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3-7 15:13:48 字數：3129

醒來的時候，宋連正趴在床邊，捏著我的手。我微動了動手，想要撐著坐起來，卻驚動了宋連。他一臉擔憂，瞬間已換了笑顏，淚流滿面：“你醒了，阿薇，你終於醒了······”我被他又哭又笑的模樣搞得有些暈乎，撐著額頭，緩了半天，才緩過來。我打量了一眼周圍，看著好似是客棧的樣子，撐著上身，問：“這是哪裏？”嘴張了半天，卻沒有發出一個音節。宋連見我張口，連忙回身拿了一杯茶給我，我接在手裏潤了潤喉嚨，覆又問道：“宋連，金老大呢？”

宋連又倒了一杯水遞給我：“走了。那日你同他比武過後，他自己棄劍認輸，又將你送到醫館治療。前日大夫說你不日便會醒來，已經撿了一條命回來，他便離開了。”齒間頗有些憤恨的神色。

我捏著茶杯，默了一會兒，問：“他走之前，可有什麽話說？”

宋連頓了一頓，言語間沒有了剛剛的憤恨之意，道：“他只有一句話，若是他日再遇見你，你還沒有追到自己的心上人，他便還來追你，請你去做他的夫人。只是，不再是壓寨夫人了，只是一個普通平常的妻子而已。”宋連說完，默默將我看著，良久，忽然接過我手中的空杯，轉過身倒茶：“這麽多人喜歡你，我怎麽辦？”

我望著桌上好幾個茶杯，有些心傷，不自禁嘆了口氣，自言自語：“他們喜歡我有什麽用······簾生不喜歡我啊。”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急急地問，“簾生有沒有回來？”

宋連正預備說話，兩下連續的敲門聲響起。宋連看了看門口，又瞧了瞧我。我想著我們從來沒有什麽親友，此番若不是店小二便只可能是簾生或者鐘涯，或者他們一起。我心中不住祈禱是簾生回來了，但是心中覺得此等希望簡直渺茫得沒有盡頭，還是店小二來的可能性大些，便著宋連去開門，自己心中唉唉感嘆，傷感的我簡直沒有辦法自制，結果引得胸口一陣疼痛。我兀自撫著傷口，好似在安撫自己受傷的心，卻聽宋連一聲清晰的問話：“蘇公子？”

我指間瞬時沒了感覺，驀然擡頭，心念剛剛閃到自己認識的所有人中只有一個人姓蘇，便見簾生捏著一把扇子，手中提了一個食盒進得門來。見了我，淺淺一笑，道：“本來想著當天就趕回來，結果臨時有事，耽誤了幾日。你們有沒有收到我的飛鴿傳書？”

宋連失聲重覆：“飛鴿傳書？”說罷將頭望向我。我搖搖頭，表示自己未見到什麽飛鴿傳書，但是有什麽關系呢，簾生回來了，現在就在我的眼前！

我被一種巨大的失而覆得的歡心充滿，嘴角不禁漾出一絲笑意，眼睛卻巴巴望著簾生手中的食盒。簾生見了，將食盒拿過，坐在方才宋連坐的凳子上，笑道：“在街上買了桃花糕，還是熱的。你嘗嘗——”說著拿筷子夾了一個送到我嘴邊。

我看著那枚還有些熱氣氤氳的桃花糕，眼中一酸，便有些霧氣升騰起來。我微微別過頭去，還未將眼中的淚水吞下，便聽簾生略帶疑問地僵住手：“不喜歡吃？”

我顧不得眼中的水霧，趕忙回頭，嘴角不自禁扯出笑意，然而也不知說些什麽，只張開口接了桃花糕，不想卻被噎到。簾生眉頭微皺，轉身倒了一杯茶餵給我：“怎麽吃塊桃花糕都能噎著？”又摸了摸我的額頭，“還是這麽虛弱，得躺在床上？”將我細細打量一番，忽然眉頭皺得更深，伸手來拉我身上的被子。

我頓時心中一驚，死死扯住被角。簾生疑惑地看向我，手上力道不減。

我看著他詢問的目光，和他對峙半天，扯得胸口處傷口作痛。我咬牙倒吸一口涼氣，道：“男女授受不親······”

簾生拉被角的手頓住，又瞧了瞧我的神色，收回了手。良久，將手中食盒往我面前一推，嘴角噙著一絲笑意，淡淡道：“沒事老躺在床上做什麽？起來給我做飯吃。”

我一聽他讓我做飯，心中歡喜，便道：“我做的飯，好吃？”

還未待簾生回答，宋連道：“他是你什麽人要給你做飯吃？”

他這一聲問話，搞得我在簾生面前很沒有立足之地。我原本想著，就算他現在不喜歡我，我也可以慢慢等著他喜歡。現在他喜歡吃我做的菜，也會有一天喜歡我彈的曲子唱的歌，會漸漸喜歡我為他所作的一切······漸漸地，終會有那麽一天，他會喜歡完完整整的我，我彈得曲子做的菜，給他泡的茶，甚至一切，他都會一並喜歡······但是，如今，如今宋連將我推向這麽個尷尬境地····

