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樂眼神變幻，“竟然這麽嚴重？師父武功一向高強，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傷成這樣過。不行，我要去看師父！”

“你別添亂了，穆桑桑醫術高超，正在全力救治，師父不會有事兒的。”唐昕連忙說，“現在正在關鍵時刻，你去了也幫不上忙的，只會打擾到治療。而且，你怎麽解釋你出現在清屏樓？身為師父的弟子不能給師父丟臉。”

“可是……我還是不能放心穆桑桑。”他臉上帶著憂色。

唐昕臉上黯然，“事到如今，還有什麽辦法呢？只有寄希望與她，我們也幫不上什麽忙，如今能做的，就是默默祝福師父能度過難關。只恨我武功盡失……不能親手殺了商無寐為師父解恨。”

“你很想殺了他嗎？”唐昭樂緊緊地盯著她。

唐昕握拳，憤憤地說，“此等大魔頭，武林公害，人人得而誅之！”她期盼地看著他，一副我很乖快來表揚我的表情。

“是啊，他是罪大惡極，我等誅之而後快”。他看著唐昕深惡痛絕的表決心，此刻的眼神，竟然有些可怕。

唐昕看著他憤怒的表情，不自覺地綻開一個笑容，崇拜地看著他，“大師兄，你也是為了除掉商無寐才來的清屏樓，真是一個大英雄。我小時候最崇拜的就是你了。”

唐莫念啞然失笑，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臉，“真是一個小丫頭片子，長大了怎麽還是這副德行。”

“我倒是希望我永遠長不大，可惜我……”唐昕低下頭，她並沒有說完後面的話。

是啊，誰又能永遠長不大呢？

自欺欺人的騙自己，我仍是那個你全心信賴的大師兄。可是滿身心的傷痕在提醒自己，一切都變得滿目蒼桑，你不是從前的你，我也不是從前的我，所有的一切都褪下帶著甜香的外表，露出了猙獰的內在，一個不留神，就會如狂風駭浪般毀滅掉現存的一切。所有的人，都再也再也回不去了。

唐莫念默默出神地想，緩過神來，喃喃地喊了句，“阿呆。”

唐昕肩膀微微顫了顫，但是並沒有擡起頭。

他頓了頓，伸手撫摸著她的後腦勺，少女軟軟的頭發散發著淡淡清新的香氣。他貪婪而克制地嗅了一下，最終什麽也沒有問。

隱忍猙獰之色一閃而過，最後，只剩下一片迷茫。

到底，在追尋些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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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一片寂靜。偶爾有侍奉的下人悄無聲息地走過。

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飄落在地上，借了一陣微風，輕輕地掠過了小路。

在暗處守夜的人只依稀感到眼前飄過一陣風，揉了揉眼，把衣服裹得更緊些。初秋的夜，還是略涼的。

來人看來對地形甚是熟悉，能達到如此輕功的，世上只有少數幾人，而那幾人，在江湖中名號都是如雷貫耳的。

腳尖一點，飄過幾重院落，來人像是找到了目標。緊緊貼在墻壁上，側耳傾聽，才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捅開了那層窗戶紙。暗運內力於眼上，屋內一片寂靜，透過帷帳，一個安靜躺著的人影隱隱約約顯現出來。

嘴角一勾，他輕輕推門進去，眼中彌滿了殺氣。正在這時，一聲嬌咤傳來，“誰在那裏！”淩厲的勁氣襲來，來人不得不扭身錯過她的攻擊，即刻戰到了一起。

穆桑桑這幾日心中也是泛著苦的。本來唐莫念身體就有頑疾，又中的是無寐宮的獨門秘藥，她雖然對此稍有了解，可也不是萬能的。兩人每日試藥、藥浴、針灸，各種能想的方法都試了一個遍，能找的藥物書籍都翻了一個遍，總算找到一個上古偏方。

但是有幾味藥都已經絕種了，不得不尋找代替品，所幸路子對了，唐莫念的身體有了一些好轉。哪知就這麽兩天，新換的一味藥不對，竟然差點進了鬼門關。

兩人交手，眨眼間已經過了幾十招，穆桑桑暗自心驚，來人武功高強，但是用的是普通招式，她竟然看不出來路。比起將一派招式練至頂峰來說，最可怕的就是這種普通招式卻練得出神入化，這表明，來人非常難以對付，她甚至連喊叫的時間都沒有，她篤定，倘若一分神叫喊，下一刻就會要了她的命。

