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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隔壁鄰居很難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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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金王朝,天喜二十六年。

“藍炯順,你為官不正,私吞寧縣官銀,貪贓枉法早晚有報應!本官詛咒你這貪官生不出兒子,絕子絕孫!”

這日,男子氣憤地由常州平縣縣令官邸出來,站在門口破口大罵。

“呸!本官行得正,坐得穩,兒子都二十歲了,證明本官愛財取之有道,你若是再胡言亂語,本官上書朝廷告你汙辱栽贓,讓你丟官!”藍炯順追出來說。

原來那氣呼呼的人正是隔壁寧縣的縣令李章程,近年國庫充盈,朝廷便撥下銀子協助地方建設,各縣分得千兩銀,朝廷讓各地縣令親自上京領取,順道報告地方政務,李章程不巧生了場病,下不了床上京,藍炯順自告奮勇替他領錢,可怎知回來後藍炯順居然只交給他七百兩!

問明原因,藍炯順解釋因他沒親自上京呈報政績,因此被朝廷扣了三百兩,這事是自己生病誤事原本怪不了別人,但昨日卻聽到另一縣的縣令告訴他,根本沒扣錢這回事,藍炯順替他領走一千兩。

他得知後氣得來找藍炯順理論,可這姓藍的居然有臉皮說這三百兩是他代領的走路工錢,打死不還寧縣,這等貪官,他能不氣得大罵嗎?

“藍炯順,老天有眼的,善惡有報,你有兒子也沒屁眼!”李章程氣到已沒什麽理性了,顧不得風度,罵得粗野。

藍炯順也惱火了。“李章程,你王八蛋,生的兒子才沒屁眼!”抓起地上的石頭往李章程砸去。

但沒砸中,石子落在李章程腳邊,李章程本來氣得撿石子要回砸,見藍炯順已喚來下人要對付他,心下一驚,只得先逃命要緊。

“有種別走,給老子滾回來!”藍炯順見他逃跑,在後邊叫囂。

“我說爹,您兒子沒屁眼了嗎?我每日準時上茅房,順暢得很,您與他對罵豈不是浪費口水又傷身?這還失了做官的風度。”錦衣少年搖著近來最流行的沈香扇,晃晃悠悠地走過來說。

少年生得唇紅齒白,眼眸燦如晨星,十分俊俏,只是相貌雖風度翩翩,談吐上卻有點兒不著調。

藍炯順丟了手中沒砸出去的石頭,撇撇嘴道:“藍小子說的有道理,這姓李的不知好歹,也不想想若不是我替他上京領錢,寧縣連七百兩都沒有,還來跟我計較那三百兩,這種腦袋不清楚的老家夥我跟他嚷什麽,隨他蠢去吧!”

“爹想通就好。”藍筱悠扇著扇子笑嘻嘻的點頭。這扇子之所以稱之沈香扇,是搖扇間會散發出香氣,有的是檀香,有的是花香,而自己這把扇子散發的是桂花香,甜味聞得人挺想睡覺的。

“想通什麽,瞧你這小子這副打扮,又想出去惹是生非了?”藍炯順瞅著兒子問。

藍筱悠露齒笑了笑。“爹,您明知故問,給點銀兩讓兒子出去花花。”他伸出手,不客氣的討錢。

藍炯順朝他掌心拍下去。“今日不準出去,老子有事讓你去幹,別給我出去花天酒地!”

藍筱悠收回被打紅的手,一臉不滿。“爹讓我幹什麽說就是,幹麽動手呢?”

“你這小子成天只知花錢享樂,不務正業,我要不是只有你這個兒子,怕自己死後沒人送終,早把你打死了,還讓你在這啰哩啰嗦。去,隔壁來了新鄰居,瞧那排場不小,去給爹探探什麽來頭?”

“拜訪鄰居的事不是女人該幹的嗎?讓娘去就好,這麽無聊的事我去做什麽!”他不屑幹。

“你娘比你還混,這會兒與她那幾個姊妹淘不知又混到哪裏去揮霍顯擺了,我若找得著她,還需要你?!”

