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被敖老頭塞到蠻祭名單中的外族人中，有一男兩女分別來自虺蠻、躉蠻和木蠻，現在，木蠻少女眉心的圖騰，雖然也是爻紋，但多了一粒墨綠色的種子，而且激發圖騰以後的光澤不是淡金色的，是墨綠色的。

虺蠻是個豐腴蠻嫂，眉心的爻紋裏多了一條黑色小蟲；

躉蠻是個高瘦青年，眉心的爻紋裏多了一只瘦長蜈蚣，用途皆不詳，還在摸索中。

雨蠻族人都當成稀罕圍觀，大約覺得這樣沒什麽不好，但雨來兩世為人，想得更深。

同一片天空，同一個蠻荒，同一個帝國，大家頂著五花八門的圖騰，有人是水滴，有人是樹葉，有人是狐尾，有人是靈蛇，有人是藥草，有人是日月星辰……那會發生什麽情況？

藍星只是因為膚色黑百棕黃的不同，就能廝殺幾百幾千年，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帝國長老會廢黜蠻祭，強令四蠻八荒統一使用赤焰圖騰，未嘗沒有道理。

雨來區區一個蠻荒小部落的少族長，管不到這麽深遠的事情，他疑惑的是這次蠻祭，雨蠻部落所有族人全部覺醒，沒有一個人失敗，全部成功！

那是誰謠傳蠻祭艱難，圖騰覺醒不易，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一滴？站出來，保證不打死你！

雨蠻是東疆蠻祭覺醒成功第一例，雨來沒有比較，想當然地認為圖騰覺醒很容易，就跟修煉《不朽凡人功》一樣，只要不聾不瞎不啞巴，任誰都能在眉心留下點東西。

事後證明，雨來錯得有多離譜。

眼看著族人蘇醒的差不多了，族長敖、山掌夔，連同雨來這個少族長，高高提起的心都放了下來，但另外一撥人，心卻始終高高地懸著，怎麽都踏實不了——雨蠻部落的前任獠首、現在的山蠻魃徘徊在雨蠻山腳下，不知道何去何從。

雖然他在部落蠻祭覺醒圖騰的緊要關頭，替雨蠻部落抵擋了不懷好意地蠻部，還因此受了傷，但雙方畢竟之前已經鬧僵，讓他挾恩求報厚著臉皮賴在雨蠻部落，他真的做不到。

躊躇再三，他不等雨蠻部落驅趕，自己轉身下了山。

當時跟他一起戰鬥的其它流蠻首領，不甘心就這麽離開，坐在半山腰的議事大廳裏，等來了族長敖爺孫倆。

覺醒了爻圖騰的敖老頭，眉心一尾淡金色的爻魚，輪廓清晰，色澤溫潤，整個人精神煥發，穿著一件淡金色的靈紋麻衣，須發也打理地清清爽爽。

他瞥了一眼大廳裏忐忑期待的流蠻首領們，微微一笑，擡手致謝，先把場面話說足，再讓孫子遞上沈甸甸的金幣：“一點謝禮，不成敬意。”

幾位流蠻首領面色一窒，金幣他們當然喜歡，但厚顏賴在這兒為的不止是區區金幣。

氣氛一時僵持，沒誰去接金幣。

雨來輕笑一聲：“各位首領，雨蠻部落的祭靈大典很成功，諸位近期內如果也想蠻祭的話，我和我爺爺可以過去幫忙。”

“此言當真？！”流蠻首領們大喜。

“當真，諸位都是有恩於我們雨蠻部落，有來有往，能幫忙援手的地方，雨蠻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不會袖手旁觀。”

山腳下，山蠻魃接過同伴轉交給他的一大袋帝國金幣，沈默著沒說話。

他離開雨蠻部落，除了猜忌和顧忌之外，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不甘心山蠻部落就這麽沒了，身為山蠻的少族長，有些東西銘刻在他骨子裏，一輩子都淡忘不了，他毅然領著族人出來，就是想辦一場屬於山蠻自己的祭靈大典，覺醒獨屬於山蠻的部落圖騰。

有雨蠻敖、雨蠻來爺孫倆親口承諾幫忙，他冒險出手對抗蠆蠻、蜥蠻、鬼蠻的事，就算有了超值回報。

雨蠻山上，族長敖打發走“客人”，領著孫子一起前往山頂石屋。

打從獨子兕離家出走，他從未像今日這般開心過，說事事順心毫不為過，之前驚懼憂慮，覺得生死攸關的大事，幾乎都變成了爾爾小事。

荷葉蕩其它蠻部垂涎覬覦也好，不甘心被轟走的流蠻想鬧事也好，孫子號稱“第一人”眉心卻沒有圖騰浮現也好，被人謠傳是蠻祭血引也好，俱往矣，且看今朝。

敖族長拈著幾根胡須，頗為得意地看著雨來：“先前你眉心沒有爻紋，有人說三道四，說你沒覺醒撒謊騙人就算了，還有缺德鬼造謠說你不是我孫子，不是雨蠻的少族長，是……胡說八道！”

