳後，借此緩解尷尬，“你別誤會，我沒其他意思。”
不僅是她，就連坐在一旁的幾個女生，臉上表情也怪怪的。
尤其是原本還朝門口偷瞄的，趕緊收回視線。
坐在椅子上，有些坐立難安。
突、突然就共情了有沒有。
“誤會什麽？”蘇依依問，圓圓的眼認真的看著女生，帶著真摯的詢問。
又讓女生支吾起來，根本不知道怎麽回答。
蘇依依看了她一眼，指指宋官說，“我是來看望他的。”
所以能讓一讓嗎？
“啊……那、那你看。”女生朝一邊移了一步，給蘇依依讓出路來。
站在那兒無措了一下後轉身去拿自己的小包，一邊跨上一邊沖宋官和蘇依依笑，“我想起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宋官哥，我明天再來看你。”
“那我也……”
“我們也走了。宋官哥再見。”
都是十八、九歲，二十出頭的年紀，臉皮薄著呢。
追到病房裏來，已經是最大的勇氣了，現在當著喜歡的人面前被揭開了那麽一點小心思，那還不趕緊跑開？
所以剛剛排排坐的女孩子們，現在嘩啦啦的便從宋官的病房消失了個幹凈。
宋官輕吐口氣，將書反扣在床櫃上，第一次正眼看向蘇依依，沖她笑了笑，“謝謝。”
“是我謝謝你才對，要不是你推開我，說不定躺在這兒的就是我了。”蘇依依搖搖頭，將小布包放在床頭，指指它又說。
“最近有些忙，所以今天才來看你一眼。挺不好意思的，吶，給你帶了兩個雞蛋。”
宋官揚了下眉。
看了眼小布包說，“你們給我交過住院費還有夥食費了，醫院的夥食不錯，雞蛋拿回去吧？太貴了。”
蘇依依眨了下眼，看著宋官說，“我從村裏背到城裏，走了好遠的路給你帶來的。”
宋官一楞，看向蘇依依。
她那模樣真摯又帶了帶無辜感的委屈，好像自己不收是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一樣。
偏偏她的說辭裏，重點根本不在東西貴不貴重，而是強調自己辛苦走了很遠的路。
以前的蘇依依是這樣的嗎？
宋官看著眼前，帶著“理不直，氣特壯”模樣的姑娘，有些驚異。
結果就頓了這麽一下沒馬上開口，蘇依依已點點頭，一臉“你肯收下，我感到很安慰”的表情，將小布包解開，折成小豆腐幹捏在手裏，又沖他說。
“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我明天還會來城裏，到時候做好了給你帶來？”
宋官搖搖頭，“醫院夥食不錯的。”
“哦。”蘇依依點點頭，“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聽剛才的護士說，還有剛才病房裏的情景。蘇依依猜想宋官這兒就沒真正清凈過。
也不打擾他太久。
說完，看了一眼他倒扣在床頭的書，沖宋官點點頭後便轉身離開。
出門時還不忘將門給他關上。
等房內恢覆難得的清凈後，看著已經從外關上的房門。
宋官才收起那點驚異，慢慢的笑了下。
還真是來看一眼。
比起一直賴在病房內不走，耗時間的其他女生，宋官覺得蘇依依簡直不要太乖巧懂事。
“大嫂。”
趙芳草應聲回頭，見蘇依依這麽快就下來，忍不住露出驚訝，“這麽快？”
“嗯。”蘇依依點頭，背起背簍說，“回去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也是。
趙芳草點點頭，今天預訂的單子，比昨天多了一倍。不趕緊回去做，怕來不及。
想到這兒趙芳草充滿幹勁。
馮二姐和陳師傅今天調休，開車的司機和售票員是另外的人。
不過都買過蘇依依的涼菜，所以兩人上車時，售票員還主動沖蘇依依和趙芳草打招呼，笑吟吟的問，“今天也提前賣完收攤啦？”
“是呀。”蘇依依笑著回應。
“你這生意可真好，不過就是量太少了。”售票員一臉可惜。
蘇依依點點頭，“嗯，等有錢了，我就買個小推車，這樣就能多做些了。”
售票員讚許點頭，就連開車的司機聽了，也笑著和蘇依依搭話，“小老板，我看你很快就能買上小推車了！”
“借您吉言。”
“哪兒是我吉言啊，是小老板你自己有本事。哎喲……你那個兔子肉啊，是真好吃。可惜就賣了一次，要是還有啊，我還買。”司機一邊開車，看著前方頭也不回，“不過如果是雞就更好了。”
蘇依依笑。
公交車開出站臺，車流量人流量便多了起來，司機和售票員也收起了剛才的輕松，認真工作。
蘇依依和趙芳草坐在一起，粗略算了下今天的預訂。
等得出個數後，趙芳草咋舌，低著頭看著蘇依依，“那明天……光是預訂就大概能賺三十塊？！”
蘇依依笑著點頭，“大概是這麽多。”
“我的天呀……”趙芳草一臉不可置信，喃喃，“你大哥二哥，一個月才賺三十多，你一天就賺這麽多了？！”