不行，這樣下去會死的。穆桑桑咬了咬牙，拼了挨了一掌，得了換氣的功夫，張口就想要叫人。哪知來人像是鬼魅一樣貼在了她身上，伸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穆桑桑沒有再叫，她臉上一片驚駭恐懼之色，身體竟然在微微顫抖。

剛才的那一招，來人為了捂住她的嘴，使出了獨門功夫。她絕對不會認錯，那是……商無寐。

商無寐看她的神色，知曉她認出來了，挑了挑眉，松開捂住她嘴的手，轉而摟住她的纖腰，欺身壓了過來。

“美人，你是不是太想爺了？”臉上帶著輕佻的笑意，手指微微劃過穆桑桑白嫩的臉頰，食指挑起了她的下巴。

穆桑桑一時像是傻了，只呆呆地看著商無寐。她早就料到他會來，只是沒有想到會是現在。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她心中驚懼交加，強自鎮定下來。這才註意到兩人暧昧的姿勢，商無寐的臉離她如此之近，險些就要親上了。臉上一白，就要推開他，但是兩人之間像是粘了膠，紋絲不動。

商無寐嗤嗤地笑起來，“這才離開幾日便要疏遠我了？我好傷心啊。”

正當穆桑桑以為他要欺辱於她時候，商無寐卻收斂了暧昧之色，伸手一耳光扇到了穆桑桑白嫩的臉上，臉帶不屑地說，“記著，你還是我的人。”

他的手松開了她，穆桑桑強自忍耐著，擡起頭鎮定地說，“你說過給我自由。”只是緊緊抿著的唇出賣了她的緊張。

“哦，是說過這個話，但是我記得是有條件的。你想要離開，我不攔著，你想要自由，我給你。但是，”黑布包著他的臉，只露出一雙眼睛，這雙眼睛在月色下，流轉著魅惑的光。“我會讓你幫我辦一件事兒。”

“我記得。”她當然知道商無寐不會那麽輕易放過她，她一直在忐忑不安中等待著看似遙遙無期的命令。

商無寐的眼中是小孩子惡作劇的笑意，“本來我想親自動手，但是我現在改主意了。我要你殺了唐莫念。”

他的話語，帶著十足的惡意。

“不可能！”穆桑桑失控地喊出聲來，咬了咬牙，“除了這個要求，我什麽都答應你。”她猛然警醒過來，臉帶警惕之色，“你還要殺了唐莫念？他都快死了，你為什麽還不放過他！”

“唔，美人都這麽說了，我就給你個面子。”商無寐以手托腮，做出沈思的模樣，眼前一亮，“有了，你不聽我話，那我先殺了你，再殺了商無寐！我可真聰明。”

穆桑桑腳步一晃，險些站不住。她看著哈哈大笑的他，猶如看到了鬼魅。她深刻的知道商無寐不僅是個練武成癡的人，更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她根本就不用懷疑他會不會殺了他，死亡的陰影已經重重地壓在了她的頭頂。

“不……不要，除了這個，我什麽都可以答應你。”她苦苦哀求，穆桑桑沒有了以往的氣勢，此刻的她絕對不是在眾人面前表現出來的那般明艷動人，她眼中的恐懼在出賣她是有多麽害怕。在商無寐——她曾經的主子面前，她毫無尊嚴。

商無寐聲線冷淡，驟然情緒的轉變已經表明了他在忍耐的邊緣，“好，你不願意動手，那麽我親自來。想要活命，就不要進來。否則我會一刀劈了你。”

穆桑桑像是被雷擊了一般定住了。唐莫念在屋內昏迷，他的武功已經在這次試藥中散了大半，就是能坐起來也抵擋不住商無寐的一招半式。清屏樓中都是一群廢物，她毫不懷疑，如果她膽敢喊人，下一秒她的人頭就要落地。

看著商無寐一腳踏進了屋內，她越來越絕望，難道只能這樣死去嗎？只有她才知道，在商無寐身邊的每個日日夜夜都是對他的折磨，為了能逃出無寐宮，能像個人樣的活下去，她忍受了多少屈辱，才能脫離掌控。她不是沒有想過要殺掉商無寐永絕後患，可是上蒼到現在都沒有給她翻身的記會。

如今，她對現在的日子無比滿足時，商無寐卻要毀滅掉她好不容易建立的一切，包括她剛剛由自己主宰的生命——倘若她不聽話的話。

穆桑桑神色木然，不過是短短的時間，卻感覺自己像是被利刃捅了幾千刀，她不自覺地捂住了胸口，心中的陣陣絞痛在告訴她，唐莫念倘若死了，她會有多難過。而理智在腦中提醒著她，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閉嘴。

頓了頓，她將邁了一步的腳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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