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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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蘇依依和趙芳草兩人, 在廚房忙活明天的生意時。蘇秀秀在書桌上做習題。
“小姑。”
蘇秀秀一扭頭, 便見妮妮背著她的小背簍，神神秘秘的進來。
艱難的爬上她的床，在床沿邊扭了扭，確定自己坐好後, 這才一本正經的, 學著平時蘇依依沖自己招手的姿勢，沖蘇秀秀招手, “小姑，你來。”
“做什麽？”蘇秀秀覺得好笑, 放下筆朝妮妮走去。
“嘿嘿……”妮妮沖她笑，先美滋滋的鋪上她的小帕子，然後示意蘇秀秀伸手, “小姑你伸手，像這樣。”
蘇秀秀照著妮妮的示範照做, 將雙手捧成碗狀, 放在她墊的小帕子上，“好了，然後呢？”
然後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候呀！
妮妮開心的將小背簍從背後拿過來，將裏面的東西嘩啦啦一股腦倒在蘇秀秀手上。
嘴裏還不忘自帶音效，“哇……！”
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的糖果爭先恐後的蹦進蘇秀秀手裏, 驚得她不由睜大了眼。
直到妮妮將無花果幹塞到她嘴裏, 鹹甜帶酸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這才讓蘇秀秀回神, 驚異的看向妮妮。
妮妮搖頭晃腦, 揚著小臉求表揚, “好吃吧？我特意給小姑留的喲。爸爸和二叔也嘗過了。”
“好吃。……這、都是姐姐給你買的？”蘇秀秀問。
這麽多。
“不是給我買的。”妮妮認真糾正小姑，“是大姑給妮妮，還有小姑買的。”
“我也有？”蘇秀秀又呆了。
“當然了。大姑說了，長得可愛的小朋友，都要有零食。”妮妮嘿嘿笑著，兩只手捧著臉頰笑。
蘇秀秀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止不住嘴角上揚，低頭看著散落在床沿邊的各種糖果，抿著笑嘀咕，“……我又不是小孩兒。”
妮妮才不知道蘇秀秀在嘀咕什麽呢，她正嚴格執行大姑交代給自己的任務：將糖果公平的分給小姑。
正“你一顆我一顆”的時候，蘇依依進來了。
見一大一小坐在床沿邊，笑著問了句“分糖呢？可不可以見者有份呀？”
“是大姑當然可以啦！”妮妮大方回答，“大姑想吃哪一個？”
“嗯……這個吧。”蘇依依指指裝在塑料瓶子裏的草莓汽水糖。
數量多，每一刻還小小的，直徑頂多五毫米。
“好！”妮妮低頭打開草莓汽水糖，倒出三顆在手心上，遞給蘇依依，學著趙芳草的模樣開口，“晚上不可以吃太多，會長蛀牙的，今天就給大姑三顆，明天早上再給大姑更多的好不好？”
蘇依依忍不住笑，驚訝的問，“三顆都給我呀？”
“當然啦！”妮妮重重點頭，理所當然的回答，“你是妮妮的大姑呀！當然要給那麽多啦！如果是小虎……”
妮妮皺了下鼻子，“兇惡”表示，“舔一口都不行！”
逗得蘇依依和蘇秀秀直笑。
“嗯，妮妮真棒。對我們不好的人，連個眼神都別給。”蘇依依摸摸妮妮的頭，表揚她說，“因為浪費時間精力。”
蘇秀秀驚訝的看了蘇依依一眼，她還以為姐姐又會說什麽這樣不好，會讓別人看笑話之類的話呢。
沒想到居然是誇獎。
蘇依依沒留意到妹妹的視線，她拈了顆汽水糖餵進妮妮嘴裏，“這是獎勵。”
說完又拿了一顆遞給蘇秀秀。
蘇秀秀沒想到自己也有，眨了下眼傻乎乎的開口，“我、我什麽都沒做……”
所以也能得到獎勵嗎？
“嗯，這是給漂亮可愛的妹妹的。”蘇依依點點頭，換個說詞將糖遞到蘇秀秀嘴邊。
漂亮可愛……
蘇秀秀害羞，忍著笑伸手接過，小聲吶吶了句“謝謝”，這才放進嘴裏。
臨了又偷偷瞄了眼姐姐，嘴裏是草莓汽水糖的香甜氣。
……甜滋滋的。
蘇依依倒是沒留意妹妹的視線，她將最後一顆放進嘴裏，等味蕾嘗出味道後，忍不住又意外的看了眼妮妮手上 的草莓汽水糖。
沒想到，還真是草莓的味道啊？
“真好吃！我決定每天吃一顆……不對，半顆好了。”妮妮和草莓汽水糖貼貼，開心的搖晃腳腳。
“吃了記得刷牙，不然會長蛀牙的，知道嗎？”蘇依依笑著叮囑。
頓了頓補充，“要不試著丟一顆到白開水裏？說不定化開了就是草莓水了。”
妮妮連連點頭，覺得這真是個好主意！
“好了，你們繼續分零食吧。秀秀，跟你借只筆和本子，明天出門好記賬。”蘇依依看向蘇秀秀。
蘇秀秀點頭，立刻起身去給蘇依依拿筆和紙。
她抽了本嶄新的本子出來，又打開文具盒，將裏面最好的那只圓珠筆給蘇依依。
“謝謝。”蘇秀秀從邊緣已掉漆生銹的文具盒上收回視線，接過蘇依依能拿出來最好的筆和本子，沖她笑了笑，“明天回來就還你。你快寫作業吧。”