藍筱悠翻了白眼,這倒是,自己那娘比他還“花天酒地”,最喜歡在其他官夫人面前擺闊,花錢買珠寶首飾從不手軟,爹有他和娘這兩個“闊妻貴子”,難怪得拚命攢錢養家,汙了寧縣的三百兩實在也是不得已啊!

“知道了,去就去。”他轉身往屋裏走。

“藍小子,大門在那裏,你往哪走?”藍炯順揪住兒子後領問,以為兒子只是嘴巴敷衍,沒真的要替他去辦事。

“爹抓著我做什麽?難道要我空手去?我得先去咱們庫房裏挑件伴手禮帶過去才像話啊。”

藍炯順聽了這話松開他的領子。“算你這小子有點腦子,去去去,挑個禮送過去,不過你別挑太貴的。”藍炯順小氣的交代。

“我知道那倉庫裏的全是爹的收藏,件件精品,但爹別盡想著省錢,隔壁來頭如何咱們不知,送重送輕難拿捏,兒子先挑個不輕不重的較為妥當。”

藍炯順點點頭,“這話也在理,挑什麽你自己拿主意吧!”擺擺手讓他滾了。

藍筱悠往庫房去,裏頭可是爹為官多年各方“進貢”的東西,在琳瑯滿目的物事裏他挑了幅畫,是近朝名師的畫作,東西說貴不貴,便宜也不算便宜,掛在家裏墻上還算有點份量,送禮也不致失禮。

他拿著畫,晃悠悠地出了門朝隔壁走去,想著爹為何會說新搬來的鄰居有點來頭的話,聽說這戶人家姓瀝,是個年輕公子,搬來月餘了還沒露過面,成天待在宅子裏足不出戶。

越是低調的人越不簡單!要知道,縣令乃一縣之首,官邸自然是設在縣內地段最好之處,能與縣令做鄰居的人家,家底不可能薄的。

現下京城有錢有權的人家正流行“下鄉靜養”,說是有助於陶冶心性、休養生息,因此爹懷疑這人八成是某個皇親國戚,或某大臣的子孫下鄉來附庸風雅的。

否則,既然住在隔壁,按理對方會先來問候身為縣令的爹,哪裏會不知禮數的視若無睹,爹專程讓自己來探探,若真是個有背景的,爹還得好好巴結,期盼有朝一日能由地方官升格為京官,這樣才更有賺頭,藍家就更發達了。

“請問瀝公子在家嗎?我是住隔壁的鄰居藍筱悠,這是過來拜訪瀝公子的。”他報上姓名。

然而,隔壁門房應門後,只拉開條門縫看他,壓根沒打算請他進門去。

“公子不見客。”門房也不客套,直接告知後連細縫也要闔上了。

“等等……我是代表藍縣令來的,還請通報一聲。”他擡出爹的官銜,阻止大門被闔上,好歹爹也是地方老大,通常擡出爹來沒有人會不買單的,即便這人來自京城,有些能耐,但強龍不壓地頭蛇,多少也得賣地頭蛇一些面子吧。

“誰都一樣,公子說了,不想被打擾。”門房毫不客氣地將門給關了。

碰了一鼻子灰,藍筱悠生氣了,搞什麽?這麽不把人放在眼底!

他轉身往自家後門去,兩戶的後院僅一墻之隔,他記得自家後院有株老松,那樹幹高過圍墻,樹枝都長到隔壁去了,因隔壁之前一直沒住人,沒人抗議,就任那老松的樹枝隨興的伸展過去,這姓瀝的搬來後也沒抱怨過這事,所以那老松的樹枝還繼續占著人家的地盤,這會兒他正好利用!

