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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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2-3-7 15:13:07 字數：4037
我不知自己何時睡著的。早晨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正躺在床上，耳邊有宋連有些怒意的聲音，只聽得半句：“······剛一遇到你，便歡喜得了不得。前天晚上折騰了一宿，在廚房裏學了一夜的廚藝只為了給你做頓飯。結果昨天做好飯等了你一天你都沒有回來。半夜了還同他賞月，你是不是想折騰死他？他手上的傷那麽嚴重還讓他彈琴，你到底有沒有心？”
我聽到這裏，身上已然嚇出一身冷汗，但是我若是此時醒來，我該做什麽？宋連這相當於是替我告白。我緊張地等著簾生的反應，周圍世界都靜寂無聲，只有心口處捶鼓般的巨響咚咚敲個不停。我屏住呼吸，好似過了一萬年那麽久，或許只是一瞬，才聽到簾生略帶戲謔的聲音，攜了些淡淡的笑意：“宋兄弟，你這是、吃醋了？”
簾生的話讓我摸不著頭腦。我想，他還沒有喜歡上我，所以才這般抓不住重點。我還應該做些什麽才能讓簾生看見我的好呢？我想了又想，還沒想明白，一雙溫熱柔軟的手覆上我的額頭，幫我撥了撥眉心：“皺眉做什麽？哪裏不舒服？”
此刻已不能裝睡。我慢慢睜開眼睛，宋連不知何時已經離開。我伸了一個小小的懶腰，假裝剛剛睡醒的樣子：“你怎麽在這裏？”
簾生抓了我的手：“小心碰到。”
我看到他溫柔的動作，感受著他指間溫熱飽滿的觸覺，想起他剛剛戲謔的話，不知哪一個才是真的。看著他蕩漾的眼波，我忍不住閉了下眼睛，滿足地想，有什麽關系呢？我喜歡他，而他此刻就在我的眼前，一睜眼就能看到。他沒有喜歡上我，是因為他還沒有看見我的好，看完我的好，還沒有完完全全了解我。細水長流，朝朝暮暮，總有一天，他會喜歡上我的，這些溫柔會是真的，會成為真的。我小心翼翼地想。
眼角看到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雙手有些吃驚，不禁問簾生：“你把我的手怎麽了？”
他面色凝重地掃了我一眼，神色覆雜難辨，半晌，眼中含著疼惜，道：“你這麽折騰，難道不知道痛嗎？”
他這麽說，搞得我很憂郁，半天，一個沒忍住，兩只手笨拙地拉著他的右手，慢慢靠近自己的胸口：“我不要你看到我的傷，不要你看到我的痛，只要你看到我的心意。簾生，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心意？”
他看著自己的手，半晌，擡眼看我，道：“你還小，許多事還不知道。”
我頓了一下，聽到這句話後手臂再也沒有一絲力氣的，但是，我怎麽能在他面前表現的這麽虛弱呢？我忍著痛極力抓著他的手，極緩極慢地放回到床邊，勉強笑了一聲：“那等我長大一些再說吧。”說罷慢慢躺了下去。
我想起第一次見面時，我以報恩為由，想以身相許，他笑問我：“哦，姑娘願意嫁給一個唱戲的？”後來很久才想明白這不過是他的推脫之語。此刻，我同他表達心意，他說：“你還小，許多事還不知道。”這亦是推脫之語。還未想明白，便有一疊聲的噗噗之聲，好像一只鳥雀飛了進來。我側頭望去，一只灰白色的信鴿正停在簾生的手中。他取了上面的信看了看，回身到床邊坐下，默默看著我。
我也默默望著他。
空氣中有漫長的沈默。
良久，他將我的手放在被窩裏，又掖了掖被角，淡淡道：“現下我有點事得去處理一下，你等我回來。”
