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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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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 許亦微握著廖瑩的手,也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安慰她。廖繁在前面沈默地開車,也一路無話。

車內沒開音樂, 靜悄悄的,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

等到了廖瑩家, 車燈一亮,光線將那些壓抑疏散些許,許亦微這才覺得空氣順暢了點。

廖繁下車走過來打開車門, 問他姐:“還能不能自己走?”

“能。”廖瑩點頭。

許亦微扶著她上樓,原本凝重的氣氛, 等進了電梯時被廖瑩的一聲喊叫打破。

“啊——”

她崩潰地看著電梯鏡面裏的模樣,不敢置信地問:“我之前在酒吧就是這副鬼樣子?”

許亦微面無表情地點頭。

廖瑩死寂了會,隨即又嗚嗚嗚哭起來:“我真是沒臉見人了, 談個戀愛把自己搞這麽狼狽。”

“你如果不想更狼狽就別在這哭。”許亦微說。

“為什麽,我連哭都不能哭了嘛,我難過啊。”

“電梯裏有監控, 保安都看得到。”

“......”

廖瑩頓時憋住, 也不嗚嗚嗚了,就跟洪水關閘似的, 說停就停。

許亦微瞥見廖繁視線往她這邊看,神情似乎有點錯愕, 可能他沒法理解女人在愛美方面的固執到底有多深。

廖瑩硬生生地憋到進家門,蹬了高跟鞋,打赤腳去客廳,邊大罵賀驍不是人。

許亦微說:“你還是先去洗個臉吧, 太醜了。”

廖瑩點頭, 看了眼在冰箱旁喝水的廖繁, 愧疚地問:“廖繁,他打你哪了?”

廖繁沒說話,繼續喝水。

他仰著頭,脖頸上的喉結有力地上下滑動。

廖繁穿的是白T恤,衣服上沾得到處是血,也不知道是別人的還是他的。

廖瑩看著看著又忍不住哭起來:“是我害了我弟,他要是因為這事當不成律師,我這輩子都要後悔死了。”

她哭得傷心,趴在許亦微肩上,眼淚都浸濕了許亦微衣服。

過了會,也許是廖繁覺得煩,冷聲道:“別哭了。”

說完,他自己上樓了。

廖瑩哭了幾分鐘,也拉著許亦微上樓。等她洗完澡洗完臉後,整個人變得精神了點,坐在床上又把賀驍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遍。

“亦微,”廖瑩說:“我以後再也不談戀愛了,我算是發現了,這世上好男人都死絕,全他媽是渣男。”

廖瑩談過無數次戀愛,每一次都義無反顧紮進去,然而幾乎每一次都頭破血流。

她條件好,有顏有錢,靠近她的要麽看重她的人,要麽看中她的錢。再或者,就看重她爸媽的社會資源,總之,就沒遇到過真心對她的。

比如這次,從廖瑩的口中,許亦微得知賀驍就在廖瑩的幫助下結識了不少有用的人,還順利地在公司升了職。

“我以前認識他的時候,他表現得一副正人君子,我們談戀愛後,他跟我說他的難處,我就想幫他。他說他現在年紀不小了想定下來找個人結婚,我是想認真跟他談,以後跟他結婚的。他之前說想在商寧買婚房還差點首付,我給了他三十萬,現在他居然......”

“等等....”許亦微不可思議:“你給了他三十萬?什麽時候的事?”

“就上個月,我們覆合沒多久。”

許亦微真是對廖瑩這個戀愛腦無語了,她怒其不爭地罵:“你傻啊,他說要跟你覆合你就覆合,他是什麽人你不知道?”

“他跟我懺悔了,還說分手那一個月很想我,而且他也跟那個吳彬斷交關系,還保證以後尊重我的意見尊重我的閨蜜,我那時候看他是真的狼狽可憐,所以就......”

“所以就給了他三十萬?”

“他說他想買婚房,我......”廖瑩越說越沒底氣。

“你真是個豬腦子!”許亦微罵:“你這麽笨,不騙你騙誰?人家拿你的錢買婚房估計不是給你的婚房,而是給別的女人。”

廖瑩嘴一癟,又想哭。

“別哭了!”許亦微兇道:“你看你弟今天為了你傷成這樣,你還有臉哭。”

“你怎麽也罵我。”廖瑩難受。

“不罵醒你,你還執迷不悟!”