他回到後院讓小廝幫忙,讓他踩著上樹,他爬上去後,馬上揮手讓小廝走,省得隔壁的人發現他偷窺。

“你先走吧,我沒喊別過來。”他吩咐道。

“少爺爬這麽高,可得當心,小的還是在這顧著好,萬一您跌下來了還能接著您。”少爺可是縣令的寶貝獨子,半點也傷不得,小廝擔憂的說。

“放心放心,小爺靈活得很,這點高度跌不死的,你快走吧,別妨礙我打探軍情。”藍筱悠上樹後,站在岔開的粗枝上,隔壁後院的景致果然一覽無遺,這會兒更沒有心思與小廝啰嗦了。

“那好吧,少爺自己可得千萬小心點了。”小廝不敢壞主子的事,只得離去。

小廝走後,藍筱悠開始比較兩邊的院子,自家後院種滿牡丹、杜鵑等艷麗張揚的花,而隔壁則低調許多,種的是冬天才會開花的梅樹。

不過兩戶院子倒有個相同之處,就是後院都設有座超大的涼亭,自己家那座涼亭舒適美觀,不在話下,卻是不及隔壁的有名氣。

為什麽這麽說?因為那座涼亭邊上有塊猴子造型的怪異石頭!

老實說,這塊石頭實在稱不上好看,擺在院子裏尤其是亭子邊上,根本不搭,甚至還破壞美感,不過,據說這塊石頭已擺在這裏兩百年了,傳言當初擺放這塊石頭的人,請了法力極高的僧人給石頭施了福語,只要能善加保存並且讓這塊石頭屹立不搖在原地者,就能擁有福田良機,而這塊石頭說來也神,確實令不少擁有者升官發財。

可惜這塊石頭不能移動,移動了就不靈了,要不然自己半夜偷偷搬回府,藏在爹的寶貝庫房裏,日夜膜拜,興許不久爹就能高升了,但這是題外話,此刻這塊石頭不是重點,重點是,接下來要做什麽?若盼姓瀝的突然出現在院子讓自己撞見,這種機會似乎不太可能有,可除此之外,自己要如何才能見到人呢?

蹙起以男人而言略顯秀氣的兩道眉,傷著腦筋,想著不如幹脆爬過隔壁院子,溜進瀝府去看個究竟算了?!

打定主意後,他擡腿正準備藉著老松樹幹上的藤爬下墻溜進隔壁時,忽見涼亭裏有影子晃動,他嚇一跳,趕緊縮回腿,仔細往涼亭望去——

喝,方才顧著瞧那塊福石沒留意其他,涼亭裏居然有人,而這人背對著他躺在涼椅上,似在假寐。

他睜大眼睛眺望涼椅上的人的衣飾,衣料看似上等織錦,一般的下人可穿不起,這人應該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宅子的主人瀝諾。

他得意起來,這下好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自己真的有好運道,這樣都能撞見這姓瀝的!

老天要幫忙,自己還客氣什麽,當然得把握機會摸清楚對方的底了,他眉角一翹,“哎喲!”一聲假意的慘叫之後,身子翻過墻,“跌”下樹,落在隔壁院子的地上了。

不過跌落的姿勢沒抓好,屁股落地後是真疼的,令他坐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了,表情齜牙咧嘴的。

“很疼嗎?”

不一會兒,藍筱悠頭頂傳來一道低沈好聽的詢問聲,他心頭一跳,正主兒上鉤了,自己這摔值得了!

他猛地擡起頭來,迎面對上的這人長身玉立,五官極為精致,清俊得仿佛謫仙,他忍不住屏住了氣息,捂住了嘴巴免得流下口水來,自己的容貌也常教人讚為美男子,但若與這人比起來,似乎完全不是一個層次,人家是仙,自己不過是凡人。

“疼嗎?”這人見他只是癡傻地望著自己不說話,那好聽的嗓子再朝他問一遍。

“疼死了……”藍筱悠張嘴回話,邊搖頭讚嘆,想不到啊,世上還有如此貌美的男子,連語調都太過溫醇動人……原來這姓瀝的是個如碧玉似的翩翩公子,就算是男人,見了也失魂的。

“喔?這樣啊,既知疼,何必裝腔作勢地跌下來?蠢人幹蠢事,就如你這般吧?”

“嗄?”