我看著他的眉，看著他修長好看的手指，心想，他這是要離開了。我勉力抑著淚點點頭，道了一聲：“好。”他重新將我的手握了握，又幫我理了一下垂下來的發絲，道：“我很快就回來。”說著果斷地轉身離去。
我想，這是不是意味著他不會回來了呢？他已經推脫了兩次，婉言拒絕了我兩次。倘若這次他真的不再回來，倘若我們從此再不見面，倘若我們從此天涯海角，他再也不會記得我，再過幾年，便娶妻生子，孩子都會有幾打······我不禁被自己嚇哭了。倘若我的生命裏真的沒有他，我簡直難以想象自己會如何······
我想，我還是不能沒有他。
心中千回百轉，正自憂愁不止，宋連推門進來，在床沿上坐下，摸了摸我的額頭，淺淺問道：“阿薇，你覺得怎麽樣？”
我扯出一個笑容來：“很好。”
他眉頭緊皺，良久，道：“湖州的那樁事你既然不想再管，我也不再說了。只是，只是他既然這樣說了，你還留在這裏做什麽呢？我們一起回清流山吧。”
我擡眼看他，微微搖了搖頭，緩緩道：“我不想回去，我想在這裏等他。他說，他很快就回來。我想等著他。”看著宋連緊皺的眉頭和眼中的擔憂，我快哭了，“我不願不相信他，不願面對以後沒有他的日子，所以，我選擇相信他。宋連，我不能沒有他啊······你知不知道，之前那一百二十天我是怎麽過來的嗎？我常常數著日子，計算與他離開的時間。我的手指，想必你也知道，就是為了等他在風月茶館彈琴久了的緣故······”
宋連低聲道：“可是，可是他不喜歡你······”
我哽咽著勉強扯出笑意，不知是寬慰他還是寬慰自己：“我們才相遇幾天呢？他不喜歡我很正常，或許他是個慢熱的人，需要細水長流朝朝暮暮的感情。未來的日子那麽長，我願意慢慢讓他發現我的好，我有耐心等著他喜歡我······”
宋連坐在床沿，眼含悲戚地望著我。我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以前師父說，愛一個人會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裏去。我當時不理解，現在才知道，愛上一個人這樣容易，愛一個人卻這樣艱難······”
宋連無語，良久，站起身背對著我，道：“我去推掉湖州那單生意，你在這裏等著。此刻若再不出發，只怕你師父有大麻煩。”說罷未等我言答便擡步，剛剛走到門口，又道，“若是他回來了而我沒有回來，你······跟著他走吧。”說罷頭也未回地出了門。
我掙紮著起身跟出去，預備送送他，待走到客棧門口，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
宋連和簾生走了，一個人的日子有些難熬。以前和宋連在一起習慣了，突然沒有了他，才發覺原來他將我照顧得有多好。每日他都將一日三餐安排的十分妥帖，各樣蔬菜輪換著來，每日有些什麽事由那些日子該有什麽消遣，行程安排也很是妥當。他這助手做得相當好。如今他不在，任何事都要親力親為。尤其是洗臉兼洗腳這兩件事，由於我的手被纏的嚴嚴實實的，這兩件事我做來更覺艱難異常。
簾生一直都沒有回來。我絕望地帶了些希望慢慢熬著。
這日感覺手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正一個人奮力拆著繃帶，一只碧綠色的小麻雀撲棱棱飛進了我的屋子，朝著我嘎嘎亂叫，聲音焦急異常。
我抄著手有些怒意地將它望著：“沒看見我正忙著嗎？”
它打了一個哆嗦，但是依舊不依不饒地啄我。我用剛剛拆了半截的右手將它抓起來細細查看了一番，沒發現它腿上綁著書信，翅膀裏也沒有。我看它一副焦急樣子，懷疑它受了傷但看它聲音這樣中氣十足動作這樣劇烈豪邁，覺得不像受傷的樣子，但還是查看了一番，果然如我所料沒有受傷。我將它往桌上一擱，依舊拆我的繃帶。
