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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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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添添和梁琪將見到過的女員工都審視一遍,沒有發現可疑人物。實際上,高添添並未見到那個女人的正面,印象深刻的只是一個瘦削的側影。今晚她換了一個馬甲,要認出來也並非易事。

高添添和梁琪開始琢磨其他方法,梁琪慫恿她再去找戴雲輝搭話,即使見不到人,知道名字總是不錯的。照下午的電話內容來推斷,戴雲輝這關的確比較容易突破。

這麽瞎合計著,高添添的電話響了。她看著那個名字,楞了好一會。

“我先去接個電話。”高添添跟梁琪說了一句,拿著電話匆匆往外走。

高添添徑直走出酒吧,門外彩燈瑩然,路上車水馬龍。她點下接聽鍵,散步往前。

“餵。”

“是我。”陳景皓說,“你怎麽跑酒吧去了。”

高添添有點生氣,“跟朋友一起來的。難道我不能來嗎?”

那頭傳來嘆氣聲,“你的病剛好,應該在家多休息。酒吧裏空氣不好,你跑去那裏做什麽呢,萬一又惡化了怎麽辦。”

“我的病沒事。酒吧的空氣也沒事。”高添添語氣篤定,“還是你有什麽理由不能讓我來酒吧呢?”

“……”陳景皓靜了一會,才說:“行,你想去就去,我什麽時候說過不可以。”

路邊這一排都是酒吧飯店,高添添走過巷子口,隔壁飯店的玻璃墻透出黃亮的光。

“倒是你——”高添添繼續說,“怎麽去瀾陽了也不跟我說一聲哦。要不是我偶然聽到,我是不是成了最後一個知道的了。”她說完又笑了,輕聲補充:“或者,到最後都不知道。”

陳景皓那邊很安靜,她不知道他在哪裏,打電話前在做什麽,一切都是陌生感。

他沈默良久,說:“我那不是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告訴你嗎。”

陳景皓,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子的。

以前,他外出總會先跟她打招呼,即使離開前不能見面,電話也必定少不了。

前邊飯店門口有人進進出出,高添添在一棵樹下站定。她抿了抿嘴唇,話到嘴邊又咽回去。

還不是時候,高添添想。即使最終免不了要交鋒,她也希望是當面對峙。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哦?”高添添說。

“過幾天吧。”

“過幾天是幾天?”

“不定,看進度。”

高添添頓了頓,說:“好,我等你回來。”

陳景皓不知想到什麽,又沈默了一會。這樣間歇性的沈默,出現的頻率似乎越來越高。

“那先這樣。”他最後說。

陳景皓先掛了電話。

耳邊滴的一聲,高添添聽得有些楞神,像是腦袋挨了一記重擊。

以前,先掛電話那個人總是她……

高添添收起手機,低頭往回走。要經過巷子口時,巷子裏邊飛出一只空的易拉罐,咚咚幾聲滾落在高添添前邊。巷子裏傳來男人的咆哮聲,夾雜著女人的低聲。開始她沒聽清裏面人說話的內容,待到那聲尖銳的女聲傳來,高添添徹底被釘在原地——

“……陳景皓怎麽可能認識楊凱!”

高添添站在屋角,恰好樹影給她打了掩護,她並沒被裏邊人發覺。她探出頭看了一眼,光線昏暗中那顆光頭相對醒目。

她鬼使神差又掏出了手機。

高添添慘白著臉回到酒吧,坐下後悶聲不語。李穎和她朋友已經去跳舞,沙發上只有梁琪一人。梁琪湊過來,手裏端著一杯果汁,她一臉關切,說:“怎麽了?”

高添添搖搖頭,瞥見那杯果汁,她問也不問,接過喝了一口。

梁琪:“……”

高添添把杯子還給梁琪,拎起自己的包,“我有點不舒服,先走了。待會你跟李穎她們說一聲。”

梁琪見勢不妙,放好杯子趕緊跟上去。

“添添,等等啊——”梁琪拉住她的胳膊,“出什麽事了?你接個電話回來就這樣。”

“我沒事。”

高添添聲音飄忽飄忽,梁琪顯然不信,說:“有事就說啊,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

“我真沒事!”高添添聲音忽地尖銳起來,梁琪一時楞怔,松開了手。“……對不起。酒吧空氣不太好,我呆著有點胸悶,想先回去了。”

“……好!”梁琪有些尷尬地縮回手,“有什麽事再打我電話。”

“嗯。”

高添添只顧低著頭走,出了門口險些跟進來的一個人撞了滿懷。

“啊,嫂子——這就走了啊?”