她今天跟著蘇依依出來，算是見識到了大姑子的厲害，但沒想到可以這麽厲害！
想到這兒趙芳草想都沒想便對蘇依依說，“明天！我還陪你出來，我們多做點！”
“嗯。”蘇依依點頭，頓了頓開口，“那，我給大嫂算工錢。”
這事是昨天就想好的。原本蘇依依打算今天回去後再說，現在說也一樣。
結果話才出口，趙芳草便輕瞪了她一眼，“一家人，說什麽算工錢的話，反正我沒事，就陪陪你而已。你看，我跟你出來，有點不累不說，還吃了餛飩呢。沾了你不少光，還談什麽工錢。不要不要。”
“得要呢。”蘇依依不著急，慢慢和趙芳草說，“不然我就不好意思了。不過現在得將大頭省下來買種子和肥料，所以……扣除材料錢，我把每天純利潤的百分之五，給大嫂吧。”
“百分之五？”趙芳草有些不明白。
蘇依依細細解釋給趙芳草聽，“比如我們今天一共賣了二十塊，買明天的材料用了三塊，剩餘的十七塊就是純利潤，百分之五就是八毛五。”
“……呀！那，那就是說，如果每天賣二十塊，我一個月差不多有二十多塊啦？！”趙芳草瞪大眼。
蘇依依連連點頭，頓了下又說，“可是看現在這情景，我們每天可不止賺二十。”
“天呀……那我……不是快要趕上你哥的工資了。”趙芳草開心得不得了。
頓了下又搖搖頭，“不行不行，太多了。你看，你大哥起早貪黑辛苦一天才一塊二，我們才出去幾個小時啊。”
趙芳草指指車窗外，“現在才半天呢，不行不行，太多了。”
“不多。難道回去後大嫂不幫我忙嗎？”蘇依依勸，“你要是覺得拿得多了，那……就幫我多打打下手吧。”
“那、那……”趙芳草心裏還是很心動的。
誰不樂意勞有所獲呢？
她不好意思的看了蘇依依一眼，見蘇依依笑吟吟的看著自己，眼神充滿鼓勵，這才點了下頭，“那好吧！我以後就跟著我大姑子幹了！”
“嗯！”蘇依依笑，“等以後好了，我們再叫上大哥二哥他們一起。到時候手上有些餘錢了，莊稼種出來了，我們就把家裏的房子給翻修一下。”
趙芳草聽蘇依依說著，自己也跟著想像。車窗外的光灑落在她臉上，將趙芳草整張臉都照亮。
她扭頭看向蘇依依，帶著驚嘆舒了口氣，頭靠在前面的椅背上，和蘇依依湊一快兒繼續說悄悄話。
“之前你大哥說你這手藝能開店，我還不相信，現在我算是信了。”她頓了頓，“說不定以後你真能開店呢。到那時候啊……”
後面的話趙芳草沒說完，但她的臉上，第一次露出向往。
對於未來，她也終於敢去想想了。
蘇依依聽了趙芳草的話，順著往下說，“到那時候，我給大哥大嫂，二哥，一家人買好吃的，我們穿好的吃好的。”
趙芳草越聽越樂，嬌嗔的瞪了大姑子一眼說，“被你說得跟天天像過年一樣，要真那樣，不就美成神仙啦？”
“會的。”蘇依依笑著沖她保證，“一定會天天像過年的。”
趙芳草笑著伸手，輕輕戳了下蘇依依的頭，帶著點兒“你呀，就聽你給大嫂畫大餅吧”的味道。
眼眸一轉，恰好看見一女青年上車。穿了件藍紫色的高領毛衣，外面是一件灰色短款衣服。
燙了個卷發，特別的洋氣。
不僅是趙芳草，就連車上其他人的目光也被這女青年吸引。
蘇依依看見趙芳草眼裏的那點羨慕，悄悄對她說，“以後有錢了，我們買兩件。”
趙芳草扭頭看向大姑子，疑惑，“幹嘛買兩件？”
“一件穿，一件掛著看。”蘇依依一臉認真的給大嫂解釋。
趙芳草被她的土豪氣給逗笑，忍不住伸手又輕輕戳了下她的額頭，“你這妮子。”
被蘇依依笑著躲開。
趙芳草看著笑起來的蘇依依，一下子看呆了。
她覺得自己的大姑子，耀眼得很。
也許……他們真的能買得起種子。那片荒地，也真的能種出東西來。
趙芳草看著蘇依依，也跟著她一起笑了起來。
----
村裏沒什麽娛樂節目。
所以只要天氣好，村裏的婆婆嬸嬸們吃過午飯，將家裏捯飭幹凈後，便會挎著自己的針線籃子，帶上小馬紮去老地方坐著。
聚在一起一邊納鞋底，一邊聊天。
今天也不例外。
周太婆前兩天那兩股繡線，又拿出來顯擺。津津樂道著她的兒子有多孝順，兒媳婦有多孝順，給她買了這兩股繡線。
“哎呀……只可惜我手藝不好啊。”周太婆裝模作樣的朝一旁瞥了一眼，放回針線籃子裏，笑著沖其他太婆說，“不然我一定好好繡，結果現在只能放在籃子裏吃灰咯~”
其他婆婆嬸嬸哪裏聽不懂周太婆的言下之意，訕笑著沒說話，但都似有似無的朝李太婆的方向看去。
李太婆和蘇奶奶關系最好，今天她也趁著天氣好，曬曬太陽繡繡東西。
周太婆那些話，說白了就是說給李太婆聽的。
她巴不得李太婆將這些話，傳到蘇奶奶的耳朵裏呢。
小心思太明顯，惹得其他婆婆嬸嬸連話都不想接。
就連李太婆都假裝沒聽見。
周太婆見狀，幹脆頭一扭看向李太婆，一臉驚訝，“哎呀，李太婆，你今天來了，怎麽不見老蘇家的那位？她不和你一起啊？”
李太婆掀了眼皮子朝她看了一眼，“怎麽？想讓人家指點你怎麽繡啊？我看還是算了吧。一個村住了幾十年了，你要是學得會還等現在？”