它好像是真著急了，直接拿嘴來啄我的繃帶，好不容易才扯出來一個頭頭，嘴裏銜著那根帶子，預備將我從窗戶上拖下去。我一見它這副著急模樣，猜想出了大事，便一邊拆繃帶一邊問：“出大事了？師父怎麽了？”它激烈的搖頭，我覺得是否定的意思，只得又問道，“宋連······出事了？”它嘎嘎一陣亂叫，急急把我往外拖。
我沒有辦法，只得從窗戶跳下去。一時之間不及細想，跟著碧玉鵲一陣狂奔。我累得不行，雙手撐著膝蓋喘氣，心中一個極為可怕的想法呼之欲出——萬一簾生就在我離開的時候回來呢？若是他見我不在便離去，我們從此海角天涯？想到這裏，我忍不住想往回轉，最起碼留封書信也是好的。剛剛轉身走了一步，碧玉鵲撲棱棱落在我的肩頭，又是一陣嘎嘎亂叫。我急急道：“我回去留一封書信——”
“宋連被綁架了！”
耳邊的這聲怒吼讓我有些吃驚。我頓住腳步，掃了一眼周圍，並沒有什麽人影。且這聲怒吼嘎嘎粗啞，並不怎麽動聽，不像是珠圓玉潤的嗓子發出的。我還在尋找聲音的主人，碧玉鵲在我肩頭撲棱棱一陣亂打：“宋連被綁架了！”
我這才發現，聲音正是來自我的肩頭。我回過頭，只有一只我從未聽說過會講人話的碧玉鵲眼中含著怒意瞪著我。
我呆呆地看著它。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問它：“是你在說話？”
它驕傲地朝我揚了揚眼睛，覆又低下頭，好似是為剛剛對我發怒表示悔意。不一會兒又擡起頭，銜起我的一縷發絲，將我往後拉了一拉，沙啞地低聲重覆：“宋連被綁架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是真的出大事了。
宋連被綁架了！
我連忙提步，催著碧玉鵲帶路，兩人直奔未知目的地。我發現自己的腦袋真是不怎麽靈光，知道了碧玉鵲會說話，都不知問問它宋連到底被綁去了哪裏，卻直直跟著碧玉鵲走。一人一鳥直走到黃昏日落，暮色沈沈，到了一座山的腳下，碧玉鵲才停住不走了。
我癱倒在地，喘著氣休息。碧玉鵲停在我的腳邊，奄奄一息地望著我。
還未緩過勁來，便有一男一女腳步聲至。我顧不得喘息，連忙一個翻身入了草叢。剛剛收拾齊整，安置妥當，便見一雙男女從山下來。
那男的一身黑衣，虎背熊腰，渾圓的厲害，一臉粗胡子，手提一柄明晃晃的闊口大刀，照的整個人頗為英猛。女的一身紫衣，走起路來裊裊婷婷，一條水蛇腰扭得頗具風韻。
只聽那髯虬大漢在前帶路，一邊隨手砍些路邊樹枝，一邊道：“前日紅鳳霞捉了一個美男子，正嚷著要成親。我家大哥覺得不能輸了氣勢，這才著我請您來，按著我家大哥的要求，給物色一個壓寨夫人。”
只聽那紫衣金娘娘道：“金老大想要什麽樣的沒有我這裏閉月羞花、沈魚落雁的女子多得是。待我瞧一番那紅寨主是個什麽模樣，一定幫你家大王挑一個絕色的。”
我聽至此處，感覺頭略微有些暈乎。正撐著額頭，眼風掃到碧玉鵲滿眼驚恐地望著那個提刀大漢。我將它捉在懷裏，摸著它頭上的一叢綠色羽毛，悄聲問道：“他說的美男子可是宋連？”
碧玉鵲微弱地嘎了一聲。
我想了想，覺得正好可以跟著他們上山瞧瞧。剛剛起身，一個頭暈踉蹌了一步，頓時一頭栽倒在地。還未緩過來起身，便聽那大漢一聲厲喝：“誰？”說著手中提著單刀奔至我的面前。
我望了他一眼，正想著如何辦時，他已經一把將我拎起打量了一番。我微微攜了些怒意，正預備將他臭罵一頓，卻聽他道：“金娘娘，你瞧瞧，這小娘們兒長得真是不賴，比那紅鳳霞不知強了幾百倍，正好可以給我們大王作壓寨夫人，氣死那只野鳳凰——”
