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之夜，這蠻女只要被攆出棚屋，被凍死誇張了，被周圍流竄的蠻漢拖走蹂躪，天亮以後被賣到牙街上的可能非常大。

可雨來也不敢留她們在棚屋中過夜，長夜漫漫，天知道她們會出什麽幺蛾子？有拉古、鷹部落的人做外援，她們什麽壞事都可能幹出來，雨來要給自己的小命負責。

他告誡鳳尾娬：“這四個女奴，不管是真無辜還是被卷進來的，今晚都不能留在這裏，等穰耷和黑水兩人忙活完，把人一起扔到牙街上，看她們的運氣好不好了。”

嬌滴滴的女孩震駭地連哭都忘了，角落裏被壓在男人身下的三個蠻女也簌簌發抖，篝火快要熄滅的時候，女奴被折騰地精疲力竭，包括那個輪空一回的嬌滴滴蠻女，雨來一人送了她們一件獸皮袍子，把人裹得暖暖和和。

“你們現在自由了，可以去城中尋找相好，也可以去牙街尋找買主，去找拉古或者鷹部落都沒問題。”只是不能留在這間棚屋裏。

四個女孩裹著皮袍面面相覷，臉上有憤懣不甘，也有被羞辱嫌棄的氣惱，被鳳尾娬全部攆出大門。

風和日麗，新的一天拉開帷幕，棚屋的門剛一拉開，一股和煦的春風灌進來，氣候明顯暖了，沒了前幾日的春寒料峭。

渺族老大步跑過來，直奔雨來，大口呼哧呼哧喘息匯報說昨晚上這一片棚屋鬧災。

“鋪天蓋地的竹鼠！少說也有幾千頭，每一頭都有火焰兔那麽大……”

雨來驚訝，竹鼠是蠻荒少見的兇獸，體型不大，喜歡掘地啃咬靈藥的根莖，落雪城明顯不符合這一要求，尤其是棚屋這一代，汙水橫流，人聲嘈雜，幾千頭竹鼠從哪兒冒出來的？

他想到拉古，憑對方一個失寵落魄小祭司，沒本事鬧出這麽大動靜，鷹部落或者其它什麽蠻部也不行，只能是落雪城中的赤焰貴人，因為意外導致的。

渺族老告訴雨來，這一批竹鼠跟尋常的不同，它們不吃藥草根莖，它們吃肉，昨晚好幾個部落的人被襲擊，生生啃咬成骷髏架子。

雨來毛骨悚然，如果事情屬實，要麽這不是竹鼠，只是看起來像竹鼠，要麽就是竹鼠因為某種原因異變，變得兇戾食人，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怎麽美妙。

他提醒渺族老小心：“實在不行的話，讓你們的族人晚上到我的棚屋裏住，大家擠一擠，還是住得下的，人多安全一些。”

渺族老點頭，他來的目的，就是想湊到雨來身邊，雖然對方只是個半大少年，但跟他在一起，莫名心安。

有了這一出，白天罟部落的人也不離開雨來，他走到哪兒，罟部落的人就跟著去哪兒。

這一幕落到有心人眼裏，更加有了發揮的餘地。

神殿裏，身穿白色亞麻袍的大祭司老神在在，盤腿坐在靜心草編制的蒲團上，身後香霧裊裊。

拉古弓腰在他身前匯報：“昨天在比鬥場，罟部落的人本來也在圍觀，卻在法罩爆炸之前突然離開，一個不剩下，這太奇怪了，那個叫鐵魚的小蠻崽子是因為替罟部落出頭賣虎蠍魚，才惹惱了芒，如果渺老頭膽小怕事，就不會帶領族人進入比鬥場吶喊助威，既然助威了，又何必中途離開？”

大祭司瞇著的眼皮撩了撩，依舊沒有睜開，拉古卻仿佛受到鼓勵，繼續密報：“我跟昨日幸存下來的人仔細問過，說法罩爆炸前，那個小蠻崽子連續三次做了同一個手勢，沖著的方位恰好是罟部落所在的地方，我懷疑是渺老頭收到提醒，搶先一步帶領族人遁走……”

他的猜測基本接近真相，雨來在比鬥臺上，確實沖渺族老打手勢，雙方結伴一路來到落雪城，默契非常足，連續三次做同一個手勢，老辣如渺族老，當即領悟到不妙，帶領眾人離開比鬥場，一個都沒有殃及到。

後果卻是被拉古這種有心人發現端倪，認定法罩爆發是雨來刻意造成的，結合鷹部落那名勇士的死，雨來身上的秘密越發引人側目。

拉古說到最後，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玉瓶，拔出木塞，露出兩根不長不短的黑頭發，昨晚他派出四個女奴，付出被蹂躪兩個多時辰的代價，拿到了雨來的幾根頭發，用於給大祭司施展法術。