那人帶著濃重的煙味,高添添聞著有些犯惡心。她擡頭一瞧,周坤那張大臉和著光溜溜的腦袋突顯眼前。高添添嚇得輕呼一聲,手中的小包掉到地上。

高添添此時的神色,說是驚弓之鳥也不為過。

周坤把包撿起來,遞還給她,歉然說:“嫂子對不起啊,嚇到你了——”

“沒、沒——”高添添接過小包,她的手在顫抖,好像剛才被威脅的那個人是她。她不敢多看周坤一眼,只低過頭,與他擦身而過。

“……嫂子慢走啊。”周坤困惑地撓撓肚皮,晃悠回自己的卡座。

那邊田遙剛從後門回來不久,張馳便湊上來,在門口堵住她。

“餵,什麽情況?你認識那個光頭?”

張馳顯然情緒激昂,要知道他可沒見過田遙和酒吧裏的誰交好,突然就跟著一個男客人出去私聊,實在讓人忍不住想歪。

田遙不吱聲,張馳便一路跟著,“餵,到底什麽情況呀?跟我說說唄——咱們也算朋友了,你說是不是?我剛才見曉君姐跟光頭喝酒,哎——看起來關系好像不錯啊。”

田遙倏然停步回頭,走廊紅色的頂燈打下來,在她蒼白的臉上蒙上一層血紅,看上去有幾分駭人。她像個木偶一樣,一眼不發,死死盯著張馳。

張馳不由脖子一梗,扯了扯嘴角,悶哼一聲。

“行行,我不八婆了不就是了嗎。”他錯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低罵了一句:“媽的,神經病。”

好不容易捱到打烊,田遙剛出酒吧大門,樹底下便走出一個人。酒吧墻上的彩燈還沒來得急熄滅,七彩的燈光裏那顆光溜溜的腦袋格外顯眼。

田遙只覺心臟驟然一縮,她攥緊手中那根電筒,大步往大橋方向走。

周坤果然跟了上來,他沒有說話,只是不遠不近地跟著,像個黑無常。

起初田遙走得不算快,周坤甚至點了一根煙,邊抽邊走。

田遙走得慢,周坤也跟著放慢步子;田遙走得快,周坤也隨之提速。

田遙越走越慢,到得大橋另一端,她停住,周坤也跟著停下來。

沒了人群的喧囂,只剩下貨車駛過的呼嘯聲,淩晨的大橋顯得有些蕭索。

田遙不知道周坤想幹什麽。正是因為不知道,她心裏才愈發恐慌。

她忽地飛速跑起來,穿過斑馬線,沿著有燈光的大道一直往前跑,不敢回頭也不敢停步。

這回,周坤並沒有動。他只是將煙頭踩滅,看著田遙逃跑的方向,咬牙罵了一句。

“孬種——!就他媽的會跑——!”

田遙折騰了好久才入睡。第二日中午醒來,她照常背著畫夾拎著黑布袋出門。

田遙來到昨天的位置,將牌子和椅子擺好坐下,剛架起畫夾,眼前便出現一雙粉色的高跟鞋。

“小姐,麻煩幫我畫一張畫。”

高跟鞋主人的聲線聽起來像粉色一樣柔美。

田遙慢慢擡起頭,或許是熬夜的關系,或許是夏天天光太刺眼,她的眼睛有些幹澀,田遙不由微微瞇起眼。

“怎麽,不畫嗎?”高添添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挑了挑眉頭。

【有生意你還不做,你傻不傻。】

田遙低頭,自嘲地笑了笑。

幹嘛要跟錢過不去,錢是無辜的。

“……請坐。”

“需要先付賬嗎?”

