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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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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鐘離燁對她這話很是不以為然,“康王除了故弄玄虛,還會做什麽?母後想輔佐那般貨色,終將落敗。更何況,康王本就沒有奪皇位的野心。”他是真的對她這設想不認同且不在意,“到最後,還是你生下的太子要繼位,我需要考慮的,是要不要下旨讓你殉節,從而避免你幹政,讓這天下改姓虞。”

虞紹筠笑容愉悅,“你將康王看得透徹,且不擔心蕭旬會生出野心——前者你了解,後者你信任,至今未改——你只是不再信任虞家人,是因為我的緣故麽?你敢說你從未信任過我大哥?”

對於他從未相信過任何人的說辭,她其實一直耿耿於懷,她不能相信蕭旬、大哥輔佐的竟是一個對臣子冷漠無情到骨子裏的帝王。

鐘離燁不肯回答這問題,只是目光一沈,反問道:“你想說什麽?”

“也沒什麽。”虞紹筠意態變得分外從容愜意,“我想死,誰也不能阻止。我想活,誰也別想害我性命。而這天下要姓什麽,從來就不是需要我考慮的事,要看皇上你啊。”

末一句,是滿滿的諷刺、嘲笑。

“你若對我稍有情意,若是得知蕭旬與虞紹衡瞞著我做過什麽事,都會從中周旋。”鐘離燁無奈輕嘆一聲,“只可惜,我是在你情意泯滅之前傷了你,如今你不肯體諒,也在情理之中。”

“興許是吧。”虞紹筠笑道,“這一切,都要怪淑妃,怪秦家。”

“誰都不怪,要怪就怪這命。”

——這一句,鐘離燁不是答覆她,是用來說服自己的。明知如此,虞紹筠仍是認同。

第二日,鐘離燁沒有食言,冊封皇子為太子。

第二道旨意,冊封虞紹衡為太子少傅。

第三道旨意,冊封蕭旬為太子少保。

三道旨意之後,滿朝嘩然,便是虞紹衡與蕭旬,亦是有些意外。

隨之發生的,是虞紹衡與蕭旬便是到了這關頭,也是對鐘離燁有著一份該有的尊重、敬佩。

誰都必須承認,鐘離燁作為帝王,不論他落到什麽境地,都是進退有度。激進時果敢,退讓時也能做到優雅。

**

蕭旬在那份意外之後,最多的情緒仍是暴躁。

自從皇上把一名女子送到他府中,他就陷入了毫無頭緒的猜測之中——皇上到底是為何對他起了疑心?怎麽他一點先兆都不曾察覺?

絕對是他這邊出了奸細,才使得皇上開始針對他與虞紹衡。

從喬安確診有喜脈,再到如今,他對諸事的確是不如以前敏銳,有些事甚至是後知後覺。如果沒有虞紹衡鼎力扶持,他怕是早已身死。

可這奸細到底是誰呢?

此刻,蕭旬坐在後花園的涼亭之中,左手握著酒壺,右手拿著一份花名冊,將名字一個個看過去,毫無頭緒。

“周柒!”他沈聲喚道。

周柒應聲快步而來,“侯爺有何吩咐?”

“……”蕭旬看著這得力的手下,在想的是這是不是就是出賣他的奸細——水落石出之前,他已不能信任任何人,由此改了初衷,隨口抓了個因由,“二爺、三爺、四爺今日有沒有偷懶?”

