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烤肉的人，便圍在水窪旁，拿木瓢舀水沖洗一身的灰塵汗漬，耳邊聽著遠近叢林中各種不知名兇獸嚎叫，夾雜著黑水翀跟姀女不加掩飾的嘿咻，雨來有些不知今夕何年。

山蠻圭因為替他抵擋那些火刺受了傷，他去找丹女要了不要止血的藥草，替他敷上，其它幾個穰部落族人，也被火刺弄得遍體鱗傷，其中一個手臂上還有一個洞，硬忍著沒敢說，怕被當成累贅扔了。

丹女還算照顧族人，悄悄拿出今天采集到的藥草，躲在隱蔽處替族人敷藥，“這兩天主意別濺水，別被毒蟲爬到傷口裏，解毒的藥草不多了，也未必管用。”

那人唯唯諾諾，能活下去，誰也不想馬上死，如果能找到足夠多的水源和鹽礦，發現更合適居住的祖地，說不定他們這些人都不用死了也說不定。

希望總是渺茫的，但沒有了希望，跟死魚又有什麽區別？

雨來洗澡的時候，無意間讓水滴濺到眼睛裏，火辣辣的疼，活過神來的時候，又驚又喜，趕緊蹲下來，伸出食指在水窪裏晃了晃，放在嘴裏品嘗。

果然，有鹹味，這片水窪之下，極有可能藏著鹽井，就算沒有，說明附近這片區域，有鹽井的可能性很大。

他把自己的發現說給眾人，大家也按照他說的方法嘗了嘗，不算很鹹，卻絕不對不是野外水窪該有的味道。

眾人顧不得吃烤肉，當即拿出準備好的工具，先用水瓢把水窪裏的清水全部舀出去，一直舀到了底，不顧泥濘又挖又刨，並沒有雨來猜測的眼睛，而是一塊不算太大黑石，外形像一座饅頭山，圓萌萌的。

用清水沖洗幹凈，發現石頭黑得發亮，山蠻圭圍著石頭看了又看，還舉著火把仔細地看，確定這是極為罕見的墨鹽。

“這麽大一塊，拿到壅城，能換幾千金幣。”

接著他給眾人科普墨鹽的好處，“比一般的靈鹽靈力充沛，還能激發潛在的圖騰之力。”

他看向黑水亥、黑水翀，“這塊墨鹽你們自己留著路上用，對你們完成蟒蛇變有好處。”

當下，便開始分贓，把大黑石敲打成兩半，黑水亥、黑水翀一人一大塊，剩下的小碎塊，分給其它幾個黑水蠻部族人。

雨來問山蠻圭：“這塊石頭出現這裏，是偶然的，還是附近還有？”

山蠻圭搖頭：“應該沒有了，墨鹽跟山鹽不一樣，山鹽還有可能一座山都是，墨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遇到一塊是一塊。”

雨來想起自己在東鳧山脈裏找到的血玉鹽晶，那種算是地底下孕育的，都是天生地養的寶貝。

“圭，你見到過紅色的鹽沒有？看起來像是靈石，晶瑩剔透，還散發出濛光？”

山蠻圭沒有立即回答雨來，反問他：“你見到過？”

雨來點點頭， 說自己曾在某個高大空曠的溶洞裏，離地七八丈高的地方，見到這種血鹽。

“那片溶洞裏，倒垂的巖晶赤紅如血，嶙峋如火玉。我給它們起了個名字，叫血玉鹽晶，後來我問了族老，他告訴我說，血玉鹽晶原本是山體中含有微弱靈力的鐘乳石，被龍血藤的根系包裹纏繞以後，藤蔓日夜吞噬晶石中的靈氣，並把它吞噬掉到的靈獸血肉中蘊含的鹽分浸入到晶石中，千百年日積月累積而成，極為罕見。”

換句話說，血玉鹽晶的出現，一般要伴隨著極為罕見的靈植，像雨來當初那次，血玉鹽晶吞噬的兇獸多了，血肉中蘊藏的鹽分會消弭了龍血藤蔓的活力，腐爛龍血藤的根系，枯萎而死。

血玉鹽晶激發氣血，消弭獸穢，蠻荒之人的食譜，大部分是兇獸肉，雖然營養豐富，卻也包含各種雜質，使用血玉鹽晶，能最大程度減弱損害，尤其是像黑水玄蛇部這種圖騰之力跟靈鹽息息相關的蠻部。

黑水亥、黑水翀聽雨來說得神往不已，尤其是黑水翀，抓耳撓腮，連噗咚姀女的事都忘了。

雨來壞心地補上一句，說自己發現血玉鹽晶的時候，還在旁邊一個半人高的石窠裏，找到了整整一窠石乳，湊近了嗅，淡淡的清香讓人陶然欲醉，舒服地五臟六腑連同周身所有毛孔都愜意地舒緩張開。

“跟我一起進入山洞的同伴，舒服地嘴裏嗬嗬嘶吼，酥軟倒在地上，那種感覺，比睡蠻女還快活十倍。”

