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來直接召喚眉心石卵，請它幫忙看看，這座山洞還有什麽古怪，石卵凝聚出一面光鏡，露出三座只能容一人彎腰鉆進去的雕花石門。

雨來按圖索驥，很快找到這三座石門，指著上面的花紋問娜姬：“知道這是帝都哪個家族的徽記嗎？”

娜姬凝神仔細看了幾眼，呼吸陡然急促，沒有告訴雨來是哪一家，只催促他趕快再快，“最多再耽擱一柱香時間，我們就得離開！”

牲口猙不滿，指著山洞繞一圈：“金幣！債務！”

這頭羆蠻大牲口口齒不利索，話說得少而精，一開口就打人七寸，娜姬所有的麻煩，都跟債務有關，解決那些問題，有金幣就可以。

娜姬明白猙的意思，無奈苦笑：“猙山掌，有些人是你們招惹不起的。”

猙不屑：“墾荒團？！”

夔把這頭大牲口拉到身後，勸娜姬別著急，別生氣，有話慢慢說：“如果我們真的惹不起，可以放棄這些東西。”

娜姬一邊往雙靈罐裏塞珠寶，一邊回應他：“不必放棄，就裝作是路過撿到的，如果你們什麽都不拿……更讓人猜疑。”

所幸，撈珠部寨的無品少而精，只要儲物罐足夠，想要搬走不難，又有羆蠻猙這幾頭大牲口當苦力，很快收拾妥當。

離開之前，天變才剛露出一絲魚肚白，娜姬從篝火堆裏撿起一根燃燒的木材，扔進不遠處的蒲草棚上，烈火洶洶，轉眼吞噬了整個蠻部。

雨來對娜姬刮目相看，夔也微笑起來：“娜姬小姐，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不像是個貴族嬌小姐，像個蠻荒匪徒？”

“我們霍克家族祖上，是馬賊。”

娜姬說罷，看向雨來左手拇指，那裏戴著一只濛光繚繞的儲物戒，看華麗騷包的款式，就不像是蠻荒出品。

“小族長，可以讓我看看你手上的戒指嗎？”

雨來一驚，下意識地攥起拳頭，剛才儲物罐不夠用，他把紫眼麻吉的儲物戒拿了出來，娜姬眼尖，居然發現了！

看雨來躲閃，娜姬更加了然，壓低嗓門靠近他耳畔：“我不管你怎麽拿到這個東西的，記住別再讓其它人看見，攀木公爵會像瘋狗一樣，到死都咬著你不放！”

身為帝都名媛，娜姬認識麻吉，知道這枚儲物戒對麻吉的意義，除非他死了，否則不會讓別人拿走這枚戒指。

雨來默默摘下儲物戒，塞進獸皮兜裏藏起來。

騰空而起的時候，下方的蠻荒部寨已經燒成火海，鬼嬰沒有出現，不知道是去別處吞噬氣血，還是畏懼邪靈氹躲了起來。

快要抵達荷葉蕩的時候，雨來撲扇的血羽翅膀，提醒夔別從玄鐵鏈橋進去：“我們繞道東鳧山脈，從那裏返回雨蠻山，避開小天街和河西蠻部。”

百蠻節已經過去一個多月，深秋籠罩了蠻荒，從空中往下俯瞰，蒼翠濃郁的叢林灌木枝葉枯黃，火焰兔、赤融鳥、鳳尾雉雞的毛色也沒有從前鮮亮，灰撲撲的莽獸到處亂竄，毒蟲開始蟄伏到草窠淤泥中。

羆蠻覺醒的熊爪圖騰，很多族人開始冬眠，跟牲口猙一起出來的羆蠻梟，坐在翅羽秘寶上，就開始打呼嚕，同伴怎麽呼喚都不醒。

猙摸了摸他的額頭，確定是冬眠了，嘖了一聲不再管他。

雨來好奇：“猙山掌，你什麽冬眠？”

猙不屑，砸了一下結實的胸膛，示威似地嗷吼兩聲，他的體魄遠勝族人，又剛剛突破到開靈境，冬眠距離他很遙遠。

夔坐在娜姬的黑翎大鵬背上，特意繞道快活林附近，那裏依舊有數百兇神惡煞的鎮蠻軍盤查進出山林的蠻民，呼喝詈罵聲、鞭打皮肉聲、淒厲求饒聲混雜一片。

哪怕嚴冬即將到來，督司府也沒有放松半分，看到空中飛過的黑翎大鵬，立刻吹哨示警。

娜姬憤懣：“他們明知道這是我的坐騎，還這麽囂張！一點沒把霍克家族放在眼裏！”

“別忘了，你們霍克家族變成今天這樣，督司府也出了一份力。”

夔無意跟鎮蠻軍起沖突，調轉方向，返回荷葉蕩，落到山頂神廟裏的時候，霞光穿透瘴癘霧霭，撒在屋檐上的三座星帝墳上，金燦燦一片。

從撈珠部落帶回來的財物，堆滿了偌大一座神廟，蘿莉姬被驚動，走出來看，第一眼就被堆成幾座小山的兇獸皮毛驚嚇住，起碼有幾千張，大的有幾十丈方圓，小的有一丈方圓，根根發毛氣血蓬勃，不似死物，濛光流轉，仿佛還披在那些猙獰兇獸身上，隨時能動起來。

