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姬喜出望外，確信雨來見過她的金頂雪鷹，正要問問它怎樣了，有沒有被蠻荒雷鷹欺負，雨來猛然擡起頭，盯著她深紫色的眼眸：

“羅蘭小姐，我猜你的坐騎不是被蠻荒雷鷹拐走了，是被一個叫伏桑的帝國大祭司搶走了，他來我們雨蠻山的時候，身邊就跟著這麽一只坐騎……”

桑姬：……

半晌，她回過神來，訕訕分辯：“也許……是吧，我的金頂雪鷹非常名貴，被那個大祭司看上了，硬搶怕得罪羅蘭家族，派一只雷鷹過來。”

雨來看著蘿莉姬躲閃的紫眸，想起東鳧山脈裏被他殺死的紫眼青年，那個叫麻吉的蠢貨，身邊也養著一只雙頭妖鷹。

如果桑姬就是伏桑大祭司，身邊的坐騎也不會太弱。

“羅蘭小姐，你的金頂雪鷹，是兇獸還是妖獸？”

“一階……妖獸。”

“那搶走你雪鷹的蠻荒雷鷹，是等級更高的妖獸？”

“嗯，起碼高出兩階，兇焰滔天地沖過來，差點抓斷了我的脖子！”

蘿莉姬心有餘悸，雨來也驚奇。

他從未在蠻荒見過妖獸，夔、敖、猙、魃也從未見過，他們都是普通的蠻荒首領，長久卡在體巔峰的修為，東鳧山脈外圍瘴癘濃郁，辟瘴丹的效果不盡如人意，從外圍全身而退都不容易，深入其中九死無生。

終年徘徊在山脈外圍的蠻民，自然沒機會見識到妖獸。

雨來猜測，被修士豢養的妖獸，跟在蠻荒中廝殺成長起來的妖獸，戰鬥力和兇悍程度不可同日而語。

娜姬帶到蠻荒的那三只坐騎——黑翎大鵬、三眼火鴉、青鱗妖鷹，個個都是妖獸，還沒怎麽深入山脈，就兩死一重傷。

他問娜姬：“你們帝都的那些貴族，大部分都有一頭妖獸當坐騎？”

“不可能，妖獸很罕見，只有頂尖貴族的繼承人才有可能擁有，你看到娜姬帶來好幾只，那是藍焰家族想誆騙她來蠻荒，平常她就只有那只黑翎大鵬，還是她小的時候，上一代霍克公爵送給她的。”

“我見過三眼火鴉，有沒有三頭的妖獸？”雨來不動聲色地把話題往紫眼青年身上引，既然兇獸坐騎罕見，麻吉和他的雙頭妖鷹就不可能默默無聞。

果然，桑姬說起麻吉：“鋤禾家族的麻吉，養了一只雙頭妖鷹，非常聰明，差一點就能口吐人言……”

“這麽厲害的西兇獸坐騎，也是他家裏的長輩送給他的？”

“是他的爺爺攀木公爵送給他的成年禮。”

“麻吉是鋤禾家族的繼承人嗎？”

“算是吧，鋤禾家族有兩個公爵——煜日公爵和攀木公爵，麻吉是攀木公爵唯一的孫子，繼承自己爺爺的爵位沒問題，但想要成為鋤禾家族的繼承人……大家最看好的是曙古子爵，可惜是個私生子，很難獲得鋤禾家族的承認。”

“已經獲得承認了，現在他代表鋤禾家族，要在荷葉蕩墾荒。”

桑姬困在雨蠻山上，外界消息不夠靈通，既不知道麻吉已經死在東鳧山裏，也不知道曙古十天前就抵達荷葉蕩，聽到雨來的話，微微驚訝：“在荷葉蕩墾荒？種植血靈麻？！”

雨來冷嘲：“他們的計劃出了差錯，鳩山召喚的鬼嬰沒能覆滅荷葉蕩，河東安然無恙，河西的蠻民也沒死絕，白忙活一場，施天正還被情人蠱惑，一腳踢開鋤禾家族，要自己種植血靈麻。”

“自己種植……施督司瘋了嗎？！血靈麻——”

“血靈麻有暴利，金幣使人瘋狂！東疆蠻祭重啟，蠻部越來越難駕馭，施天正的督司官位不穩，想趁著他還能掌控局面，撈一筆走人，沒什麽意外的。”

“可他畢竟是東疆的執政官，血靈麻……”

“就因為他是東疆的執政官，他才有本事種植血靈麻！今天曙古代表鋤禾家族，跟那個太羅一起來找雨蠻部落，勸我們在河東也種植血靈麻。”

桑姬半晌沒說話，施天正在河西種植血靈麻，河東的處境危險又尷尬，種或者不種血靈麻，都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秋意涼涼，山風吹得翎羽翅膀簌簌顫動，雨來怕蘿莉姬覺得冷，駕馭著秘寶飛往雨蠻山頂，緩緩落到她住的神殿門外：“天晚了，早點休息吧，這個秘寶你也拿著，悶的時候跟飛一會，沒有我陪著，別再往小天街上去。”

桑姬一楞。

雨來耐心地勸說，“很多人不相信你是羅蘭家族的小姐，把你當成騙子，你不想暴露秘密，不想惹來麻煩，就乖乖呆在神廟裏，悶了就去找娜姬聊天，等我忙完這陣子，會想辦法幫你梳理經脈，解除封印……還有，別再盯著那幾棵死樹看了，它們幫不了你。”