“還好。”周柒回道,“三位爺都在外院,跟著先生讀書。”

“知道了。”蕭旬擺手示意周柒退下,之後蹙了蹙眉。

三個兄弟,讓他提及、想起就是一肚子火氣。

喬安從來不是嬌氣的性子,其實根本不用他費心照顧,可蕭莫等三個人卻不讓他省心,他在府中,三個人就是老老實實;他不在府中,三個人就想方設法跟喬安討要錢財,意圖出門玩樂。

他不想讓三個人跟自己走同樣的道路,不想讓他們經歷自己這種生涯,想讓他們考取功名——即便是不能考取功名,肚子裏也總要有點真才實學,日後給他們謀個前程,才不至於難以勝任。

可是那兄弟三個卻不能體諒他的苦心,平日裏總是抱怨他對親兄弟也是冷血至極,總是不肯踏踏實實讀書,連個秀才都考不到。

蕭旬目前最頭疼的是皇上那邊,其次就是這三兄弟。偶爾真想把他們一個個分出去單過——也只能想想,哪一個都不是踏實的 ,闖下大禍的話,還是要他善後。

斂起這些思緒,蕭旬又開始斟酌奸細的事情。

這些年來,他與虞紹衡瞞著皇上的事情有幾樁了,葉昔昭沒按皇上謀劃入宮而被虞紹衡強娶,是第一樁。

若是那名奸細了解這些,並告知了皇上……

那麽,在皇上看來,他與虞紹衡早已犯了欺君大罪,死不足惜。

可是計較這些事做什麽呢?蕭旬扯扯嘴角,很無奈。在他看來,皇上利用女人去籠絡重臣本就沒必要,臣子對皇權忠誠與否,全看皇上品行才智,聯姻並不能穩固皇權。前後兩位皇後了,發生過的事情已能說明一切。

只是,從來自信高傲的帝王鐘離燁,不會允許臣子對他有一絲隱瞞一絲欺騙,尤其是被他倚重的暗衛統領與永平侯。那等將他蒙在鼓裏的事情,他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之後,便會盛怒,將之視為恥辱。

男人平息怒火磨滅恥辱印跡的方式,只能是將帶給他這些的人鏟除。

其實是說不上誰對誰錯的事情。

當初的皇上,對於皇後人選,心裏只有兩個,一個是太後推薦的前皇後,一個是自己選定的葉昔昭——這什麽事都是一樣,自己選的到了身邊才是最佳。可是在後來,是他蕭旬將皇上心意告知虞紹衡,虞紹衡又是行事果決地把葉昔昭強娶進了侯府……

蕭旬戲謔地想,在皇上看來,虞紹衡已不亞於搶了他的女人。再加上前皇後又是心如蛇蠍,前皇後的娘家又曾叛亂……皇上盛怒之下,想鏟除蕭、虞兩家,其實是情理之中。就算他與虞紹衡是平定叛亂的最大功臣,皇上也能想當然的認為那本就是他們惹出的禍事,本就該由他們去出生入死。

可是有什麽法子?他在當時總不能去跟皇上解釋,說虞紹衡早已對葉昔昭生情——他若是天真到那種地步,怕是早已死過百千次。

虞紹衡就更不能那麽天真了——那件事說輕了是為情不顧一切,說重了可就是覬覦皇上看中的女人。

歸根結底,虞紹衡與他是生死之交這件事,就不能讓皇上知曉,只要皇上知曉了來龍去脈,他們就會被視為心腹大患。因為他們聯手的話,對於皇權的威脅,遠遠重於當初的靖王。他們可以沒那份心,皇上卻不能不萬般忌憚。

帝王一生,可以深信一名文臣,卻沒聽說過至死不疑武官的。

在兩年左右的歲月之中,是皇上命他與虞紹衡多多來往,相互照應著鏟除靖王平定叛亂。當皇上知曉他們兩個本就是至交且生死相隨至今未改,心情可想而知。

走至今時今日,皇上也好,他與虞紹衡也好,都要認命。

若說皇上對兩名重臣毫無情分的話,蕭旬不相信。正如他與虞紹衡一樣,便是再清楚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也不能做到對皇上毫無情分。

