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哄得驚鴻跟著蘇茗進了東廂房，柳乘苦笑著合上門，也不點燈，借著窗口的透來的一抹月光，仰頭躺倒在床榻上。

沒有靈石，他就沒法修煉，被雷劈的滋味可不好受。

眼下自己已欠了蘇茗十顆下品靈石，也就是一萬兩銀子，整整一萬兩啊！想想自己每月十兩銀子的俸祿，柳乘眼前就陣陣發黑。

“小子，你撿回來的那個女娃子，可不是一般人吶。”

鬼老頭從角落裏飄到窗臺，愜意地曬著月光，柳乘滿腹心思都在想著如何賺錢，也沒在意他的話語。

“老頭，你說有沒有一種法器，可以屏蔽掉被鬼脈所引來的雷劫？”

“有啊。”

鬼老頭閉著眼睛，懶洋洋應了句，柳乘登時來了精神，一股腦翻身坐起，鼓著眼睛望著他道：“真的？”

“金剛傘，天機閣應該有賣的，也不貴，大概就幾塊上品靈石吧。”

“……”

柳乘無語地抿了抿嘴角，幾塊上品靈石，那不就是幾萬塊下品靈石？這特喵還叫不貴？！

他兩眼一閉，一頭悶倒在枕頭上。

“抓住了抓住了！”

“打，給我往死裏打！”

“嘿，敢來仙寶齋偷東西！”

“大夥兒一起……”

迷迷糊糊中，門外傳來王三等人的嚷嚷，柳乘揉了揉腦袋，沒好氣地拉開門走出去。

後院鬧哄哄的，回廊處圍了一堆提著燈籠的巡夜夥計。柳乘擠開人堆，借著燈籠的黃暈燈火，只見地上仰天趴著個臟了吧唧的年輕道人，沾著雞毛的面皮腫脹如豬頭。

“柳兄弟，這家夥居然敢來咱們這兒偷雞！”

王三指著地上緊閉雙眼、不敢動彈的年輕道人，氣哼哼地嚷嚷。

柳乘沒有理他，仔細地打量那人，突然間，他神色一怔，隨即變得古怪起來。

這人，不就是那個賣艷影的加藤鷹？！

“把他給我捆了，扔進柴房，我要通宵審問！”

想到這家夥帶著的各種拓影珠，柳乘心頭火熱，不由咧嘴傻笑起來。王三也沒多問，叫上幾個夥計將地上那人五花大綁，勁直往柴房擡去。

轟走王三等人，柳乘一把關上柴房門，轉身對垂頭裝昏迷的加藤鷹，惡狠狠地問道：“別裝了，那些艷影呢？乖乖交出來，本大爺就不送你去見官。”

加藤鷹聞聲渾身一顫，揚起一張豬頭臉，鼓著烏青的眼眶訝然道：“你怎麽知道我有艷影珠？”

“少啰嗦，趕緊的！”

“……在我懷裏。”

加藤鷹垂頭喪氣說完，柳乘忍著惡心，伸手往他油膩膩的衣襟裏掏了掏，果然掏出個小布袋。往手心一倒，幾顆貼著小紙片的拓影珠滴溜溜地滾了出來。

“許如是，周媚娘，趙飛花……”

借著昏黃的油燈燈光，他仔細打量著紙片上的字跡，嘴角不知不覺就露出了幾分猥瑣笑容。

“盛惠，盛惠五枚下品靈石……”

加藤鷹眼巴巴望來，柳乘一瞪眼，“這種傷風敗俗的東西還敢要錢？沒收，統統沒收！”

