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97章

關燈
燕嬌的聲音回響在醉雲樓裏, 傳入門邊的謝央耳中。

他看著那臺子前的少年,周身散發冷冽的氣息, 太子素來護短, 也厭惡楊士雄之流。

他目光落在楊士雄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譏笑,什麽阿貓阿狗也配在山陰作威作福?

謝央又隨意瞧了眼張潯恩, 便退回屋中, 輕輕將門帶上。

張潯恩耳朵一動,猛然朝謝央這房間望過來, 只看到靜靜的長廊,並未看到什麽人影, 眉頭一緊,一手緊緊壓在刀柄之上。

燕嬌註意到張潯恩的動作, 直接沖到他和楊士雄眼前, 惹得他們二人朝她看來。

燕嬌擡頭看向楊士雄:“你辱人在先, 整個山陰都知醉雲樓姑娘賣藝不賣身,你鬧得這麽大動靜,外面可都有人看著呢, 你就不怕明日城中都傳你楊二爺逼迫女子、仗勢欺人嗎?”

一聽她這話, 楊士雄冷下了臉色, 隨即嗤笑一聲,“你怕不是忘了爺是什麽人?在山陰, 我楊家就是天,我楊士雄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他說罷, 又一展折扇, 輕輕搖了起來, 看向那些府兵道:“楞著做什麽?給爺把他們統統抓起來。”

他又指向月娘,“對月娘輕點兒。”

“是!”

燕嬌回身又是一抽那要去抓月娘的府兵,只打得那府兵淚花直閃,瑟瑟縮縮不敢上前。

“我說了,什麽人,也配碰月娘?”

她說這話時,看的是楊士雄,眼神帶著幾分狠意。

張潯恩見她這眼神,也不由一驚,他仔細打量著燕嬌,只覺這等好氣魄的人竟是樓中唱曲的,倒是有幾分可惜。

他回身看向楊士雄,見他待要發作,連忙上前按住他的手臂,低聲道:“今日之事,楊兄看在潯恩面子上,莫要再為難他們,若此事傳出去,只怕對楊兄的名聲有礙。”

楊士雄可不是聽話的主,聽他也反對自己,就要掙開手去,張潯恩卻死死按住,“如今餘王和丞相在京中同那些大臣對著,若此時,因你之事給了那些大臣把柄,只怕餘王不會饒了你。”

楊士雄被他按得一疼,悶哼了一聲,一聽他這話,臉色一白,他一知道餘王造反,就偷偷從清州跑回了山陰,他爹見他回來,又氣又疼,直囑咐他不要惹事。

他又看了眼月娘,手中的折扇被他捏得死緊,心中只道:也罷,這醉雲樓不會跑,他總有機會得到這月娘。

他笑了一聲,“好,就給張兄一個面子,我們走!”

說罷,便轉身離去,張潯恩沖錢二娘她們拱手一禮,遞上銀子,才轉身而去,臨出門之際,他回過身,目光直直落在覆著面紗的燕嬌身上。

那雙眸子如黑夜中的夜明珠,明亮亮的,他仔細想了想,卻還是沒想出來,究竟在哪兒見過這麽一雙好看的眸子。

……

燕嬌被張潯恩這一看,身子不由一僵,他……不會認出她了吧?

“呸!從前也不過是奴才,如今倒是猖狂了。”

他們一走,二娘罵了出來,直氣得渾身直打冷顫,“這樣不忠不義的人家,能養出什麽好人?”

燕嬌聽到這兒,不免好奇道:“奴才?”

錢二娘:“呵!以前這山陰最大的世族是謝氏,那位楊丞相不過是謝家的家臣。”

燕嬌心裏一驚,楊忠義是謝家家臣?

她猛地朝謝央的屋子望去,就見他已開了門,正站在門邊,他的臉掩映在陰影之中,讓人辨不清神色。

她張張嘴,想說什麽,卻見謝央轉過身子,直直朝酒窖走去。

燕嬌剛要邁開步子追上去,就被圓臉姑娘拉住,“成哥兒,你可真是太厲害了。”

說著,她又嫌棄道:“可比你哥哥強多了,他就只會躲在房……”

不待她說完,錢二娘斥了她一聲,“你還不快帶月娘下去梳洗梳洗,這小嘴一天就知道巴巴。”

圓臉姑娘沖她吐了吐舌,忘了要同燕嬌說的話,轉身去拉月娘。

月娘抿唇上前,沖燕嬌端端正正施了一禮,“月娘在此謝過成哥兒了。”

那句“什麽人也配碰月娘”直說得她眼中發酸,她將發上的珠花拿下,一把塞進燕嬌手中,“你別嫌棄,這是我最喜歡的。”

這小子每日見她,就盯著她頭上這珠花看,也不知道一個小子咋就那麽喜歡珠花,她抿唇一笑,拉著圓臉姑娘就往樓上跑。

燕嬌拿著珠花,一陣發楞,待反應過來,連忙叫道:“月娘,你給我珠花做什麽?我一個大男人,戴……”

錢二娘上前道:“謝禮,給你銀子生分,拿著吧。”

說罷,二娘就扭著腰肢往樓上走去,燕嬌看著手中的珠花,一時有些糾結,最後還是咕噥著:“還不如給銀子嘞。”

銀子又不嫌多不是?他們還要去衛城呢!

想到衛城,燕嬌就想到了謝央,連忙去酒窖尋他,只見他提著一壇十洲春色,也不看她,自顧往前走著。

燕嬌跟在他身後,一直跟到了房頂。

今晚的月色很美,月亮周圍籠著淡淡光暈,她托著下巴,坐在謝央旁邊,聽到身旁響起的倒酒聲,清脆而悅耳。

謝央是個尊貴人,也不知他什麽時候取的兩個玉杯,給她倒了一杯,遞給她道:“我爹有一次又來偷偷買這十洲春色,被我娘發現,以為他是來找姑娘,氣得要同他和離。”

他說到這兒時,嘴角微微含笑,那樣靜謐而令人沈醉。

“我爹嚇壞了,也不知道我娘為什麽要同他和離,就寫了個《陳罪書》,列了自己好幾處錯,都說要改,我娘一看,他還藏私房錢,直追著他滿院子跑。”

燕嬌一直都聽說謝丞相是個睥睨山河的人,又聽說林氏為人高雅,可如今聽謝央說,卻覺得這二人不過是尋常夫妻。

她淺淺啜了一口酒,又聽謝央道:“他藏私房錢,是為了去醉雲樓買十洲春色,我那時就想,這十洲春色得有多好喝,可我……卻過了整整二十年,才喝到這十洲春色。”

謝央將杯中酒傾灑在房檐之上,他側過身子,低下頭看著燕嬌,眸中染上些酒醉的紅,“我離開山陰之時,六歲,我家破人亡時,十歲,燕艽,其實……我很討厭你。”

燕嬌一怔,見他站起身子,那雙眼沈得如夜,他說:“因為你是他的兒子,可——你和我一樣可憐。”

他笑了一聲,朝她伸出手,“你若記得你說過的天下是何人的,就伸手。”

那暗夜的流光碎在他身周,他的肌膚很白,是玉般的剔透,玉般的晶瑩。

他的眼還是那樣沈,可燕嬌卻突然明白,謝央他有自己的道,那個道,是天下,亦不是天下。

她輕輕一笑,將手搭在他的掌心,輕聲道:“先生,學生請指教。”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