蘇依依看了看有些暗的煤油燈，轉身去廚房接著忙了。
第二天天還沒涼，蘇依依便醒了。
雖然很困還想睡，可一想到今天也能賺到錢，湊一筆買種子的錢，心裏便充滿動力。
趕緊睜開眼掀被起身。
結果一擡手一翻身，渾身的酸痛勁兒差點被讓她再趴下。
緩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爬起來，已經在廚房做準備的趙芳草聽見動靜，一扭頭便看見蘇依依靠在門邊，眼神呆呆的看著虛空。
趙芳草一看便明白了，“噗呲”笑了一聲後調侃，“渾身都疼吧？”
蘇依依老實的點點頭。
“那你坐著再緩會兒吧，我來裝。”趙芳草一邊蘇依依說，一邊手腳麻利的幹活。
這怎麽能讓趙芳草一個人幹呢？
蘇依依立刻洗漱準備幫忙。
手剛伸進水缸裏拿水瓢，指尖觸到涼水，便被激得打了個哆嗦。趕緊兌了熱水飛快洗漱，開始挽起袖子幹活。
麻辣兔子肉只是個意外，所以就算有人想預定，蘇依依昨天也婉拒，表示只有麻辣豆腐幹和跳水蘿蔔片接收預定。
不過蘇依依補了個涼拌三絲，還和趙芳草一起做了一百多張薄餅。
薄餅加涼拌三絲，兩分錢一個。現吃現包。
不想要薄餅，涼拌三絲也能單賣。
“依依，我們的薄餅會不會做少了點？”趙芳草一邊裝一邊說，“感覺再做個一百多個，才能將涼拌菜包完呢？”
“龐大叔是賣饅頭的。”蘇依依說。
趙芳草一點就透，恍然的點點頭。看看盆底剩餘的拌料，想了想說，“那要不這個也倒進小罐裏？”
他們的涼拌菜，是用土罐子裝的。
“嗯。到時候也能賣。”
這也能賣？
趙芳草咋舌，怪不得昨天蘇依依背回來的罐子內壁，幹凈得洗過一樣。
現在她算是明白，為什麽這麽幹凈了。
將東西裝好放進背簍裏，蘇依依才發現昨天背的背簍帶變了樣。
比昨天更寬些，而且兩端都用布包裹住。
趙芳草見蘇依依盯著背簍帶，手上動作不停，笑著說，“小武昨天給你做矮打杵的時候做的，這樣你背著的時候，肩膀不會勒得那麽痛，對了，矮打杵在門後放著，你看看合不合適。”
哪裏會不合適呢？簡直太合適了。
蘇依依摸了摸木把手，上面一點兒毛刺沒有，被打磨得特別仔細。
“好合適啊。”蘇依依擡頭，沖趙芳草笑，“大哥和二哥呢？”
今早起來，居然沒見著人。
“出去翻家裏的荒地去了。”趙芳草揭開蒸籠蓋，將裏面的饅頭快速拿了出來。一邊吹氣一邊換手倒騰。嘴上還不停，“等會兒也方便妮妮撿石子兒。”
趙芳草看了蘇依依一眼笑著說，“以前我家的地也不好，但要是耕得深些，土翻得更細，也能比其他人的地好些。就算種不了，長翻翻別荒著也好。”
蘇依依楞了一下，看著趙芳草，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笑得趙芳草都不好意思了，嬌嗔的瞪了大姑子一眼，“別站在那兒傻笑了，快來吃饅頭。”
昨天蘇依依說漏嘴，說忙了一上午，等坐車回來的時候才想起沒吃早餐。顧敏便讓趙芳草盯著蘇依依，得吃了早餐才能出門。
“哦。”蘇依依笑著做到飯桌上，等趙芳草將饅頭、米湯端到她面前放著後。蘇依依擡頭沖趙芳草笑，“大嫂，謝謝你。”
趙芳草眼裏含笑，瞥了蘇依依一眼，最後幹巴巴的說了句，“快吃吧，別涼了。”
“哦。”蘇依依一口一個動作，乖得不得了。立刻雙手捧了土碗，小口小口的喝米湯。
一邊喝一邊笑。
趙芳草手上忙活，時不時的扭頭看她一眼。見自己的大姑子還在那兒一個人傻樂呢，便也笑著，故意帶著沒好氣的口吻開口，“我不就是讓你大哥二哥把地翻得深一點，這點事就值得你這麽高興啊？”
蘇依依立刻點頭，看著趙芳草認真說，“因為大嫂相信我了呀。”
相信她可以賺到錢買種子。也願意相信，那片被村裏人說絕對種不出東西的荒地，一定能長出莊稼來。
還有什麽比這更讓人高興了呢？
趙芳草手上一頓，看向蘇依依。
米湯的熱氣裊裊升起，柔和了蘇依依那張原本就秀美的臉，使其越發柔美秀雅。
但不知為何，趙芳草覺得此時的蘇依依，是明亮的。
像從陰雨裏，破出來的一縷光。
照得旁人也跟著激動起來，好像有種子從荒蕪的心底破土而出。
趙芳草被眼前熱氣一蒸，眼裏莫名一熱。她忙低下頭胡亂的擦了幾下竈臺，再擡起頭後又是往常的樣子。
“米湯涼了嗎？要不要我給你再盛點熱的？”
----
沒一會兒顧敏等人也陸續起床。
妮妮睡眼蓬松的坐在蘇秀秀身邊，和她一起吃早飯時，蘇文蘇武兩兄弟便回來了。
兩人在屋外拍掉身上的土，一邊跨進門，一邊沖家裏人笑著說，“剛才我和小武去河邊看了看，找到一處淤泥地，明天我們就去把它挖出來。挑到田裏去。這樣能讓田更肥一些。”
一說這個妮妮可不困了，立刻舉高手，“爸爸。那到時候可以抓小蝦嗎？妮妮想吃蝦餅。”
“行，如果抓得到就給你抓。”蘇文爽快點頭。
蘇秀秀刮了下妮妮的小鼻子，“小饞貓。”
“嘿嘿……”妮妮笑。
蘇文蘇武迅速吃完早餐後，便背起蘇依依和趙芳草的背簍，準備送兩人到車站。
臨走前顧敏遞給蘇依依一個繡花腰包，淺淺的銀藍色，上面秀了一小枝秀氣雅致的茉莉花。