可是到了如今,皇上不會承認相信過他與虞紹衡。

他與虞紹衡也不會承認曾將皇上當成近乎友人的人。

已是帝王與重臣對峙的局面,再談及情分的話,太諷刺。對如今對手曾經生出些許情分,於男人而言,是愚蠢,是恥辱,是心底承認卻永不會對誰言明的事。

與人辯解自己是被逼無奈才如何如何的男人,太矯情,是他們三個最不屑的。

皇上只會讓人認為:蕭旬與虞紹衡在他眼裏,從來就是棋子,重用之後達到了目的,就該放棄、鏟除,而今落敗,是棋錯一著。

他與虞紹衡只會讓人認為:皇上予以重用,便搏命相報;皇上起了殺心,便聯手保住榮華。

感慨、推斷之後,蕭旬決定讓虞紹衡幫忙查證誰是他身邊奸細。

他已是當局者迷,雖說他也遲早能查清,可這件事卻是越快水落石出越好。

於是,這日下午,喬安去了虞府,帶著一大堆卷宗、畫像,徑自送到正房去,與葉昔昭細說了原由。

葉昔昭聽完,想著這樣也好,蕭旬那邊內奸不除的話,很多事難免束手束腳。

晚間,去太夫人房裏問安用罷飯,回到房裏,葉昔昭將卷宗、畫像親手拿給虞紹衡,說了原因。

虞紹衡頷首,“如此再好不過。我與蕭旬到底是因何事被皇上無從容忍,雖能猜出,可終究還是需要一個真切的答案。”

葉昔昭認同的點頭,之後一張張翻閱那些畫像,思忖片刻,道:“這些東西,能不能讓紹筠看看?公主洗三禮時她與我說過,見過一名眼生的侍衛,幾次去與皇上通稟什麽事。”

“是麽?”虞紹衡微一沈吟,“這件事交給我。”

葉昔昭斜睇他一眼,“難不成我還會與你爭?”

虞紹衡笑著刮了刮她鼻尖,“知道你記掛著紹筠,少不得擔心你比我還心急。”

“我能做的不多,不過是進宮去與紹筠說說話。”不想他擔心,葉昔昭又道,“進宮也沒事,不說你與蕭旬的眼線,便是紹筠的心腹也是隨處可見。況且,如今紹筠又總是讓我與喬安一同進宮,有喬安在,什麽岔子都出不了。”

虞紹衡心安一笑,之後又道:“新添的兩名丫鬟,能力到底怎樣?”

“讓人刮目相看。”葉昔昭笑應道,“打探到的消息無誤,日後說不定就能幫到紹筠。再者,她們也有些功夫,待我很是周到。我去蕭府、宮裏的時候也總是帶上她們,也能防止些意外。”

“那就好。”虞紹衡知道,如今自己的妹妹、妻子,還有喬安,都已是不可小覷之人,有些事甚至能想到他與蕭旬前面去,從而也就不過問細枝末節,任她們籌謀一些事。

第二日,沈星奉葉昔昭吩咐,將卷宗、畫像整理好,送去前院書房。

期間沈星問道:“夫人,奴婢能否看看這些畫像?”說著話笑了,“奴婢也是想看看記性如何——前幾幅畫像上的人,奴婢隨夫人前去毅勇侯府的時候,見過兩個。”

葉昔昭不免驚訝而笑,“你這丫頭,竟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沈星因著誇獎並沒得意,反而有些赧然,之後笑道:“也只是對人的相貌如此,別的可就不行了。”

葉昔昭頷首一笑,“那你就看看吧。”

過了些時候,沈星又到了葉昔昭面前問道:“夫人,這些蕭府中人會在宮中走動麽?”

葉昔昭因了她這話神色一整。如今皇上已將蕭旬視為佞臣,別說尋常暗衛了,便是蕭旬這暗衛統領,平時都鮮少出入宮中。至於她與太夫人、喬安,想要出入宮中卻是容易,皇上便是為了避免落人笑柄,也不可能阻止蕭府、虞府女眷與虞紹筠來往。

而沈星、落月,是開春兒才進入侯府、近期才隨她出入宮中的。

思及此,葉昔昭隱約覺得,蕭旬身邊的奸細,像是要浮 面了,由此忙吩咐道:“去將那畫像拿來,與我細說原由。”

沈星恭聲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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