“地上不臟嗎?坐著不起來,你不僅蠢還很不愛幹凈。”

“你——”

“不用辯解了,本公子也沒空聽你廢話,別礙著本公子休息,怎麽來就怎麽回去吧!不送。”

以為和善俊美的臉龐,轉眼間露出了嫌惡的神色。

藍筱悠張著嘴,傻眼,別以為人俊心定也美,放屁!這人分明“表裏不一”,是個毒舌歹心的!

他瞬間清醒,收起癡楞相,扶著摔疼的屁股站起身,斜眼對著這毒舌的家夥問:“敢問公子是否便是這家的主人,瀝諾公子?”

“本公子正是瀝諾,可這與本公子讓你快快滾有何關系?”

這人說話簡直欠揍!他袖裏的手指扭起來,握成一團,忍著才沒揍出去。“瀝公子可真見外,我是住隔壁的藍筱悠,所謂萬金買鄰,遠親不如近鄰,你是不是正好敦親睦鄰一番的招待一下我?”他皮笑肉不笑,厚著臉皮問。

“雖說左鄰右舍本該往來,但本公子卻疏忽了居必擇鄰這事,沒先打聽清楚鄰居的品行,這會兒才發現隔壁住的居然是個愛偷窺的!既然你不請自來,不知禮數在先,本公子又何必惺惺作態假裝歡迎的招待你?”

藍筱悠現在不只想揍人,還想動手捅這人一刀了,自己在平縣行走何曾受過這等鳥氣,這家夥到底仗著什麽敢對他這般囂張狂妄?!

“我本是上門正式拜訪的,可門房推托說你不在,我便作罷,往自家院子逛逛,卻不小心跌落你這裏,哪裏偷窺什麽,你可別誤會。”他忍氣說。

“逛院子能逛上樹去,還能誇張的由樹上落到本公子的院子裏來?這可是咄咄怪事了,倘若不聰明就別學人家禿頭頂,這樣只會成為笑柄。”

這人說話半點縫不留,眼裏插棒槌,直戳人痛處!

藍筱悠氣炸了,臉皮忍不住發顫。“這麽著吧,不請自來算我冒犯,這廂擺桌賠罪,請瀝公子今晚賞光到平縣最大的酒樓‘小南春’吃一頓怎麽樣?”他按下火氣,堅忍為爹,爹交辦的任務向來自己沒有辦不成的,非得探到這人的底不可!

“油!”瀝諾冷冷的望著他,然後吐出這個字。

“油?”何意?

“本公子最討厭的就是油腔滑調浮油之人,本公子崇尚精實,不想染油,這頓飯就免了吧!”

不賞臉就算了,打了嘴巴還吐唾沫蹬鼻子上臉的,藍筱悠氣得內傷,臉上笑容再也掛不住,拉下臉來,表情臭得薰人。“瀝公子不來便罷,敦親睦鄰做不了,那咱們兩家以後就互不打擾了。”這家夥不上道,自己也不是非結交不可。

“本公子正有此意,就這麽辦吧,請!”瀝諾再次催人滾了。

藍筱悠鐵青了臉。“走就走!”轉身要往大門去。

“等等,本公子方才不是說了,怎麽來,怎麽回,你這身衣服沾了地上的塵泥,這還想過廳踏廊,弄臟本公子的地方嗎?”

他聽了這話,整個人爆開了。很好很好,自己平日行事夠囂張,想不到今日遇到對手,這人比自己更王八蛋!“姓瀝的,小爺記住你了!”

“記住最好,下次再私闖民宅,本公子就該報官了。”

“哈,報官?你難道不知小爺是誰?”

“即便你是平縣縣令之子,難道犯事就不必審?”這人顯然清楚他的身份,但沒因此有所顧忌。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當然得審,而且得秉公審,只不過,私闖民宅這等小罪,還用不著小爺的爹出面,小爺自己就能擺平。”他撐鼻瞪眼。

“喔?你這是在告訴本公子,審也是白審,本公子這是白幹活?”