蘇依依只是聽那些太婆說顧敏繡工好，但她真沒想到，居然好到這份上！
花瓣的潔白嬌嫩，葉片舒卷的姿態，讓蘇依依覺得，哪怕自己現在聞見淡淡茉莉花香，也一點不意外。
“用這個裝錢，方便些。”顧敏將腰包塞蘇依依手上。
惹得蘇依依難得結巴了一下，“用、用這個裝錢？”
奶奶，她覺得只有百元大鈔配得上這個腰包。
而且還得是那種，嶄新的，一點兒褶皺都沒有的百元大鈔。
“依依，回來的時候要是有時間，順道去醫院看看宋官。”蘇文想到什麽開口，掏出兩塊錢給蘇依依，“他在醫院的夥食費該交了。”
五天交一次，一個月就是十二元。
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難怪壓得一家人不敢想其他的。
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麽，比窮更能扼殺一個人的夢想了。
因為家裏窮到，連一點試錯的承受力都沒有。
蘇家實在是太窮了。
想到這兒蘇依依搖搖頭，將錢推回去。沖蘇文笑，“大哥，這錢我來給。他是救我受傷的。”
頓了頓又沖他眨了下眼，“你也得有點兒自己的小金庫呀。”
話音剛落，蘇文看著妹妹眨了下眼，扭頭就朝媳婦看去。
趙芳草叉腰瞪他，“你有嗎？”
蘇文趕緊搖頭。
大哥這模樣，逗得弟弟妹妹們在一邊笑。
就連奶奶也笑呵呵的，沒有半點要幫自己大孫子的意思。
已經好多年，沒有感覺到這份輕松了。
顧敏看著孫兒孫女們，站在一邊，笑瞇瞇的聽蘇依依和家裏人商量，給宋官煮兩個雞蛋帶去。
等將雞蛋用藍色底的土布抱著，蘇依依便牽著妮妮的手，一行人便出門了。
沒想到今天錢小萍也站在村口，眼睛帶著濃濃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沒睡好。
不過今天不僅有趙芳草，蘇文蘇武也在。原本大了一晚上腹稿，要如何如何扳回一城的錢小萍見了，脖子一縮，灰溜溜的順著墻角跟走掉。
假裝她只是單純路過而已。
看得一起出門上學的蘇秀秀見了，忍不住輕恥了一聲。
她心高氣傲，半點兒沒收斂聲音，還沒走遠的錢小萍聽了個清楚。
腳步頓了一下，卻連回頭瞪一眼的勇氣都沒，反而加快了腳步離開。
蘇文蘇武將兩人送到車站邊，便匆匆離開。
原本蘇秀秀還打算陪著姐姐、大嫂等公交車來了再走。結果沒等到公交車，倒是吳翠芳幾人先來了。
還在田坎上便沖沖蘇秀秀揮手，招呼她一起走。
“秀秀，你朋友來了。快去吧。”蘇依依沖妹妹說。
“那好吧。大嫂姐姐，妮妮，我去上學了。”蘇秀秀猶豫了一下，這才沖蘇依依三人道別。
妮妮牽著蘇依依的手，舉高了左右揮，“小姑再見！小姑你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惹得吳翠芳幾人詫異了一下，隨即哄笑成一團，一邊笑一邊沖蘇秀秀說，“秀秀，那是你家的小侄女吧？多大啦？”
“五歲。”蘇秀秀臉上帶著笑回答。
“五歲就這麽聰明啦？”吳翠芳咋舌，“秀秀，看你這小侄女，等以後上學肯定也跟你一樣，年年年級第一！”
“對對對！我也這樣覺得。”其餘小夥伴連連點頭。
蘇秀秀笑。
誰不喜歡聽別人說自己家好話呢？
“秀秀，我覺得你姐姐也變了。”其中一女生說，想了想翻出了昨天才說道的一個詞，“感覺……有氣質了。”
吳翠芳幾人連連點頭。
氣質？
蘇秀秀搖頭糾正，“不是氣質，比氣質……更大一點。”
“那是什麽？”
“氣場吧。”蘇秀秀想了想，回答。
----
家裏人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都離開恢覆安靜後，趙芳草突然有些忐忑起來。
最後擔憂的看向蘇依依說，“依依，你說……我們賣得完嗎？”
萬一賣不完怎麽辦？
萬一剩了許多怎麽辦？
做買賣這東西，昨天能賺卻不代表今天就能賺。
萬一虧了，光是想想趙芳草就感到心疼。
“嗯……”蘇依依想了想，“大嫂，你覺得這兩背簍的東西，在變壞之前，我們家能吃完嗎？”
“當然能了。”趙芳草毫不猶豫。
蘇文蘇武每天幹體力活，可能吃了。
加上現在才二月，冷著呢。
“那不就沒事了？”蘇依依笑，“如果賣不完，我們就自己吃。全部能吃進肚子裏，沒有丟掉浪費，那沒賣完也無所謂。”
頓了下低頭看停下來，站在那兒聽兩人說話的妮妮，“妮妮說對不對？到時候你能幫著吃嗎？”
“當然了！妮妮願意幫忙！”妮妮豎起兩根手指頭說，“妮妮一頓可以吃兩碗！”
頓了頓，想起昨天被趙芳草制止的事，猶豫了一下改口，“至少一碗半！”
蘇依依摸摸她的頭，擡頭看向趙芳草。
但笑不語似在說“你看”一樣。
莫名的就讓趙芳草安了一半的心。
公交車這時晃晃悠悠的開了過來，還沒駛近，馮二姐已經拉開車窗，探出頭來沖蘇依依揮手。
蘇依依笑著舉手，回應對方。
這讓趙芳草有些驚訝。
才一天的功夫，依依就和公交車售票員混熟了？
“呀，依依，這是……？”馮二姐視線落在趙芳草和妮妮身上，臉帶詢問。
