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姬疑惑地看著雨來，不明白他幹嘛這麽反應激烈，她在帝都聽到的消息，偌大赤焰帝國，四蠻八域三萬蠻部，包括巫蠻叛區，都沒有覺醒一萬年前那種真正意義上的部落圖騰。

“偶爾有幾個覺醒的蠻部，帝國大祭司親赴驗證，要麽是謠傳，要麽是邪靈。”

娜姬說得言之鑿鑿，雨來的臉色越來越白，當日他在督司府門外“一眼瞪瘋”悍刀，伏桑這個帝國三星白袍大祭司就三上雨蠻山，最後還暗算他，用水晶球鑒定他有沒有覺醒。

他眉心那顆神秘石卵，是跟他一起穿越到蠻荒的，就算真的是邪靈，也不是蠻荒土著邪靈。

雨來問娜姬“如果蠻荒部落覺醒了邪靈圖騰，會怎麽樣？”

“邪靈也是靈，也能幫助到蠻民，帝國長老會並不在意蠻部覺醒的圖騰是正是邪，在意的是……”

娜姬目光游移，語焉不詳，無論雨來怎麽追問都不肯再多說。

雨來緊追不放：“夫人覺得我們蠻部的圖騰，會不會也是邪靈？”

娜姬蹙眉：“我不知道，但我認識一位帝國紫袍大祭司，他說‘靈’無正邪之分，只有強弱之別，赤焰能成為帝國欽定的官方圖騰，是因為它足夠強，蠻荒將來會出現很多的‘靈’，汰弱留強，誰撐到最後，誰就是蠻神的化身。”

雨來茅塞頓開，“夫人，有機會的話，請你介紹這位紫袍大祭司給我認識。”

在帝國長老會眼裏，所有赤焰之外的圖騰，都是邪圖騰，都是邪靈作祟，這種唯我獨尊、排斥異己的嘴臉，從來都不罕見。

他們那麽關註蠻荒部族覺醒的圖騰，不外乎是忌憚那裏有可能出現比赤焰更厲害的圖騰，威脅到他們的地位罷了，一旦發現不如赤焰的，就蔑稱是“邪靈”，發現比赤焰厲害的，早早扼殺掉，嘴臉和吃相一樣難看。

夔也很快想明白這些關竅，搖搖頭不相信邪靈的說法：“圖騰是蠻神的賜予，不分正邪。”

他的態度如此，沃蠻垚、詈蠻愆更是豁出去了，什麽邪靈不邪靈，邪不壓正，有個邪的用著總比沒有強。

眾人看看天色，到了該啟程回房時候，牲口猙跟蠻女也嗨皮到了尾聲，必須要準備出發了。

夔問娜姬：“你想要在蠻荒找什麽東西？怎麽沒找個部落蠻民當向導？”

強龍不壓地頭蛇，藍焰霸王龍家族再威風霸氣，那也是在帝都，這裏是蠻荒，她人生地不熟，仗著人多修為高，兩眼一抹黑地硬懟？被赤火毒蜂蜇幾針就懂事了。

娜姬也許不懂這些，她身邊那群隨扈裏肯定有人懂，這麽坑主人，不安好心。

雨來悄悄問她：“你給那些人下的隸蠱，是你死了他們也要跟著一起死，還是你死了他們就重獲自由？”

如果是前者，還算靠譜，在山林裏遇到危險，這群隨扈不至於丟娜姬一哄而散，如果是後者嘛，娜姬活不過明天早上。

娜姬擺弄了幾下掌心星盤，確定地告訴雨來：是前者。

“如果我死了，他們都活不了。”

夔不放心，“你能激活他們身上的隸蠱，能不能再替他們解除？如果可以解除，等進了東鳧深山以後，他們會逼得你生不如死，他們都是氣血磅礴的漢子，你一個弱女子……”

娜姬輕笑，再次指了指眉心的赤焰圖騰。

雨來不知道該說她是傻呢還是傻呢，點燃一朵赤焰，攥著一個蠱盤，就以為萬事大吉穩操勝券？

有開靈境的修為又怎麽樣，那數十隨扈個個心懷不軌，是被她背後的藍焰家族當叛徒扔到蠻荒來的，還有三個人是不輸於她的開靈境，全部中了隸蠱，破罐子破摔，在帝都也許不敢亂來，進了東鳧深山……呵呵。

夔也不讚同，勸說娜姬：“要不你今晚先帶人到荷葉蕩落腳，再想辦法找一個合適可靠的向導，大約摸清楚你想找的東西在東鳧山脈哪個位置，然後再出發。”

娜姬躊躇一下，滿臉期待地問夔：“你願意給我當向導進山嗎？”

夔一窒，他當然不能，這趟進山能全身而退，已經是蠻神庇佑，再來一次？膽子不夠。

而且他是雨蠻的山掌，非常時期，必須留在部落震懾宵小，防止被人趁亂鉆了空子。

不等夔想好怎麽回絕，魯格又嚷嚷起來：“夫人！我們跟這夥人不熟，天知道他們安的什麽心，萬一故意帶錯路，讓我們也陷進赤火毒蜂的老巢，怎麽辦？”