“不會了,我以後都不想談了,我這次是真的死心。還有,給賀驍那三十萬你以為我是白給嗎?”

“什麽意思?”

“我有微信記錄,他當初跟我說是找我借,以後會還我。我回頭找他要回來,他不給我就告他。”

許亦微舒心了點:“這還差不多。”

一墻之隔的房間,廖繁坐在椅子上給自己上藥,邊聽許亦微罵他姐。聽著聽著,他不禁笑起來。

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時候,許亦微剛搬來他家,有幾個晚上,他就是這麽聽她們吵吵鬧鬧。

過了會,他姐的房間漸漸安靜,再之後,就是房門打開。

輕微的腳步聲停在他門口。

很快,門被叩響。

“廖繁,睡了嗎?”

廖繁動作停下,沒出聲。

“廖繁?”許亦微又叩了叩門:“睡了?”

廖繁猶豫了下,在許亦微快離開時,他上前去開門。

許亦微聽見動靜,轉過身,就看見廖繁穿了件襯衫,估計是剛穿上,還沒來得及系扣子。

“能出來談談嗎?”許亦微問。

“好,稍等。”

“把你那些藥也帶上。”

廖繁頓了下,點頭。

許亦微在客廳等他,過了片刻,廖繁換了件T恤下樓來,手裏拿著幾個瓶瓶罐罐。

廖繁走到她對面坐下來。

“姐姐想談什麽?”

“你姐已經睡了,她喝了酒又哭了那麽久,有點累。”

廖繁點頭。

默了會,許亦微問:“傷哪了?傷得重不重?”

“沒有,就一點皮外傷。”

“別撒謊。”

“沒撒謊。”

“沒撒謊那你嘴上的血是怎麽回事?”

廖繁笑了笑:“嘴巴破了點皮。”

“那衣服上的血呢?”

“那些血不是我的。”

“那你這裏怎麽回事?”

許亦微去拉他胳膊,想看看脖頸上的那道傷痕,結果廖繁齜牙嘶地疼了聲。

“背上還有傷?”

“真沒事。”

“我看看。”

廖繁沒動。

許亦微嘆氣:“你就當我是你姐,我不看心裏不踏實,嗯?”

廖繁不吭聲,還是沒動。

“你到底給不給看!”許亦微兇他。

廖繁立馬轉過身,把衣服撈起來。

“......”

燈光下,廖繁背上的傷比臉上的更嚴重,幾乎半邊背部都是烏青,還腫。

“疼嗎?”許亦微心疼得不行:“他們用什麽打的?”

“椅子。”

聽完,許亦微心裏又是一陣揪疼,都不敢去想那場面。

“以後別這麽沖動了,”她說:“打人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想懲罰他有其他方式。”

廖繁老老實實地嗯了聲。

“這裏擦什麽藥?”許亦微問。

“我自己來。”

廖繁打算把衣服放下來。

“別,”許亦微制止他:“你怎麽上?手也是傷,擡胳膊都費勁。”

“什麽藥?拿過來!”

廖繁遲疑了片刻,緩緩把藥瓶遞過去。

“直接噴就行。”

“好。”

幫他上完藥,許亦微又檢查了下其他地方。廖繁脖頸上的傷痕不重,像是指甲劃的,臉上有幾處瘀青,嘴角還破了點皮。

雖然也收拾得幹幹凈凈,但跟以往帥氣的臉龐比起來,此時的廖繁像個被人揍得可憐兮兮的小奶狗。

莫名地,許亦微忍不住想笑。

“要不要給你拍張照,你看看你自己?”

廖繁耷下眼睫,側過臉去,沒理她的玩笑。

等收拾好桌上的東西,許亦微進入正題。

“賀驍走的時候說要告你,你打算怎麽辦?如果他真去告了,你以後......”

可能就真當不了律師了。

“他不會去告。”

“為什麽?”

“這是群架,他討不著好,而且他們人多,情況更嚴重。”

“再說了,”廖繁繼續道:“如果他真去告,我就先告他詐騙。”

“三十萬,夠他坐牢了。”

許亦微放下心來。

客廳安靜,許亦微想了想,說:“你以後別打架了,今天是他們人不多,以後要是遇到人多的怎麽辦,你得想想後果。”

廖繁繼續點頭。

許亦微見他乖乖巧巧答應,嘀咕道:“看著挺乖的,怎麽打架這麽兇。”

“什麽?”廖繁擡眼。

“你什麽時候學打架的?”許亦微想起他打人的那股狠勁,可一點也不像新手。

“沒有學,打多了就會。”

“?”