蘇依依做了介紹，馮二姐立刻熱情的和趙芳草打招呼，等兩人落座後，還不忘叮囑車下的妮妮趕緊回家。
趙芳草見狀，禁不住和蘇依依小聲，“這馮二姐人挺好的。”
說完便也拉開車窗，沖女兒招手，“妮妮快回去吧。”
“嗯！”妮妮用力點頭，“媽媽大姑再見，馮二姨陳伯伯再見。”
“喲，我也有份啊。”司機陳師傅笑，剛才蘇依依上車的時候跟自己打了下招呼，沒想到這麽小的小妮子就記住了。
逗得他開心的沖妮妮揮手做再見。
公交車重新發動時，妮妮也蹦跳著村裏跑。
她也是有工作的呢，得趕緊背著她的小背簍，去找小海哥哥一起撿石頭。
結果才進村跑到一半，便被錢小萍抓住了肩頭。
“哎！妮妮，你等等。”
妮妮扭頭看著自己被抓住的肩膀，擡頭看向錢小萍，特別乖的問，“錢大娘，你要欺負小孩兒嗎？”
錢小萍話還沒問出口呢，便被眼前的小妮子反問得一楞。
連忙左右看看，見沒有村裏人經過，趕緊放開手，露出一臉假笑彎腰看著妮妮。
“錢大娘怎麽會欺負妮妮呢？只是錢大娘有問題想問妮妮，心裏急了點，你不會怪錢大娘的對不對？”
妮妮眨了眨眼，沒應聲，反問道，“那你想問什麽呀。”
這下倒是點醒了錢大娘，她又左右看看後湊近妮妮，壓低聲音，“妮妮，你娘和你大姑背著什麽呢？”
“吃的呀。”妮妮一臉天真。
“什麽吃的？去哪兒賣啊？是不是昨天沒賣完的？對了，我聽說你家昨天吃肉了？你們哪兒來的錢吃肉？”
錢大娘打開了話匣子，沒忍住一口氣說了許多出來。
等問完才發現，妮妮依舊一臉天真的看著自己。好像根本沒聽明白她剛才在說什麽。
錢小萍一臉懊惱，揮揮手說，“算了，你就跟我說，你大姑昨天做成生意了嗎？”
妮妮看了她一眼，在錢小萍沒反應過來前，扭頭就往家的方向跑。
“哎？！”錢小萍一呆，等回神後妮妮都跑出去好幾步了。
要追肯定是追得上的，但萬一這妮子喊起來，那不是讓全村人都知道她欺負小孩兒了嘛。
錢小萍想到這兒，咬牙切齒的瞪著妮妮的小身影，氣惱的暗罵了一句“小滑頭！”
而這頭，小滑頭妮妮一溜煙兒跑回家，一進門就喊著“太奶奶太奶奶！”
等顧敏從屋裏出來，她一下子沖過去抱住顧敏的腿，想說話但又喘氣。急得妮妮直給自己順胸口。
顧敏也輕輕的給重孫女順著背，一面輕聲細語，“不著急，想說話也等氣喘勻了。”
妮妮點點頭，覺得差不多了，深吸一口氣跟爆豆子似的開口，“錢大娘剛才攔著我，問媽媽和大姑背著什麽吃的，去哪兒賣啊，是不是昨天沒賣完的，昨天我家是不是吃肉了，哪兒來的錢吃肉！”
“嗯。”顧敏點點頭，“奶奶知道了，然後呢？妮妮告訴她了嗎？”
“沒有，我跑回來了。”妮妮驕傲，頓了下補充，“跑得可快了。”
“乖妮妮，你做得對。”顧敏笑著摸摸她的頭。
“我也覺得。”妮妮重重點頭，頓了下不滿的皺鼻子，沖顧敏進一步抱怨，“而且錢大娘居然還說大姑昨天賣的有剩，怎麽可能剩，昨天我看過了，連湯都沒有剩一口！生意可好了。”
“對。”顧敏見她額頭上都跑出汗了，擔心感冒，便拉著她的手進屋，“走，奶奶給妮妮擦把臉，再休息一下，等不出汗了再去田裏撿小石頭好不好？”
“嗯！”妮妮特別乖，點點頭後一邊跟著顧敏進屋，一邊擡頭問，“太奶奶，今天大姑生意也能特別好對吧？”
“當然了。”顧敏笑著回答。
大概是祖孫兩人，美好的祝願傳遞到了公交車上。
公交車才發車，馮二姐一手收了蘇依依和趙芳草八毛的車票錢，另一手便遞給蘇依依兩塊，“依依，我昨天不是跟你訂了二十串豆腐幹，二十串蘿蔔片嗎？這裏一塊五，你給我各拿五十串。”
“這麽多？”蘇依依借過錢，掀開背簍上蓋著的布，一面開口，“我每天都進城賣的，你可以每天買新鮮的呀。”
蘇依依以為馮二姐是一口氣買兩天的量。
“哎呀，你是不知道。”馮二姐一揮手說，“今天我出班，要去見我親戚，到時候拎一半去給他們。嘿！保證他們吃得美滋滋的。”
原來是這樣，蘇依依點點頭。
不僅是馮二姐，車上還坐著其他提前預定的客人，紛紛沖蘇依依喊道，“哎，小老板，我昨天訂的二十串，也幫我加到三十串。”
“還有我的！”
“我也是！”
公交車內此起彼伏，連帶著讓其他乘客也好奇起來，左右一打聽，聽說蘿蔔片一分錢三片，便立刻掏錢準備嘗嘗。
這一吃立刻眼前一亮，加入了預定的行列。
趙芳草笑呵呵的不斷收錢、遞出去食物，幾乎就沒停過。
直到公交車到站，她才恍然回神。
而早就翹首以盼的公交車師傅們，已經等待半天了。
這下，趙芳草那點“賣不出去”的忐忑，早就被拋到煙消雲外去了。
愁賣不出去？
還是先愁做得不夠多，不夠賣吧。
趙芳草看著已經賣了三分之一的背簍，笑著連連嘆氣。
這可真是甜蜜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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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
蘇秀秀一扭頭, 便見妮妮背著她的小背簍，神神秘秘的進來。