說完，將拓影珠往懷裏一丟，鼻孔朝天，大義凜然地揚長而去。

回到西廂房，點上油燈，他興沖沖將艷影珠摸出來，隨意捏起一顆，便湊到眼前，對準小孔。

如今他好歹也算是煉氣一層，靈力雖然微弱，勉強激發拓影珠這種小玩意還是可以的。不消片刻，小孔裏出現亮光，隨即露出影像。

那是個長相清麗的年輕女子，胸前薄紗高高鼓起，舉著對白嫩玉臂，側身坐在梳妝臺前卸妝。

柳乘盯著她修長白皙的脖子，眼巴巴等她取下耳墜，頭簪，洩下滿頭如瀑青絲，正緩緩褪去外裙，露出雪白香肩之時……

他只覺喉頭發幹，下意識地咽著口水。

哪知這時，拓影珠內卻亮光暗去，就這麽沒了，沒了……

臥槽！

畫面在關鍵處戛然而止，柳乘氣得想罵娘。

心裏升起不好的念頭，柳乘接連又試了試其他幾枚拓影珠，果然統統都是在關鍵處斷掉畫面。他頓時理解那個大漢脫掉褲子後，才發現上了當的心情。

黑著臉拉開柴房門，加藤鷹歪頭靠著柴堆打呼嚕，柳乘踢了他一腳，這個坑人的家夥頓時慌張驚醒。

“為什麽只有半截？”

柳乘揚了揚拓影珠，指著他，恨鐵不成鋼地叫道：“你倒是有點耐心，把事情做完啊！我最恨你這種做事半途而廢的家夥！”

“她們都是好人，只賣藝不賣身的……”

“……”

加藤鷹又低下頭去，露出個倔強的後腦勺，一副“任君蹂躪”的模樣。柳乘無語凝噎，站了半晌，一屁股坐在了柴堆上。

“餵，你拍這些拓影，大概也是得到她們的同意了吧？”

加藤鷹奇怪地擡眼望來，點點頭，道：“她們都是生活無憂的頭牌花魁，可有許多其他姐妹沒什麽名氣，也接不到客，她們就讓我幫忙拓取些拓影來賣，暗地裏偷偷接濟那些姐妹……”

柳乘越發疑惑，問道：“你和她們很熟？”

“呵呵，我從小就是在青樓裏長大的。”

加藤鷹動了動紅腫的嘴角，笑得有些苦澀。

兩人又沈默下去，昏沈的柴房裏安靜一片，只聽得燈火輕微的嗶啵燃燒。

“你說，要是把一個個感人肺腑的故事找人演繹，拓取成拓影來賣，會不會有搞頭？”

柳乘支著下巴，望著地上模糊的影子喃喃。加藤鷹看著他漸漸亮起的眼睛，有些摸不著頭腦。

“應該……會吧。”

……

窗外竹影婆娑，天光明亮。

柳乘擱下筆，揉揉發酸的手腕。書桌上散落著寫滿小楷的密麻宣紙，都是他一夜通宵的成果。

小心吹幹最後一頁宣紙上的墨跡，將其整理成一疊，他頂著黑眼圈，推門走到回廊小亭前。

微涼的清晨後院一片安靜，小亭內的石桌前，蘇茗正垂頭捧著飛劍傳書，杏目眨也不眨地讀著。

那是古月劍宗門內傳來的，大多都是些天荒大陸的各種消息，什麽辰月淵有異象生出，疑是異寶將要出世……又或是傳聞仙都玉京周邊各派暗中火拼，說是為了爭奪一枚叫做葬劍崖拓影珠的東西……

柳乘靜靜等她看完，這才開口，說明來意。

“什麽，你要留下那個偷雞賊，還要找人演繹故事，拓取成影像來吸引客人？”

蘇茗有些吃驚，放下書信，柳乘笑著點頭，將手中的一疊宣紙遞給她。

“梁祝……”

盯著宣紙首頁上方的名字喃喃念道，蘇茗杏眼露著迷惑，打量了柳乘一眼，低頭耐著性子往下看去。

“概要：祝家小姐祝英臺，女扮男裝潛入修仙門派麓山書院修行，對煉氣境界的梁山伯一見傾心，誰知被馬家的築基境修士馬文才識破女兒身，逼迫其與之雙修，祝英臺不從，馬文才逼死梁山伯，祝英臺最後殉情而亡，與梁山伯雙雙化為蝴蝶飛去……”

讀著讀著，蘇茗臉色卻是一點一點失去血色，抓著宣紙的玉指不住輕顫。

“你是故意的？”

她猛然擡頭，眼眶泛紅，眼眸水霧蒙蒙。柳乘笑意僵在嘴角，張了張嘴，有點不知所措。

“我……”

嘩啦一聲，蘇茗冷著臉起身離去，拋向半空的宣紙漫天紛紛揚揚，在她孤零零的清麗背影後飄落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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