藍筱悠笑著點點頭,這家夥總算有點明白得罪他沒好處的!

瀝諾靜默了片刻後,露出了教人骨頭發冷的笑容。“不白幹活的方式多得很,本公子自然是能將你送進大牢吃幾天牢飯的,只是懶得費這心思在你這油小子身上,眼下你若再不走,本公子直接讓人將你丟回自己院子去!”

“你敢——”

“阿志,動手!”

瀝諾一喊,之前讓他吃閉門羹的門房不知從哪個方向跑出來,卷起袖子真要將他抓起來往墻外丟。

藍筱悠愕然,自己若真被丟回去,受傷事小,自尊心受損才是大事。“算算算了,我自己爬墻回去!”

然而難堪的來了,他下得來上不去,伸手構不上老松樹藤,墻爬不上去,試了幾次都狼狽地滑下來了。

某人看不下去蠢人的爬墻表演,最終還是讓阿志將不速之客給丟回去了。

藍筱悠姿勢難看的躺在自家院子的地上,滿身塵土,不遠處路過的下人紛紛吃驚偷笑。

很好,自己算是和這姓瀝的正式交惡了,哼,此仇不報非君子!

“你說這是隔壁藍小子幹的?”瀝諾外出幾日,回來後神情陰沈的瞧著自家原本潔凈無塵的廳堂,此刻地上滿是一道道的泥腳印。

阿志滿臉氣憤。“沒錯,今日一早隔壁縣令家的藍少爺帶著官府的人過來,說是昨夜有人在官道被搶劫,劫匪逃躲到咱們這附近來,得逐戶搜查,便帶著人硬是闖進府裏來,將咱們這弄得一團臟亂。”

“可搜到了劫匪?”

“哪來的劫匪,您瞧,這幾天無雨,這滿地的泥腳印分明是藍少爺故意讓人在腳底抹泥,藉機闖進咱們宅子弄的。”

瀝諾眼微微瞇起。“這小子是來報覆的?”

“可不是,這幾日您不在府裏,有所不知,藍少爺鬧出的事可不只這一件!”阿志越說越憤慨,那手在空中劈來劈去,似乎恨不得藍筱悠就在眼前,自己能劈死他。

“這小子還做了什麽?”

“他還——”阿志剛要再開口說出藍筱悠的劣跡,就聽見後院方向傳來高昂的唱戲聲。

“這怎麽回事?”瀝諾立刻蹙眉。

阿志表情更氣憤了。“公子,小的要說的就是這個,藍少爺在後院搭了高臺,天天請人來唱戲,一唱整天不停歇,吵得小的一聽到這聲音就想吐!”

“這小子吃飽撐著了,走,本公子親自去瞧瞧!”瀝諾甩袖往後院去。

到了後院,果然看見圍墻外隔壁的院子架了一座高臺,有個女伶正在上頭扯嗓高唱,那聲音拔尖,唱得聲嘶力竭,好不賣力。

“公子,那女的天天來唱,而且就對著咱們的方向唱,之前您不在就算了,如今您回來了,咱們可不能再姑息,是不是該找隔壁算帳去?”阿志忍無可忍地問。

“這小子做這麽多無聊的事,不過是想激怒本公子,本公子何必隨他起舞?讓他去鬧,沒多久就會覺得自己蠢了。”瀝諾雖不爽,但還是懶得理這小子,轉身走了。

阿志見主子居然走了,馬上心急的追上去。“公子,您不能不管啊,您會後悔的……”

阿志說的沒錯,夜裏,某人真後悔了,那俊臉徹徹底底的黑了。

阿志捂著耳朵崩潰的趕過來對瀝諾道:“您白天就該給他教訓的,夜裏他興許就不敢又來了!”