“我姐被欺負只知道哭,以前他那些分手的男朋友多數都被我打過。”廖繁說。

“!!!”

許亦微震驚了:“你姐知道嗎?”

“不知道,你也別跟她說。”

“......”

許亦微默默消化了下,問他:“你不生你姐的氣了吧?”

“許亦微!”

廖繁直視她,暗含警告。

“好好好。”

許亦微趕緊舉手投降:“我知道了,不能問你還生不生氣。”

廖繁目光悠長且覆雜,配著這張青青紫紫的臉,很沒震懾力。

許亦微想笑,但看他面色認真,又生生憋住。

“廖繁,”她說:“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說。”

“那你還生我的氣嗎?”

“......”

聽廖瑩說,打架的事後來律所的人去找賀驍談了。一開始賀驍嚷著要告廖繁,但律師跟他分析了後果後,賀驍就沈默了。

賀驍畢竟是公司裏的高管,如果真要告起來,他不一定能贏,但名聲和工作一定會丟。廖繁同意出全部醫療費用,而賀驍也簽署了還款協議。

於是,這場打架事件就這麽和解成功。

廖瑩經此算是漲了教訓,乖了好長一段時間,連酒吧都很少去,朋友約她組局,她基本也懶得參與。反而報名了個瑜伽班還有什麽插花興趣班打發時間。

唐欣把這事跟許亦微說的時候,許亦微好笑。

“插花?”許亦微不可思議:“她真去了?”

“去了,說是想改改性子。哎,她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唐欣問。

廖繁打架的事許亦微不好宣揚,就說道:“她跟他男朋友分手,可能是真傷心了,所以有點反常。”

“......”唐欣無語。

“下午做什麽去?”唐欣問。

“跟客戶約了簽合同,怎麽,你有事找我?”

“沒.....”唐欣踟躕了下,還是把話咽下去,另說道:“好久沒跟你一起吃飯了,找你聚聚而已,那改天吧。”

“好。”

電影項目的方案通過,接下來就是簽訂合同,許亦微跟鐘總約的是晚飯時間,酒店就在展覽館附近。

下午五點的時候,許亦微忙完,帶著助理開車去酒店。只是沒想到進了包房,又遇見熟人。

除了鐘總外,還有兩個律師所的人,廖繁也在其中。

“這是?”

許亦微乍一見廖繁出現在這有點迷惑。

“哦,我來介紹下。”鐘總說:“這是我們公司的法律顧問,這位是李先生,這位是廖先生。”

“您好!”

許亦微跟兩人一一握手,握到廖繁時,還問了句:“傷好了?”

廖繁點頭。

鐘總挑眉看兩人:“你們認識?”

“認識,”許亦微笑道:“朋友的弟弟。”

“那還真是巧,來,坐下談。”鐘總招呼。

一行人坐下來,邊吃飯邊談合同。

這是許亦微第一次見廖繁聊專業的事,他侃侃而談,思路清晰,邏輯嚴謹。許亦微以前也跟律師打過交道,但大多數人都只是覆述法律的那套專業話術,利索地繞一大段,有時候你都聽不懂。

但廖繁不是,他把法律條款準確無誤說出來後,還會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解釋這個條款,而且用詞犀利精準,讓人一聽就明白是什麽意思。

他認真工作的樣子,不得不說,還.....挺有魅力。

許亦微專註聽他說,也暗暗打量他臉上的傷。事情過去了一個星期,他臉上的傷勢好得快,除了嘴角還有點暗紅的痕跡外,其他地方看不出什麽。

過了會,鐘總問:“許經理覺得呢?”