艱難的爬上她的床，在床沿邊扭了扭，確定自己坐好後, 這才一本正經的, 學著平時蘇依依沖自己招手的姿勢，沖蘇秀秀招手, “小姑，你來。”
“做什麽？”蘇秀秀覺得好笑, 放下筆朝妮妮走去。
“嘿嘿……”妮妮沖她笑，先美滋滋的鋪上她的小帕子，然後示意蘇秀秀伸手, “小姑你伸手，像這樣。”
蘇秀秀照著妮妮的示範照做, 將雙手捧成碗狀, 放在她墊的小帕子上，“好了，然後呢？”
然後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候呀！
妮妮開心的將小背簍從背後拿過來，將裏面的東西嘩啦啦一股腦倒在蘇秀秀手上。
嘴裏還不忘自帶音效，“哇……！”
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的糖果爭先恐後的蹦進蘇秀秀手裏, 驚得她不由睜大了眼。
直到妮妮將無花果幹塞到她嘴裏, 鹹甜帶酸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這才讓蘇秀秀回神, 驚異的看向妮妮。
妮妮搖頭晃腦, 揚著小臉求表揚, “好吃吧？我特意給小姑留的喲。爸爸和二叔也嘗過了。”
“好吃。……這、都是姐姐給你買的？”蘇秀秀問。
這麽多。
“不是給我買的。”妮妮認真糾正小姑，“是大姑給妮妮，還有小姑買的。”
“我也有？”蘇秀秀又呆了。
“當然了。大姑說了，長得可愛的小朋友，都要有零食。”妮妮嘿嘿笑著，兩只手捧著臉頰笑。
蘇秀秀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止不住嘴角上揚，低頭看著散落在床沿邊的各種糖果，抿著笑嘀咕，“……我又不是小孩兒。”
妮妮才不知道蘇秀秀在嘀咕什麽呢，她正嚴格執行大姑交代給自己的任務：將糖果公平的分給小姑。
正“你一顆我一顆”的時候，蘇依依進來了。
見一大一小坐在床沿邊，笑著問了句“分糖呢？可不可以見者有份呀？”
“是大姑當然可以啦！”妮妮大方回答，“大姑想吃哪一個？”
“嗯……這個吧。”蘇依依指指裝在塑料瓶子裏的草莓汽水糖。
數量多，每一刻還小小的，直徑頂多五毫米。
“好！”妮妮低頭打開草莓汽水糖，倒出三顆在手心上，遞給蘇依依，學著趙芳草的模樣開口，“晚上不可以吃太多，會長蛀牙的，今天就給大姑三顆，明天早上再給大姑更多的好不好？”
蘇依依忍不住笑，驚訝的問，“三顆都給我呀？”
“當然啦！”妮妮重重點頭，理所當然的回答，“你是妮妮的大姑呀！當然要給那麽多啦！如果是小虎……”
妮妮皺了下鼻子，“兇惡”表示，“舔一口都不行！”
逗得蘇依依和蘇秀秀直笑。
“嗯，妮妮真棒。對我們不好的人，連個眼神都別給。”蘇依依摸摸妮妮的頭，表揚她說，“因為浪費時間精力。”
蘇秀秀驚訝的看了蘇依依一眼，她還以為姐姐又會說什麽這樣不好，會讓別人看笑話之類的話呢。
沒想到居然是誇獎。
蘇依依沒留意到妹妹的視線，她拈了顆汽水糖餵進妮妮嘴裏，“這是獎勵。”
說完又拿了一顆遞給蘇秀秀。
蘇秀秀沒想到自己也有，眨了下眼傻乎乎的開口，“我、我什麽都沒做……”
所以也能得到獎勵嗎？
“嗯，這是給漂亮可愛的妹妹的。”蘇依依點點頭，換個說詞將糖遞到蘇秀秀嘴邊。
漂亮可愛……
蘇秀秀害羞，忍著笑伸手接過，小聲吶吶了句“謝謝”，這才放進嘴裏。
臨了又偷偷瞄了眼姐姐，嘴裏是草莓汽水糖的香甜氣。
……甜滋滋的。
蘇依依倒是沒留意妹妹的視線，她將最後一顆放進嘴裏，等味蕾嘗出味道後，忍不住又意外的看了眼妮妮手上 的草莓汽水糖。
沒想到，還真是草莓的味道啊？
“真好吃！我決定每天吃一顆……不對，半顆好了。”妮妮和草莓汽水糖貼貼，開心的搖晃腳腳。
“吃了記得刷牙，不然會長蛀牙的，知道嗎？”蘇依依笑著叮囑。
頓了頓補充，“要不試著丟一顆到白開水裏？說不定化開了就是草莓水了。”
妮妮連連點頭，覺得這真是個好主意！
“好了，你們繼續分零食吧。秀秀，跟你借只筆和本子，明天出門好記賬。”蘇依依看向蘇秀秀。
蘇秀秀點頭，立刻起身去給蘇依依拿筆和紙。
她抽了本嶄新的本子出來，又打開文具盒，將裏面最好的那只圓珠筆給蘇依依。
“謝謝。”蘇秀秀從邊緣已掉漆生銹的文具盒上收回視線，接過蘇依依能拿出來最好的筆和本子，沖她笑了笑，“明天回來就還你。你快寫作業吧。”
蘇依依看了看有些暗的煤油燈，轉身去廚房接著忙了。
第二天天還沒涼，蘇依依便醒了。
雖然很困還想睡，可一想到今天也能賺到錢，湊一筆買種子的錢，心裏便充滿動力。
趕緊睜開眼掀被起身。
結果一擡手一翻身，渾身的酸痛勁兒差點被讓她再趴下。
緩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爬起來，已經在廚房做準備的趙芳草聽見動靜，一扭頭便看見蘇依依靠在門邊，眼神呆呆的看著虛空。
