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把手臂粗細的青魘蛇塞進特制的狹長籠子裏，隔著禁制仔細看了兩遍，看得非常仔細。

雨來深谙討價還價之術，搶在小二報價之前獅子大開口：“低於五十金幣，免談！”

小二一怔，猶豫著拿不定主意，搖鈴喊來自家的瘦削掌櫃，身旁還跟著一位英挺峭拔的帝國青年軍官，一起走到櫃臺旁。

瘦削掌櫃神色溫和，淡笑著打量雨來，問他雨蠻部落從哪兒獵到的這種青魘蛇？

雨來察覺到周圍河西蠻民覬覦的目光，心裏冷笑，說是族長爺爺在東鳧山裏費了好大功夫捉到的，差點就被它咬傷。

“我爺爺淬體九重修為，平常也不太敢招惹青魘蛇，撿到這一條是運氣好，正撞見它在蛻皮，動彈不得……”

雨來順口胡謅，話裏話外暗示自己是跟幾個部落長輩一起過來的，爺爺敖也來了，正在旁邊的商鋪裏購買靈米，免得自己人小被欺負。

青年軍官似乎也認識敖，指著青魘蛇頭頂那塊赤紅色的肉冠，叮囑雨來：“回去轉告你爺爺，再捉到這種品相的魘蛇，立刻送來我這裏，價錢翻三倍，如果還能捉到活的……翻十倍。”

雨來打蛇隨棍上：“那你這次就該給我一百金幣。”

這種青魘蛇平常值十個金幣，又是砸暈了活著的，翻十倍價錢的話就是一百金幣。

青年軍官滿口答應，遞給雨來一個裝滿金幣的小袋子，似威脅又似炫耀的自我介紹：“小家夥，我叫犀寧，帝國東疆巡查長，負責整個東疆，包括荷葉蕩在內的蠻部治安。”

雨來微微一泠，擡頭打量他，五官英挺，劍眉深目，兩片薄唇抿得緊緊地，眉心還有一道赤紅如火焰狀的圖騰，這是帝國開靈境修士的標志，看穿戴還是世家貴族，衣領上繡著兩根犀角族徽。

他打量雨來的眼神，既有倨傲，也有平易近人，雨來看在手裏沈甸甸金幣的面子上，嗯了一聲，轉身離開犀氏靈藥閣。

他跟等候在門外的小夥伴們一起，撐著小竹筏橫渡東鳧河，直奔小天街最北側靠近河東方向的宅院，大片挺拔瀟疏的竹林裏，一溜用白蒲草芟葺屋頂的茅屋若隱若現。

走得近了，只見房門緊閉，空蕩蕩地一個人都沒有，跑回來報信的鴟沒見到，兇老頭也沒見到，只在鍋裏給他留了一大碗香噴噴的谷粥。

雨來一口氣喝完粥，坐在梧桐樹下的大青石上，盤點從施大少那裏搜刮來的戰利品。

東西全部裝在一個雙靈罐裏，這種儲物罐是用虛空靈竹剖絲編制，形似雙嘴鯉魚，內部一黑一白兩個獨立空間，黑的裝死物，白的裝活物，造型古拙酷似佩飾，既美觀又實用。

雨來先看小白罐，青魘蛇已經拿出去賣掉了，剩下兩頭青角羊，三只火焰兔，六只鳳尾雉，擠得滿滿當當，都是施大少的東西。

雨來吩咐昂、岧，把這些獵物洗剝幹凈了當午餐，吃不完的就用鹽稞腌上。

小黑罐那邊，東西也很多，放著一瓶五味丹，一把青靈鏟，一筐醉瓜，一摞符箓，一個聚元臺，一袋赤焰石，一袋帝國銀幣，外加一堆日常零碎。

五味丹是靈谷煉制，吃一粒管飽三天，在赤焰帝國屬於軍需品，行軍打仗必備。

雨來暴打施大少，不後悔但也擔心施家報覆，他想逃出荷葉蕩避避風頭，路上正好用得著這東西。

青靈鏟是一種在手柄上鑲嵌木靈石的靈鏟，跟鐵家的青蛟剪一樣，既是采摘靈藥的工具，又是戰鬥用的靈器。

施昊的這把鏟，半尺多長，造型精美，鏟刃是不常見的九淬寒焰鐵，鏟柄是一整塊鑿空了的木靈石，表面還刻有精美符文，比兇老頭的青蛟剪酷多了，雨來開心地收起來，又解開腰間纏著的勾魂鞭仔細看。

施昊曾經當眾吹噓，說這根勾魂鞭是用三百年黑水玄蛇筋做鞭身，再裹上九層黑水沼澤裏的毒蟾皮，用三色火煉制七天七夜而成。

害得正主喪命的鞭柄，是用十根地火蠍的蠍尾纏繞，不斷淬火熔煉，直到跟鞭子渾然一體。

小小一根勾魂鞭，長不過一丈，卻從頭到尾毒汁四濺，蠍毒、蟾毒和蛇毒，雖然淬煉時控制了毒量，不會讓挨鞭子的人頃刻喪命，只是失去抵抗力，但人落在施昊那種惡少手中，不死也要脫層皮，甚至生不如死。