“你們……從哪兒弄到這些獸皮？打劫了帝都來的商隊麽？”

蘿莉姬問得忐忑，仿佛這些兇獸皮會咬人一樣，雨來嗤笑：“羅蘭小姐，這些都是我們撿來的，那個部寨的人都被鬼嬰弄成幹屍了。”

蘿莉姬不信，“蠻部裏有會有這種兇獸皮？”

“兇獸皮本來就是蠻荒特產，你們帝都貴人身上穿的用的獸皮，都是從蠻荒運過去的。”

桑姬語塞，耐心地跟“蠻荒小野人”科普，兇獸皮是蠻荒出產沒錯，但想要得到這種等級的獸皮，不是普通蠻民能辦到的。

“想要獵殺這種等級的兇獸，要深入東鳧山脈，一般蠻部辦不到，就算偶然得到幾張獸皮，也鞣制不出這種效果，鞣制它們的困難程度，一點不比殺死它們小……”

娜姬附和，蠻荒最好的出產，從來都不在蠻民手中，而是掌握在帝國大世家手中，就像這種兇獸皮，世家會組織強力強悍的狩獵隊，深入東鳧山脈，獵殺的時候盡量不破壞皮毛的豐沛完整，鞣制也有專門的工匠，用貴比黃金的配方，一點一點磋磨出來。

夔聽得嘆氣，知道娜姬和桑姬說得是真的，荷葉蕩的部落只要得到一塊不錯的兇獸皮，絕不會自己動手鞣制，連清洗幹凈都不需要，血淋淋的送到小天街的店鋪裏，能賣個不錯的價錢。

如果鞣制過了，就只能留下給部落首領制作衣服。

蘿莉姬警告夔：“你是河東的大山掌，不要把災禍帶到荷葉蕩，你惹不起這些兇獸皮背後的主人，馬上……”

“馬上送回去，跪在那個神秘家族腳下涕泣求饒？抱歉，羅蘭小姐，我們辦不到！”

雨來不等夔說話，一口懟了回去，不屑地看著蘿莉姬：“帝都的貴人也好，神秘世家也好，既然到了蠻荒，就請遵守蠻荒的規矩，他們有辦法弄到這麽好的兇獸皮，有本事鞣制出來，是他們的本事，我們能撿到，是我們的本事，大家都是各憑本事，憑什麽讓我們低頭？”

傻乎乎的送上門去任人發落？呵呵噠！蠻荒野人是淳樸，不是愚蠢。

桑姬急得原地轉，不再搭理雨來，直接勸說夔：“大山掌，最近荷葉蕩來了許多帝都的家族，霍克、藍焰、紫羅蘭、鋤禾、紅羅、雷狐、鹿尚……很多都讓人尊敬不起來，也許讓你產生一些錯覺，認為帝國的世家不過如此……”

“羅蘭小姐，我從未輕視過……”

桑姬擺手阻止夔的話：“夔山掌，如果你真的這麽瞧得起帝國世家，就不會縱容敖族長購買流放貴族，還讓她們給蠻荒野人當鴇女，你們這樣侮辱貴族，會給自己帶來災禍，在帝都，有很多頑固的……”

“羅蘭小姐！”

夔正色看著桑姬，不滿她話中的歧視，打斷了她的勸阻。

敖要建鴇院的事，一開始他是不同意的，但族人讚成，蠻荒風俗如此，他也不好強硬反對，讓人給青壯族人制作了爻簽，每支簽上十朵爻紋，進入一次抹掉一朵，一個月內最多進入鴇院十次，每次還要給鴇女一枚銀幣做酬勞。

夔盡力做到做好，如果桑姬指責他不該建鴇院，他還能接受，指責他不該用落魄貴族當鴇女，說這樣是“侮辱貴族”，會給族人招災惹禍，他脾氣再好也要發怒。

最近幾個月，東疆來了好幾百位流放貴族，爵位普遍在子爵以下，年紀有老有少，素質良莠不齊，普遍看不起蠻民，覺得他們是不通教化的野人，偏偏還喜歡玩弄年輕美麗的蠻女！

貴人們看不上小天街這種閉塞坊市，湧到督司城的牙街，買牲畜一樣挑揀蠻女，稍有不馴就揮舞鞭子，等到他們倒黴了，家眷被鎮蠻軍拖到牙街上拍賣，蠻民出高價買回去，讓她們做同樣的事，就成了“侮辱貴族”、“招災惹禍”！

夔看著桑姬，盡量讓自己語氣平和：“羅蘭小姐，山腳那座鴇院裏，很多人從前真的是貴族，被鎮蠻軍拖上牙街，就是俘虜，被我的部落買回來，就是女奴，我們想讓她們做什麽，就得乖乖去做！從前她們對待蠻女，也是這麽呼來喝去，你怎麽沒覺得她們侮辱蠻民？”

桑姬反詰：“夔山掌，我知道這麽說會讓你覺得不舒服，但這就是真相，你們要建鴇院，可以買蠻女，何必買流放貴族的家眷？督司府把她們送去牙街，只是做做樣子，每人一千金幣的高價，就是想讓蠻民知難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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