隔壁正傳來殺豬般的尖銳琴聲,外加一堆鴉雀雜叫聲,藍小子正坐在後院朝著他們方向不遺餘力的制造噪音。

“這小子每晚都這樣幹?”瀝諾磨牙問。

“是的,每晚,不過現在這樣更離譜,之前只是讓鳥雀吵鬧,今晚他自己出馬了,這琴聲簡直是魔音穿腦!想來是藍少爺不知您經常不在府上,這幾日他鬧成這樣算是白鬧了,今早闖進府來才知這事,當時就差點氣暈了,之後便派人在咱們門口守著,得知您回來了,這才變本加厲。”

他聽了啼笑皆非,這下可真見識到藍小子的報覆功力,不僅出錢出力還親力親為,一刻不放松,早晚的下工夫,不搞瘋人絕不罷休。

“這附近可不是只住咱們兩戶人家,白天他吵鬧就算了,夜裏這樣胡鬧,沒人抗議?”

“再怎麽說他也是縣令之子,左右鄰居敢怒不敢言,哪敢多說什麽。”

“這麽吵就是縣令夫婦自己也無法入睡吧,他們也能忍?”

“就是因為縣令夫婦這幾日到鄰縣去訪友,只留藍少爺一個,這混世魔王才大張旗鼓的鬧出這麽多事來的。”

問清楚這些事後,瀝諾面色發沈。“縣令夫婦何時回來?”

“聽說還要三日才歸。”

“那便是還得要三日這小子才會消停?”

“公子,小的忍不了三日啊,會聾的!您真不打算制止藍少爺嗎?”阿志哭喪著臉問。

“誰說本公子要忍的,你去報官。”

“這……可是,藍少爺的爹便是平縣的父母官,咱們報官有用嗎?”

“沒報怎知沒用,你即刻去岳家一趟,找岳寧大人,請他處理此事。”他也已教這刺耳的魔音刺激得頭痛欲裂了。

“岳……岳家?那岳家可是儒學世家,岳寧大人是常州太守,他的表妹是大名鼎鼎墨王的王妃,公子與他相識?”

“嗯,他是本公子的表舅舅,見著他只需說是本公子讓你去的就成了。”

“呃……是。”平縣歸州官管,那岳太守正是藍縣令的頂頭上司,若岳太守出面還怕治不住那平縣小霸王嗎?!

不過,他這也才知道,原來主子與岳太守是親戚。主子身份神秘,確切什麽出身連自己也不清楚,只曉得主子購得這宅子後,雇了他來看顧,但這宅子之前是京中某位大官的故宅,本要留做祖宅,絕不可能變賣,主子卻有辦法買下,且這宅子的每件家具擺飾都是由京中運來,件件精致昂貴,京中時不時送來珍饈美食,華服貴品供主子吃食與穿用,而自己平日並不見主子煩惱營生問題,可主子想花錢時,也從不用煩惱,只要寫封信,不久就會有人送來銀票了。

由此可見,主子應該很有來歷,他猜想,肯定不出皇親國戚之輩,因此這會兒得知岳太守是主子的表舅舅,他倒也不驚訝。只是,岳太守的表妹是墨王妃魏綰煙,主子喚岳太守表舅舅,該不會……主子真來自權傾天下的墨王府?!

還有,那岳大人年紀不大,約莫二十七、八,而主子也不過二十二、三,兩人相差不了幾歲,喚岳大人舅舅,這年紀與輩分感覺有點怪怪的?但話說回來,墨王皇文諾與其侄子皇粵,不也年紀相當輩分卻差上一輩?

不糾結這事了,趕緊解決這藍小霸王才要緊,不浪費時間,他直奔去岳府求救。

藍筱悠在牢裏關了三天後,灰頭土臉的出來了,回到家還得面對老爹與老娘的一頓臭罵,尤其是爹,常州太守乃是管他生死的長官,自己竟將事情鬧到他那邊去,讓爹丟盡老臉。

“你這小王八蛋,我讓人多關你幾天,你還回來做什麽?!怎麽就不死在牢裏算了,省得禍害我前途!”藍炯順氣極大罵。

“藍炯順,你這老東西說這什麽鬼話,我兒子死在牢裏,你就高興了嗎?他可是你的親生兒子,還是獨子,你敢詛咒他?!”何錦娘近四十歲的人,保養得宜,貌美如花,雖然也氣兒子丟人,罵歸罵,但罵到叫兒子去死,這就太過了,當場與丈夫翻臉。

藍炯順向來怕老婆,對自己兒子也是寵上天的,這不過是氣過頭一時罵了出來,罵完也是有些後悔的。“得得得,算我口誤,但這小子也太蠢,我讓他去查隔壁的底,結果沒查到什麽就算了,自己還鬧了個丟人現眼,甚至與人家交惡,我藍炯順生出這等笨兒子能不氣惱嗎?”