我一聽他這話頭，是要帶我上山，正合了我的意圖，便將要罵他的話頭咽了，撐著暈暈乎乎的頭擠出一個笑容，還未待到那位金娘娘說話，我便頭一栽暈了過去，耳邊只有碧玉鵲的嘎嘎亂叫聲和那位漢子的驚呼：“咦，怎麽暈死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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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自己何時睡著的。早晨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正躺在床上，耳邊有宋連有些怒意的聲音，只聽得半句：“······剛一遇到你，便歡喜得了不得。前天晚上折騰了一宿，在廚房裏學了一夜的廚藝只為了給你做頓飯。結果昨天做好飯等了你一天你都沒有回來。半夜了還同他賞月，你是不是想折騰死他？他手上的傷那麽嚴重還讓他彈琴，你到底有沒有心？”
我聽到這裏，身上已然嚇出一身冷汗，但是我若是此時醒來，我該做什麽？宋連這相當於是替我告白。我緊張地等著簾生的反應，周圍世界都靜寂無聲，只有心口處捶鼓般的巨響咚咚敲個不停。我屏住呼吸，好似過了一萬年那麽久，或許只是一瞬，才聽到簾生略帶戲謔的聲音，攜了些淡淡的笑意：“宋兄弟，你這是、吃醋了？”
簾生的話讓我摸不著頭腦。我想，他還沒有喜歡上我，所以才這般抓不住重點。我還應該做些什麽才能讓簾生看見我的好呢？我想了又想，還沒想明白，一雙溫熱柔軟的手覆上我的額頭，幫我撥了撥眉心：“皺眉做什麽？哪裏不舒服？”
此刻已不能裝睡。我慢慢睜開眼睛，宋連不知何時已經離開。我伸了一個小小的懶腰，假裝剛剛睡醒的樣子：“你怎麽在這裏？”
簾生抓了我的手：“小心碰到。”
我看到他溫柔的動作，感受著他指間溫熱飽滿的觸覺，想起他剛剛戲謔的話，不知哪一個才是真的。看著他蕩漾的眼波，我忍不住閉了下眼睛，滿足地想，有什麽關系呢？我喜歡他，而他此刻就在我的眼前，一睜眼就能看到。他沒有喜歡上我，是因為他還沒有看見我的好，看完我的好，還沒有完完全全了解我。細水長流，朝朝暮暮，總有一天，他會喜歡上我的，這些溫柔會是真的，會成為真的。我小心翼翼地想。
眼角看到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雙手有些吃驚，不禁問簾生：“你把我的手怎麽了？”
他面色凝重地掃了我一眼，神色覆雜難辨，半晌，眼中含著疼惜，道：“你這麽折騰，難道不知道痛嗎？”
他這麽說，搞得我很憂郁，半天，一個沒忍住，兩只手笨拙地拉著他的右手，慢慢靠近自己的胸口：“我不要你看到我的傷，不要你看到我的痛，只要你看到我的心意。簾生，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心意？”
他看著自己的手，半晌，擡眼看我，道：“你還小，許多事還不知道。”
我頓了一下，聽到這句話後手臂再也沒有一絲力氣的，但是，我怎麽能在他面前表現的這麽虛弱呢？我忍著痛極力抓著他的手，極緩極慢地放回到床邊，勉強笑了一聲：“那等我長大一些再說吧。”說罷慢慢躺了下去。
我想起第一次見面時，我以報恩為由，想以身相許，他笑問我：“哦，姑娘願意嫁給一個唱戲的？”後來很久才想明白這不過是他的推脫之語。此刻，我同他表達心意，他說：“你還小，許多事還不知道。”這亦是推脫之語。還未想明白，便有一疊聲的噗噗之聲，好像一只鳥雀飛了進來。我側頭望去，一只灰白色的信鴿正停在簾生的手中。他取了上面的信看了看，回身到床邊坐下，默默看著我。
我也默默望著他。
空氣中有漫長的沈默。
良久，他將我的手放在被窩裏，又掖了掖被角，淡淡道：“現下我有點事得去處理一下，你等我回來。”
我看著他的眉，看著他修長好看的手指，心想，他這是要離開了。我勉力抑著淚點點頭，道了一聲：“好。”他重新將我的手握了握，又幫我理了一下垂下來的發絲，道：“我很快就回來。”說著果斷地轉身離去。