簾生慢慢拿回食盒，聲音在一瞬間變得冷漠，沒有什麽溫度，全不似方才的溫柔：“顧姑娘的確並非在下什麽人——”說罷頓了一頓，提了食盒轉身出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忽然驚慌失措起來，急忙之中翻身下床，顧不得身上的傷，朝著簾生追了出去。

宋連在我旁邊預備扶我。我不理會他，三步並作兩步追著簾生，終於在門邊抓住了他的衣襟：“等等——”我微微喘了一口氣，道，“阿薇還欠你一條命——”

他身形頓住，卻沒有回轉身。我扶著門框，忍著傷口撕裂的疼痛，道：“宋連他並沒有什麽意思，只是有些看不慣我，你不必太在意——”說著胸中一陣翻江倒海。我極力忍住咳嗽，直漲得滿臉通紅，還是沒能忍住，一聲咳嗽噴了出來。

我死死抓住門框，一手捏著一條絲巾捂住雙唇，正欲勸說簾生回轉身，宋連奔過來將我扶住。我朝著他淡淡一笑，還未轉過頭，身子便被打橫抱起。簾生略帶怒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胸口怎麽了？”眼睛緊緊盯著我胸前。

我急忙看去，只見一絲絲血跡正慢慢透過衣襟滲出來。慌忙之中扯了衣衫擋住，口內埋怨道：“你一個堂堂公子這樣看人家······”

他頓時將目光擡起，眉頭微斂，將我放於床上，輕輕拍了拍掌，便有一個身穿黑衣的女子進得門來，腰間斜掛著一把刀。我看他身形靈巧，動作敏捷，心想他是個高手。還在征楞他是何人，便聽簾生靜靜吩咐：“顧姑娘好像受了些傷。鳳九你來看看。”說著和宋連退出了房間。

宋連臨走甚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我解讀出其中有詢問之意，一個惡狠狠的眼神瞪回去，叫他不要隨便亂說。

鳳九眼神略掃了掃，按了按腰畔的單刀，靜靜道：“姑娘見諒。”說著便伸手來解我的衣衫。他剛一動手，我眉頭不禁皺起，心中大為著急，還未思慮出一個說法，鳳九已然出門覆命去了。

不一會兒，簾生負手進來，立於床邊，居高臨下地望向我，道：“這麽重的傷，怎麽回事？”

我躺在床上，全身都沒在被子中。他又問了一遍，我忍受不了空氣中無限漫長的沈默，終於從被子裏探出一雙眼睛，看著他的臉，小心翼翼地道：“說了你不許嫌我笨——”

他眉頭微皺，靜靜然道：“說。”

我還是攜了一絲小心翼翼，緊緊盯著他的神色，試探著道：“其實，是我自己，一個不小心練劍的時候紮到的······”說完看著簾生越來越深的眉頭，覺得自己說謊的技術真是太糟糕了，在簾生面前簡直無所遁形一塌糊塗。

簾生沈著眉頭：“你不妨說的更離奇一些······”

我心頭一陣嘆息。但是此刻絕然不是改動的時分，便只得硬著頭皮扯些閑話將這個謊話圓了，便伸手拉了拉簾生的衣袖，示意他蹲下來。他俯身坐在床沿上。我伸出手去，像他以前替我撥眉心那樣撥他的眉心，大著膽子看著他：“眉頭皺著多不好啊，很容易老的。來，我給你撥撥······”

看著簾生很是無言的神色，我一邊撥一邊慢慢道，“你看，我這麽笨，練劍的時候都能傷到自己，你都不相信我會這麽笨，是不是？可是，怎麽辦呢？我就是這樣笨啊。”說得我有些憂郁起來，替簾生撥眉心的手頓住，他的眉頭又重新皺起。我有些傷感地道，“這樣的我，你是不是不喜歡呢？”

不等他言答，又繼續替他撥弄著，道，“你是不是擔心我這麽笨怎麽活？”我安慰地朝他笑笑，“不用擔心，你看，我已經很好地活了十七年了······若你還是擔心，”我微斂了眉頭，瞬即展開笑顏，有些害羞地道，“若你還是不放心，不妨將我帶在身邊。你這麽聰明，和你在一起久了，我也會變得很聰明很聰明吧。”

簾生無奈地拉過我的手，眼中是一些我未曾見過的覆雜神色，沈吟半晌，道：“聰明人偶爾作一次笨蛋也不錯吧——”說著又替我掩了掩被角，道，“快點兒好起來，彈琴給我聽。”

我禁不住心中一陣歡喜，急急捉了他的手，問：“我彈的琴，也好聽？”

他任由我捉著他的手，另一只手撐住額頭，嘴角噙了讓我歡喜的笑意：“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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