現在，鞭子是雨來的了，他想去燕歸城那種大城裏闖蕩，手無寸兵可不行，這根鞭子來得正是時候。

今天他的戰利品，除了從施昊身上搜出來的這些，其它惡少也有幾樣好東西，光虛竹囊就繳獲三個，可惜空間都太小，最小的只能裝十斤靈谷，大錢包似的。

像雙靈罐這種奢侈品，也就施昊有個當督司的有錢幹爹，才能買得起，紫衣惡少那樣的，有個不大的虛竹囊，有根鎏金的雷焰棍，就足以讓荷葉蕩絕大部分蠻族少年羨慕嫉恨了。

雨來搜檢完畢，看看眼巴巴圍著他的小夥伴，笑瞇瞇地每人分了一樣好東西，又把在草甸灘裏采摘的紫金漿果拿出來分著吃，一邊吃一邊壓低嗓門叮囑：

“我揍了施大少，他家裏肯定要找我麻煩，我先去燕歸城避避風頭，你們也喊上我爺爺，一起回部落躲起來……”

正說著話，院門外突然響起“嘭嘭”的砸門聲，一個刁橫的破鑼嗓嗷嗷狂吼：

“雨來！你個小蠻崽子，敢打老子的外孫……給老子滾出來！”

貍、岧、崿嚇得臉發白，都知道來人是施昊的姥爺烏鬼爪，老家夥仗著“女婿”是蠻荒督司，自己也是荷葉蕩的佐領，又有河西鬼蠻部落撐腰，一敢欺行霸市，二敢欺男霸女。

在烏佐領看來，雨來一個河東蠻部的熊孩子，敢把他外孫踹得鼻青臉腫，扒光了綁在路邊晾著，簡直活不耐煩了！

院子裏，小夥伴們擔心雨來吃了虧，有人去堵院門，有人抄家夥。

貍最機警，搬來一架竹梯，勸雨來趕緊翻墻逃走，說荷葉蕩只有一條出山的路，有鬼蠻部落的人守著，他逃不出去，只能先回河東，躲進雨蠻部落。

岧也跟著勸，說施大少那夥人最怕瘴癘毒霧，只要雨來橫下心，一路往東跑，實在不行跑進霧瘴山林，別人不敢追過去。

雨來恨得咬牙，拍了拍驚惶的貍和岧，安慰他們：“別擔心……我有辦法。”

逃回河東，是雨來最後的退路，但凡有一線可能，他都不會這麽做，不想把禍患帶給雨蠻部落。

雨蠻號稱河東九大蠻部之一，族人過萬，其實並非鐵板一塊，嫡系族人只有七八百戶，其餘都是最近幾年裏附庸過來的流蠻，有利時蜂擁而來，無利時一哄而散，忠誠度存疑。

雨蠻部落肯收留這些人，也是形勢所逼，因為從五年前開始，河西的九個蠻部瘋狂吸納流蠻，短短幾年時間部族人口全部過萬。

河東的九大蠻部不明所以，懼怕河西在人數上壓倒自己，也開始吸納流蠻，雙方比賽一樣你追我趕。

部落蠻民的數量吹氣球一樣暴漲，但關鍵時刻，那些人能不添亂就阿彌陀佛，指望他們拼死血戰？呵呵。

雨來穿越而來，真心沒把自己“少族長”的身份當一回事，他跟施大少正面杠上，徐徐圖之的計劃落空，只能破釜沈舟。

他任憑烏鬼爪拍門嗷嗷，自己氣定神閑地站在院子裏，擺擺手示意小夥伴們淡定，自己不慌不忙地走到大門邊，稍微停頓了幾秒，猛然擡起門閂！

正嘭嘭砸門的烏鬼爪，大半個人都趴在門板上，用力太猛來不及收回，“咕咚”一聲摔了個狗啃食。

他鼻青臉腫地爬起來，看著一臉促狹的雨來，氣得雙眼噴火，拔出腰間的雷焰棍，劈頭蓋臉地沖著雨來砸。

雨來早有防備，繞著院門騰挪閃避幾次，找準了機會，手裏的勾魂鞭哧溜一卷，卷住了烏鬼爪的脖頸。

毒蛇一樣森然的觸感，嚇得烏鬼爪渾身一僵，唯恐鞭子上的毒刺紮到他，手裏攥著雷焰棍也不敢再揮舞，色厲內荏地瞪著一雙紅眼珠子罵雨來：

“你個小蠻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打我外孫？！”

雨來譏笑：“你外孫？誰啊？我不認識，你烏佐領的女兒還沒出嫁，就先有外孫了？老糊塗了吧？！”

昂、貍、岧、崿嘿嘿笑得促狹，圍觀的蠻民也表情各異。

施昊的臉“唰”一下紅得能滴出血，烏鬼爪更是噎得渾身亂顫，指著雨來的鼻子威脅：

“小蠻崽子……你活不耐煩了？信不信我弄死你？！”

雨來面露譏諷，用力一扯勾魂鞭，一排細密的倒刺瞬間鉆進烏鬼爪的脖頸，疼得他臉色鐵青，半身麻痹，手裏的雷焰棍也跌落在地上。

雨來撿起棍子，看著滿臉黑青的烏鬼爪，笑得風輕雲淡：“烏佐領，我就是活得不耐煩了，你弄死我試試？”

烏鬼爪一窒，不敢置信地瞪著雨來，眼前這個滾刀肉一樣天不怕地不怕的潑皮少年，真的是敖老頭那個倔強孤僻的孫子嗎？

敢打督司的兒子，敢勒佐領的脖子，簡直無法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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