那個一開始沒被黑水兄弟和穰耷看上的嬌滴滴蠻女，趁著湊近雨來的一瞬間，用鋒利的指甲隔斷了他垂下來的幾根發絲，藏在衣袖裏，直到脫身被攆出棚屋，交給了拉古。

現在，頭發被拉古交給了大祭司。

神殿裏，白發白眉的大祭司終於緩緩張開了眼，幾裏之外的雨來覺得自己仿佛被某種妖獸盯上了，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緊隨其後，他手背上的神杖刺青也開始急速震顫，這提醒他，確實遇到麻煩了。

他還不知道是那些女奴巧取了自己的發絲，如果知道，他會一開始就把人扔出棚屋，才不管會不會得罪拉古和鷹部落，跟自己的安危相比，那些人算個屁！

早就撕破了臉皮，再維持虛偽的面子有什麽意義？

但拉古也有遺憾，那些女奴始終沒能真的接近雨來，沒能引得他情動，否則就可以趁歡愛的時候，劃破他的脊背或者任何一處的皮膚，取得他的血液，那樣大祭司施展起法術，更加有把握。

即便是大祭司，施展這麽一次遠程攻擊法術，付出的代價也相當慘重，放眼落雪城，想要無限度使用不可能，只能有針對性的用在關鍵人物身上。

罟部落太弱小偏僻，渺族老這般人物，還沒有渠道知曉，城中大祭司擅長使用詛咒之術，如果知道，他一定會提醒雨來小心，不要讓任何陌生的人接近自己，並保護好自己一切貼身物品。

神殿密室之中，大祭司眉心的赤焰神火熊熊燃燒，漸漸地仿佛一個大火球，包裹住雨來的發絲。

所謂詛咒，本質就是精神力攻擊的一種，以赤焰之火尾媒介，威力極大，中招的人大部分死得不明不白，還可以藉此搜魂，從對方的神智之中收獲某種想要的信息。

大祭司施法的目的，明顯是後者，他想知道，這個蠻荒少年身上有什麽秘密。

那個鷹部落勇士的死，大祭司的看法跟拉古不同，他認為雨來跟他一樣，都掌握了某種神秘的詛咒法術，巫蠻大地，本來就是詛咒盛行的地方，雨來能一照面就咒死一名部落勇士，手段了得。

比鬥場法罩的爆炸，或許也跟詛咒之術有關，就是這一場爆炸，堅定了大祭司的看法，因為咒死某個人，還是單一的行人，但針對比鬥場那麽大的地方，那麽多的人，大範圍攻擊，只有傳說中的頂尖巫師才能辦到。

大祭司自己，還沒有用於群攻的詛咒術，他想探探雨來的底。

這世上的便宜，從來都不是那麽好占，大祭司小心翼翼，沒有因為雨來看起來只是一名少年，就放松警惕，甚至做好了自己被對方反噬，倒下去的準備。

拉古不信：“大祭司，憑你還能對付不了一個蠻荒野人？”

“年輕人，千萬不要小覷蠻荒，尤其是詛咒之術，他們比我們更有底蘊。”

大祭司眉心的赤焰之火漸漸平緩，把燃燒成琉璃般的火球逼入一個陶甕中，那裏密密麻麻擠滿了毒蠍、毒蛇各種毒物，周圍還有其它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他說得沒錯，這詛咒之術，從來都是巫蠻更正宗，他現在使用的，不過是從依樣畫葫蘆，效果大減。

幾息之後，雨來的發絲像種子一般，神奇地開始抽枝發芽，最後居然在頂端開出一朵花，花瓣中央，是雨來的臉，跟他本人一模一樣。

大祭司拿出一根細細的金針，“噗”一聲刺入花瓣中的小人眉心……

“啊！”一聲慘叫，正走在大街上的雨來慘呼一聲，仰面倒下，他抱著腦袋，疼得仿佛要炸開。

再然後，仿佛有人又極細極細的繡花針在往他腦海裏鉆，疼得他渾身痙攣，雨來從未遭受過如此劇痛，他下意識覺得自己中招了，卻不曉得對方使用了什麽陰謀詭計。

神殿裏，大祭司用骨針刺破自己的指尖，擠出幾滴血滴進花瓣中的小人口中，雨來忽然覺得一陣昏眩，劇痛漸漸遠離，神智卻開始渙散，他下意識抓住身邊人。

鳳尾娬攙扶住了他：“鐵魚，你怎麽了？”

“我……被暗算了，馬上回去。”

不待雨來吩咐，一行人立刻掉頭，繞過牙街，返回棚屋。

渺族老主張請巫醫，認為雨來是生病了，鳳尾娬嗤之以鼻，把雨來暈倒前的話告訴他：“拉古！一定是拉古勾結了落雪城的貴人，對付鐵魚！”

“那怎麽辦？”

“先等一等，看鐵魚能不能自己扛過來。”

鳳尾娬一錘定音，他們這些人在落雪城人生地不熟，招來的巫醫也極有可能是對方安排過來的，那樣還不如自己等死來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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