許亦微回過神,笑道:“鐘總請的人很專業,我沒意見。”

“那好,我們就按這個簽。”

昇輝是上市公司,做事原則就是真誠服務客戶,合同向來公平公正。廖繁和另外一個同事看過之後,並沒發現任何潛在風險和漏洞,鐘總當下就跟許亦微把合同簽下來。

簽了合同,許亦微心裏落下顆石頭,飯桌上,主動敬了杯酒。到廖繁的時候,她提醒道:“別喝多。”

廖繁睇她,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也沒開口說出來,而是低低應了聲“好”。

等吃飯結束,已經是快八點,天色暗下來,鐘總還有事先離開了。

許亦微跟廖繁還有他的同事李赫站在酒店大廳。

李赫問:“許經理怎麽回去?要不要我幫你叫代駕?”

“不用,我一會讓助理叫就好。”她看向廖繁:“你回學校還是去律所?”

“我回學校。”

“那我送你?”

A大就在這附近,許亦微開車方便。

但李赫沒看出來兩人的情況,說道:“不麻煩許經理了,等下我送廖繁弟弟回去,我們開車來的,有司機。”

“......好。”

這時,許亦微電話響了。

是周承彥打來的。

“你在A大附近?”

“對,約了個客戶簽合同。”

“結束了嗎?”

“剛剛結束。”

“我正好也在A大附近,你發個定位給我,我來接你,有事跟你說。”

“工作的事?”

“你對我防備心這麽重嗎?”周承彥那邊玩笑地說。

許亦微默了下,點頭道:“好,我現在發定位給你。”

她掛了電話,然後打開微信,找到周承彥給他發了定位過去。

廖繁看見了,眸色暗了暗。

許亦微擡頭,說道:“不好意思,我有人過來接,你們先走吧。”

李赫跟她握手道別:“好,那我們先走了,再見。”

“再見。”

許亦微伸手,去看廖繁,但廖繁沒看她,他一只手插褲袋裏,一只手拿著手機放耳朵邊,像是在給誰打電話,徑直跟著李赫出了酒店。

五彩霓虹燈在夜裏閃爍,給這座城市鍍上了層虛假的熱鬧。

廖繁散漫地坐在後座,盯著外邊行人來來往往,沈默無言。

李赫在旁邊說起今晚的飯局。

“我還是第一次接觸這種級別的美女,幹練、精致、能力強。跟我握手的時候我還挺緊張的,聽說我們律所也負責對接昇輝那邊的法務部,不知道有沒有許經理的案子。”

說完,他問:“廖繁,她真是你姐的朋友啊?”

廖繁沒說話。

“廖繁?”

“嗯?”廖繁回過神,點頭“嗯”了聲。

“你怎麽了?”李赫問:“心不在焉。”

“沒什麽,”廖繁突然覺得車內空氣有點悶,他開口喊前面司機:“靠路邊停車。”

“幹嘛?你們學校還沒到啊。”

“不遠了,我自己走回去。”

廖繁打開門,下車。

“李赫哥,再見。”

他打了個招呼,把車門關上,目送李赫離開後,才轉身朝著學校方向走。

晚風涼,行人走得急。

這時,有對情侶笑鬧地從廖繁身邊經過,後頭那男的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像沒骨頭似的被撞了個踉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人扶穩他,道歉幾句後繼續追女朋友去了。

廖繁停下來,怔怔地站了會。

然後伸手攔了輛出租車,又沿路返回。

許亦微在酒吧大堂等得有點久,周承彥發信息過來說堵車了,讓她再等一下,許亦微就幹脆讓助理叫代駕先把她的車開回去。

過了會,她看了看時間,走出酒店門口,打算去路邊等。

晚風徐徐,吹得許亦微很舒服,身上的那點微醺的酒氣漸漸散開。

她喜歡時刻清醒的自己,微醺的狀態容易令她迷茫無措,以至於總是想起廖繁離去時冷漠疏離的樣子。

她嘆氣,也不知道這種情況什麽時候能緩和。

沒多久,她面前停了輛車,還以為是周承彥到了,但看車型卻不熟悉。她微微偏頭去看副駕駛座,這時副駕駛上的人付完款後,開車下來。

是夏璇。

“微姐,”她笑著說:“是不是覺得很巧啊?”

許亦微點頭:“是有點巧,你過來找我的?”

“微姐真是聰明人,一猜就對,那你應該知道我找你什麽事吧?”

許亦微覺得她神色有點不對勁,看了看酒店門口來來往往的人,說道:“有事別在這說,你跟我來。”

兩人走到旁邊人少的地方,許亦微站直,問道:“你怎麽找到這的?”

