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柳乘自己都沒料到，門外的楊超竟是毫無防備。

看著門洞處那只癱軟無力的手掌，柳乘一時間也是有些默然。

體內丹田處靈力充沛得有些鼓脹之感，柳乘隱隱覺得，那煉氣七層的壁障，似乎在吸食了楊超約莫三分之一的真元之後，已開始有些蹦碎的跡象。

“嘩啦！”

推開門洞上的石板，他委身低頭鉆了出去，來到昏暗的通道裏。

借著幽幽暗光，地上癱軟躺倒的中年人驚恐張大瞳孔，喉頭緩慢滑動，卻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是楊超。

鐵牌在掌中亮起玄黑的毫光，粗大的鐵鏈無聲纏繞上楊超的手腕與足踝。

柳乘換上他的獄卒大袍，然後小心將其推入門洞之內，再合上門洞前的石板……做完這一切，他沒有來渾身一顫。

他不知道失去真元的楊超會不會在石屋內死去，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做，第一次當惡人的感覺，甚至比當初毒殺林教頭時還要難受。

“不要怪我。”

隔著石門，他喃喃了聲，默然片刻又說道：“都是……為了活著。”

轉身沿著通道走上樓梯，所幸那道巨大的鐵閘門沒有關閉，柳乘小心走了出去，不停上樓梯，過通道……終於，他站在了先前醒來的班房門前。

“咦，這不是楊哥嗎？怎麽的，要出去辦事啊？”

班房內響起道詫異之聲，柳乘低著頭，滿頭亂發垂下，胡亂揮了揮手，便徑直越過眾人，來到班房那頭。

“楊哥今天這是怎麽了……”

身後傳來獄卒的議論聲，柳乘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就這麽一直低著頭，竟是暢通無阻地出了仙獄司的大門。

“好在有驚無險。”

終於能松口氣，柳乘遠離仙獄司大門之後，站在長街一側，頓覺後背已讓汗水給浸濕。

辨明蛟車站臺的方向，他靠在站臺的小亭欄桿，默默等待蛟車到來。

許是穿著一身仙獄司獄卒大袍的緣故，原本等待蛟車的修士紛紛挪動腳步，不由自主離他遠了幾步。一時間，站臺的氣氛竟是因為柳乘的到來而顯得有些壓抑。

“你們聽說了嗎？今天午時的天下禦劍試煉就要開始了。”

“是啊是啊，我本來還想參加來著，可惜報名費用太高，又沒有拍賣行的旗頭願意收留，只得看熱鬧嘍。”

“嗐，去了又能如何？聽說今年這屆天下禦劍試煉的題目可比往年難多了，聽說第一輪便要飛到洗鏡山，去山內禁地尋找晉級的憑證呢！”

“什麽，洗鏡山的禁地？那不是很早就被封印了嗎？”

“封印了又如何，仙廷經不住那些拍賣行的軟磨硬泡，硬是撤銷了封印，用作此處禦劍試煉的第一輪目的地……有靈石，還有什麽搞不定的？”

“呼，幸好啊我沒去，聽說禁地裏不僅妖獸橫行，更時長見到魔物的蹤影呢！”

“噓！這話可不敢亂說，要是被仙廷的大人聽到了……”

議論的修士們不約而同停止交談，有意無意地偷偷望過來，柳乘面無表情，只當做沒看見，心裏卻是翻起浪花來。

“洗鏡山的禁地……”

回想那本磚頭書上的記載，柳乘大致了解了洗鏡山禁地的信息。

洗鏡山原本是片湖泊，不知多少年前，傳聞有仙人在湖畔洗鏡，不慎將天輪紅日投射到了湖裏，霎時間湖水蒸幹，湖底凝結，竟是就此成了座深坑。

仙人因有愧於將如此美景化為廢墟，大袖一揮，那深坑連同周圍草地就此裂土而升，最終懸浮在九霄深處，成為了座有名的仙山。

然而不知何種緣由，洗鏡山常年被仙廷的大能施加以封印，將這座傳聞裏的仙山化為禁地，嚴禁修士靠近。

可為何今年，卻是突地撤銷了封印，竟是要主動開放仙山了嗎？

心裏有些疑惑，柳乘皺了皺眉，不願多想。

又等了片刻，頭頂傳來幾道炸雷般的噴鼻聲，擡頭一看，天字號蛟車停在了站臺上空。

天字號蛟車屬於城間車，可通行玉京境內各大主城。

那群修士也不知何種緣由，竟是沒有一人有上車的趨勢。柳乘掃了他們一眼，然後不願多作耽擱，勁直上了車去。

“哼，仙獄司的人。”

售票員斜了眼柳乘，臉色有些冰冷。仙廷的仙獄司與通運司歷來都不對眼，柳乘心裏明白，也不在意，平靜對他說道：“去往青龍城。”

“票價三十枚中品靈石。”

“……稍等。”

上次自玉京城到青龍城，柳乘分明記得只需二十枚中品靈石，此番這人居然多收十枚靈石，顯然是在故意為難仙獄司的修士。

摸遍楊超這件獄卒大袍的口袋，終於在貼身處尋到個乾坤袋，柳乘神識往內一掃，不由得楞了楞。

裏面除了些不知名的丹藥，還有上百枚上品靈石。

意念一動，柳乘取出枚上品靈石遞了過去，售票員低頭接過，嘀咕了句，還是找了零，然後自顧走開了。

“這件獄卒大袍不能再穿了。”

默默走到蛟車長長的車廂尾部坐下，柳乘尋了個相對隱秘的角落，將獄卒大袍脫下，塞進了座位底下。

蛟車又停駐在另一個站臺之上，柳乘跟在下車的修士背後，也垂頭下了車去。

冒充仙獄司的獄卒可能不是什麽重罪，但若是發覺有人打傷獄卒，放跑鎮魔窟裏的囚徒，那罪名估計就大了。

心裏默默盤算，柳乘也不知這事還能瞞住多久，幸好，天下禦劍試煉將持續十來天，他正好借此機會，出去躲避風頭。

此時天光已盛，柳乘上了另一輛天字號蛟車， 由於沒有再穿獄卒大袍，車內修士也只平淡地掃了衣衫襤褸的他一眼，便又偏過頭去。

就連售票員也沒有再為難柳乘，二十枚中品靈石的票價，沒有多收一顆，甚至見柳乘這般狼狽，還好心問了問是否需要幫助，態度簡直算得上是和藹可親了。

柳乘笑顏婉拒，依舊走到車廂末尾坐下，然後望著窗外發呆。

“天下禦劍試煉，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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