藍筱悠被罵得啞口無言,堂堂縣令之子,成為階下囚,自己這回是真是顏面無光了。“爹罵的是,兒子不成材,讓那姓瀝的給整了,不過您放心好了,那姓瀝的徹底惹毛兒子,這口氣兒子會討回來的,他完蛋了——”

“完蛋的是你!人家岳太守是墨王妃的表兄,墨王妃什麽人?是墨王的心頭肉,誰不知墨王多寵這個失明王妃,對她的娘家人亦是多有提拔,尤其這個岳家,岳寧繼承已故大儒岳明的名號,成為當代儒師,更因此成了常州太守,隔壁的能請得動岳寧出面辦你這等小屁事,可見他也不是普通人,你想找他麻煩,你是瞎了眼了!”

藍筱悠楞了楞,自己是被關了幾天大牢,氣傻了,倒沒去想瀝諾與岳太守的關系,岳寧為官清廉公正,又貴為太守,自己瞎鬧的小事這人卻親自出馬拿他,爹說的沒錯,瀝諾不是簡單人物。

“沒錯,兒子啊,這回娘和你爹外出,聽見了一個消息,墨王認了一個義弟,此人是名大夫,正在為墨王妃治眼疾,天下皆知墨王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妻子,用盡方法找盡藥理要治好王妃的眼睛,可惜多年來始終沒有成效,這位義弟卻是打包票定能治愈王妃,墨王大喜,因而對這義弟有求必應。”

“娘該不會是要告訴兒子,墨王的義弟即是隔壁的那家夥?”

“可不是,你爹打聽到這消息,原本是急急忙忙要回來好好巴結人家,藉著此人攀上墨王這棵大樹,哪知這大好機會卻教你搞砸了,難怪你爹會惱你,不過事已至此,惱你也沒用了,這會兒你就別再給你爹添亂,安分些,別再惹事。”

“那也不對,墨王義弟不好好待在京城治療墨王妃眼疾,跑到咱們這兒來做什麽?娘會不會搞錯了?”

“你娘沒搞錯,聽說治療墨王妃的藥只有咱們平縣才有,所以這人才會暫居於此。你這小子給我聽好了,你爹我光一個岳太守就得罪不了,更何況墨王,你爹要是惹上這人物,十顆腦袋都不夠砍,所以別怪我沒警告你,你再敢給我闖禍,瞧我不剝了你的皮!”藍炯順嚴重警告。

藍筱悠肩膀垮了,垂頭喪氣的說:“兒子知道了,這家夥背景雄厚,我哪還敢沒長眼去招惹?爹放心吧,兒子會吞下這口惡氣的,不過,那治愈墨王妃平縣才有的藥究竟是什麽?”他好奇起這事。

“正是只有咱們平縣紫南山才有的駝子草,這奇草是近百年才在紫南山出現的,得三年深根,四年出土,五年結珠,真正長成要花上十二年,這不打緊,這株草其貌不揚,不喜陽光,長在山澗縫裏,極其難尋,墨王義弟就是來尋它的。”

“原來如此。”藍筱悠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爹,兒子知道您一心想做京官,若能攀上墨王,那便能平步青雲了,只如今兒子得罪了他的義弟,所以我打算將功贖罪,既然駝子草這般難尋又難長成,若兒子能弄到手,直接送到墨王手中,豈不就是大功一件,咱們還管那姓瀝的做什麽?”他盤算的說。

“你以為這容易嗎?聽說那墨王義弟找了個把月,連個影子也沒瞧見,你想搶在他之前取得駝子草,這是作夢吧!”藍炯順直接潑他冷水。

“是啊,兒子,那紫南山高深險峻,你別好大喜功要去找什麽藥,你可是娘懷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來的寶貝兒子,萬一有個什麽閃失,就算你爹因此做了京官,你娘我也不樂意!”