現在，孫子眉心有了淡金色的魚形爻紋，任誰再也說不出閑話來，曾經瞪瘋悍大統領的“神跡”，也被一錘定音成雨蠻部落圖騰神通之一的“雷叱”。

敖族長高興歸高興，不忘告誡孫子提高警惕，不可大意。

雨蠻祭靈成功之後，整個荷葉蕩陷入瘋狂，河西的鬼蠻、蜥蠻，河東的蠆蠻、羆蠻，還有兩地的流蠻，都在緊鑼密鼓地籌備部落蠻祭。

這些蠻部吸取雨蠻祭靈大典上“血祭”準備不足，蠻靈靠吸噬老弱族人氣血才成功顯形世間的教訓，大肆入山狩獵——從半人高的火雲彘，一丈多長的青鱗蟒，皮堅肉厚的鐵背熊，奔走轟鳴的獨角雷犀，到小山般龐大的破山獸、猛獁獸，到敢圍獵。

鬼蠻部落因為有鳩山這個開靈境修士出馬，甚至捉到一頭千年九嬰，體型大如山岳，九個腦袋隨便哪一個，都比一頭火雲彘還要大。

對東疆的蠻部來說，獻祭蠻神所用的兇獸易尋，龍血藤也有跡可循，五行果卻在小天街的店鋪裏屢屢售罄，想要搜集到足夠數量，需要發動全部落之力，深入東鳧山脈尋找，或者隔三岔五去一趟小天街上的犀氏靈藥閣碰碰運氣，一枚五行果售價一千金幣，還在持續暴漲中。

雨蠻部落也在為五行果和龍血藤發愁，蠻祭當天突發的那場變故，把三千雨蠻族人全部裹成了光繭，全部覺醒了圖騰，荷葉蕩其它蠻部驚羨嫉恨，雨蠻部落卻有苦難言。

敖、夔率先蘇醒後，為了讓三千困在光繭中的族人早日醒來，把族中儲備的大量龍血藤、五行果消耗一空，金幣也花得七七八八。

山頂石屋裏，敖老頭苦巴著臉，恨不得憑空變出一堆五行果、龍血藤。

這東西再怎麽珍貴，也就是錢的問題，雨來問爺爺：“咱們還有多少金幣，都拿出來救急吧。”

兇老頭苦澀，族裏若是還有金幣，他這個族長至於愁成這副模樣？賭氣似地伸出一根手指，在孫子眼前晃了晃。

雨來試探著猜：“一百……萬？”

兇老頭的手指晃得更厲害，雨來大喜：“一千萬？一億！”

納尼？雨來暗喜，他穿來蠻荒小部落，到處苦哈哈滴，除了山頂這座前少族長的婚房還能看，其它都窮兮兮，難道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其實有錢大大滴？

兇老頭一巴掌拍碎了他的美夢，“呸！混小子，你以為金幣是土坷垃，隨便往地上一撥拉就有一大筐！”

還一個億，孫子真敢瞎說！他活了這麽一把歲數，從沒一次性見過十萬以上的金幣！

兇老頭氣得胸口起伏，訓孫子不要好高騖遠：“咱們雨蠻部落算是好的，手頭能拿出幾萬金幣，加上伏桑大祭司給你的五萬金幣，十萬金幣才撐過一場蠻祭！其它河西蠻部，像詈蠻和沃蠻那種窮困潦倒的，一萬金幣都拿不出來！”

雨來咋舌，繼續一開始的問題：“部落還剩下多少金幣？”

敖老頭不吭聲。

雨來心裏一沈，想起剛才爺爺豎起的手指，心一橫做了最壞打算：“一百金幣？”

敖苦笑：“沒那麽窮，一千金幣還是有的。”

雨來：……

一千金幣？！拿到小天街犀氏靈藥閣，一枚五行果都買不到！

最近這段日子，雨蠻族人陸續覺醒爻紋圖騰，山掌夔歡喜過後壓力山大，幾次帶領部落青壯深入東鳧群山狩獵，靈草搜集到不少，兇獸也獵到不少，唯獨五行果，掘地三尺都弄不到幾顆。

偌大一片東鳧山脈，只要嗅到五行果的味道，河東河西十八個蠻部之間，立時就會爆發一場血拼。

五行果對蠻祭的重要性，萬年前無可替代，萬年後依然無可替代，不是沒有蠻部想過投機取巧，想在蠻祭的時候省掉五行果，成功者寥寥，而且覺醒出來的圖騰質量沒有保障。

雨蠻部落舉族蠻祭成功，事後還是為了五行果、龍血藤不足的事情焦頭爛額。

雨來也是現在才知道，原來圖騰不是覺醒成功就萬事大吉，還要不斷“投餵”天材地寶，激發出隱匿在圖騰之中的蠻術和神通。

他盤坐在雨蠻山頂，一次次凝神聚氣，通過眉心的淡金色爻紋吸納天地間的水靈之氣，凝聚成無形無色無跡可循的雷電錐，擊潰兇獸的識海。

一開始，他只能擊潰赤融鳥、火焰兔、飛蠍、三尾靈雉這種小靈獸的識海，漸漸地可以擊潰玄風貍、黑水蟾、烏翅河雕的識海，現在他可以在一個照面，重創火雲彘王的識海，在東鳧群山有了自保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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