“都是土埋到胸口的人了，就少折騰了。”
說完李太婆咬斷棉線，將自己剛剛繡好的帕子，拿在陽光下看。
怎麽看都覺得少了點兒什麽。幹脆先放在一邊，打算等會兒去老姐妹家裏，拿給她看看。
李太婆這話一語雙關，是個人都聽得懂。尤其是周太婆這種習慣了沖人陰陽怪氣，不好好說話的主，“理解能力”更比旁人出色了。
別人聽頂多聽出李太婆讓自己一大把年紀了，少嘰嘰歪歪。周太婆不一樣了。
她覺得李太婆在咒她要死了！
上了年紀的人，歲數就是底線，尤其是她這個年紀的。更是眼裏容不下沙子，立刻來了脾氣。
“李娟兒，你這話什麽意思？你咒我死是吧？”周太婆氣。
捏著手上的鞋墊子便要站起來。
坐在周圍的婆婆嬸嬸趕緊拉住，一口一個“周太婆”，讓她消消氣，人李太婆根本就沒這個意思，千萬別多想。
被喊了本名的李太婆坐在那兒，一臉懵的看著被眾人拉扯著，還越來越沖自己來勁兒的周太婆。
好半響後氣笑了，搖搖頭後沖周圍的人揮揮手，“你們別拉著她，讓她過來。我倒要看看周太婆今天是不是要蹦到我臉上來。”
說完沖周太婆招招手，“來來來，周小單，往我面前蹦。”
周圍的婆婆嬸嬸聽了，還真就遲疑著紛紛松了手。
沒有人拉拽的周太婆，突然有點兒蹦跶不起來了。
她看看左右沒人拉自己，趕緊一手叉腰，一手給自己順氣，喘著氣沖李太婆的方向“呸”了一聲，一下子坐回凳子上了。
“哎，我知道你想幹嘛。你想訛我對吧？我跟你講我才不上當！”周太婆沖李太婆哼了一聲後，得意洋洋的重新拿起針線來，一邊納鞋底一邊沖李太婆伸頭瞪眼。
“我兒子媳婦可孝順了，我還得健健康康的享清福呢！”
周圍的婆婆嬸嬸們立刻連聲附和。
“對對對，我們都不置氣，不置氣啊。”說完看向李太婆，“李太婆，您也別生氣。”
“我？我為什麽要生氣？”李太婆一臉莫名，看看眾人，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兒，“氣得蹦起來的又不是我。”
說完沖眾人揮揮手，低頭繼續研究自己新繡的花樣子去了。
那隨意揮手的模樣，特別像在說“你們自己退下玩兒吧，別來煩我”。
看得周太婆又氣得倒抽了一口氣。
氣死了，這兩個人都把她給氣死了！
就在這時顧敏牽著妮妮，從拐角走了過來。
祖孫兩人，一邊走一邊說笑，倒是溫馨。
有嬸嬸眼尖，看見後立刻“哎？”了一聲，往顧敏的方向一指，轉移眾人的註意力，“蘇奶奶來了。蘇奶奶！”
顧敏擡頭，看見坐在土墻下的眾人時，也看見了李太婆，沖她笑了下。
妮妮更是開心的大喊，“李太婆婆！”
“哎！妮妮！”李太婆笑瞇瞇的，哪有剛才面對周太婆時，那副不鹹不淡的模樣，可慈祥了。沖妮妮招招手說，“妮妮快來，婆婆帶了紅薯糖！”
妮妮扭頭看向顧敏，等她點點頭，這才松開太奶奶的手，噠噠噠的跑過來。
等近了，還特別乖的沖沒一個認識的婆婆嬸嬸打招呼。
活潑討喜，惹得大家都紛紛點頭，笑瞇瞇的說“妮妮乖”。
只有周太婆，被喊到時哼了一聲，一翻白眼將頭扭到一邊。
“妮妮別理她。”李太婆白了周太婆一眼，再看向妮妮時又是笑瞇瞇的模樣，掏出紙包著的紅薯幹，塞到妮妮手裏，“給你！”
“謝謝李太婆婆，妮妮也有糖給婆婆。”
“哦？”這倒是稀奇了。
這下不僅是李太婆，就連將臉扭開的周太婆，也悄悄的用眼瞄。
只見妮妮翻啊翻，翻出一顆大白兔放進李太婆手裏，大聲又開心的說，“請您吃大白兔！”
“呀！”好事的嬸嬸早就在一邊張望了，見妮妮真的掏出一顆大白兔來，驚訝得不得了，“妮妮，這誰給你買的大白兔啊！”
“嘿嘿嘿……用錢買的呀。”妮妮一臉天真。
問話的嬸嬸只以為妮妮沒聽懂，也不和小孩子計較，恰好顧敏走近，便擡頭沖她笑，“蘇嬸兒，妮妮吃的是大白兔呢。這是昨天依妮子去城裏做買賣賺的吧？”
一說到這兒，眾人便回想起昨天傍晚，在整個村裏飄散的濃郁肉香。
哎呀……那味道，想著就讓人流口水！
蘇奶奶聽了只笑了笑，沒回答是或者不是。
那嬸嬸還想刨根問底，還沒出口便被李太婆打斷。
“小敏，來！看看我這繡花。”李太婆沖自己的老姐妹揮揮手，笑瞇瞇的起身讓開，讓她來坐，順道將自己剛剛繡的花樣子遞過去，“我總覺得少點什麽，又說不上來。”
蘇奶奶點點頭，將自己的針線籃子放在腳邊，展開了慢慢看。
李太婆繡了朵芍藥，花瓣舒展慵懶，挺好看的。
蘇奶奶指著花蕊還有花瓣邊緣說，“花蕊和花瓣少了點兒色。”
還真是。
李太婆點點頭，為難的看看自己的針線籃，“哎呀，我沒有這麽鮮亮的顏色。”
蘇奶奶笑了下，正要開口，坐在一邊一直偷聽的周太婆又來勁兒了。
立刻拿出自己那兩股繡線，對著陽光舉高了左看右看，就怕蘇奶奶看不見似的，“哎呀我這繡線是我兒媳婦……”
