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一聲，烏鬼爪的腦袋最先爆開，幹瘦的身軀直挺挺站了幾息，咕咚向前栽倒。

巴掌大小的赤色鬼嬰撲上去，轉眼讓他變成一具白粼粼的骷髏，骨質酥脆，山風吹過化成一堆飛灰。

詭異的場面嚇呆了眾人，想開學蜥蠻豸開溜，已經遲了，剛才那團巨大的魘霧火焰，不是疾速收縮，而是無聲爆開，重現變成黑漆漆的詭魘毒霧，鉆入在場所有人體內，無聲無息，無孔不入。

萎頓在地的河西蠻部首領們，厲聲質問鳩山，回應他們的是鬼蠻族人頭顱噗噗爆開的恐怖聲音。

鳩山不知為何，沒有先對付河西其它蠻部首領，反而對鬼蠻族人痛下殺手。

蠻荒祭靈，用部落老弱族人獻祭是很常見的事，但像鳩山這般喪心病狂，不分男女老幼青壯精銳，一股腦全都爆了腦袋的事，極為罕見。

鬼蠻身為河西九蠻之首，族人眾多，足足七八千人，短短一個多時辰，就死得再沒有活人，全部被鬼嬰吞噬成飛灰，屍骨無存。

鬼嬰得到這麽多嫡系族人氣血補充，從巴掌大小長到一尺高矮，小臉上依稀能分辯出眼耳口鼻，四肢卻還沒有生長出來。

鬼蠻族人盡滅之後，終於輪到在場的河西蠻部首領，拖延到現在，所有人都失去神智，要麽嘶吼狂喊，要麽死於互毆，然後在鬼嬰的戾笑聲中化為飛灰……

之後，詭魘毒霧朝著整個河西之地彌漫，所過之處“噗噗”聲連綿不絕，血氣和腥氣沿著夜風刮過小天河，吹到夔、敖、猙、魃這些河東蠻部首領鼻中。

一陣慌亂過後，雨來眉心的神秘石卵蕩出層層符文，漣漪般籠罩在場所有人。

雨來驚訝的發現，神秘石卵暗搓搓地吸收河西上空的詭魘血霧，仿佛這是什麽大補之物一般。

詭魘血霧畏懼，乖乖縮回河西，不再嘗試著往河東部落彌漫。

雨來長籲一口氣，他才不管神秘石卵吸不吸詭魘血霧，他擔心的詭魘血霧越過小天河，越過河東蠻部，禍禍逃亡到東鳧山脈外圍的六十萬蠻民。

河西經過流蠻聚眾叛逃之後，人數驟減，九部和附庸加在一起只剩下三十多萬人，三十多萬顆大好頭顱，噗噗爆開的動靜響徹夜空，呼號聲夾雜著慘叫聲，淒厲絕望。

小天街西側的店鋪老板們，遠遠看到夔、敖、猙、魃這些人站在河岸東側，像看到救星一般撐著竹筏逃竄過來，發現這裏果然沒有被波及，死裏逃生的幸福感充斥全身，大聲呼喚親朋好友逃過來。

有一就有二，越來越多的河西蠻民橫渡小天河，逃到小天街東岸。

雨來仔細看了看，能掙紮著逃過來的蠻民，修為普遍高深，最弱的也有淬體七重，太弱的根本無法躲過詭魘血霧的侵襲，在逃亡的路上就神智渙散，爆開頭顱。

淬體七重以上的修為，幾乎都是河西各大蠻部的精銳族人，或者是流蠻的首領們。

雨來看來看去，沒有發現鬼蠻、蜥蠻族人，鬼蠻正在蠻祭，詭魘血霧是他們搞出來的，不逃竄理所當然，蜥蠻緊鄰著鬼蠻，不跑只能爆頭身亡，難道已經全部死光了，一個都沒逃出來？

雀蠻槁也疑惑，揪住一個剛逃竄過來的河西流蠻首領，問他：“看到蜥蠻豸和他的族人沒有？”

那人跑得太急，咳咳喘息幾聲，搖了搖頭，說經過蜥蠻部落的時候，發現他們的老巫正帶著族人蠻祭。

“蠻祭？”雨來走到這個流蠻首領身邊，瞪著他：“你確定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就是在蠻祭，蜥蠻的老巫不知道發什麽瘋，傍晚的時候派族人殺了麾下所有流蠻，當祭靈的血牲……”

雨來倒抽一口氣，蜥蠻麾下的流蠻，起碼還有兩三萬人，全部宰了當血牲？太滅絕人性了！

蜥蠻如此，鬼蠻鳩山也好不到哪兒去，到現在也沒發現有鬼蠻麾下的附庸族人逃竄過河，九成九已經餵了詭魘血霧。

被雀蠻槁詢問的流蠻首領，從驚魂甫定中回過神，又吐露出一個驚人消息，說鬼蠻猊、驪女都沒躲在自家部落蠻祭，跟蜥蠻豸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什麽。

雨來冷嗤：“這有什麽奇怪？鳩山那老怪物滅絕人性，拿麾下幾萬個流蠻餵詭魘血霧還不夠，還要拿嫡系族人血祭，鬼蠻猊只要沒當場中招，肯定會跑。”

