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香時間過後，河東岸出了敖、夔、猙、魃這些河東蠻部首領，就剩下鶚蠻隼這些人。

鳩山目光陰鷙地盯著鶚蠻隼，語氣森冷：“你真不回來？”

鶚蠻隼氣惱：“昨晚我父親帶著山掌、獠首一起去找你，全都沒有回來，今晚你們祭靈，他們也沒有出現，都被你殺死了吧？現在還想誑我們過去送死，做夢！”

鳩山冷笑，不解釋也不分辯，昨晚鶚蠻的族長、山掌、獠首一起找上鬼蠻山，勸說他別使用來路不明的聖物蠻祭，避免發生不可挽回的後果，字字句句都觸痛鳩大山掌的逆鱗。

鳩山為了避免消息走漏功虧一簣，只能痛下殺手幹掉鶚蠻的三個首領，還把屍體塞進雙靈罐中，隔天晚上蠻祭的時候扔出去給鬼嬰吞噬。

按照鳩山的計劃，河西九蠻所有人，不分首領還是蠻民，統統就要死光死絕，現在他要騰出手來對付河東蠻部，暫時用話安撫河西的殘餘蠻部，一旦鬼嬰得手，河東變成鬼蜮，他還要回頭清理河西之地。

血靈麻所到之處，活人退避，不分是來自河東，還是來自河西。

雨來早在鳩山要求河西蠻部返回的瞬間，就高度戒備，猜測他是不死心，親自帶著鬼嬰來荼毒河東蠻民。

果然，鳩山不等那些竹筏抵達西岸，頭頂陡然浮現一張獸皮，一開始只有巴掌大小，迎風漲大成一丈方圓，緩緩蠕動著繼續擴大，百息之後已經遮住小天河上空，朝著雨來站立的方向撲來。

雨來疾退數步，站到高坡之上，手拎火把，趁著亮光仔細打量半空中的獸皮，仿佛是血肉築成一般，猩紅猙獰，無數的血絲繚繞回旋，中間躺著一個三尺高的嬰童。

發育的極為畸形，除了頭顱、五官還算正常以外，它沒有四肢，沒有性別，沒有神智，巴掌大的小臉也跟鬼蠻老巫一般，左側煞白，右側漆黑，雙眼睜合，能看到他的眼珠也一黑一白。

稍一試探，雨來就發現，這只鬼嬰視物不靠眼睛，靠鼻子，或者說靠對吞噬的垂涎渴望，哪裏氣血濃郁磅礴，它就盯著哪裏，山掌夔和羆蠻猙最先被盯上。

詭魘獸皮血氣恣睢，滋滋漲大，鬼嬰眨動兇戾的雙眼，一點點從獸皮中掙脫出來，飛上半空。

緊接著，巨大的詭魘獸皮虛化成紫黑色的血霧，驟然撲向河東方向，沖到夔、敖、雨來站立的人群中，濃郁的血霧把河岸邊人群全部籠罩，驚惶喊叫聲此起彼伏，誰也看不清裏面發生了什麽。

鳩山面露得意，此刻站在小天河東岸的，幾乎都是河東九蠻、流蠻的首領，幹掉了這些人，整個河東群龍無首，詭魘毒霧一個時辰就能把幾十萬蠻民化為飛灰。

鬼嬰得到這麽多的氣血滋養，必然可以誕生靈智，成為萬年來首個圖騰化形的聖靈。

鳩山身為“聖靈”的主人，不但可以覺醒圖騰，還可以借助鬼嬰領悟圖騰神通。

他靠赤焰圖騰領悟到的“詭魘”、“妖伴”，都威力有限，不倫不類，傳說中的詭魘神通，一旦施展，可以惑亂千裏之內所有活物的神智，妖伴神通可以降服高階妖獸。

鬼蠻圖騰神通中的“刕歌”、“輪生”，鳩山憑借赤焰圖騰怎麽都無法領悟，還被反噬受傷。

萬年前流傳下來的典籍記載，“刕歌”一曲，可以勾他人魂魄，殺人於無形；“輪生”則可以讓自己神魂不死，神智不滅，奪舍不同軀殼重生。

鬼蠻老巫現在的狀態，算是閹割版“輪生”，他壽元耗盡，沒辦法直接奪舍重生，只能先寄居在鳩山的妖伴身上，日夜磨礪神魂。

蠻荒兇獸毒蟲出沒，稍有不慎便死於非命，但死去的只是肉身，如果神魂能“輪生”，等於多了幾條命。

鳩山身為蠻荒首領，不可能對鬼蠻部落毫無感情，否則也不會把祭靈大典拖延到現在，最終，為了這只鬼嬰，他葬送了部落，毀了河西九蠻。

小天河上空，鳩山目不轉睛地盯著詭魘血霧，大約是見到血食太興奮，簌簌震顫了幾次，之後漸漸安靜，也漸漸淡薄，一柱香時間過後，薄得幾乎能看出裹在其中的人影。

夔、敖、猙、魃安然無恙，所有人都安然無恙，誰都沒有變成骷髏，更沒有化成飛灰，繚繞在他們身邊血霧，仿佛就是最普通的濃霧，還在緩緩淡去。

鳩山還沒回過神，鬼蠻老巫驚怒，撲扇著翅膀飛掠過去。

嗖嗖嗖嗖！十幾支震山弩箭疾射過來，詭魘蝙蝠躲避不及，左側拳頭大小的腦袋炸開，汙血飛濺，嚇得他戾叫一聲，展翅飛遁。

下方河岸，詭魘血霧已經淡得幾不可見，被雨來眉心的石卵吸噬殆盡，它還意猶未盡，又盯上半空中的鬼嬰。

鳩山騎在受傷的詭魘蝙蝠背上，怎麽都想不通詭魘血霧怎麽會消失不見？難道河東那邊也有能抵擋上古蠻寶的聖物？

仔細想想也有可能，雨蠻少族長一眼瞪瘋悍刀，第一個覺醒爻圖騰，然後雨蠻部落也舉族覺醒，前一陣子還能用圖騰之力幫助流蠻辟瘴，哪一件看起來都不可思議，蠻神庇佑虛無縹緲，如果是上古聖物……一切都說得通了。