我想，這是不是意味著他不會回來了呢？他已經推脫了兩次，婉言拒絕了我兩次。倘若這次他真的不再回來，倘若我們從此再不見面，倘若我們從此天涯海角，他再也不會記得我，再過幾年，便娶妻生子，孩子都會有幾打······我不禁被自己嚇哭了。倘若我的生命裏真的沒有他，我簡直難以想象自己會如何······
我想，我還是不能沒有他。
心中千回百轉，正自憂愁不止，宋連推門進來，在床沿上坐下，摸了摸我的額頭，淺淺問道：“阿薇，你覺得怎麽樣？”
我扯出一個笑容來：“很好。”
他眉頭緊皺，良久，道：“湖州的那樁事你既然不想再管，我也不再說了。只是，只是他既然這樣說了，你還留在這裏做什麽呢？我們一起回清流山吧。”
我擡眼看他，微微搖了搖頭，緩緩道：“我不想回去，我想在這裏等他。他說，他很快就回來。我想等著他。”看著宋連緊皺的眉頭和眼中的擔憂，我快哭了，“我不願不相信他，不願面對以後沒有他的日子，所以，我選擇相信他。宋連，我不能沒有他啊······你知不知道，之前那一百二十天我是怎麽過來的嗎？我常常數著日子，計算與他離開的時間。我的手指，想必你也知道，就是為了等他在風月茶館彈琴久了的緣故······”
宋連低聲道：“可是，可是他不喜歡你······”
我哽咽著勉強扯出笑意，不知是寬慰他還是寬慰自己：“我們才相遇幾天呢？他不喜歡我很正常，或許他是個慢熱的人，需要細水長流朝朝暮暮的感情。未來的日子那麽長，我願意慢慢讓他發現我的好，我有耐心等著他喜歡我······”
宋連坐在床沿，眼含悲戚地望著我。我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以前師父說，愛一個人會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裏去。我當時不理解，現在才知道，愛上一個人這樣容易，愛一個人卻這樣艱難······”
宋連無語，良久，站起身背對著我，道：“我去推掉湖州那單生意，你在這裏等著。此刻若再不出發，只怕你師父有大麻煩。”說罷未等我言答便擡步，剛剛走到門口，又道，“若是他回來了而我沒有回來，你······跟著他走吧。”說罷頭也未回地出了門。
我掙紮著起身跟出去，預備送送他，待走到客棧門口，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
宋連和簾生走了，一個人的日子有些難熬。以前和宋連在一起習慣了，突然沒有了他，才發覺原來他將我照顧得有多好。每日他都將一日三餐安排的十分妥帖，各樣蔬菜輪換著來，每日有些什麽事由那些日子該有什麽消遣，行程安排也很是妥當。他這助手做得相當好。如今他不在，任何事都要親力親為。尤其是洗臉兼洗腳這兩件事，由於我的手被纏的嚴嚴實實的，這兩件事我做來更覺艱難異常。
簾生一直都沒有回來。我絕望地帶了些希望慢慢熬著。
這日感覺手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正一個人奮力拆著繃帶，一只碧綠色的小麻雀撲棱棱飛進了我的屋子，朝著我嘎嘎亂叫，聲音焦急異常。
我抄著手有些怒意地將它望著：“沒看見我正忙著嗎？”
它打了一個哆嗦，但是依舊不依不饒地啄我。我用剛剛拆了半截的右手將它抓起來細細查看了一番，沒發現它腿上綁著書信，翅膀裏也沒有。我看它一副焦急樣子，懷疑它受了傷但看它聲音這樣中氣十足動作這樣劇烈豪邁，覺得不像受傷的樣子，但還是查看了一番，果然如我所料沒有受傷。我將它往桌上一擱，依舊拆我的繃帶。
它好像是真著急了，直接拿嘴來啄我的繃帶，好不容易才扯出來一個頭頭，嘴裏銜著那根帶子，預備將我從窗戶上拖下去。我一見它這副著急模樣，猜想出了大事，便一邊拆繃帶一邊問：“出大事了？師父怎麽了？”它激烈的搖頭，我覺得是否定的意思，只得又問道，“宋連······出事了？”它嘎嘎一陣亂叫，急急把我往外拖。
