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人是個女孩，聽聲音年齡並不大，嘰嘰喳喳，語速快得肖月都跟不上來，就象一只在春天天空飛過的小燕子。

“沒事了。”

另一個是男人的聲音，聲音蒼老，話並不多。似乎一直默默站在屋裏，肖月從惡夢中醒來，恐怖不安，心情激動，一聽到這男人說過這一句話，也不再掙紮，心情竟慢慢平覆，似乎他的話，就讓人放心。

“燕兒你就在家照料，爹去打漁，看能不能再打到一條金眼鯉上來。”

男人說完話，走出門，屋似乎並不大，沒兩步就聽到他關門的聲音。

原來真的不是師傅與師妹。

“謝謝。”肖月艱難地說了一句。

“算你好運氣呢。我爹前兩天打了一條金眼鯉。這金眼鯉對愈合傷口最好，你才喝了一點點，今天的傷就好了不少。來，你再喝一點。聽我爹說，只要你喝完三條金眼鯉魚湯，你的傷就會全好起來。”

小姑娘笑道。肖月聽到湯勺在碗裏攪碰的聲音，又聽到小姑娘呼呼輕輕吹涼湯的聲音。

“姑娘，我如何稱呼你，令尊如何稱呼。”肖月問道。

“我叫浦雪燕。人家都我叫小燕子。令尊是誰？我不知道。我沒讀過書。”浦小燕格格一笑。

“令尊就是浦老爹。我叫肖月。”肖月勉強露出笑容。

“令尊原是我爹哦。你叫肖月，這名字好聽呢。看你斯斯文文的，你是不是讀書人。你先前叫師傅，你師傅是不是教書的。還有你叫你師妹，你師妹叫什麽名字，你師妹漂亮麽？”

這小燕子的話真的有些多，令肖月都不知如何回答她，只得假裝喝嗆到了，咳咳幾聲。

浦雪燕以為他真嗆著，連忙伸出一只手來，輕輕拍打著他的胸膛。她的手粗糙暖和，有些地方還擱手。

不過這只手，無論她放在何處，給人的感覺有如冬日裏的陽光。令人渾身上下暖洋洋的。

似乎這就是母親的手掌。

只是她真的不師妹了，不是師妹了，雖然她的名字裏也個雪字。

“唉。”肖月無端端地嘆了一口氣。

“肖哥哥。你怎麽了？你是不是想你的家了。還是想你的……那個師妹。”

浦雪燕見他嘆氣，有些好奇地問道。

“小燕子，真謝謝你救了我。”肖月岔開話題說道。“可惜我看不到你的臉，也看不到你爹的臉。都不知如何感謝你們。”

肖月聽到浦雪燕一聲兒肖哥哥，迷糊想起在葉家莊的事情。

他之所以用迷糊兩個詞，他是故意的。

他無端端的嘆氣，也是為這個。

人生真是難以捉摸。他由來歷不明而不被人信任，到一舉打敗連勝三場的秦東嶺，力挽長生門的面子，在眾師兄面前大大露了一回臉。因而獲得葉不凡的信任，收他做了入室弟子。一時間風光無限。

可是在轉眼間就給人打倒在地，裝進布袋，刺了幾劍，壓上石頭，沈到湖底。

然後，然後就這個樣子了。

“武功高有何用處？葉家莊沒有人是我的對手。我分分鐘鐘可以秒殺他們，正打算開啟一段無敵裝逼程式。

哪裏會想到會給人一棍子打昏。

裝逼程式，不如一記悶棍。

葉逢雪要不取走自己的眼鏡，就不會絆倒在地，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一切事情。

葉不凡不收他做入室弟子，就不會高興喝酒到醉。

不打敗秦東嶺。

人生就象一出悲喜劇，只在一有鏡無鏡之間。

只是這一切，真象是一個圈套，一個設計好的圈套。

肖月不想去提起這些，不敢去想這些。

一直被人誤會，從沒獲得過人的信任。他不願丟失這份信任。不願把人想得太壞。他寧願相信，是人生最得意的裝逼程序中，給人打了悶棍，一次失足跌倒而已。

“我早知呢。肖哥哥。”浦雪燕笑道。“其實也沒有啥了不得的事情，最主要的是要快樂。我給你說，我們村裏有個阿婆，她的眼睛也不行，可以她還不照樣啥去能做，比明眼人還做得好。”

聽到浦雪燕的安慰，肖月感覺心情好了不少。

十來天功夫，他的傷口真的神奇般好了更多。能夠從床上起來。在浦雪燕的牽引下，走到院子裏曬太陽。

也從浦雪燕嘴裏了解到，這條大河就是九曲河。

只是浦雪燕並不知道柳月湖在何處，離葉家莊有多遠。

浦雪燕十五歲，母親去逝後，就一直跟著父親過活。他們住在九曲河邊的小村莊，村莊十幾戶人家，都是在九曲河裏討生河。他家有一條小船，每天浦老爹在河裏打了魚後，就去離此約三四裏的朝向鎮上售賣，得了錢從鎮上日常用品回來。

由於船小，河上風大，時常無端起些大風浪，把過往的船打得粉碎。

“聽說河裏有妖怪。他們躲在河裏，看到船過來。就掀起風浪，那些有錢的大船，只要把備好的整豬整羊拋到河裏，妖精得了後，馬上息風息浪。所以那天我跟我爹，看到你漂到河岸，都好奇怪。那些落水的人，大多給妖精吃了的。

肖哥哥，你是如何從河裏逃出來的。

我爹說，你一定是個有本事了不起的人物。你說你是不是？”

“我哪裏有啥了不起哦，我就象一條狗，給人打，給人罵，給人殺。我……我……。”

肖月聽罷這話來。心頭一酸。想起自己，在這世上，除去師傅師妹外，似乎再無親人了。偏師傅師妹自他跳崖失散後，就再尋不到，都不知此生能不能再見到他們，自己孤苦零丁，行走在這所謂的中洲大陸，天大地大，無處為家，茫然然不知所措。

想到此眼淚兒直在眼眶裏打轉，剛說兩句話就哽咽說不下去。

“肖哥哥，我剛才亂說著玩的。你莫生氣，你莫生氣。你要是哭鼻子，別人看到還以為我欺負你呢。多不好。”

浦雪燕笑了起來。伸手搬著肖月的肩頭，搖了搖。

“我沒生氣，我，我眼裏吹著沙子了。”肖月聽到這話，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揉了揉眼睛，借機將眼淚擦去。

“你眼裏鉆沙子了。我看看，我給你吹吹，這裏風大，沙子是很多。”浦雪燕聽罷。連忙湊上前來，要替肖月吹眼裏的沙子。

肖月不好意思，只得說已經沒有了，借個話轉移註意力。問道。

“你說河裏有妖精，是咋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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