“……”又來了。
眾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周太婆自顧自話的時候，蘇奶奶已經彎腰拿過自己的針線籃，掀開一點遮在上面的布。從裏面拿出兩股繡線。
剛拿到手裏，立刻有眼尖的嬸嬸發現。驚艷的“呀？”了一聲後，立刻湊過去細看，“蘇奶奶，你這繡線顏色也太好看了吧？能讓我看看嗎？”
這話出口立刻引得所有人齊齊看去。
蘇奶奶點點頭，將手上的繡線遞給對方。
其他婆婆嬸嬸立刻圍了上來。
一枚是漂亮的鵝黃色，像毛茸茸的黃色小鵝。另一枚就更漂亮了，是帶著珠光色的淺粉。
看得婆婆嬸嬸們愛不釋手，手上稍微臟點兒，都舍不得伸手摸。
怕給人家弄臟了。
就這傳閱的功夫，顧敏已經替李太婆細細補了幾針。
那朵芍藥經過她的手，像是被點活了一般，嬌艷欲滴帶著鮮活氣。
花瓣在陽光下有隱隱珠光。
眾人看得嘖嘖稱奇。
有些年紀輕一點的嬸嬸，看向蘇奶奶的眼裏，甚至隱約帶了崇拜，笑著說，“以前就聽說蘇嬸嬸繡工是方圓百裏誰也比不了的。我還以為是誇張，沒想到還真是。蘇嬸嬸，您可太厲害了。”
“是啊是啊，這花兒經你的手，都活了！”
“這是李太婆底子繡得好，我潤潤色而已。”蘇奶奶笑了笑，一點不居功。
接過別人遞回來的繡線，收回針線籃子裏。
眾人視線順著她的手轉，立刻從只露了一角的針線籃子裏，隱約看見了其他顏色的繡線。
五顏六色，有些還在陽光照耀下，隱隱閃著金、銀兩色的光！
“哎呀！蘇奶奶，你還有其他好看的繡線啊？”立刻有太婆表示羨慕，想要看得再仔細一點，卻被布遮住，看不清。
立刻央求蘇奶奶，“蘇奶奶，能讓我們看看你的針線籃嗎？你放心，就看看，絕對不給你弄臟弄壞了。”
其他婆婆嬸嬸也連連點頭，滿臉期盼。
蘇奶奶左右看看，最後問自己的好朋友李太婆，“小娟，你想看嗎？”
李太婆笑瞇瞇的直點頭。
蘇奶奶立刻將針線籃拿起來，大方的遞給她，“你看吧。”
頓了頓又說，“你不是想在你那件襖子上秀個竹子嗎？我現在有合適的線了。你拿來我給你繡。”
“好！”李太婆抱著針線籃，利落應聲。
周太婆握著自己的兩股繡線坐在一邊，眼巴巴的看著所有人都圍在顧敏那兒。
誇讚、嘖嘖稱奇的聲音不斷從周圍人的嘴裏傳來，勾得周太婆實在沒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湊過去，躲在別人身後，從縫隙裏往裏看。
等看見蘇奶奶的針線籃子裏，不僅有好看的各色繡線，還有各種漂亮的布後。眼紅得撇了下嘴。
有什麽了不起的，她也有……
周太婆頓了頓，低頭看著手上可憐巴巴的兩枚繡線。半響後氣得冒酸，一股腦塞進針線籃裏，用布蓋住。
作者有話說：
晚安
感謝在2022-03-19 17:08:06~2022-03-20 19:32: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念雲起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禾ノて 200瓶；害羞的大船 5瓶；夜未央、天晴無雨、23060478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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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自己, 只有穿越最初，那個被土墻掩埋的身影。
就算後面將人拖出來，也是灰頭土臉的樣子，根本沒有原身記憶裏的“比大哥二哥好看”。
“大嫂？”蘇依依扭頭, 看向突然停駐的趙芳草。
“依依, 我就不上去了，在這兒等你。”趙芳草沖蘇依依笑, 指指一旁的綠植說，“我看看花兒。”
蘇依依點點頭, 看了眼還瘦巴巴，沒幾片葉子的木槿，將背簍交給趙芳草看管, 自己拿著雞蛋上去。
原以為還要打聽一下，結果隨便找了個護士, 對方便露出恍然。好奇的看看蘇依依那張端莊俊秀的臉, 沖樓上某個方向一指，“403是吧？直接上去就行了。”
“謝謝。”蘇依依沖護士笑了笑，雙手拿著包著雞蛋的藍布上樓。
轉過樓道拐角，隱約聽見護士和同事的交談。
“又來一個？”同事看看樓道口，再看看護士。
“是呀。”護士說完搖搖頭，眉頭微皺, “現在的小姑娘真是……”
倒是同事覺得沒什麽, 笑著開口，“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再說了, 403那個小夥子是長得好看, 你沒見我們醫院的小護士，都樂意去他病房查房嗎？”
