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白的眼神之中帶著幾分防備，她低聲道：“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我這就去給老夫人請安。”

蘇小白向來註重禮數，即便不和老爺坐在一塊吃飯，她還是要去請老夫人出來的。

鈴鐺眨了眨眼睛，立刻掀了門簾。

外面春寒料峭，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蘇小白輕輕的緊了緊鈴鐺的領口，她笑著道：“從小到大，你的身子就弱，尤其在春天，容易勾起身上的老病。去扯點布，你自己做一身衣裳，瞧瞧這張小臉，凍得都發紫了。”

鈴鐺見狀，不由得淚眼婆娑。

做了蘇小白的下人之後，鈴鐺竟然有了主子的待遇。

這些年在蘇家，鈴鐺也沒少受苦。好不容易熬出了頭，也算是有了依靠。

大少奶奶帶人寬慰，她從不會呵斥下人。

鈴鐺有這樣的主子，心中自然是暖意融融。

鈴鐺哽咽了一聲，眼神中一個勁的泛淚花：“多謝大少奶奶體恤……”

“你也是，就不要在寒風中站著了。若是有事兒，就直接進門稟報。我房中的丫頭沒有那麽多的禮數。”蘇小白伸出手來輕輕地拍了拍環佩的肩膀，她推著淩夜朝著花廳而去。

環佩的眼神中帶著些許驚愕，她只是眨了眨眼睛，便不再說話。

二人落座，老夫人剛好走到花廳的入口。

夫婦二人見狀，立刻起身，給老夫人行了個大禮。

老夫人的手腕上纏著佛珠，她慈祥的一笑。

這位孫兒，是老夫人的心尖肉。

只可惜，淩夜這雙腿永遠不能站起來走路了。

否則這對璧人，看上去實在是登對不已。

只可惜造化弄人，才有了今日的因緣。

老夫人也不求別的，只希望孫兒健康長壽，孫媳婦可以為淩家開枝散葉。

“你們怎麽回事？好像臉色不佳，是不是你父親又刁難小白了？”老夫人一開口，便護著蘇小白，著實讓人心中一暖。

“奶奶，您說的是哪裏的話？父親也是您一手調教出來的，自然知道恪守本分。小白為了這個家，幾乎付出一切。父親也是看在眼裏的，他還想把蘇家的主事位置，交給小白來做呢！”淩夜的嘴有些快，他並沒有預料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才緩緩吐出了幾句話。

老夫人一聽，眉毛擰得像打了結一般。

蘇小白心中明白，老夫人是個非常傳統的人，她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淩家偌大的家業落在蘇小白的手中。

“還有這事兒？”老夫人立刻恢覆了往日的平靜，她的臉上並沒有任何表情。

蘇小白立刻上前，輕聲否定道：“老夫人不必掛心，父親只是一時興起，我已經和淩夜商量過了，讓他去勸勸父親，他老人家定會有別的打算的。”

沒想到老夫人輕聲一笑道：“有何不可？女人當家，也比那些不知所謂的男人強百套。我這個孫子，只會看那些閑書，至於為家裏賺錢，擴展人脈，根本不在他的思慮之內。”

外面冷風陣陣，蘇小白只覺詫異不已，並不敢多說話。

淩夜的語氣中帶著撒嬌道：“奶奶，您是害怕孫子管不好這一大家子嗎？您怎麽如此支持小白接管家族的生意？”

聽罷，老夫人笑了笑道：“瞧瞧外面的寒風，雖說已經到了春天，可是日裏的料峭，沒有消減半分。我們淩家更像這天氣，一直沒有回暖。而小白的學識和頭腦，一直在你之上。若只是因為這丫頭是個女人，就否定一切，恐怕有失偏頗。”

此話一出，一眾丫鬟婆子聽了，也覺得有些道理。

可是女人當家，在整個寶雞縣都是未開的先例。

好歹人家也是一帶的名門望族，自然是要愛惜名聲的。

萬一被別人戳著脊梁骨罵，淩老爺想要下臺，恐怕就沒那麽容易了。

一時之間，花廳中靜悄悄的。

下人們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的黑瞳之中愈添無奈。

後宅就是淩老爺的院子了，東西南北縱向，非常寬闊，一進院中，便可擡頭看到長勢極好的合歡樹。

這棵合歡樹，是淩老爺和夫人成親那年一起合力種下的。

哪怕風吹日曬，這顆合歡樹從來沒有枯死的跡象。

可是今年也不知怎的，那棵樹像是到了壽命，早早便了無生趣。

開春的時候，天氣寒冷無比，對這棵合歡樹來講，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老夫人站在花廳中，仍舊可以看到那棵樹的枯樹枝順著房頂，一路延伸出去。

看著老夫人目光柔和，蘇小白也只好輕輕地道：“老夫人，入冬以來，您的身子一直不好。其間又犯了老寒腿的舊病，不如……我在外面尋幾個郎中過來，給您和公公好好瞧一瞧吧！”

蘇小白辦事向來妥帖，她自知從外面請了郎中，淩老爺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可是有老夫人作掩護，淩老爺也說不出來什麽。

老夫人收回灼灼的目光，她一臉笑意的盯著蘇小白道：“瞧瞧這丫頭的小嘴兒，真真是比抹了蜜還要甜。如此甚好，你多從外面請回幾個郎中來，我要好好看看！”

老夫人如此聰明，她看著蘇小白那張惹人疼的小臉兒，神色之中帶著些許暖意。

不愧是淩夜自己看中的丫頭，娶了做正房媳婦也沒什麽不可。

雖說蘇小白出身低微，又是個庶女，本就配不起淩夜的。細細想來，淩夜雙腿若有隱疾，得此賢妻，也算是老天眷顧。

“時間不早了，我們坐下來吃點東西。你們忙了一天，可有什麽收獲？”老夫人落座，她隨手拿起一雙銀筷子，輕輕的撥弄著碗中的飯粒。

一想起生意二字，淩夜的心就涼了半截。

最近一段日子，淩家的生意每況愈下。如果不想想辦法，恐怕……這一大家子人都要跟著喝西北風了。

蘇小白一提起這事兒，就神情焦灼。

老夫人自知有些多嘴，這才伸出如枯樹皮一般的手，輕輕地拍了拍蘇小白道：“是我嘴雜，惹你們不高興了。生意這種事兒，還是要慢慢來的，有些事兒急不得，你們也不必放在心上，快點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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