趙芳草一看便明白了，“噗呲”笑了一聲後調侃，“渾身都疼吧？”
蘇依依老實的點點頭。
“那你坐著再緩會兒吧，我來裝。”趙芳草一邊蘇依依說，一邊手腳麻利的幹活。
這怎麽能讓趙芳草一個人幹呢？
蘇依依立刻洗漱準備幫忙。
手剛伸進水缸裏拿水瓢，指尖觸到涼水，便被激得打了個哆嗦。趕緊兌了熱水飛快洗漱，開始挽起袖子幹活。
麻辣兔子肉只是個意外，所以就算有人想預定，蘇依依昨天也婉拒，表示只有麻辣豆腐幹和跳水蘿蔔片接收預定。
不過蘇依依補了個涼拌三絲，還和趙芳草一起做了一百多張薄餅。
薄餅加涼拌三絲，兩分錢一個。現吃現包。
不想要薄餅，涼拌三絲也能單賣。
“依依，我們的薄餅會不會做少了點？”趙芳草一邊裝一邊說，“感覺再做個一百多個，才能將涼拌菜包完呢？”
“龐大叔是賣饅頭的。”蘇依依說。
趙芳草一點就透，恍然的點點頭。看看盆底剩餘的拌料，想了想說，“那要不這個也倒進小罐裏？”
他們的涼拌菜，是用土罐子裝的。
“嗯。到時候也能賣。”
這也能賣？
趙芳草咋舌，怪不得昨天蘇依依背回來的罐子內壁，幹凈得洗過一樣。
現在她算是明白，為什麽這麽幹凈了。
將東西裝好放進背簍裏，蘇依依才發現昨天背的背簍帶變了樣。
比昨天更寬些，而且兩端都用布包裹住。
趙芳草見蘇依依盯著背簍帶，手上動作不停，笑著說，“小武昨天給你做矮打杵的時候做的，這樣你背著的時候，肩膀不會勒得那麽痛，對了，矮打杵在門後放著，你看看合不合適。”
哪裏會不合適呢？簡直太合適了。
蘇依依摸了摸木把手，上面一點兒毛刺沒有，被打磨得特別仔細。
“好合適啊。”蘇依依擡頭，沖趙芳草笑，“大哥和二哥呢？”
今早起來，居然沒見著人。
“出去翻家裏的荒地去了。”趙芳草揭開蒸籠蓋，將裏面的饅頭快速拿了出來。一邊吹氣一邊換手倒騰。嘴上還不停，“等會兒也方便妮妮撿石子兒。”
趙芳草看了蘇依依一眼笑著說，“以前我家的地也不好，但要是耕得深些，土翻得更細，也能比其他人的地好些。就算種不了，長翻翻別荒著也好。”
蘇依依楞了一下，看著趙芳草，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笑得趙芳草都不好意思了，嬌嗔的瞪了大姑子一眼，“別站在那兒傻笑了，快來吃饅頭。”
昨天蘇依依說漏嘴，說忙了一上午，等坐車回來的時候才想起沒吃早餐。顧敏便讓趙芳草盯著蘇依依，得吃了早餐才能出門。
“哦。”蘇依依笑著做到飯桌上，等趙芳草將饅頭、米湯端到她面前放著後。蘇依依擡頭沖趙芳草笑，“大嫂，謝謝你。”
趙芳草眼裏含笑，瞥了蘇依依一眼，最後幹巴巴的說了句，“快吃吧，別涼了。”
“哦。”蘇依依一口一個動作，乖得不得了。立刻雙手捧了土碗，小口小口的喝米湯。
一邊喝一邊笑。
趙芳草手上忙活，時不時的扭頭看她一眼。見自己的大姑子還在那兒一個人傻樂呢，便也笑著，故意帶著沒好氣的口吻開口，“我不就是讓你大哥二哥把地翻得深一點，這點事就值得你這麽高興啊？”
蘇依依立刻點頭，看著趙芳草認真說，“因為大嫂相信我了呀。”
相信她可以賺到錢買種子。也願意相信，那片被村裏人說絕對種不出東西的荒地，一定能長出莊稼來。
還有什麽比這更讓人高興了呢？
趙芳草手上一頓，看向蘇依依。
米湯的熱氣裊裊升起，柔和了蘇依依那張原本就秀美的臉，使其越發柔美秀雅。
但不知為何，趙芳草覺得此時的蘇依依，是明亮的。
像從陰雨裏，破出來的一縷光。
照得旁人也跟著激動起來，好像有種子從荒蕪的心底破土而出。
趙芳草被眼前熱氣一蒸，眼裏莫名一熱。她忙低下頭胡亂的擦了幾下竈臺，再擡起頭後又是往常的樣子。
“米湯涼了嗎？要不要我給你再盛點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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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會兒顧敏等人也陸續起床。
妮妮睡眼蓬松的坐在蘇秀秀身邊，和她一起吃早飯時，蘇文蘇武兩兄弟便回來了。
兩人在屋外拍掉身上的土，一邊跨進門，一邊沖家裏人笑著說，“剛才我和小武去河邊看了看，找到一處淤泥地，明天我們就去把它挖出來。挑到田裏去。這樣能讓田更肥一些。”
一說這個妮妮可不困了，立刻舉高手，“爸爸。那到時候可以抓小蝦嗎？妮妮想吃蝦餅。”
“行，如果抓得到就給你抓。”蘇文爽快點頭。
蘇秀秀刮了下妮妮的小鼻子，“小饞貓。”
“嘿嘿……”妮妮笑。
蘇文蘇武迅速吃完早餐後，便背起蘇依依和趙芳草的背簍，準備送兩人到車站。
臨走前顧敏遞給蘇依依一個繡花腰包，淺淺的銀藍色，上面秀了一小枝秀氣雅致的茉莉花。
蘇依依只是聽那些太婆說顧敏繡工好，但她真沒想到，居然好到這份上！
花瓣的潔白嬌嫩，葉片舒卷的姿態，讓蘇依依覺得，哪怕自己現在聞見淡淡茉莉花香，也一點不意外。