重新回到山腳溪岸邊，篝火依舊熊熊，酒缸大多空空，卮蠻馭喝得東倒西歪，大聲跟人商議什麽時候去督司城冬訓，帶多少獸肉幹糧。

雀蠻槁潑他冷水：“不必了！蜥蠻豸那混蛋已經貼出告示，說這次東疆集訓不去督司城裏的軍營，全部去河西，你什麽幹糧就不用帶，幹完活回你們卮蠻部落吃飯睡覺。”

卮蠻馭驚訝，酒嗝都停了，從暖烘烘的篝火旁坐起來：“去河西……幹什麽？”

雀蠻槁冷笑：“施督司要在河西種植血靈麻，趁著還沒天寒地凍，先把靈田一片片開墾出來，丈量好了，免得耽誤開春撒種。”

一萬多名巡山軍，“冬訓”三個月時間，絕對能把河西整飭的煥然一新。

在施天正、驪女這些人看來，巡山軍去鎮蠻軍營房裏掃馬廄，跟來河西揮鋤頭沒區別，都是免費幫著督司府幹活，卻忘了這些“巡山軍”都是東疆蠻部的首領，淬體巔峰修為的高手，督司府打著“集訓”的幌子讓他們掃馬廄、修繕營房就算了，墾荒鋤地種植血靈麻算怎麽回事？

烏鬼爪死了，荷葉蕩佐領空缺，蜥蠻豸成了新一任佐領，上任三把火，燒得河東河西雞飛狗跳。

更離奇的是施大少取代鳩山，成了河西新一任大山掌！驪女成了鬼蠻的山掌，統領河西九蠻墾荒，鵠蠻隼年少氣盛，頂撞了她幾句，被施昊用勾魂鞭抽得奄奄一息，族人拼死才把人搶回去。

雨來坐在篝火旁，邊吃烤肉邊想心事。

施天正把一萬巡山軍弄到河西冬訓，除了幫他整飭河西麻田，還為了震懾河東蠻部，一旦被他找到機會，讓巡山軍與河東蠻部交惡，幾十萬弱雞蠻民對陣一萬多名淬體巔峰修士，覆滅只需要一個晚上。

白天在雨蠻閣，曙古、太羅建議河東種植血靈麻，態度看似客氣實則囂張，是吃定了雨蠻部落沒奈何，不提即將到來的巡山軍，只說河西，就有兩件事情需要雨蠻部落面對：

一是前任大山掌鳩山，他跟鬼嬰合體以後實力莫測，被邪靈氹驚走不知所蹤；二是蜥蠻部落覺醒圖騰，覺醒了多少人，神通是什麽，威力有多大，不得而知。

雨來猜測，鳩山那晚被震山弩箭射穿喉嚨，不得己獻祭肉身，跟鬼嬰合二為一，讓鬼嬰的實力大增，從一個發育不全的怪胎，長成五六歲大的正常嬰童。

邪嬰想吞噬河東蠻民血肉，被邪靈氹驚走，一旦被它和鳩山抓住機會，今日河西就是明日河東。

就算他們忌憚邪靈氹，不敢再來荷葉蕩，去東疆其它地方吞噬蠻民氣血，不斷成長壯大，早晚可以跟邪靈氹一戰，眉心石卵都不見得能對付它。

蜥蠻部落蠻祭成功，跟曙古送給鳩山的那件上古蠻寶有關，鬼嬰當晚吞噬了河西八個蠻部，不會單單放過蜥蠻，還被蜥蠻趁亂覺醒圖騰——一只黧黑色的大蜥蜴。

跟雨蠻、羆蠻的“舉族覺醒”相比，蜥蠻覺醒圖騰的族人不到一半。

雨來找到一個河西流蠻首領，他目睹過蜥蠻祭靈現場，說親眼看到蜥蠻族人的頭顱變成蜥蜴腦袋，猙獰恐怖，說一個沒有左臂的蜥蠻青年，慢慢長出新的手臂……

河東沃蠻也有類似的圖騰神通，沃蠻的獠首覺醒圖騰的時候，一條腿被毒蟲吞噬得露出白骨，卻能把其它地方的血肉挪移過來，覆蓋住白骨，瞬間痊愈。

但如果把沃蠻獠首的腿砍斷，他是沒辦法重新長出一條新腿的。

沃蠻的“豸”圖騰愈合能力強大，只針對皮肉之傷，蜥蠻的愈合能力更強，能斷肢重生。

夔、敖、猙、魃幾人聚在一起閑聊，並沒有表現出太多擔憂，經過鬼嬰之變，河西與河東的實力大大不同，河西折了鳩山這個開靈境大山掌，折了九成的族人和全部流蠻，只剩下一個幾千人的蜥蠻部落和幾百名淬體巔峰的精銳。

再看河東， 夔、敖、雨來和剛剛突破的牲口猙，都是開靈境，沃蠻、詈蠻兩家最弱的蠻部，一個舉族覺醒豸圖騰，一個老巫重煥新生，垚、愆兩個山掌也突破到淬體巔峰。

現在的河東，算上槁、奕、懍這些流蠻首領，淬體巔峰修士一千幾百人，高端戰力碾壓河西，如果不是驪女狡猾，想出種植血靈麻這種損招，扯了督司府的大旗，槁、奕、懍這些流蠻首領就能屠滅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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