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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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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重。

是的,特別欠揍。王傑希在心裏對自己強調了一次。

挾以自重,驕之親友……或者嬌之親友。

他沈默地退了出去。

高英傑自然不太懂他們在說什麽,雖然明白自己成了威脅師父的籌碼,但張佳樂一直分心在掐他的臉,揉揉捏捏的倒像得了只小寵愛不釋手,一邊拉著他往山下走一邊閑聊,“葉不修那兒有個小孩兒,聽說是你們家出來的,你認得不?”

“一帆……”

“原來你認得,我還道你這身份,還不要被小王管傻了,那小孩不錯,小王怎的不要他了?”

高英傑咬了半天嘴唇,“……師父沒有,是一帆自己……”

張佳樂露出了然神色,也不問了,默默拉著他走,過一刻自言自語,“倒像唐昊那小子。”

“啊?”

“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到底不是壞事。”他拍拍高英傑,“回去吧,小高,賴你遠送。你師父這會子不定怎麽罵我呢。”

高英傑不知如何接口,“前輩……”

“後會有期。這個送你玩。”一擡手他拋過來什麽,高英傑下意識接住,手心裏是顆珠子,晶瑩剔透色作朱砂,自內向外透著血色不勻,異香撲鼻。高英傑打小在中草堂長大,奇珍異藥見了無數,也沒識出這是什麽,更不好問,正楞神,身邊人柳絮似的倚風而起,悄無聲息地掠上林梢,飄然遠去,遠遠還對他招了招手。

他倒不知道,張佳樂說的“後會有期”,來得實在比他想象太快了些。

這一夢比他預料的要長。

張佳樂仰面朝天盯著拔步床的帳頂,默默得出了這個結論。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過看床前一地如煙的暮色,這會兒已近黃昏,他卻不覺得餓——想必也沒睡多久。

他坐起來,熟門熟路拿起搭在床頭的長衫往身上一裹,衣裳漿洗得幹幹凈凈,簇新的過一水洗成微舊,挨上皮膚時暖和柔順如一只小心翼翼掌心,無聲處透著體貼,他也不在意,就像根本不在意自己裸著身子在一張陌生床鋪上醒來。一邊系著帶子,他下了床,小院裏一派理所應然的花木蔥蘢,青翠雅致,院裏院外一片清靜。

也只有他這樣的高手,才能自那靜裏聽出另一股理所應然——百密無疏算無遺策。

“微草,好。”他自言自語不知想對誰說,光著腳在屋裏轉了幾圈,發覺桌上連把茶壺都無,有人顯然算準了他的毛病,連口冷茶都不打算讓他喝。

他氣得原地轉了兩個圈,“小王!王傑希!王大眼!我他媽餓了!”

屋角專供竊聽的銅管滲出一絲異樣響動,盡頭想必已經手忙腳亂。張佳樂嘿嘿笑了幾聲,無端有點開心,“王大眼,王大眼,我讓你裝。”他爬回床上,咕咕噥噥地滿床找自己的東西,他的劍,他的弩和箭,他裝暗器的革囊和手套,一切都好好地堆在枕邊,知道他一醒來就看得到才安心。一只人人都慣帶的荷包塞在枕下,上面繡著百蝶穿花,手工非常好,只是舊了,還紮染似的泛著一半絳色,就像那些蝴蝶掙紮著翅膀淹在血海裏,有拼命的意味。

他瞪著眼看那只荷包看了很久,終於伸手過去捏了捏,手指尖有點抖。

門開了,少年端著杯盤吃食進來,臉色怯怯地看了他一眼,聲音很小,“前輩。”

張佳樂言簡意賅,“小王瘋了。”

高英傑一時跟不上他思路,“……啊?”

“微草少掌門端茶送飯?折死我了,媽的,他這是存心咒我們霸圖今年又拿不到天下第一,用心何其毒也。”

嘮嘮叨叨地,他坐下來抄起筷子就吃,一點不管少年張口結舌,最後高英傑終於放棄了,規規矩矩地給他倒了杯暖茶,“前輩。”

“啊?”

“那個……”

“想問那小孩的事兒嗎?叫什麽來的?喬一帆?去哪裏不好,怎麽就跟了葉不修呢?興欣滿門沒有一個好東西,我跟你說,他們家有幾個妹子是美得很,可是年輕人嘛,眼光要放長遠……”

“前輩。”

截然不同語氣之下,前百花谷主差點噎到,咬著筷尖擡起頭,“啥?”

