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盯著那三個字多看，傳說這字是太微道宮第一代宮主所親手持劍而刻，筆勢中暗含了他老人家的無上劍意，盯得久了，會傷到神魂的。”

常遠善意提醒了一句，柳乘頓時從震撼中如夢驚醒。

他這才發覺雙眼刺痛，眼角冰涼，竟是不知不覺被那筆勢刺得流淌下了眼淚。

“讓常遠師兄見笑了。”

沒想到還在旁人面前流淚了，柳乘老臉微燙，連忙擡袖抹去眼角淚痕，沖常遠尷尬笑笑。

“呵呵，柳乘師弟不必覺得羞愧，其實你能沒被嚇得站立不穩，已經勝過了許多一年生了。祖師劍意，豈是我等可以坦然直視的？”

常遠笑著搖頭，指著在雲霧間被山風吹得有些搖晃的棧橋道：“走吧，今夜我先帶你去熟悉熟悉工作……等會兒走上棧橋之後，柳乘師弟千萬記得，要全力運轉靈力催動護體罡氣。”

運轉靈力催動護體罡氣？還得全力？

見常遠說得如此慎重，柳乘雖然心裏有些疑惑，也沒多問，點點頭便跟在常遠之後，踏上了棧橋。

“嗤！”

腳步堪堪站穩，腳下便傳來嘎吱嘎吱的搖晃聲，柳乘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餘光匆匆往棧橋下一掃，只見黑壓壓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底部，他的臉上不由白了一分。

還沒等他緩過口氣，一道無形劍氣便驟然猛烈撞擊到了胸前的護體罡氣之上，力道之大，讓柳乘腳下一踉蹌，差點沒失足跌下棧橋！

嘩啦一聲，卻是電光火石間，他出手死死抓住了棧橋兩側的粗大鐵鏈，這才將喉頭那口粗氣給喘息出來。

“好險……”

心跳咚咚如鼓，他低頭在衣袖上蹭蹭額頭冒出的冷汗，心頭生出陣陣後怕。

柳乘再也不敢大意，雙手緊緊抓住鐵鏈，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去。

“柳乘師弟，千萬要小心！”

許是聽到了這聲慌亂的鐵鏈聲響，常遠慎重的叮囑聲從前方雲霧裏傳來，似乎隔得極遠，讓柳乘覺得兩人間像是隔了一座深谷。

“多謝常遠師兄提醒！”

擡頭遙遙沖棧橋前方喊了聲，也不知道常遠聽沒聽到，柳乘便再度低下頭，轉而專註於腳下。

一步，兩步，三步……

周身的護體罡氣，不時被掠過的劍氣給沖擊得嗤嗤作響。

有的甚至勁直將剩餘的銳勁透過了護體罡氣，直接從柳乘身上擦肩而過。

他的臉上、身上擦出道道細微的小口子，冒出絲絲血痕，隨後又被體內的麒麟神脈給慢慢抹除，只剩下道道淺淺的紅印。

就這樣一路走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柳乘瞧見了石壁平臺前站著的常遠。

也意味著，棧橋終於到了盡頭。

走到石壁平臺之上，柳乘臉色蒼白地長長舒了口氣，這才發覺整個後背濕漉漉的，被山風一吹，頓時冰涼透骨。

這棧橋似乎不過一裏來長，卻讓柳乘走得膽戰心驚，真是步步驚險。

他腳下有些發軟，扶著石壁才勉強站直。

“柳乘師弟，你可知你走了多久？”

常遠負手笑問，柳乘茫然搖頭，剛才只顧註意腳下，還得時時提防不知從何處冒來的劍氣亂流，哪裏還有餘力去註意時間？

“整整一個時辰。”

“什麽，一個時辰？”

柳乘尷尬地摸摸鼻子，想不到自己堂堂一個築基境界的修士，居然在這條一裏來長的崖間棧橋上走了一個時辰……

他正有些不好意思，豈料對面的常遠卻是讚嘆笑道：“柳乘師弟不必覺得難堪。說實話，先前師兄我根本沒覺得你能僅憑自己，走完這棧橋的。”