“用這個裝錢，方便些。”顧敏將腰包塞蘇依依手上。
惹得蘇依依難得結巴了一下，“用、用這個裝錢？”
奶奶，她覺得只有百元大鈔配得上這個腰包。
而且還得是那種，嶄新的，一點兒褶皺都沒有的百元大鈔。
“依依，回來的時候要是有時間，順道去醫院看看宋官。”蘇文想到什麽開口，掏出兩塊錢給蘇依依，“他在醫院的夥食費該交了。”
五天交一次，一個月就是十二元。
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難怪壓得一家人不敢想其他的。
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麽，比窮更能扼殺一個人的夢想了。
因為家裏窮到，連一點試錯的承受力都沒有。
蘇家實在是太窮了。
想到這兒蘇依依搖搖頭，將錢推回去。沖蘇文笑，“大哥，這錢我來給。他是救我受傷的。”
頓了頓又沖他眨了下眼，“你也得有點兒自己的小金庫呀。”
話音剛落，蘇文看著妹妹眨了下眼，扭頭就朝媳婦看去。
趙芳草叉腰瞪他，“你有嗎？”
蘇文趕緊搖頭。
大哥這模樣，逗得弟弟妹妹們在一邊笑。
就連奶奶也笑呵呵的，沒有半點要幫自己大孫子的意思。
已經好多年，沒有感覺到這份輕松了。
顧敏看著孫兒孫女們，站在一邊，笑瞇瞇的聽蘇依依和家裏人商量，給宋官煮兩個雞蛋帶去。
等將雞蛋用藍色底的土布抱著，蘇依依便牽著妮妮的手，一行人便出門了。
沒想到今天錢小萍也站在村口，眼睛帶著濃濃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沒睡好。
不過今天不僅有趙芳草，蘇文蘇武也在。原本大了一晚上腹稿，要如何如何扳回一城的錢小萍見了，脖子一縮，灰溜溜的順著墻角跟走掉。
假裝她只是單純路過而已。
看得一起出門上學的蘇秀秀見了，忍不住輕恥了一聲。
她心高氣傲，半點兒沒收斂聲音，還沒走遠的錢小萍聽了個清楚。
腳步頓了一下，卻連回頭瞪一眼的勇氣都沒，反而加快了腳步離開。
蘇文蘇武將兩人送到車站邊，便匆匆離開。
原本蘇秀秀還打算陪著姐姐、大嫂等公交車來了再走。結果沒等到公交車，倒是吳翠芳幾人先來了。
還在田坎上便沖沖蘇秀秀揮手，招呼她一起走。
“秀秀，你朋友來了。快去吧。”蘇依依沖妹妹說。
“那好吧。大嫂姐姐，妮妮，我去上學了。”蘇秀秀猶豫了一下，這才沖蘇依依三人道別。
妮妮牽著蘇依依的手，舉高了左右揮，“小姑再見！小姑你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惹得吳翠芳幾人詫異了一下，隨即哄笑成一團，一邊笑一邊沖蘇秀秀說，“秀秀，那是你家的小侄女吧？多大啦？”
“五歲。”蘇秀秀臉上帶著笑回答。
“五歲就這麽聰明啦？”吳翠芳咋舌，“秀秀，看你這小侄女，等以後上學肯定也跟你一樣，年年年級第一！”
“對對對！我也這樣覺得。”其餘小夥伴連連點頭。
蘇秀秀笑。
誰不喜歡聽別人說自己家好話呢？
“秀秀，我覺得你姐姐也變了。”其中一女生說，想了想翻出了昨天才說道的一個詞，“感覺……有氣質了。”
吳翠芳幾人連連點頭。
氣質？
蘇秀秀搖頭糾正，“不是氣質，比氣質……更大一點。”
“那是什麽？”
“氣場吧。”蘇秀秀想了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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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人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都離開恢覆安靜後，趙芳草突然有些忐忑起來。
最後擔憂的看向蘇依依說，“依依，你說……我們賣得完嗎？”
萬一賣不完怎麽辦？
萬一剩了許多怎麽辦？
做買賣這東西，昨天能賺卻不代表今天就能賺。
萬一虧了，光是想想趙芳草就感到心疼。
“嗯……”蘇依依想了想，“大嫂，你覺得這兩背簍的東西，在變壞之前，我們家能吃完嗎？”
“當然能了。”趙芳草毫不猶豫。
蘇文蘇武每天幹體力活，可能吃了。
加上現在才二月，冷著呢。
“那不就沒事了？”蘇依依笑，“如果賣不完，我們就自己吃。全部能吃進肚子裏，沒有丟掉浪費，那沒賣完也無所謂。”
頓了下低頭看停下來，站在那兒聽兩人說話的妮妮，“妮妮說對不對？到時候你能幫著吃嗎？”
“當然了！妮妮願意幫忙！”妮妮豎起兩根手指頭說，“妮妮一頓可以吃兩碗！”
頓了頓，想起昨天被趙芳草制止的事，猶豫了一下改口，“至少一碗半！”
蘇依依摸摸她的頭，擡頭看向趙芳草。
但笑不語似在說“你看”一樣。
莫名的就讓趙芳草安了一半的心。
公交車這時晃晃悠悠的開了過來，還沒駛近，馮二姐已經拉開車窗，探出頭來沖蘇依依揮手。
蘇依依笑著舉手，回應對方。