王傑希不知幾時進了門,逆光負手而立,一襲縹白長衫襯得身形雋秀如美玉屏風,陰影裏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也幾乎看不出單側眼罩。

“英傑只是想說你沒穿鞋。”

張佳樂很洩氣,啪地放下筷子,“我不吃了。”

高英傑轉身就跑,王傑希不置可否,他動作很慢,無論是走過來,走到床邊,還是撿起那雙看似只合在屋裏穿的柔軟絲履,再走回到張佳樂身邊彎身半跪下來,輕輕拾起他一只赤裸腳踝。

掌心溫熱,鞋底微涼。

“我踢你哦,小王。”

王傑希不為所動,像這舉動再天經地義不過,他替張佳樂套好鞋子,徑自坐到一邊,“真不吃了?上次你還讚這廚子不錯。”

張佳樂非常果斷,“你記錯了,小王,你老了,嘖嘖。”

“你覺得如何?”

被無視了,他也沒什麽反應,活動著胳膊腿兒,一不留神衣襟差點敞開,毛手毛腳又重新系好,他嘆了口氣,“我睡了多久?”

“四天。”

他嚇了一跳,“四天?我辟谷了?!”否則怎麽沒餓到張牙舞爪?

王傑希別開臉不想理他,張佳樂四天前趕來微草時的模樣,他確信連他自己都不想記起來。

高英傑遠遠站住,喘了口氣,跑出院子時他差點連輕功都用上,渾忘了會不會被師父斥為失儀。再跟那間屋裏呆下去,他覺得自己都要不正常了。

四天前他親眼見著張佳樂一騎騰塵地殺上中草堂,來勢洶洶,要不是單槍匹馬,簡直讓人以為霸氣雄圖同微草翻了臉,這是要來滅門。微草掌門早就得到消息,於樓臺上面無表情袖手迎風而立,放任那匹黑驄一鼓作氣沖到樓下,張佳樂擡起汗濕的雪白臉孔對他惡狠狠一笑,“嘿,小王,王八蛋。”

然後他就從馬背上滑了下去。

高英傑根本沒看清自家師父如何掠下重樓到了張佳樂身邊,輕輕將昏迷不醒的人接在懷裏,四月天,張佳樂還裹著件綠沈的絲氈風氅,襯得眉目更黑皮子更白,活像只南國的異鳥,只差喙上一點血樣的紅。他嘴唇白得快跟臉頰一個色了。王傑希抱著他,只覺得這個人軟洋洋毛茸茸的,十分不堪一擊。雖然他完全不確定張佳樂這是不是裝的。

他門戶大開,如果這是裝的,張佳樂一劍正好穿他個透心涼。他當然知道張佳樂左手裏那柄短劍,雖然江湖上更出名的是他右手的弩,有妖弩之稱的獵尋,年輕的百花谷主不僅使得一手好暗器,弓弩和輕功也是雙絕。

但最為人所知的,大概還是繁花血景。即使他自己都不希望別人記得和想起。

想著這些時王傑希已經把他抱進了後院,高英傑熟門熟路陪著。房間是早就備好的,說一如既往有點奇怪,但也不是第一次了,張佳樂這麽闖上門來,直奔王傑希,眼睛裏一股仇恨與無奈的意頭,是極渴的人對著清涼鴆酒才有的那種瘋狂,一線生機之後就是永墮阿鼻地獄。

這一看就是有病。

通常王傑希會讓愛徒留在身邊,言傳身教,對著床上這大好病例,但張佳樂例外。高英傑不想知道那是為什麽,師父做事自有理由。雖然假若方士謙仍在,必然不準,天下之盟九州論劍,今年比武在即,微草一派掌門,不該在這個時候耗損功力替人醫病,何況找上門來的還是霸圖四主君之一,怎麽想都是一出過分華麗的苦肉計。

張佳樂這一睡就睡了四天,期間王傑希也並非寸步不離,只不過一天兩遍貼身服侍不曾假手他人,他睡得像個死人,也到底不是只蟬能吸風飲露。高英傑把牛乳調了蜂蜜再加藥材,看著自己師父親手用銀匙一點點飲他,熟練得跟照料幼年發燒的自己沒甚區別。

他不懷疑王傑希如果養只貓,也能照顧得如此細心。

這時王傑希回頭問他,“他給你的那顆珠子呢?拿過來。”

被張佳樂放回去之後,高英傑就一五一十全數告訴了他,包括這沒什麽正經的前輩莫名其妙扔來的見面禮——這就更奇怪了,高英傑想。

畢竟他們已不是初見。

王傑希拈著那顆紅珠看了半晌,沒說什麽,只嘆口氣叫他收好。少年睡前把玩過幾回,看不出門道,只覺涼陰陰的攥在手裏也很有趣。一夜他忘了放回匣子,夜半驚夢,卻於月光下偶然瞥見那珠子裏一點幽光浮動,凜冽如眼。

他當然不怕這個,反而覺出了一點趣味,托起來細細端詳,又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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