我沒有辦法，只得從窗戶跳下去。一時之間不及細想，跟著碧玉鵲一陣狂奔。我累得不行，雙手撐著膝蓋喘氣，心中一個極為可怕的想法呼之欲出——萬一簾生就在我離開的時候回來呢？若是他見我不在便離去，我們從此海角天涯？想到這裏，我忍不住想往回轉，最起碼留封書信也是好的。剛剛轉身走了一步，碧玉鵲撲棱棱落在我的肩頭，又是一陣嘎嘎亂叫。我急急道：“我回去留一封書信——”
“宋連被綁架了！”
耳邊的這聲怒吼讓我有些吃驚。我頓住腳步，掃了一眼周圍，並沒有什麽人影。且這聲怒吼嘎嘎粗啞，並不怎麽動聽，不像是珠圓玉潤的嗓子發出的。我還在尋找聲音的主人，碧玉鵲在我肩頭撲棱棱一陣亂打：“宋連被綁架了！”
我這才發現，聲音正是來自我的肩頭。我回過頭，只有一只我從未聽說過會講人話的碧玉鵲眼中含著怒意瞪著我。
我呆呆地看著它。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問它：“是你在說話？”
它驕傲地朝我揚了揚眼睛，覆又低下頭，好似是為剛剛對我發怒表示悔意。不一會兒又擡起頭，銜起我的一縷發絲，將我往後拉了一拉，沙啞地低聲重覆：“宋連被綁架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是真的出大事了。
宋連被綁架了！
我連忙提步，催著碧玉鵲帶路，兩人直奔未知目的地。我發現自己的腦袋真是不怎麽靈光，知道了碧玉鵲會說話，都不知問問它宋連到底被綁去了哪裏，卻直直跟著碧玉鵲走。一人一鳥直走到黃昏日落，暮色沈沈，到了一座山的腳下，碧玉鵲才停住不走了。
我癱倒在地，喘著氣休息。碧玉鵲停在我的腳邊，奄奄一息地望著我。
還未緩過勁來，便有一男一女腳步聲至。我顧不得喘息，連忙一個翻身入了草叢。剛剛收拾齊整，安置妥當，便見一雙男女從山下來。
那男的一身黑衣，虎背熊腰，渾圓的厲害，一臉粗胡子，手提一柄明晃晃的闊口大刀，照的整個人頗為英猛。女的一身紫衣，走起路來裊裊婷婷，一條水蛇腰扭得頗具風韻。
只聽那髯虬大漢在前帶路，一邊隨手砍些路邊樹枝，一邊道：“前日紅鳳霞捉了一個美男子，正嚷著要成親。我家大哥覺得不能輸了氣勢，這才著我請您來，按著我家大哥的要求，給物色一個壓寨夫人。”
只聽那紫衣金娘娘道：“金老大想要什麽樣的沒有我這裏閉月羞花、沈魚落雁的女子多得是。待我瞧一番那紅寨主是個什麽模樣，一定幫你家大王挑一個絕色的。”
我聽至此處，感覺頭略微有些暈乎。正撐著額頭，眼風掃到碧玉鵲滿眼驚恐地望著那個提刀大漢。我將它捉在懷裏，摸著它頭上的一叢綠色羽毛，悄聲問道：“他說的美男子可是宋連？”
碧玉鵲微弱地嘎了一聲。
我想了想，覺得正好可以跟著他們上山瞧瞧。剛剛起身，一個頭暈踉蹌了一步，頓時一頭栽倒在地。還未緩過來起身，便聽那大漢一聲厲喝：“誰？”說著手中提著單刀奔至我的面前。
我望了他一眼，正想著如何辦時，他已經一把將我拎起打量了一番。我微微攜了些怒意，正預備將他臭罵一頓，卻聽他道：“金娘娘，你瞧瞧，這小娘們兒長得真是不賴，比那紅鳳霞不知強了幾百倍，正好可以給我們大王作壓寨夫人，氣死那只野鳳凰——”
我一聽他這話頭，是要帶我上山，正合了我的意圖，便將要罵他的話頭咽了，撐著暈暈乎乎的頭擠出一個笑容，還未待到那位金娘娘說話，我便頭一栽暈了過去，耳邊只有碧玉鵲的嘎嘎亂叫聲和那位漢子的驚呼：“咦，怎麽暈死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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