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姬氣笑了：“娜姬小姐，如果我繼續留在帝都，只有兩條路走，要麽死了，要麽跟魅姬、瑪姬一樣當交際花，等過了這個社交季，你大概也要跟在她們身後，給那些滿臉油膩的暴發戶彈奏箜篌了。”

戴姬語氣譏誚，娜姬也怒了，瞪著戴姬：“我知道你一直嫉妒我，覺得我沒有你年輕，沒有你漂亮，沒有你有天賦才華……但人跟人生來就不公平，你再怎麽不甘心，再怎麽幸災樂禍，都改變不了我比你高貴，比你受歡迎的事實，霍克家族再怎麽債臺高築，貴族封號都不會被虢奪，我就算真的去給暴發戶彈奏箜篌，去當交際花，也還是比你受歡迎！”

女人之間的戰爭，不見血腥，卻血流成河。

戴姬處境不妙，還不肯在娜姬面前低聲下氣，恨恨戳她痛處：“我說過了，你也沒幾天好日子過，霍克家族的爵位不能虢奪又怎樣，沒有了財產支撐，沒有了藍焰家族的庇護，你只能被債主逼著去當妓女……”

“啪”一記耳光，狠狠扇在戴姬臉上。

動手的人不是娜姬，是那個瓜子臉女俘。

雨來默默點讚，這是個優秀侍女，不但懂得毛遂自薦，還知道替主子出頭，該出手時就出手，好感度刷得很溜。

戴姬挨了打，捂著半邊臉氣惱。

娜姬平緩心情，慢慢走到她身邊，居高臨下打量她一遍，從頭到腳都寫滿了狼狽窘迫，還不知道收斂氣焰，她在帝都社交圈被人排擠，不止跟她私生女的出身有關。

“戴姬小姐，在帝都的時候，你再怎麽努力都無法取代我的地位，該怪的人是海牙伯爵，是他不肯承認你，讓你上不了家族譜牒，去不了社交舞會，別人提起你，口氣都是輕蔑不屑，這一切都不是我造成的，就算我真的退出了帝都社交圈，接替我的人也不會是你。”

戴姬憤懣：“所以，我讓他再也當不成海牙伯爵，讓整個海牙家族的人都跟他一起陪葬，哪怕包括我自己！”

娜姬驚訝她的癲狂，大約明白了海牙家族突然覆滅的原因。

“是你出賣了自己的父親？！去跟藍焰家族的人告密，你瘋了嗎！他們承諾了你再多，最後一件都不會兌現！看你現在流落蠻荒，變成這副模樣，是被他們拋棄了？沒有利用價值，你在他們眼裏什麽都不是！”

夔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怎麽都沒料到眼前這一幕。

戴姬對娜姬的囂張語氣和排斥態度，都讓他不滿，這種囂張倨傲、字字紮心的侍女，他也不放心給娜姬使喚，果斷上前攆人：

“我不管你是戴姬還是戴妮，這裏不歡迎你，馬上離開。”

戴姬明白夔讓她離開，不是放她自由，是讓她去山腳的鴇院裏，那種腌臜地方，那寧死也不肯去。

她不理睬理夔，看著娜姬：“在帝都的時候，我曾經讓人報信，幫你躲過了摩古的暗算。”

“是的，我記得，所以呢？”

“霍克家族不是號稱有恩必報麽？我現在的主人被鎮蠻軍殺了，連累我也被賣到這裏，看你跟這個部落酋長關系不錯，能幫忙說句，放我離開麽？”

娜姬猶豫，摩古曾經想要把她誆騙去郊外的私人宅邸，毀她清白，同時還約了一群狐朋狗友，約了瑪姬、魅姬那些下三濫，一起看她笑話，其中一個紈絝嘴巴不嚴，在裁縫鋪定制禮服的時候說漏了嘴，碰巧被戴姬聽到，偷偷報信給她，讓她躲過一劫。

現在戴姬當眾提起，她為難地看著夔。

夔會意，看向戴姬：“你可以離開，但不可以再出現在娜姬面前，不可以私底下說她的壞話，讓我發現你胡說八道，我就讓人再把你抓回來，扔進鴇院去，你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戴姬轉身就走。

娜姬接過瓜子臉侍女遞過來的白烏茶，問她叫什麽名字，知不知道戴姬怎麽流落蠻荒的？

侍女說自己叫葛莎，被鎮蠻軍抓住以前跟戴妮在同一個主人手下。

“她是跟著一個墾荒團來東疆的，半路上跟那些人起了爭執，逃到我主人的隊伍裏，自稱是個平民裁縫，我主人的兩個女兒欣賞她的手藝，留她在身邊當侍女。”

“你的主人怎麽得罪了施督司？最近帝都流放到東疆的貴族很多嗎？”