這讓趙芳草有些驚訝。
才一天的功夫，依依就和公交車售票員混熟了？
“呀，依依，這是……？”馮二姐視線落在趙芳草和妮妮身上，臉帶詢問。
蘇依依做了介紹，馮二姐立刻熱情的和趙芳草打招呼，等兩人落座後，還不忘叮囑車下的妮妮趕緊回家。
趙芳草見狀，禁不住和蘇依依小聲，“這馮二姐人挺好的。”
說完便也拉開車窗，沖女兒招手，“妮妮快回去吧。”
“嗯！”妮妮用力點頭，“媽媽大姑再見，馮二姨陳伯伯再見。”
“喲，我也有份啊。”司機陳師傅笑，剛才蘇依依上車的時候跟自己打了下招呼，沒想到這麽小的小妮子就記住了。
逗得他開心的沖妮妮揮手做再見。
公交車重新發動時，妮妮也蹦跳著村裏跑。
她也是有工作的呢，得趕緊背著她的小背簍，去找小海哥哥一起撿石頭。
結果才進村跑到一半，便被錢小萍抓住了肩頭。
“哎！妮妮，你等等。”
妮妮扭頭看著自己被抓住的肩膀，擡頭看向錢小萍，特別乖的問，“錢大娘，你要欺負小孩兒嗎？”
錢小萍話還沒問出口呢，便被眼前的小妮子反問得一楞。
連忙左右看看，見沒有村裏人經過，趕緊放開手，露出一臉假笑彎腰看著妮妮。
“錢大娘怎麽會欺負妮妮呢？只是錢大娘有問題想問妮妮，心裏急了點，你不會怪錢大娘的對不對？”
妮妮眨了眨眼，沒應聲，反問道，“那你想問什麽呀。”
這下倒是點醒了錢大娘，她又左右看看後湊近妮妮，壓低聲音，“妮妮，你娘和你大姑背著什麽呢？”
“吃的呀。”妮妮一臉天真。
“什麽吃的？去哪兒賣啊？是不是昨天沒賣完的？對了，我聽說你家昨天吃肉了？你們哪兒來的錢吃肉？”
錢大娘打開了話匣子，沒忍住一口氣說了許多出來。
等問完才發現，妮妮依舊一臉天真的看著自己。好像根本沒聽明白她剛才在說什麽。
錢小萍一臉懊惱，揮揮手說，“算了，你就跟我說，你大姑昨天做成生意了嗎？”
妮妮看了她一眼，在錢小萍沒反應過來前，扭頭就往家的方向跑。
“哎？！”錢小萍一呆，等回神後妮妮都跑出去好幾步了。
要追肯定是追得上的，但萬一這妮子喊起來，那不是讓全村人都知道她欺負小孩兒了嘛。
錢小萍想到這兒，咬牙切齒的瞪著妮妮的小身影，氣惱的暗罵了一句“小滑頭！”
而這頭，小滑頭妮妮一溜煙兒跑回家，一進門就喊著“太奶奶太奶奶！”
等顧敏從屋裏出來，她一下子沖過去抱住顧敏的腿，想說話但又喘氣。急得妮妮直給自己順胸口。
顧敏也輕輕的給重孫女順著背，一面輕聲細語，“不著急，想說話也等氣喘勻了。”
妮妮點點頭，覺得差不多了，深吸一口氣跟爆豆子似的開口，“錢大娘剛才攔著我，問媽媽和大姑背著什麽吃的，去哪兒賣啊，是不是昨天沒賣完的，昨天我家是不是吃肉了，哪兒來的錢吃肉！”
“嗯。”顧敏點點頭，“奶奶知道了，然後呢？妮妮告訴她了嗎？”
“沒有，我跑回來了。”妮妮驕傲，頓了下補充，“跑得可快了。”
“乖妮妮，你做得對。”顧敏笑著摸摸她的頭。
“我也覺得。”妮妮重重點頭，頓了下不滿的皺鼻子，沖顧敏進一步抱怨，“而且錢大娘居然還說大姑昨天賣的有剩，怎麽可能剩，昨天我看過了，連湯都沒有剩一口！生意可好了。”
“對。”顧敏見她額頭上都跑出汗了，擔心感冒，便拉著她的手進屋，“走，奶奶給妮妮擦把臉，再休息一下，等不出汗了再去田裏撿小石頭好不好？”
“嗯！”妮妮特別乖，點點頭後一邊跟著顧敏進屋，一邊擡頭問，“太奶奶，今天大姑生意也能特別好對吧？”
“當然了。”顧敏笑著回答。
大概是祖孫兩人，美好的祝願傳遞到了公交車上。
公交車才發車，馮二姐一手收了蘇依依和趙芳草八毛的車票錢，另一手便遞給蘇依依兩塊，“依依，我昨天不是跟你訂了二十串豆腐幹，二十串蘿蔔片嗎？這裏一塊五，你給我各拿五十串。”
“這麽多？”蘇依依借過錢，掀開背簍上蓋著的布，一面開口，“我每天都進城賣的，你可以每天買新鮮的呀。”
蘇依依以為馮二姐是一口氣買兩天的量。
“哎呀，你是不知道。”馮二姐一揮手說，“今天我出班，要去見我親戚，到時候拎一半去給他們。嘿！保證他們吃得美滋滋的。”
原來是這樣，蘇依依點點頭。
不僅是馮二姐，車上還坐著其他提前預定的客人，紛紛沖蘇依依喊道，“哎，小老板，我昨天訂的二十串，也幫我加到三十串。”
“還有我的！”
“我也是！”
公交車內此起彼伏，連帶著讓其他乘客也好奇起來，左右一打聽，聽說蘿蔔片一分錢三片，便立刻掏錢準備嘗嘗。
這一吃立刻眼前一亮，加入了預定的行列。
趙芳草笑呵呵的不斷收錢、遞出去食物，幾乎就沒停過。
直到公交車到站，她才恍然回神。
而早就翹首以盼的公交車師傅們，已經等待半天了。
這下，趙芳草那點“賣不出去”的忐忑，早就被拋到煙消雲外去了。
愁賣不出去？
還是先愁做得不夠多，不夠賣吧。
趙芳草看著已經賣了三分之一的背簍，笑著連連嘆氣。
這可真是甜蜜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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