施天正早就知道鳩山的毒計，提前接走了兒子昊，撇下驪女餵邪靈，這個女人不是省油的燈，當場死掉就算了，僥幸逃脫了，施天正有得頭痛。

旁人不說，烏鬼爪貴為荷葉蕩的佐領，惡少昊的外公，施督司的半個老丈人，慘死邪靈之口，驪女母子恨死了鳩山，也輕饒不了施天正。

昨天來荷葉蕩接人的是悍刀，他只帶走了施昊，不知道是看不慣驪女，自作主張撇下她，還是施天正厭了這個女人，撇下她自生自滅。

還有蜥蠻豸，雨來不知道誰給他的勇氣，敢在詭魘血霧肆虐的河西之地蠻祭，簡直不把威震蠻荒的鬼嬰圖騰放在眼裏，不把鳩山這個大山掌當一回事。

蠻圖騰有高下強弱之分，爻圖騰、鬼嬰圖騰都位列蠻荒前十，人人稱羨，蜥蠻族人的圖騰，是一只醜的沒眼看的大蜥蜴，名不見經傳。

這麽強弱有別的兩種圖騰，最忌諱的就是同一天、同一地舉行蠻祭，弱的一方會被強的一方壓制地死死地。

但蜥蠻豸就那麽辦了，要麽瘋了，要了另有倚仗。

此刻，小天河東岸擠滿了人，逃出生天的河西蠻部精銳、流蠻首領們死死盯著遠處的鬼蠻山，那裏血光濃烈，祭壇上方飄蕩著一個三尺高的血嬰。

吞噬了荷葉蕩幾十萬蠻民的氣血，讓它長出了眼耳口鼻，讓它能微微把眼睛睜開一道縫，卻無法長出手臂四肢，身體圓滾滾一長條，配著一個碩大的腦袋，極為詭異。

鬼蠻山頂，鳩山目光陰鷙，瞪著河東小天河方向，不用親自過去查看，他也知道那邊出了變故，按照他跟鋤禾家族、督司府事先商定的計劃，鬼嬰誕生之後，不但要吞噬掉河西之地的所有蠻民，還有吞噬掉河東之地的所有蠻民。

一網打盡，讓繁衍千年的荷葉蕩變為鬼蜮，讓鋤禾家族的“墾荒”名正言順，讓血靈麻遍地生根。

現在，目的只達成一半，河西九蠻毀了，河東蠻部巋然不動。

他一夜之間從人人敬畏的大山掌，變成人人喊打的老怪物，從河西逃竄過去的蠻部精銳，不分九蠻和流蠻，誰都不會再聽他的話。

鳩山能順利召喚出這只“鬼嬰”，除了瘋狂血祭以外，鋤禾家族的人從十萬裏外帶來的一件鬼蠻聖物幫了大忙，這件聖物是萬年之前，鋤禾家族的先祖偶然從蠻荒得到的。

鬼蠻族人想要祭靈覺醒圖騰，千難萬難，非得有此種聖物方可，因為殘缺不全，還需要海量血牲提供氣血之力。

鳩山召喚出來的鬼嬰，如果能順利吞噬掉河東幾十萬蠻民，手腳也能長出來，變得跟真正的嬰孩毫無區別，現在只能算是半成品，威力大減。

鬼嬰的威力減小，意味著鳩山的戰力降低，跟鋤禾家族和督司府合作的底氣不足。

他看著妖伴蝙蝠腦袋上的老巫頭顱，“你……感覺怎麽樣？”

鬼蠻老巫幹癟枯皺的面容，蠻祭之後陡然變得年輕飛揚，乍一看像是十五六歲的少年，他看著空無一人的山頂，微微嘆氣：“只剩下咱們倆了麽？”

鳩山冷笑：“咱們的獠首猊，還有驪女那個賤人，我沒有在鬼嬰身上發現他們的氣息，應該還活著。”

老巫輕嘆：“活著就活著吧，好好一個鬼蠻部落，好好一個河西……就這麽毀了。”

鳩山急躁：“就算我們不動手，鋤禾家族的人也不會放過河西，鬼蠻祭靈殘酷，萬年之前就是這樣，不是從你我開始。”

雨蠻覺醒六爻圖騰，也搭上了數百蠻民的性命，只是死的不是雨蠻族人罷了。

鳩山心安理得，勸老巫別再多想：“詭魘蝙蝠太弱了，當日我要知道東疆會重啟蠻祭，絕不會選它當妖伴，現在想換都難。”

他用赤焰神火幻化出詭魘之火，降服這只三首蝙蝠，又把它改造成詭魘蝙蝠，威力大增，嫁接了老巫的頭顱以後，間接得到了老巫的修為、戰力和神智，遇到開靈境的修士也不懼。

鬼蠻老巫壽元耗盡，奄奄待死，寄身在詭魘蝙蝠的脖子上，延年益壽兩百年，遇到合適機會，他還可以脫離“妖伴”，奪舍蠻童，享受人間極樂。

付出的代價是，他唯一的孫子鵠，被鋤禾家族的人帶走當人質，如果他和鳩山不乖乖配合，鵠就沒有長大成人的機會。

鬼蠻山頂，老巫和鳩山相對唏噓，正彼此安慰著說話，前方的蜥蠻部落裏，陡然爆發陣陣歡呼。

鳩山吃驚，在他的猜想中，毗鄰鬼蠻部落的蜥蠻，早就屍骨無存化為飛灰了才對，怎麽夜半時分燈火通明？

他騎著詭魘蝙蝠，吩咐老巫：“飛過去，看看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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