葛莎嘆氣說很多，她知道的就有十幾個，拖家帶口被押送過來，往荒地上一扔，運氣不好撞上兇獸，一個晚上就變成屍體。

蠻荒兇險，娜姬早有體會，一群傻嘰嘰的落魄貴族，乍然來到遍地野人的東疆，想順利活下來很難，想逃過督司府的毒手更難。

施氏執掌東疆兩百年，最忌憚的就是有人分權，對流放過來的貴族不可能有好臉色，誰知道這些人是真的失勢，還是另有所圖？一旦讓他們在東疆紮下根，就像釘子一樣難以拔除。

對施天正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趁著他們還沒站穩腳跟，重兵碾壓成死人，死人生不出任何野心。

娜姬對這些流放貴族的態度偏同情，夔身為蠻荒首領，態度迥然不同，認為那些人所過之處，給周圍的蠻部帶來各種災難，可恨指數僅次於墾荒團。

放眼東疆，每一寸適合居住的土地都有主人，源源不斷地流放貴族湧進來，擠占蠻部的生存空間，這群人有靈兵，有隨扈，有隱秘的人脈，有開靈境的修為， 能橫推方圓幾百裏的蠻部。

鎮蠻軍碾壓掉的這一批流放貴族，都是實力不怎麽強悍，又不懂得抱團求生的，這一場屠戮過後，還剩下的貴族的和以後再過來的大小貴族，就沒那麽容易中招了。

荷葉蕩作為前督司府所在地，毗鄰東鳧山脈，易守難攻，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很容易被流蠻貴族盯上。

施天正想把這裏交給墾荒團種植血靈麻，手段殘忍，卻能杜絕後患。

夔的想法不是杞人憂天，葛莎給娜姬當侍女後的第十天，三支來自帝都的流放貴族隊伍，出現在荷葉蕩。

打頭的兩支隊伍，靠左邊的是個壯年男子，三十開外，面色平淡，帶著家眷、侍女、老管家和兩百隨扈。

靠右邊的是個衣裝奢靡的貴族青年，騎著烏龍駒，懶洋洋地漫不經心，除了他自己的一百隨扈，旁邊還跟著一隊鎮蠻軍護送。

最後那支隊伍只有寥寥幾人，穿著粗麻袍，騎著火角馬，悶聲不吭，存在感弱得可以忽略不計。

三支隊伍前後腳進入荷葉蕩，處境和待遇卻大不一樣。

貴族青年認識犀寧，領著隨扈住進犀氏靈藥閣。

壯年男子猶豫片刻，下了火龍駒，問站在旁邊的夔：“這位朋友，請問雨蠻閣怎麽走？”

夔不動聲色，領著他們過了小天河，沿著河岸往北側走，一邊帶路一邊問他的來意，是想買東西，還是想賣東西？

“雨蠻閣最近很熱鬧，東疆很多蠻部慕名而來。”夔說得頗為自豪。

壯年男子苦笑：“都不是，我是想去借住一陣子，不知道他們的山掌夔在不在那裏。”

夔驚訝，仔細打量壯年男子幾眼，確定自己不認識他。

“這位貴人，你認識雨蠻部落的山掌夔？”

“我只是個小小的男爵，算不上貴人，你叫我雷狐就好，我不認識雨蠻的山掌，但認識借住在他那兒的霍克小姐。”

“雷狐大人認識娜姬？”夔更驚訝了，娜姬借住在雨蠻部落的事，這麽快就已經傳到帝都？

雷狐的神色比他還要驚訝，沒來得及開口詢問，雨蠻閣到了，獠首魃、劫匪奕出來迎接，打量雷狐一行人的眼神活像在看肥羊。

夔站在門外的空地上，沒有急著讓雷狐進去，哪怕對方打出了娜姬的旗號，他也沒有輕信，甚至起了警惕。

“雷狐大人，我就你要找的雨蠻山掌夔，請問您是怎麽知道娜姬住在我那兒的？”

雷狐大喜，說是在來蠻荒的路上，遇到了霍克家族的一位老掌櫃，他邊說邊揚起左臂，彎腰低頭行了一個標準的感謝禮。

“夔山掌，非常感謝您對娜姬的無私幫助，身為她的表兄，我……”

一聲“表兄”，讓夔高高懸著的心放了回去，對雷狐的態度熱情起來，領著他往雨蠻閣後院走。

“雷狐大人，你貴為男爵，怎麽被流放到蠻荒了？”

雷狐苦笑，說他幫助表兄霍克公爵籌款還債，觸怒了藍焰公爵，被他設計陷害，轟出了帝都。

“反正我孤身一人，呆在哪兒都一樣。”

他帶來的“家眷”，並不是他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是一個摯友的家眷，那人早幾個月就被流放東疆，舍不得家屬跟他到蠻荒受苦，托他在帝都照顧。

現在雷狐自身難保，只能把人一起帶來蠻荒。

夔皺眉，告訴他督司府最近殺了很多流放貴族，還活著的不到三成，“你最好馬上跟那位摯友聯系一下，看他是否安好。”

雷狐點頭：“已經用星鈴聯系過了，他和同伴被鎮蠻軍追到一片荒山裏……等甩掉追兵，就來荷葉蕩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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