詭魘血霧被吸走，鬼嬰還沒成長起來，鳩山不想再糾纏，騎著妖伴想溜走。

他走可以，但鬼嬰必須留下。

神秘石卵吸噬掉詭魘血霧以後，雨來背後冒出一對血羽翅膀，靜立不動時一丈多長，赤光粼粼，仿佛無數根細密剔透的翎針構成，流光濛濛，華麗晶瑩。

他隨意撲扇兩下，血羽翅膀倏然漲大，從一丈多長漲到七八丈長，整個人也飛上半空，跟鳩山遙遙對峙。

與此同時，他背後的翅膀還在漲大，從七八丈長變成十幾丈長，腦袋炸開一個的詭魘蝙蝠跟他比起來，既狼狽又渺小。

鳩山驚駭，認定這對血羽翅膀就是雨蠻部落秘而不宣的聖寶，倉促間還沒跟詭魘血霧聯系起來。

雨來拜眉心石卵所賜，背生雙翼，莫名飛到半空，離開了夔、敖、猙、魃這些人的庇護，孤身跟鳩山在半空中對峙。

他想降落到河岸邊上，卻沒掌控好血羽翅膀，距離鳩山更近了！

雨來呸一聲坑爹，不再想著怎麽操控它，專心琢磨怎麽幹掉鳩山。

他有眉心石卵襄助，有疑似開靈境的修為，懟上鳩山不至於毫無反抗之力，劣勢是背上的這對翅膀，他還麽沒搞懂怎麽操控，不像鳩山和妖伴蝙蝠之間配合無間。

空中的這場對峙，也影響到河岸邊的兩撥人群，夔、敖、猙、魃這些人關心雨來，剛被拉攏回去的河西蠻部首領偏向鳩山，雙方都舉起震山弩互射。

河岸兩側的蠻民，都是各自部落裏的首領和精銳，修為低於淬體七重的一個沒有，雙方的人數也差不多，都是幾百人。

箭矢所過之處，堅硬的鐵木盾被射得千瘡百孔，敖關心孫子安危，躲在一塊大青石後，舉著震山弩想射殺詭魘蝙蝠，射不死也要給鳩山添亂，讓他不能一門心思追殺雨來。

夔、魃這些人想不通雨來背後為何會長出翅膀，敖這個親爺爺也想不明白，一開始猜測是孫子又覺醒了什麽圖騰神通，可爻圖騰附帶的神通——“雷叱”能攻人神識，“雲藏”能突然隱身，“星咒”能呼風喚雨，“風折”能疾行千裏，雨來自創的“靇”圖騰，也只是用水凝聚出水鞭抽人，沒有能讓人長出翅膀的。

雨來剛剛被傳覺醒爻圖騰的時候，夔曾經懷疑他身上有上古蠻寶，現在看孫子背後拉風的血羽翅膀，敖覺得真有可能。

他看著半空中笨手笨腳，不懂得怎麽撲扇翅膀的孫子，覺得孫子八成是誤打誤撞得到這件蠻寶，他自己都不知道，更沒有激活使用過，所以才會這麽狼狽。

雨來不知道爺爺這麽豐富的內心戲，他飛在半空急得快尿了，呼喚眉心石卵，這貨一門心思吞噬鬼嬰，不搭理他這個宿主。

鳩山死死盯著半空中的雨來，眼神陰鷙兇戾，咬牙切齒，恨不得撲上來生嚼了雨蠻少族長，搶走他背後那對血羽翅膀。

詭魘血霧怎麽消失的，鳩山不知道，直覺跟這對翅膀有關，蠻寶大多嗜血，血羽翅膀看到大補之物怎麽舍得放過！

他現在看到雨來，也不舍得放過，揮舞著一根丈長的勾魂鞭，劈面抽了過來。

不同於施昊那根三尺多長的勾魂鞭，鳩山的這一根，是花了兩百萬金幣，請燕歸城的煉器師特別定制的，不是靈兵勝似靈兵，額外添加了各種蠍毒、蟒毒、瘴毒，內蘊空間法則，長短和大小變幻莫測。

鳩山揮舞鞭子的時候，鞭身黑霧彌漫，阻擋雨來的視線，讓他分辯不清對手的位置，也防備他突然使出雷叱神通。

鳩大山掌過於謹慎了，雨蠻少族長的雷叱神通，遠沒有外界傳說的那麽神，但靠雨來自己，絕對不能一眼瞪瘋悍刀，甚至不能穩壓夔和敖。

他施展的雷叱神通之所以讓別人覺得神乎其神，原因是他眉心石卵上的神秘符文，一擊之下，從無敗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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