“有這事？”護士還不知道呢。
後面兩人再說什麽，蘇依依越往樓上走，便聽不清了。
等到了地方，蘇依依站在病房門口，看著裏面坐了七、八個女生，不由眨了下眼。
視線再移到病床上，那個坐靠著的人臉上。
蘇依依倒是明白，為什麽這麽多女生願意在這兒排排坐了。
即便是曾身處信息時代的她，也沒怎麽見過宋官這麽出眾的。
蘇文蘇武要是和他站在一起，一下子便成了普通帥哥了。
門口站了個人，最先留意到的，是坐在一邊的女生。
“你是……蘇依依？！”打扮最好看的女生看著蘇依依，微皺著眉頭，臉上有幾分警惕。
不過等視線移到蘇依依額頭上那道淺疤上後，又瞬間釋懷。
她站起身朝蘇依依迎過去，好像自己是這裏的女主人一樣，“蘇依依，你來看望宋官哥啊？快進來坐。只有你來嗎？你……妹妹沒來啊？”
最後一句話帶著濃濃的試探。
不僅是她，就連其餘幾個坐著的女生，也眼神灼灼的盯著蘇依依，時不時的朝門口瞄上一眼。
好像在確定蘇秀秀會不會突然蹦出來似的。
蘇依依皺了下眉，瞥了眼前女生一眼。
……女變態，我家秀秀還是個孩子。
“她才高一。”蘇依依看著女生說。
這話出口倒是讓一直坐在床上看書，頭也沒擡的宋官移開了眼，朝蘇依依看來。
“哦……高一、高一挺好的呀。”女生笑，伸手將耳發勾至耳後，借此緩解尷尬，“你別誤會，我沒其他意思。”
不僅是她，就連坐在一旁的幾個女生，臉上表情也怪怪的。
尤其是原本還朝門口偷瞄的，趕緊收回視線。
坐在椅子上，有些坐立難安。
突、突然就共情了有沒有。
“誤會什麽？”蘇依依問，圓圓的眼認真的看著女生，帶著真摯的詢問。
又讓女生支吾起來，根本不知道怎麽回答。
蘇依依看了她一眼，指指宋官說，“我是來看望他的。”
所以能讓一讓嗎？
“啊……那、那你看。”女生朝一邊移了一步，給蘇依依讓出路來。
站在那兒無措了一下後轉身去拿自己的小包，一邊跨上一邊沖宋官和蘇依依笑，“我想起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宋官哥，我明天再來看你。”
“那我也……”
“我們也走了。宋官哥再見。”
都是十八、九歲，二十出頭的年紀，臉皮薄著呢。
追到病房裏來，已經是最大的勇氣了，現在當著喜歡的人面前被揭開了那麽一點小心思，那還不趕緊跑開？
所以剛剛排排坐的女孩子們，現在嘩啦啦的便從宋官的病房消失了個幹凈。
宋官輕吐口氣，將書反扣在床櫃上，第一次正眼看向蘇依依，沖她笑了笑，“謝謝。”
“是我謝謝你才對，要不是你推開我，說不定躺在這兒的就是我了。”蘇依依搖搖頭，將小布包放在床頭，指指它又說。
“最近有些忙，所以今天才來看你一眼。挺不好意思的，吶，給你帶了兩個雞蛋。”
宋官揚了下眉。
看了眼小布包說，“你們給我交過住院費還有夥食費了，醫院的夥食不錯，雞蛋拿回去吧？太貴了。”
蘇依依眨了下眼，看著宋官說，“我從村裏背到城裏，走了好遠的路給你帶來的。”
宋官一楞，看向蘇依依。
她那模樣真摯又帶了帶無辜感的委屈，好像自己不收是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一樣。
偏偏她的說辭裏，重點根本不在東西貴不貴重，而是強調自己辛苦走了很遠的路。
以前的蘇依依是這樣的嗎？
宋官看著眼前，帶著“理不直，氣特壯”模樣的姑娘，有些驚異。
結果就頓了這麽一下沒馬上開口，蘇依依已點點頭，一臉“你肯收下，我感到很安慰”的表情，將小布包解開，折成小豆腐幹捏在手裏，又沖他說。
“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我明天還會來城裏，到時候做好了給你帶來？”
宋官搖搖頭，“醫院夥食不錯的。”
“哦。”蘇依依點點頭，“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聽剛才的護士說，還有剛才病房裏的情景。蘇依依猜想宋官這兒就沒真正清凈過。
也不打擾他太久。
說完，看了一眼他倒扣在床頭的書，沖宋官點點頭後便轉身離開。
出門時還不忘將門給他關上。
等房內恢覆難得的清凈後，看著已經從外關上的房門。
宋官才收起那點驚異，慢慢的笑了下。
還真是來看一眼。
比起一直賴在病房內不走，耗時間的其他女生，宋官覺得蘇依依簡直不要太乖巧懂事。
“大嫂。”
趙芳草應聲回頭，見蘇依依這麽快就下來，忍不住露出驚訝，“這麽快？”
“嗯。”蘇依依點頭，背起背簍說，“回去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也是。