“微姐別管我怎麽找到這的,我就想問問你,為什麽不肯幫我寫推薦信,這對你來說輕而易舉。”

“你知道你隨手一個舉動對我來說幫助多大嗎?”

“你知道我現在的情況嗎?”

她情緒越來越激動:“我被你逐出昇輝後,沒有工作,還被周圍的人指指點點,以前的那些同事和朋友都不跟我來往了,就連我男朋友......”

她嘴唇顫抖:“連他也拋棄我,我跟他都準備要結婚了啊,你知道這件事對我來說,付出的代價是什麽嗎,啊?”

有過路的人探頭朝這邊看過來,許亦微退了一步,說道:“你先別激動,好好說。”

“我怎麽好好說,我打電話給你你不接,你要我怎麽好好說。就因為這件事,我跟我男朋友的婚事泡湯了,你有沒有良心?你明明可以幫我,可挽救我一切,結果你見死不救,你就輕飄飄一句‘不好意思,愛莫能助’把我打發了,你還是不是人?”

“當初你來市場部的時候,是誰每天加班加點幫你搞業績?沒有我你能有今天?許亦微,你忘恩負義!”

“夏璇!”許亦微冷下臉:“我覺得你需要冷靜一下。”

“我他媽冷靜不了!”夏璇大哭:“你叫我怎麽冷靜,我男朋友走了,昨天就走了,一句話都不說,一句話都不留。我跟他談了十年,十年啊,就因為你毀了。”

哭完,夏璇突然跪下來:“微姐,我求你了,你再幫我一次好不好?”

許亦微覺得徹底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了,這個夏璇不是當初跟著她笑得爽朗大方的夏璇,不是那個聰明果敢的夏璇。

那個男人到底有什麽魅力,值得她這樣?

原本想勸她的一番話,此時此刻卻覺得很無力,夏璇已經走進了死胡同,已經愛得偏執,已經失去了自我。

“我覺得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再好好想一想這麽做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我就問你幫不幫我!”

“抱歉,”許亦微斬釘截鐵道:“我沒法幫你。”

她話音一落,夏璇的臉色頓時就變了,眼神陰鷙、猙獰。許亦微心頭一跳,看見她從包裏掏出把水果刀,她條件反射地往回跑。

但後背猛地被推了下,她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頭撞上酒店旁邊的鐵護欄。

暈暈乎乎之際,她聽見旁邊有人尖叫,也看見夏璇舉著刀子過來,又看見有人朝她撲過來,把刀子擋住了。

廖繁?

許亦微沒看清,她最後昏了過去。

再醒來,是在酒店房間,還是之前吃飯的那個酒店。

周承彥擔憂地看著她:“醒了?現在覺得怎麽樣?”

床邊站了很多人,許亦微瞇眼一一打量過去,卻沒看見廖繁。

“你找什麽?”周承彥問。

“我....”一開口,許亦微覺得腦袋有點笨重地疼,她緩了緩,說:“是誰救我的?”

周承彥的助理走過來說道:“許經理,是周總救你的,幸好周總趕得及時。”

周承彥嗎?

“ 那....你受傷了?”許亦微看向周承彥。

“沒有,”助理說:“周總避開了,後來保安過來把夏璇制住,再之後,周總就把你安排到這裏先休息。”

許亦微腦子鈍鈍的,還有點昏沈,低低道了聲謝。

“對了,夏璇已經被派出所的人帶走了,微姐不用擔心,後續的事周總會妥當處理。”

許亦微悶悶地點頭,他們的話似乎無懈可擊,但昏迷前她好像真的看見廖繁了。

“現在還疼嗎?”周承彥說:“我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沒事了,不用麻煩。”

“這點麻煩是必需的,萬一有腦震蕩呢,還是檢查一下好。”

“我也好安心。”他說。

許亦微自動忽視最後這句,說道:“謝謝周總。”

醫院。

廖繁坐在病床上,醫生正在給他包紮手臂上的傷口。

“你運氣好,否則差一點你這只手就要廢了。”醫生是個年紀大的阿姨,見他手臂上還有以前打架留下來的傷,忍不住就啰嗦了點。

“小夥子年輕氣盛啊,但沖動是魔鬼,好好讀書才是正經,混社會做什麽?你看那些混社會的人哪個是有本事的?”