一整個晚上，眾人都在亢奮中度過，隔天早上起來的遲了，反正尋找鹽礦和水源，都不是一時半刻的事，而且他們已經有了不錯的收獲，就算此刻掉頭返回部落，也不至於沒辦法跟族人交代。

慢悠悠地走在路上，黑水翀還迫不及待地試驗了一下墨鹽的效果，只需要拇指大一團，就能幫助他在幾息之內蛻變完畢。

其它幾個黑水玄蛇部族人，吃了足夠的墨鹽以後，破天荒也完成了夢寐以求的“蟒蛇變”，變得徹徹底底，半點沒有遺漏。

“太好了！如果這種墨鹽足夠，我們哪裏還用得著懼怕黑鷹部？那些該死的黑鷹再敢沖到部落裏，就把它們的脖子全部勒斷！”

黑水翀眉飛色舞，對黑鷹部的怨念頗深。

邊說邊趕路，那邊順眼就往哪裏走，只要不撞上厲害蠻獸，去哪邊都可以，丹女趁機采集到不少難得一見的靈藥。

越往前走，周圍的草木灌木越是高大，野草都長到腰部，甚至比姀女還高，雨來不大習慣這種環境。

丹女也提醒大家：“小心毒蟲！”

草木風貌之處，毒蟲出沒，這句話蠻荒之人都記得牢牢的，記不牢的都死了。

一路前行，厲害毒蟲暫時沒發現，雨來的臉上卻紅腫一片，除了蟲子叮咬，還有他自己扇巴掌打的。

短短幾十丈遠的路程，就變生肘腋，嗡嗡嗡的聲音聽得人頭皮發麻，雨來下意識認定是食人蜂，就算是普通的毒蜂，只要數量多了，也夠他們這些人喝一壺。

讓他們驚喜的是，這些毒蜂傾巢出動，攻擊的主要對象卻不是他們，而是前方草坡下另一只狩獵隊伍。

那群人渾身黑乎乎，毛發粗硬像豬鬢，跟羆蠻的大牲口相比，這群人的形態表情更接近野獸，還是蠻橫蠢笨沒開靈智的那種。

仗著身形剽悍，氣勢兇戾，一般蠻民都不是對手，被這種蠻部打敗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男的不分老弱幼，直接拖出去剁了餵兇獸，剩下蠻女不分美醜，全部關起來嘿咻。

此刻被毒蜂盯上，他們拿出一塊獸皮往頭上一披，撅著屁股逃竄，轉眼逃得不見蹤影。

雨來這邊也如法炮制，躲開了毒蜂，萬幸不是東鳧山脈中那種赤火毒蜂，鋒利的口器能撕開皮肉，披著獸皮也不一定管用。

跑了一段路，他眼尖的發現灌木叢後摔著兩個碩大的蜂巢，每個都有磨盤那麽大，麻黃色的蜂蜜幾乎要溢出來，瞬間明白那群黑彘族人為何會被觸怒蜂群，原來是毀了人家的老巢。

蠻民想要蜂巢，不外乎是為了吃蜂蜜，毒蜂兇悍，此物不易得，又是煉制避毒藥物的好材料，所以……

黑彘族人功虧一簣，都已經把蜂巢戳到地上了，卻挨不住毒蜂的圍攻，便宜了雨來，他用獸皮一個一個裹住，收進腰間的雙靈罐裏，其它人忙著躲避毒蜂，居然沒人察覺他撿了漏。

山蠻圭倒是瞥了一眼，悄悄告訴雨來，黑彘族人冒險戳蜂巢，八成是為了討好鳳尾部。

“鳳尾部都是蠻女，喜歡甜食，黑彘族人長得粗陋，不得人家歡心，只能從其他方面下功夫，獵物什麽不稀罕，蜂蜜罕見。”

雨來嗤笑：“一群豬精，還妄想吃鳳凰肉。”

山蠻圭不以為然，“黑彘部雖然看著人憎鬼厭，戰鬥力強悍，人數又多，一湧而上，等閑蠻部都不是他們的對手，這些年流竄各地，禍害了不少蠻部。”

如果穰部落的鄰居是黑彘部，穰耷再怎麽“老當益壯”，都被剁成肉醬了，姀女和丹女，下場也好不到哪兒去。

按照山蠻圭的說法，大大小小的黑彘部，每年都給壅城牙街貢獻不少蠻女。

兩人一前一後，正聊女人聊得開心，頭頂的半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急促的戾叫：“尜——！”

“尜——尜！”

四周茂盛的草木遮擋了眾人的視線，也讓他們誤判了兇鳥的來路，回過神來的時候，雨來和山蠻圭這對臨時拼湊的cp，已經兩腳懸空，吊在半空中。

兇鳥抓的都是他們腰間的獸皮，所以他們是一個仰面朝天，一個俯趴朝下，離地幾十丈的高空，只要敢掉下去，分分鐘變成肉醬。

山蠻圭的運氣比雨來還慘，抓他的那只怪鳥一開始抓到是他的頭發，頭發！頭發！！

一個魁梧彪悍的男人，光靠頭發怎麽可能支撐住重量，怪鳥眼見他往下掉，無師自通的抓住他的獸皮裙，一大把的頭發飄蕩在高空，那是山蠻圭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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