趙芳草點點頭，今天預訂的單子，比昨天多了一倍。不趕緊回去做，怕來不及。
想到這兒趙芳草充滿幹勁。
馮二姐和陳師傅今天調休，開車的司機和售票員是另外的人。
不過都買過蘇依依的涼菜，所以兩人上車時，售票員還主動沖蘇依依和趙芳草打招呼，笑吟吟的問，“今天也提前賣完收攤啦？”
“是呀。”蘇依依笑著回應。
“你這生意可真好，不過就是量太少了。”售票員一臉可惜。
蘇依依點點頭，“嗯，等有錢了，我就買個小推車，這樣就能多做些了。”
售票員讚許點頭，就連開車的司機聽了，也笑著和蘇依依搭話，“小老板，我看你很快就能買上小推車了！”
“借您吉言。”
“哪兒是我吉言啊，是小老板你自己有本事。哎喲……你那個兔子肉啊，是真好吃。可惜就賣了一次，要是還有啊，我還買。”司機一邊開車，看著前方頭也不回，“不過如果是雞就更好了。”
蘇依依笑。
公交車開出站臺，車流量人流量便多了起來，司機和售票員也收起了剛才的輕松，認真工作。
蘇依依和趙芳草坐在一起，粗略算了下今天的預訂。
等得出個數後，趙芳草咋舌，低著頭看著蘇依依，“那明天……光是預訂就大概能賺三十塊？！”
蘇依依笑著點頭，“大概是這麽多。”
“我的天呀……”趙芳草一臉不可置信，喃喃，“你大哥二哥，一個月才賺三十多，你一天就賺這麽多了？！”
她今天跟著蘇依依出來，算是見識到了大姑子的厲害，但沒想到可以這麽厲害！
想到這兒趙芳草想都沒想便對蘇依依說，“明天！我還陪你出來，我們多做點！”
“嗯。”蘇依依點頭，頓了頓開口，“那，我給大嫂算工錢。”
這事是昨天就想好的。原本蘇依依打算今天回去後再說，現在說也一樣。
結果話才出口，趙芳草便輕瞪了她一眼，“一家人，說什麽算工錢的話，反正我沒事，就陪陪你而已。你看，我跟你出來，有點不累不說，還吃了餛飩呢。沾了你不少光，還談什麽工錢。不要不要。”
“得要呢。”蘇依依不著急，慢慢和趙芳草說，“不然我就不好意思了。不過現在得將大頭省下來買種子和肥料，所以……扣除材料錢，我把每天純利潤的百分之五，給大嫂吧。”
“百分之五？”趙芳草有些不明白。
蘇依依細細解釋給趙芳草聽，“比如我們今天一共賣了二十塊，買明天的材料用了三塊，剩餘的十七塊就是純利潤，百分之五就是八毛五。”
“……呀！那，那就是說，如果每天賣二十塊，我一個月差不多有二十多塊啦？！”趙芳草瞪大眼。
蘇依依連連點頭，頓了下又說，“可是看現在這情景，我們每天可不止賺二十。”
“天呀……那我……不是快要趕上你哥的工資了。”趙芳草開心得不得了。
頓了下又搖搖頭，“不行不行，太多了。你看，你大哥起早貪黑辛苦一天才一塊二，我們才出去幾個小時啊。”
趙芳草指指車窗外，“現在才半天呢，不行不行，太多了。”
“不多。難道回去後大嫂不幫我忙嗎？”蘇依依勸，“你要是覺得拿得多了，那……就幫我多打打下手吧。”
“那、那……”趙芳草心裏還是很心動的。
誰不樂意勞有所獲呢？
她不好意思的看了蘇依依一眼，見蘇依依笑吟吟的看著自己，眼神充滿鼓勵，這才點了下頭，“那好吧！我以後就跟著我大姑子幹了！”
“嗯！”蘇依依笑，“等以後好了，我們再叫上大哥二哥他們一起。到時候手上有些餘錢了，莊稼種出來了，我們就把家裏的房子給翻修一下。”
趙芳草聽蘇依依說著，自己也跟著想像。車窗外的光灑落在她臉上，將趙芳草整張臉都照亮。
她扭頭看向蘇依依，帶著驚嘆舒了口氣，頭靠在前面的椅背上，和蘇依依湊一快兒繼續說悄悄話。
“之前你大哥說你這手藝能開店，我還不相信，現在我算是信了。”她頓了頓，“說不定以後你真能開店呢。到那時候啊……”
後面的話趙芳草沒說完，但她的臉上，第一次露出向往。
對於未來，她也終於敢去想想了。
蘇依依聽了趙芳草的話，順著往下說，“到那時候，我給大哥大嫂，二哥，一家人買好吃的，我們穿好的吃好的。”
趙芳草越聽越樂，嬌嗔的瞪了大姑子一眼說，“被你說得跟天天像過年一樣，要真那樣，不就美成神仙啦？”
“會的。”蘇依依笑著沖她保證，“一定會天天像過年的。”
趙芳草笑著伸手，輕輕戳了下蘇依依的頭，帶著點兒“你呀，就聽你給大嫂畫大餅吧”的味道。
眼眸一轉，恰好看見一女青年上車。穿了件藍紫色的高領毛衣，外面是一件灰色短款衣服。
燙了個卷發，特別的洋氣。
不僅是趙芳草，就連車上其他人的目光也被這女青年吸引。
蘇依依看見趙芳草眼裏的那點羨慕，悄悄對她說，“以後有錢了，我們買兩件。”
趙芳草扭頭看向大姑子，疑惑，“幹嘛買兩件？”
“一件穿，一件掛著看。”蘇依依一臉認真的給大嫂解釋。
趙芳草被她的土豪氣給逗笑，忍不住伸手又輕輕戳了下她的額頭，“你這妮子。”
被蘇依依笑著躲開。
趙芳草看著笑起來的蘇依依，一下子看呆了。