廖繁乖乖地不說話。

倒是廖瑩在旁邊解釋道:“醫生,我弟不是混混,他還在學校讀書呢,讀研究生。”

醫生轉頭瞥了她一眼,明顯的“我信你個鬼!”

“看你長得也不賴,家裏條件應該不差,”醫生繼續嘮叨:“有這種條件更要好好珍惜,想我們當年,讀書的機會很難。我每天走路兩個小時去上學,書包裏幾個饅頭都要省著吃。別說打架了,我們那時候規規矩矩,連個雞蛋都不敢偷,誰偷批.鬥誰,這輩子都別想讀書。”

廖繁耷著眼皮,漫不經心點頭。

“以後別打架了啊,”阿姨們對這種長得好看又乖巧的男孩很沒抵抗力,嘮叨了兩句就心軟:“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爸媽要是知道了,該多心疼吶。”

廖繁繼續點頭。

過了會,等傷口包紮好了,醫生說了些註意事項後,廖繁跟著廖瑩離開了醫院。

在車上,廖繁總算開口了。

“姐,我受傷的事你別跟亦微姐說。”

廖瑩被他這聲姐喊得感動涕零,使勁點頭,但隨即又問:“為什麽?”

“不為什麽,”廖繁靠著座椅,目光淡而疲倦:“不想讓她知道。”

“總得跟我說說原因吧?”

“什麽原因你不知道?”

廖瑩一噎,而後遲疑地問了句:“你還喜歡亦微啊?”

廖繁不說話,闔上眼睛休息。

廖繁這傷一養就養了好幾天,不過年輕人都恢覆得快,幾天後,傷口的疤痕都結結實實了。

室友都知道廖繁出去跟人打了一架,具體發生了什麽,也沒人問,主要是問了他也肯定不會說。

看他心情不好,大家回到寢室都會默契地保持安靜。

只有周志鴻例外,周志鴻這人平時就是個愛鬧騰的,最近在追一個妹子追得挺上頭,每天晚上回來都要打一會電話才睡。語氣膩膩歪歪,一米八大個的人黏糊起來,其他人都雞皮疙瘩得不行。

何晟還好,他已經有女朋友,並不羨慕。陸延沒談戀愛,也對戀愛沒什麽向往,一心只讀聖賢書,所以沒什麽意見。

不過廖繁就不大爽了。

這天,他正在看一篇英語論文,那頭,周志鴻打電話吵得不行,一會兒哈哈哈笑,一會兒又酸了吧唧地說情話。

廖繁忍了忍,說:“你能不能出去打?”

“外頭冷啊。”周志鴻剛洗完澡,只穿了件坎肩褂子。

廖繁舉了舉手上的書,無聲地表達不滿。

周志鴻那邊不管,繼續打電話,說了幾句後,倏地轉過頭來,對著還在看他的廖繁,走過去。

“廖繁,我他媽看你不爽也很久了,不就失個戀嗎,一天到晚讓我們忍你這臭脾氣?”

他從地上順手撈起個籃球:“走,有種我們去球場對決,我也不占你便宜,讓你三個球,贏了我,我以後就閉嘴,輸了,你以後就閉嘴!”

“我操,”何晟興奮:“我來當裁判,走走走。”

陸延在聽歌,從床上探頭下來,說:“廖繁受傷,周志鴻你個狗逼怎麽好意思。”

“他傷的是左手,又不是右手。”周志鴻說:“不過你提醒我了,行,那兄弟我就單手來,也不讓球了,各憑本事。”

周志鴻也是籃球隊的,打球很猛,跟廖繁比起來不相上下。

廖繁扔了書,一言不發先出門,周志鴻拿著籃球跟出去,何晟隨後。床上的陸延想了想,也跳下來,追出去。

大晚上的,南校區球場烏漆麻黑,本來有四盞投光燈,結果壞了一盞常年沒修,剩下三盞半死不活地撲閃撲閃,總之,光線不太亮。

但不妨礙兩個怒氣沖沖的人對決就是了。

廖繁最近狀態不佳,再加上身體上有傷,難免占下風,一開始還能猛攻,但後面就明顯跟不上,只剩下防守。

最後計時結束,周志鴻進了十個球,而廖繁才七個。

再有,他的傷口被扯到,袖子上又洇了點血出來。

陸延說:“算了算了,周志鴻你他媽勝之不武啊。”

周志鴻把球扔過去砸他:“你他媽一直替廖繁說話,你是不是暗戀他?”