娜姬猶豫起來，魯格說的話也有道理，夔腳下裝滿儲物罐的獸皮囊，讓她心有疑慮。

雨來唯恐夔心軟發昏，應諾什麽棘手的事，示弱開溜：“娜姬夫人，魯格說得對，咱們不熟，你們這麽多人，算上夫人有四個開靈境，還有靈兵，在東鳧山裏橫著走都沒問題，天晚了我們要返回部落，以後見面再聊。”

雨來動作迅捷，一邊讓雨蠻、詈蠻、沃蠻的人動起來準備出發，一邊喊羆蠻的大牲口完事扛東西。

三個蠻女也從灌木叢後走出來，麻衣、獸裙穿得不太齊整，面色潮紅，雙腳發軟，年紀最小的那個腰都快要直不起來了，也不知道被羆蠻的牲口拱了多少次。

二十多人的狩獵隊，撇下娜姬，還沒走出這片樹叢，剛才帶蠻女進來做皮肉生意的禿頭鷲又湊上來，在夔耳邊嘀咕：“這三個蠻女，是你們在路上弄到的？雨蠻沒有鴇院，你帶回去也沒地方安置，轉手賣給我吧？我給這個數——”

禿頭鷲豎起缺了一根手指的巴掌，用力晃了晃。

雨來不屑，五十金幣就想買人？他們昨晚可是花了三十顆辟瘴丹才換到手，折算成金幣就是三百枚，買到手以後還要不停投餵，到現在差不多又消耗三百枚，三百加三百，六百金幣的貨，他五十金幣就想得手？呵。

流蠻鷲恬不知恥，滿嘴大黃牙，說話唾液噴濺，雨來惡心地轉過臉，無意間掃了他剛才帶來的蠻女一眼，原本二三十人整整齊齊，現在只剩下不到二十人，還都帶著傷，蓬頭襤衣，兩腿打顫。

雨來訝異，問禿頭鷲：“怎麽就剩下這些了？”

流蠻鷲笑得無恥：“狩獵隊的漢子粗糙，使得勁大了點，小傷養養，大傷就只能餵兇獸了，這裏不比山外，隔一個時辰就要餵一次辟瘴丹，小本買賣，浪費不起。”

娜姬呵斥他：“無恥！那邊幾個姑娘明明還活著，你就把她們扔下了！”

雨來順著娜姬的視線看去，三個十七八歲的蠻女，一個斷了雙臂，一個折了腿，一個獸皮裙上血跡斑斑，都不能再給流蠻鷲做生意賺錢，被他的跟班推進深溝等死。

還有幾個，被嗨到癲狂的青壯蠻漢拗斷了脖子，身體還溫熱抽搐著，也被扔下深溝。

人雖然死了，殘了，廢了，但禿頭鷲沒損失，他拿到了足夠的金幣賠償。

被這只惡鷲點名要買的三個蠻女，看到這場面嚇得魂飛魄散，她們在不同狩獵隊之間轉手的這段時間，最怕的就是落入禿頭鷲這種人手裏。

被某個狩獵隊買走，只要專心伺候好隊伍裏的蠻民，就勉強能活下去，落到禿頭鷲手裏，她們認路、祛毒、尋覓藥草、攀援峭壁絕地的本事毫無價值，每天睜開眼就要被他打罵調教，被他像人形牲口一樣牽著賣笑，一旦在做生意的時候受了傷，殘了身體，死期就到了。

夔看看娜姬，再看看三名蠻女，一腳踹開了禿頭鷲：“滾！別讓我再看見你。”

娜姬看見夔要走，緊追了兩步，櫻唇翕動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默然目送一行人越走越遠。

雨來悄悄轉動脖子，發現娜姬沒追上來，夔也沒再回頭，心裏放松下來。

這個娜姬來頭甚大，處境不妙，他們雨蠻不想惹禍上身，遠遠地躲著最好。

剛走了十幾裏路，迎面撞上一隊督司府派遣的鎮蠻軍！

人數大約兩三百人，人手一把震山弩，配置和鑄工都比夔身上的高出一個等級，貨真價實地帝國制式靈兵，日光下錚亮威武，森然懾人。

看見夔和雨來這一行人過來，為首鎮蠻軍隊長瞇起眼，狠狠打量他們幾眼，冷嗤：“瞧瞧！瞪瘋統領大人的蠻崽子過來了……都小心著，別中招。”

雨來心一沈，他在督司府門外跟悍刀結了仇，之後施天正蟄伏，驪女母子噤聲，悍刀也沒過來找麻煩，他卻始終在心裏繃著一根弦，唯恐被坑。

化幹戈為玉帛這種事，確實是有，但不適用督司府那群小人。

夔察覺到這夥人不懷好意，上前一步擋在雨來身前。

羆蠻猙、沃蠻垚、詈蠻愆也邁步上前，對峙了片刻，為首的鎮蠻軍隊長收回視線，沒真的一言不合就開打。

指望這群混蛋認慫、良心發現？不可能，暫時退讓說明正在憋壞招。

雨來現在已經知道了的陰招，就有鋤禾家族和帝國墾荒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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