她覺得自己的大姑子，耀眼得很。
也許……他們真的能買得起種子。那片荒地，也真的能種出東西來。
趙芳草看著蘇依依，也跟著她一起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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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沒什麽娛樂節目。
所以只要天氣好，村裏的婆婆嬸嬸們吃過午飯，將家裏捯飭幹凈後，便會挎著自己的針線籃子，帶上小馬紮去老地方坐著。
聚在一起一邊納鞋底，一邊聊天。
今天也不例外。
周太婆前兩天那兩股繡線，又拿出來顯擺。津津樂道著她的兒子有多孝順，兒媳婦有多孝順，給她買了這兩股繡線。
“哎呀……只可惜我手藝不好啊。”周太婆裝模作樣的朝一旁瞥了一眼，放回針線籃子裏，笑著沖其他太婆說，“不然我一定好好繡，結果現在只能放在籃子裏吃灰咯~”
其他婆婆嬸嬸哪裏聽不懂周太婆的言下之意，訕笑著沒說話，但都似有似無的朝李太婆的方向看去。
李太婆和蘇奶奶關系最好，今天她也趁著天氣好，曬曬太陽繡繡東西。
周太婆那些話，說白了就是說給李太婆聽的。
她巴不得李太婆將這些話，傳到蘇奶奶的耳朵裏呢。
小心思太明顯，惹得其他婆婆嬸嬸連話都不想接。
就連李太婆都假裝沒聽見。
周太婆見狀，幹脆頭一扭看向李太婆，一臉驚訝，“哎呀，李太婆，你今天來了，怎麽不見老蘇家的那位？她不和你一起啊？”
李太婆掀了眼皮子朝她看了一眼，“怎麽？想讓人家指點你怎麽繡啊？我看還是算了吧。一個村住了幾十年了，你要是學得會還等現在？”
“都是土埋到胸口的人了，就少折騰了。”
說完李太婆咬斷棉線，將自己剛剛繡好的帕子，拿在陽光下看。
怎麽看都覺得少了點兒什麽。幹脆先放在一邊，打算等會兒去老姐妹家裏，拿給她看看。
李太婆這話一語雙關，是個人都聽得懂。尤其是周太婆這種習慣了沖人陰陽怪氣，不好好說話的主，“理解能力”更比旁人出色了。
別人聽頂多聽出李太婆讓自己一大把年紀了，少嘰嘰歪歪。周太婆不一樣了。
她覺得李太婆在咒她要死了！
上了年紀的人，歲數就是底線，尤其是她這個年紀的。更是眼裏容不下沙子，立刻來了脾氣。
“李娟兒，你這話什麽意思？你咒我死是吧？”周太婆氣。
捏著手上的鞋墊子便要站起來。
坐在周圍的婆婆嬸嬸趕緊拉住，一口一個“周太婆”，讓她消消氣，人李太婆根本就沒這個意思，千萬別多想。
被喊了本名的李太婆坐在那兒，一臉懵的看著被眾人拉扯著，還越來越沖自己來勁兒的周太婆。
好半響後氣笑了，搖搖頭後沖周圍的人揮揮手，“你們別拉著她，讓她過來。我倒要看看周太婆今天是不是要蹦到我臉上來。”
說完沖周太婆招招手，“來來來，周小單，往我面前蹦。”
周圍的婆婆嬸嬸聽了，還真就遲疑著紛紛松了手。
沒有人拉拽的周太婆，突然有點兒蹦跶不起來了。
她看看左右沒人拉自己，趕緊一手叉腰，一手給自己順氣，喘著氣沖李太婆的方向“呸”了一聲，一下子坐回凳子上了。
“哎，我知道你想幹嘛。你想訛我對吧？我跟你講我才不上當！”周太婆沖李太婆哼了一聲後，得意洋洋的重新拿起針線來，一邊納鞋底一邊沖李太婆伸頭瞪眼。
“我兒子媳婦可孝順了，我還得健健康康的享清福呢！”
周圍的婆婆嬸嬸們立刻連聲附和。
“對對對，我們都不置氣，不置氣啊。”說完看向李太婆，“李太婆，您也別生氣。”
“我？我為什麽要生氣？”李太婆一臉莫名，看看眾人，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兒，“氣得蹦起來的又不是我。”
說完沖眾人揮揮手，低頭繼續研究自己新繡的花樣子去了。
那隨意揮手的模樣，特別像在說“你們自己退下玩兒吧，別來煩我”。
看得周太婆又氣得倒抽了一口氣。
氣死了，這兩個人都把她給氣死了！
就在這時顧敏牽著妮妮，從拐角走了過來。
祖孫兩人，一邊走一邊說笑，倒是溫馨。
有嬸嬸眼尖，看見後立刻“哎？”了一聲，往顧敏的方向一指，轉移眾人的註意力，“蘇奶奶來了。蘇奶奶！”
顧敏擡頭，看見坐在土墻下的眾人時，也看見了李太婆，沖她笑了下。
妮妮更是開心的大喊，“李太婆婆！”
“哎！妮妮！”李太婆笑瞇瞇的，哪有剛才面對周太婆時，那副不鹹不淡的模樣，可慈祥了。沖妮妮招招手說，“妮妮快來，婆婆帶了紅薯糖！”
妮妮扭頭看向顧敏，等她點點頭，這才松開太奶奶的手，噠噠噠的跑過來。
等近了，還特別乖的沖沒一個認識的婆婆嬸嬸打招呼。
活潑討喜，惹得大家都紛紛點頭，笑瞇瞇的說“妮妮乖”。