這話說得陸延虎軀一顫,惡寒得不行。

周志鴻哈哈笑,對廖繁豎了個中指,“以後閉嘴!”

他往回走,走了兩步,又轉過身,倒退著雙手都豎中指:“廖繁,不就是個女生嗎,你他媽喜歡就去追!別讓兄弟看不起你!”

陸延跟何晟走過去:“別搭理他,他最近春風得意,得意忘形。走走走,回去了。”

廖繁沒動。

這幾天腦海裏總是想起那天許亦微昏倒,周承彥把她抱起來的身影。

其實他也可以抱她回去的,但周承彥來了之後,他突然覺得自己沒那個資格,就莫名地在周承彥面前少了股底氣。

那股,被許亦微喜歡的底氣。

涼風簌簌,陸延出來時沒穿外套,冷得不行,催道:“楞什麽呢,走了!哎——”

廖繁一只手撐著膝蓋,彎腰喘氣。陸延說了什麽他沒聽清,但周志鴻走的那句話聽清了。

突然,他直起身,也懶得管陸延和何晟,轉身就跑。

陸延睜大眼,懵逼地問何晟:“你們墜入愛河的人都這樣瘋瘋癲癲的?”

“你難道沒聽過一句話?”何晟高深莫測地說:“陷入愛情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傻子。”

“那你呢,屬於哪一類?”

“我屬於第三種,愛情詩人。”

“....操!”

許亦微跟同事一起加班加到晚上十點。

助理小晴玩笑道:“微姐,你最近好拼啊,搞得大家都很緊張。”

“緊張什麽?”

“就上次內鬼的事唄,擔心又出什麽大簍子呢。”

許亦微笑了笑。

夏璇襲擊她的事被瞞了下來,免得引起恐慌。她第二天就去了趟派出所錄口供,最後查出夏璇有精神狀況出了問題,而且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

警察同志問她想怎麽追責時,許亦微放棄了。夏璇可恨,但也可憐,跟派出所協商後,決定讓夏璇的家人領她回家。

夏璇不是商寧本地人,家在外地,家庭條件也一般。那天,許亦微看見夏璇的父母來領她時,她父母頭發花白,父親一個勁地跟她道歉,母親也不停抹眼淚。

兩個老人家就這麽個女兒,結果女兒因為談了場不合時宜的戀愛,精神失常。

這事讓許亦微心情挺沈重,也又一次感到迷茫——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麽。

這是許亦微永遠也想不明白的話題,既然想不明白,她就繼續把精力投入進工作中。

只有工作她才感到踏實,也只有工作才令她有安全感。

她看了看時間,已經不早了,說道:“喊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小晴問:“那微姐你呢?”

“我在辦公室再待會。”

“行,那我去了啊。”小晴出門。

過了會,又有人敲門,許亦微以為小晴還沒走,仰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問:“還有事?”

沒聽見回話,她緩緩睜開眼。

是周承彥站在那。

他笑道:“沒事不能找你?”

許亦微坐直:“周總也這麽晚?”

“嗯,在看些資料,不過現在忙完了。”周承彥問:“你呢?”

“我也忙完了。”

“那要不要......一起去吃個夜宵?”

許亦微靜默地迎上他的視線,當然明白他眼裏的東西是什麽。

少頃,她說:“周總,我其實沒那方面的意思了。”

“那意思是你以前有過?”

“以前也沒有,是大家誤會。”

周承彥緘默了片刻,說道:“如果我有呢?”

“那就請趁早打消,”許亦微不習慣談這種話題,她故作輕松地玩笑道:“畢竟曾對我有過這種想法的人,都以失敗告終,我不希望周總也經歷。”

周承彥笑了笑,說道:“行吧,那我送你回去?”

“你別誤會,這只是來自朋友的關心。”

“好,多謝!”許亦微大大方方起身,拿包包出門。

在等電梯時,周承彥開口:“我其實有件事一直想問你。”

“說。”

“我剛來公司的時候,聽到些關於你的傳言。”

許亦微目視前方:“是不是說我包養小鮮肉?”

周承彥笑:“你還是這麽直接。”

“那是個誤會,所謂的小鮮肉你在別墅村的時候也見過,是我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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