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秀士越眾而出，對著周霄和軒轅小天揖了一禮，說道：“晚輩徐倫拜見兩位前輩。”

“徐兄！怎麽能對兩個宵小鼠輩打躬鞠禮？我輩...”藍衫青年看到白衣秀士屈身行禮嚴聲說道，他雖然愛慕虛榮，但是在大節上卻不敢有虧，不料話沒說完卻被八字胡喝斷：“住嘴！且聽徐老弟把話說完，他的為人難道你還信不過嗎？”。

眾人不解白衣秀士何意，周霄卻已經看得明白，他言語中雖然恭敬，行的卻是一個士子禮。俗人之心，黃金鬥米可買；士子之心，生死富貴難易，這一禮是他對自我的堅守，代表著鐵骨錚錚，威武不屈的信念。

周霄看了軒轅小天一眼，這貨示意周霄不用管他，自己看著辦就是，這家夥正在琢磨剛剛周霄說的話，尋思著讓他的名號婦孺皆知，能止小兒夜哭的可行性。

若是軒轅小天有什麽想法，自然按照他的意願行事，既然沒有周霄也還了一個士子禮，他很佩服這種書生意氣，雖然知道接下來不會是什麽好聽的話，依然願意給白衣秀士機會讓他說說。

周霄平常為人平和內斂，自有非凡的氣度，誤會什麽時候都可以解釋，縱使不解釋任由別人誤解，對周霄來說也自無所謂，他從來不曾在乎過。

只有這種風骨，在世間確實已經不多見了，好看的皮囊隨處可見，有趣的靈魂萬裏挑一，非常值得見識。

“前輩是修行有成的高人，我只是不得其門而入的俗人。”白衣秀士說到這裏語氣一轉，頓時變得慷慨激昂起來，“但我亦知堂堂男兒須有為子死孝，為道死節的操守。”

周霄點了點頭讓他繼續說。

“千年之前蒼州既有群妖為禍又有兇獸之災，眾多高人卻不自知，依舊為了眼前利益打生打死，整個人族形勢若懸一線。直到有聖賢曉諭‘兄弟鬩於墻，外禦其侮’的道理，大家才幡然醒悟，齊心合力驅除妖類兇獸，漸漸有了今天的局面。試問但有良知之輩如何忍心勾結妖類，引狼入室，讓大好形勢毀於一旦，使蒼州重陷水深火熱之中。我們...”

白衣秀士的話讓他的同伴們精神備受鼓舞，昂首挺胸，目光決然，均在想：“力有不敵，只是學藝不精，死就是了，若是因此墜了志氣，還有什麽顏面存在世上，這些年來苦苦求道又是為了何來？”

一直少話的俊俏青年也突然站了出來，和白衣秀士並肩而立插話說道：“我們幾個都是生存在修行界最底層的小人物，平常也會因為三瓜倆棗與人意氣相爭，但是大是大非上我們的骨頭絕不會軟。”

軒轅小天不是周霄，他什麽時候受過這種閑氣，一個個蹬鼻子上臉的，話裏行間顯得他們兩個人多麽十惡不赦一樣，一拍桌子冷聲問道：“聽這話音是在諷刺我們嘍？”。

聽他問話，眾人並不言語，都只是冷眉相對，軒轅小天看到這種情況不由的心頭火大，踏出一步，雙目圓睜，精光爆射，身為靈寂境界高手的威勢一經放出，就如同狂風巨浪一般朝著眾人壓迫而去，一個個東倒西歪如同醉漢一樣。

“丫丫個呸的！你們這些蠢笨如驢的家夥，用你們的白癡腦袋想一想，小爺我是什麽身份，豈會做些有悖人族的勾當！”

“奶奶個腿的！一個個還真把自己當成是正義的化身了，就他娘的是個嘴炮而已，小爺想做什麽也是你們有資格置喙的？”

“你姥姥的！就你們那點本事還想教育老子，也不拿桿秤掂量掂量自己，實話告訴你們，你家小爺我從小到大就只被老爹和周兄兩個人教育的心服口服，至於其他人嘛，哼哼！你們也不打聽打聽小爺的名號是怎麽來的。”

......

“徐倫啊徐倫！你又犯了讀書人的傲氣，自視太高，還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白衣秀士艱難的抵抗著軒轅小天的氣勢壓迫，心中不斷責備著自己，俊俏青年的插話雖然打斷了他的慷慨陳詞，但也讓他突然意識到之前被憤怒蒙蔽了雙眼，把問題想岔了。

他們這些人本領低微，都是不成器的小人物，素來為他們所仰慕的長風派掌門王真人，恐怕在這兩人任何一個手裏都走不了幾個回合，人家又哪裏需要他們去做些什麽，只怕上趕著求著都入不了別人的法眼，全因為自己要逞一時之快，結果把幾個好友也連累了進去。

只是局勢變幻的太快，他還沒有順清條理，軒轅小天的的氣勢就像大山一般壓過來，只能全力抵抗著甚至連話都無法說出來，而軒轅小天的話卻東一句西一句的不斷傳到耳朵中。

“你妹的！你們這些蠢蛋，真以為自己聽到的就是真相，那些被殺的修士真的就有勾結妖怪？”

“他娘的！如果不是你們動手搗亂，小爺現在已經在長風派裏大發神威了！”

“我擦！聽到我的名號就想自殺，你們很吊很有創意啊！如果不是周兄眼疾手快，傳揚出去以後人人見了老子都抹脖子，我還去找誰打架！”

....

