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封佑很認真的在回答同學們的問題, 真正熟識他的人才能看出來其實他有些心不在焉。

封佑一邊回答著問題，一邊不著痕的掃視著周圍。

校長告訴他，昨天轉來的轉校生來的就是這個班, 但是……這個學校班級的人也太多了, 又都圍著他，擋住了視線，讓他一時找不到岳瑾。

……岳瑾到底在哪裏？

實際上岳瑾的座位就離封佑不遠, 只是人群一擋住了封佑, 他就不由自主往遠處搜尋，反倒忽略了更近的地方。

——所謂，燈下黑。

找了半天沒找到人的封佑神色有些失望，正沮喪的想找個借口離開給岳瑾發通訊消息, 一扭頭就突然看到了離他不遠處、人群縫隙間的一個座位。

那個熟悉的青年正一手托腮，悠然的坐在桌前，含笑望著這邊。眼中有些戲謔, 似乎在猜測要多久封佑才能發現他。

封佑心中一熱, 也不惱, 推脫了圍在周圍的學生們，就快步走了過去。

學生們本來還在詫異，這個新助教突然快步走向昨天來的那個轉學生, 神色還有幾分熱切。腦子轉得快的人都隱隱猜到了兩人一前一後來, 大概有點關系。

“你怎麽不說一聲？”岳瑾好整以暇的問。

“……我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來著。”封佑不由自主嘟囔。

學生們聽見封助教的語氣居然有些像在撒嬌一樣！這跟剛才的形象完全不符合啊餵！

“其實挺驚喜的。你進來的時候我都吃了一驚。”岳瑾實話實說，習慣性安慰的拍了拍封佑的手臂。

封佑沒說話，眼角的弧度卻彎的更柔和了。

岳瑾看著看著, 心中就一動，呼吸忍不住稍微急促了起來。

封佑敏銳的註意到了這個變化，但是顧忌著周圍這麽多人，只能投以遺憾的一瞥，幹巴巴的問：“咳，岳瑾同學，你要單獨接受輔導嗎？”

周圍立刻投來好多羨慕嫉妒恨的冷冷眼光。

岳瑾莞爾，當然是欣然答應。他故意看著封佑，一字一句的說：“那就請封助教好好指導了。”

封佑頓時結巴起來，剛才的風度氣質全丟到幾千裏外了：“……那、那是肯定！”

眼看著兩人自顧自的就出了教室，吳新還在講臺上，有些尷尬，但還是打起了圓場：“好了好了！同學們，我們趕緊上課了！”

先不說岳瑾只是來換換環境療養的，封佑名校光環太閃耀也是他惹不起的，人家倆一看也是相識……他還是識趣些好。

雖然說是封佑給岳瑾輔導，但一出班門，岳瑾就走在前面，封佑亦步亦趨的跟著。

等終於走到校園裏一處偏僻沒人的角落，岳瑾語氣輕松的轉頭問：“昨天視頻的時候看你那麽著急，今天見面了不急了？”

封佑還惦記著岳瑾剛才的反應，有心親近又不敢，只能眼巴巴的說：“當然急。”

岳瑾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怎麽了？”封佑緊張的抿緊了嘴唇。

岳瑾眼神圍著他繞了一圈，若有所思的說：“我只是覺得……你跟最開始我遇到的時候不太一樣。”

“人都會變的啊，我每天都變得不一樣了。”封佑勉強笑著說。他心臟砰砰跳了起來，生怕岳瑾問到他臉上為什麽要蒙黑布。

岳瑾若有所思的望進他的眼底，封佑情不自禁躲閃了起來。

岳瑾突然伸出右手，用食指輕輕描摹著他的唇形。指尖下是柔軟的觸感，讓人忍不住去想如果吻上會是什麽感覺……

但是不急。

還有疑問沒有弄明白。

岳瑾敏銳的察覺出那或許會是橫在他們之間的一道隔閡。現在不解決的話，以後說不定就會變成不能承受的炸彈爆開了。

他的食指從封佑的唇上劃到臉上的黑布，停住了。封佑幾乎是很明顯的僵住了，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

“我一直有個疑問。”岳瑾平靜的說，“你以前的臉和之後的臉我都見過。但是為什麽你還是怎麽都不願意讓我看到呢？這不由得讓我想到……”

封佑沒說話，只有些絕望又懇求的看著岳瑾。

如果他現在沒毀容，臉色一定是慘白的。

“我認為你的模樣不應該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我更註重內在。”岳瑾見他不語，特指似的又說。

封佑搖了搖頭。

他眼裏蘊含著苦笑和慘淡的意味，一只手不由自主拽緊了臉上的黑布。

岳瑾停頓了半天，才輕輕的說：“如果我因為你的臉就不再喜歡你，那其實我也不值得你喜歡。明白嗎，封佑……由你來決定我能不能看。”

封佑的手顫抖了起來，他非常矛盾。

連他自己都不願意多看那張面目全非、猙獰難辨的臉，又何況是要給岳瑾看？

這簡直就是要他把不堪的一面暴露給心上人一樣……誰不想給愛人看的是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但是他自己也清楚，這就是他心底最痛苦的心病。

如果不解決，兩個人的感情再好也只覺得是空中樓閣，水中倒影，他心裏永遠沒辦法踏實。

如果岳瑾真的接受不了他的臉……

那他就、他就——

封佑心中嘆了口氣，黯然的也想不下去了。

就怎麽樣呢？他也不知道。

封佑顫抖著，艱難的揭下了臉上的黑布。

與此同時他緊緊閉上眼睛，等待著反應。但似乎是實在好奇，他在閉上眼的那一瞬間前還是望了望岳瑾的表情。

——岳瑾的臉上露出了一抹震驚，徑直盯著他的臉。

封佑閉緊了眼，心中襲上來一抹尖銳的痛感。他有些喘不過氣。

“是異種幹的？”岳瑾的聲音打破了這陣怪異的寂靜。那聲音聽起來很正常，似乎和平時沒有什麽不同。

封佑的心似乎在慢慢往回落，睜開了眼：“沒錯。”

他看到岳瑾臉上充斥著壓抑的憤怒和心疼——平時在岳瑾臉上可看不到這種激烈的情緒。

封佑收緊的心臟也慢慢松開了，卻有些不自然的把黑布遮了回去。

“這就是我上次不讓你看的原因，現在你知道了。”他低聲說，“你也可以選擇繼續或者……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以後我們只是好朋友。”

這是他竭力想出的最好的辦法了。

如果岳瑾真的嫌棄他的話……那就由他提出來，以後兩個人只當朋友好了。

封佑心中苦澀。

“哦，只做好朋友。”岳瑾似乎沒有任何語氣的重覆了一遍這句話。

他扳起封佑的下巴湊近，在青年雙唇上懲罰似的狠狠廝磨幾下，然後盯著那雙黑眼睛問：“那以後，我們做這樣的朋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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