只有周太婆，被喊到時哼了一聲，一翻白眼將頭扭到一邊。
“妮妮別理她。”李太婆白了周太婆一眼，再看向妮妮時又是笑瞇瞇的模樣，掏出紙包著的紅薯幹，塞到妮妮手裏，“給你！”
“謝謝李太婆婆，妮妮也有糖給婆婆。”
“哦？”這倒是稀奇了。
這下不僅是李太婆，就連將臉扭開的周太婆，也悄悄的用眼瞄。
只見妮妮翻啊翻，翻出一顆大白兔放進李太婆手裏，大聲又開心的說，“請您吃大白兔！”
“呀！”好事的嬸嬸早就在一邊張望了，見妮妮真的掏出一顆大白兔來，驚訝得不得了，“妮妮，這誰給你買的大白兔啊！”
“嘿嘿嘿……用錢買的呀。”妮妮一臉天真。
問話的嬸嬸只以為妮妮沒聽懂，也不和小孩子計較，恰好顧敏走近，便擡頭沖她笑，“蘇嬸兒，妮妮吃的是大白兔呢。這是昨天依妮子去城裏做買賣賺的吧？”
一說到這兒，眾人便回想起昨天傍晚，在整個村裏飄散的濃郁肉香。
哎呀……那味道，想著就讓人流口水！
蘇奶奶聽了只笑了笑，沒回答是或者不是。
那嬸嬸還想刨根問底，還沒出口便被李太婆打斷。
“小敏，來！看看我這繡花。”李太婆沖自己的老姐妹揮揮手，笑瞇瞇的起身讓開，讓她來坐，順道將自己剛剛繡的花樣子遞過去，“我總覺得少點什麽，又說不上來。”
蘇奶奶點點頭，將自己的針線籃子放在腳邊，展開了慢慢看。
李太婆繡了朵芍藥，花瓣舒展慵懶，挺好看的。
蘇奶奶指著花蕊還有花瓣邊緣說，“花蕊和花瓣少了點兒色。”
還真是。
李太婆點點頭，為難的看看自己的針線籃，“哎呀，我沒有這麽鮮亮的顏色。”
蘇奶奶笑了下，正要開口，坐在一邊一直偷聽的周太婆又來勁兒了。
立刻拿出自己那兩股繡線，對著陽光舉高了左看右看，就怕蘇奶奶看不見似的，“哎呀我這繡線是我兒媳婦……”
“……”又來了。
眾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周太婆自顧自話的時候，蘇奶奶已經彎腰拿過自己的針線籃，掀開一點遮在上面的布。從裏面拿出兩股繡線。
剛拿到手裏，立刻有眼尖的嬸嬸發現。驚艷的“呀？”了一聲後，立刻湊過去細看，“蘇奶奶，你這繡線顏色也太好看了吧？能讓我看看嗎？”
這話出口立刻引得所有人齊齊看去。
蘇奶奶點點頭，將手上的繡線遞給對方。
其他婆婆嬸嬸立刻圍了上來。
一枚是漂亮的鵝黃色，像毛茸茸的黃色小鵝。另一枚就更漂亮了，是帶著珠光色的淺粉。
看得婆婆嬸嬸們愛不釋手，手上稍微臟點兒，都舍不得伸手摸。
怕給人家弄臟了。
就這傳閱的功夫，顧敏已經替李太婆細細補了幾針。
那朵芍藥經過她的手，像是被點活了一般，嬌艷欲滴帶著鮮活氣。
花瓣在陽光下有隱隱珠光。
眾人看得嘖嘖稱奇。
有些年紀輕一點的嬸嬸，看向蘇奶奶的眼裏，甚至隱約帶了崇拜，笑著說，“以前就聽說蘇嬸嬸繡工是方圓百裏誰也比不了的。我還以為是誇張，沒想到還真是。蘇嬸嬸，您可太厲害了。”
“是啊是啊，這花兒經你的手，都活了！”
“這是李太婆底子繡得好，我潤潤色而已。”蘇奶奶笑了笑，一點不居功。
接過別人遞回來的繡線，收回針線籃子裏。
眾人視線順著她的手轉，立刻從只露了一角的針線籃子裏，隱約看見了其他顏色的繡線。
五顏六色，有些還在陽光照耀下，隱隱閃著金、銀兩色的光！
“哎呀！蘇奶奶，你還有其他好看的繡線啊？”立刻有太婆表示羨慕，想要看得再仔細一點，卻被布遮住，看不清。
立刻央求蘇奶奶，“蘇奶奶，能讓我們看看你的針線籃嗎？你放心，就看看，絕對不給你弄臟弄壞了。”
其他婆婆嬸嬸也連連點頭，滿臉期盼。
蘇奶奶左右看看，最後問自己的好朋友李太婆，“小娟，你想看嗎？”
李太婆笑瞇瞇的直點頭。
蘇奶奶立刻將針線籃拿起來，大方的遞給她，“你看吧。”
頓了頓又說，“你不是想在你那件襖子上秀個竹子嗎？我現在有合適的線了。你拿來我給你繡。”
“好！”李太婆抱著針線籃，利落應聲。
周太婆握著自己的兩股繡線坐在一邊，眼巴巴的看著所有人都圍在顧敏那兒。
誇讚、嘖嘖稱奇的聲音不斷從周圍人的嘴裏傳來，勾得周太婆實在沒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湊過去，躲在別人身後，從縫隙裏往裏看。
等看見蘇奶奶的針線籃子裏，不僅有好看的各色繡線，還有各種漂亮的布後。眼紅得撇了下嘴。
有什麽了不起的，她也有……
周太婆頓了頓，低頭看著手上可憐巴巴的兩枚繡線。半響後氣得冒酸，一股腦塞進針線籃裏，用布蓋住。
作者有話說：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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