說來軒轅小天這麽做也不是全然因為生氣的緣故，他的火氣半真半假，白衣秀士幾個不過是些不入流的貨色，真想懲戒他們那裏用得著這麽麻煩。只是周霄留給軒轅小天最深刻的印象是一個猛人，這等人物那裏該會有這麽平和的態度，心中還以為周霄是有什麽謀劃，想到自古以來胡蘿蔔加大棒是千古不易的真理，紅臉配白臉是最完美的搭檔，他便尋思著配合周霄一下。

說了一通實在沒詞了，軒轅小天猛的把氣勢一收，眾人頓時七倒八歪的摔倒了地上，藍衫青年受了這一番折騰，面目脹紅只想拼命，卻被白衣秀士攔住，他一邊琢磨著軒轅小天零散話語中的信息，一邊出言肯求道：“此事皆因晚輩愚昧無知，言辭無禮，以至於沖撞冒犯了前輩，還請前輩原諒晚輩的幾位好友，所有過錯由我一人承擔！”

在他想來，縱使他們這些尚未入流的人被冒犯了，也非要拔刀相向，殺個你死我活不可，否則就是丟份兒，更何況是軒轅小天這等素有惡名的真人修士。現在雖然只是用氣場壓迫懲戒了諸人，但事情終需有個交代，白衣秀士只希望能不連累到幾位好友。

軒轅小天看到白衣秀士把話講完，眾人群情激動的恨不得馬上演一出兄弟情深，爭搶著挨刀的戲碼，他哪有心思看這個，急忙一拍桌子說道：“他媽的！誰再多話小爺就先收拾誰！都給我乖乖坐下來，聽周道兄講話。”

經過一番折騰，眾人的心氣都已經被消磨了許多，不覆之前的無畏。軒轅小天話一出口，堂內頓時噤若寒蟬，就連最激進的藍衫、俊俏兩大青年，也收斂了許多。軒轅小天‘無恥之尤’的名號不是吹出來的，而是硬生生打出來的，其中不知道包含了蒼州修士多少的無奈、屈辱和憤懣。

周霄自然不會冷了軒轅小天的場子，聽他把話說也溫聲接道：“各位朋友何不坐下來聽我一言呢？即使有氣也不急在一時不是？若是等話說完了，哪位心中的氣還是沒消，再和小天兄單獨練練就是了。”

“不敢！不敢！還要多謝兩位前輩大人有大量，未曾怪罪我等唐突無禮，遇事不分青紅皂白。”白衣秀士俯身行禮言語恭敬的說道。

周霄聽他講完也自頷首說道：“徐兄是個明事理的人，風骨氣度也讓我非常佩服，既然肯如此說想必也是明白了一些蹊蹺端倪。”

“晚輩惶恐！不敢當前輩如此稱呼！”白衣秀士誠惶誠恐的說道。

“我從來認為相逢即是有緣，有緣即是朋友，既然是朋友自然不需要強分前輩晚輩，也不需要太多計較誰是誰非。”周霄示意他不需如此。

白衣秀士聽完周霄講話，想到之前自己揖禮後周霄還的一禮，自己大講道理時他也都在認真傾聽，即使被言語沖撞嘲諷也不見生氣，白衣秀士不由的有些汗顏，這才是一個把書中道理都真正讀進骨子裏的人，雖然是修為高深的前輩，卻一直平眼待人，從始至終都未俯視輕視過自己這些人。

書有沒有讀進骨子裏，無從分辨，但周霄的確習慣於平眼待人，老猴兒境界甚高他不曾仰視，別人修為不如他也不會因此輕視。佛說‘眾生平等’，平等的不是身份地位，而是本來自性，妙理寂相，如如平等。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做的了朋友，但是周霄從不介意和任何人坐下來聊一聊。

示意眾人都坐下來，周霄繼續說道：“我不久前跟隨家師從中州大羅派出來，到雲荒山中拜訪一位妖道前輩。兩人說起此間之事，家師便以大衍之數算到有些宵小之輩興風作浪，造謠生事，以至於引起許多誤會，不斷造成各種傷亡。所以我和小天兄才會受人、妖兩道前輩所托，出來盡快查明真相，解怨釋結，使修行界重歸安寧。”

周道人說起謊來向來也是一本正經，絕不眨眼睛的，雖然事情還沒有了解清楚，卻不妨礙周霄扯著虎皮，為自己此行豎起一桿大旗，將來想要鎮住石青巒，就必須造出一個讓隱雲宗都忌憚的存在，虛張聲勢這套功夫周霄自問還算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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