“……”

也怪自己實力不夠，柳乘對此只能苦笑不語。

“你不知道吧，這棧橋其實還有個名字，叫做斷魂橋。而以前，鮮有一年生能堅持獨自走完的。”

常遠轉身邁步，帶著柳乘沿著崎嶇的石壁間小道往葬劍崖山腰爬去，口中繼續道：“柳乘師弟只是築基初期，不但獨自走完，還僅僅只用了一個時辰，實在叫師兄我很是吃驚。”

“難道一個時辰還不夠長嗎？”

柳乘都被誇得老臉發燙，不由好奇問道。在他看來，用了長長的一個時辰去走這個破棧橋，實在很丟人。

“不瞞柳乘師弟，當年師兄我第一次踏上這斷魂橋之時，已是凝丹境初期，然而最後也花了三個時辰，最後還是在師尊的幫助之下，才勉強走完的……”

常遠停住腳步，回頭苦笑道：“說起來，還真是讓人慚愧啊！”

“……常遠師兄說笑了。”

沒想到自己這表現貌似不但不丟人，似乎還挺厲害？

頓時間，柳乘心頭喜滋滋的，表面裝得極為平靜，可那微微翹起的嘴角，還是毫不留情地出賣了主人。

兩人一路閑談，彼此間倒是熱絡了不少。

約莫又過了小半刻時辰，前方出現了個開鑿在崖壁間的石廳，廳頂懸著盞琉璃大燈，投下一片橘黃的光暈。

這石廳不過三丈來寬，角落裏堆滿了殘破的劍支。

右側一座頗為精巧的小火爐前， 一個幹瘦老頭正將頭湊到火爐前，查看爐火中一柄不斷掙紮，發出嗡嗡響動的靈劍。

他齊肩的頭發霜白，胡亂披散，像是一蓬荒草。

微黑的臉龐露出極為專註的神色，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柳乘二人的到來。

“師尊。”

常遠恭敬彎腰，老頭卻沒回應，他也見怪不怪似的，拉著柳乘走到石廳的另一邊，遠遠看著那老頭忙碌著。

“這是我師尊，你可以稱呼他老人家叫鐵師伯，或者鐵師。”

“他在幹嘛？”

常遠壓低聲音看著幹瘦老頭說完，柳乘也壓著嗓音，小聲地問了句。

“老夫在為它們治病。”

幹瘦老頭突然開口，嗓音蒼老而渾厚，柳乘著實被嚇了一跳，暗暗呼吸了番平覆心神，與常遠一同上前行禮。

“您老所謂的治病？”

站在小火爐前，柳乘看著那掙紮在爐火內的靈劍，忍不住好奇問道。

幹瘦老頭鐵師伯頭也不擡地哼了聲，指尖撚起一小撮黑灰，灑在不斷掙紮的靈劍之上。

只聽得“轟”地一聲，那爐火猛地騰起丈高的火焰，驚得柳乘慌忙往後退了一步，只覺額間發絲都被這突然騰起的火舌給殃及到了。

“它被其他靈劍的劍氣所傷，劍身紋路殘缺，好似人的骨頭折斷一般，自然便是生病了。”

鐵師伯自顧解釋了句，然後隔空對著小火爐駢指一引，“起！”

隨著斷喝聲落下，原本劇烈掙紮的靈劍居然溫順地從爐火中飛出，劍身光滑如鏡，與先前銹蝕破的模樣煥然一新。

它游魚般繞著鐵師伯親昵地盤旋三周，鐵師伯那漠然的微黑臉龐不由得也露出抹笑意，道：“去吧，下次躲著那些壞家夥一點。”

這副囑咐小孩子般的語氣讓柳乘頗覺荒唐，可偏偏那柄靈劍似乎聽懂了一般。

它劍身顫動幾下，好似人在點頭，隨即一聲輕嘯，竄出石廳，消失在了廳外月色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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