“……嗯。”

田遙點點頭,從畫夾裏抽出一張白紙,鋪陳在畫夾正面,夾住。

高添添低頭從挎包裏取出長形錢包,抽出一張嶄新的一百塊,邁近兩步,彎腰遞過去。她的卷發垂在臉側,一個精巧的吊墜從她粉嫩的脖子向前滑出,微微晃了晃。

田遙擡眼,雙手接過。她直起腰,單手從牛仔褲的背袋上摸出一小沓領錢,數了幾張給高添添。

高添添慢條斯理把零錢收進錢包,扶著短裙坐到了椅子上,她交疊雙腿,雙手優雅地搭在膝頭。

“開始吧。”高添添稍稍擡起下巴。

田遙長長換了口氣,握起鉛筆在紙上沙沙落筆。

高添添是個小臉美人,五官精致,皮膚細膩,身材不算火辣,但好在比例不錯——總之,高添添模樣乖順,一眼看過去就像一只需要人保護的小動物。

難怪陳景皓會喜歡。

田遙筆端一顫,筆芯斷了。

高添添目光一直鎖在田遙身上,顯然發現了她不自然的停頓。

高添添輕輕側頭,說:“怎麽了?”

田遙搖頭,“沒事。”

她側腰把筆插回筆筒,抽出一支削好的鉛筆。她把錯的線條擦去,繼續勾勒高添添的五官。

高添添突然柔聲道:“好像以前沒在這邊見過你啊。”

田遙飛快看了她一眼,嗯了一聲。這回,她手上動作沒有卡頓。

“你每天都會在這邊嗎?”

“不定。”

“來找你畫畫的人應該不少吧?”

“還行。”

“這樣聊天會不會影響你啊?”

“……不會。”

高添添又問了好些基本讓人無法拒絕的問題,田遙都是兩個字打發掉。

她們頻頻對視。高添添眼裏盛著笑,似乎心情不錯,全程眼神幾乎沒什麽變化。田遙的也無太大波瀾,說不出是淡然還是木然。

“畫好了。”

田遙從畫夾上取下畫紙,高添添起身走到她身旁。

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身上還有可取之處。

“挺像的。”高添添頷首,輕聲說:“你幫我再簽個名吧。”

田遙眼神一滯。

她知道。她一定知道。

就像她也知道她一樣。

田遙將畫紙按回畫夾,揮筆在右下角簽上自己的名字。字跡龍飛鳳舞,像主人的穿著一樣漫不經心。

高添添笑著接過畫紙,輕輕將之卷起。

“謝謝了。”

“慢走。”

“我會再來的。”

“……”

高添添果然不是說笑,第二天,第三天……就像周坤一樣,高添添每天幾乎定點出現在她眼前。

高添添沒有什麽出格的舉動,甚至周坤也沒有。他們就像黑白無常一樣,陰魂不散。

田遙的黑眼圈有些重了。

田遙把這歸結於做賊心虛,可她明明不是賊,在高添添面前不是,在周坤面前更不是。

第四天的淩晨,田遙回到住處,褲兜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這幾天她的手機都沒動靜,以至於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下班了吧,回到地方了嗎?】

田遙握著手機坐到沙發上,楞楞地看著手機,沒有回覆。很快,手機又進了一條信息——

【怎麽不吱聲?】

田遙赤腳踩在沙發邊緣,單手抱住膝蓋。她呆了一會,還是沒有回覆,因為,陳景皓把電話打過來了。

“餵……”也許是剛才跑得太急,田遙的聲音有些沙啞。

“田遙?”

“在。”

陳景皓像是松了一口氣,“我以為你出什麽事了呢。”

田遙說:“我能有什麽事。”

“……”

“你在擔心我?”

田遙聽到電話裏長長的嘆氣聲,然後是低沈又熟悉的男聲:“你說呢。”

田遙癟了癟嘴,“真好。”

“什麽?”

田遙輕輕抽了一口氣,“你什麽時候回來?”

“過幾天吧,怎麽了?”

田遙沒回答,陳景皓似乎輕聲笑,說:“想我了?”

“嗯。”

“……”

那邊的沈默冗長得叫人難受,田遙吸了吸鼻子。

“陳景皓,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好想你……”

你回來好不好。

說完,她把頭埋在膝蓋上,很快,牛仔褲上暈開了兩片水漬。

陳景皓好像說了些什麽,她沒有聽清,或者他並沒有說什麽。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最終也不會有結果,這已經不重要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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