“沒錯,你以為爹為了前程可以犧牲兒子嗎?你可是咱們藍家獨苗,你好好給我待在家裏,哪裏也別去,去跟墨王義弟賠罪的事爹會自己來,爹精通人情世故,就不信搞不定這個墨王義弟!”藍炯順也如此說,夫妻倆全要這個兒子安分一點,別給他們惹事就好。

“好吧……”藍筱悠說不過兩老,便低眉順耳的應著,可那雙古靈精怪的眉眼沒安分過,轉溜個不停。

姓瀝的已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哪是爹娘幾句警告就能消除怨氣的,這駝子草自己志在必得,有了這個,瞧這姓瀝的能不向他低頭嗎?!

“藍小子,這會兒墨王義弟之事先擱一旁去,爹跟你說一聲,這回到鄰縣去,爹順道替你物色了一門親事,是徐大富的嫡女,徐錚,聽說性格宜室宜家,重點是徐家有座礦山,你若做了徐家女婿,將來保證金山銀山吃喝不盡,咱們官貴商富,恰恰結成富貴人家!”藍炯順想起這事,高興的告訴兒子。

“藍炯順,我不說過了,這叫官商勾結,你做官的咱們家怎能娶一個銅臭的商人之女做兒媳婦,這傳出去閑話還能少嗎?我不滿意這門親事,是不會同意的。”藍筱悠還沒說什麽,何錦娘已站起來拍桌反對。

“欸,你這女人怎麽回事?平日裏你花我‘勾結’來的錢比任何人都痛快,我這會兒給你找個錢礦,將來讓你在那群姊妹淘面前錢花得更爽快,就不懂你為何要反對這樁婚事?”藍炯順不解的搖頭問。

“我愛花錢可也不想找一個以為可以拿錢砸我,不敬公婆的媳婦!”

“這人都還沒進門呢,你怎就說人家會拿錢砸你、不孝敬你,你這得的是什麽毛病?”

“總……總之,兒子才二十,不急著娶妻,你要急,你去納妾!”

“你說什麽鬼話,我跟你有理說不清了。”

“說不清就別說了,咱們不娶!”

“你——”兩人吵了起來。

“都別吵了,爹,我聽人家說,子女是自己的前世情人,我是娘的小情人,娘這是吃醋了,不想兒子被別的女人搶了。得,娘,兒子答應你,你不中意的兒子絕不娶,要娶的鐵定是能對你百依百順、低聲下氣的,這樣可好?別再跟爹吵了。”

藍筱悠笑嘻嘻的摟住何錦娘後,又轉向藍炯順道:“爹,你也真是的,急什麽,那徐錚家裏有錢又怎麽樣,憑兒子的相貌才情,就只能找個家裏挖礦的嗎?那是粗人,兒子想找的是像娘這樣氣質高貴,能吟詩作對的女子。”

“屁,你娘能吟詩作對才怪,我看你是認錯娘了吧?”藍炯順忍不住譏諷回去。

“藍炯順,你這個老不死的東西,這是嫌老娘不會吟詩作對是吧?老娘無才讓你蒙羞,有種你就休了老娘,老娘這就回房去等你的休書!”何錦娘怒氣沖沖的轉身離去。

藍炯順這下才意識到自己惹毛妻子了,真怕了,嚇得趕緊追上去。“我說夫人,我的好夫人,你這不是讓我休妻,是你要休夫,千萬別啊,為夫知錯了,知錯了還不行嗎?你聽我說,我沒膽更沒種休妻啊……”

藍筱悠瞧著自己爹娘吵鬧離去,原本臉上掛著的乖覺笑容漸漸淡去,最後變得有點深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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