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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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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麽樣的人,生平最恨人拿他的血統說事,更何況孫選侍原本就不清不楚,這樣更是踩到了痛處,不炸毛才怪了。

“我倒是覺得慢了,”薛逸冷笑一聲,“你可知道,羅津為此籌備了多久?”

華嫵不免有些詫異,“夏濤不是最近才冒出來的?”

“夏濤只是一個引子,”薛逸懶洋洋在華嫵臉上偷了個香,“瘦了。”

薛大美人在華嫵咬人之前提前轉移了話題,“你可知道,西南的稅賦連年所繳不過十之二三?若不是夏澤醉心權利黨爭自以為是的對西南示弱不見,怎會落到今日地步?”

華嫵不得不承認,薛逸說的有他的道理。

夏澤作為帝王來說過於註重眼前,缺乏長遠的判斷力,偏偏又好高騖遠……偏偏她當年瞎了眼,以為爛泥能扶上墻罷了。

“想來現在夏澤應該兵分兩路,”薛逸輕描淡寫道,“一邊浩浩蕩蕩去西南平叛,一邊來棧州確認真假。”

“不如小阿嫵來猜猜,誰會是委派來棧州的那個欽差?”

“柳寧。”華嫵斬釘截鐵道。

薛逸頓時搖了搖頭,“真是不可愛,女人有時候還是裝裝傻更好。”

的確,夏澤不會放心別人,哪怕是華庭現在暫時掌管京畿防務,彭祁那麽多年的紮根豈是如此輕易動搖的?

“他來的越快越好。”華嫵嘆了口氣。

薛逸撚了撚她臉上的嫩肉,“怎麽,你娘管得你不耐煩了?”

“棧州隔得太遠,很多消息都不方便……”華嫵搖了搖頭,她的力量絕大多數都在京城,此時在棧州雖然有馬鈞,但馬鈞壓根不希望她和華夫人再涉及到皇位之爭,很多事情也會善意的隱瞞。

“在這裏反而安全,”薛逸吻了吻她的發頂,“西南就快要亂了……”

這註定是將在大夏史書上濃墨重彩的一年。

在先帝和夏澤兩任天子的放任之下,道教畸形的繁盛起來。全國□,西南起義,先帝之子,清君側……無論是哪一點提出來,都是一件大事。

但它們,卻偏偏都湊在了同一年。

從京城到棧州,華嫵走了那麽久的路程,柳寧竟然只走了兩個月,可想而知這一路上究竟是如何的風雨兼程。

盡管如此,華嫵見到柳寧的時候依舊嚇了一跳。

不過半年不見,清貴滿天下的柳帝師竟然已經是斑白了頭發,配著那張少年人的臉無端讓人有種勘破世情的意味。

但若是真勘破了世情,又怎會一再深陷泥潭之中?

華嫵並不意外會接到柳寧的單獨邀約,事實上,柳寧身上原本就處處都是疑點,而在薛逸把甄綺的遺骨交給他之後,他周身的迷霧反倒像是散了幾分。

“請用。”柳寧親手為華嫵斟上茶,微微一笑,“將軍府人多眼雜,只好邀請華小姐單獨出來一敘。”

“事實上,我並不覺得我們有什麽單獨一敘的必要。”華嫵定定看了柳寧一眼,心中懷疑更甚。

柳寧正當盛年,為何會成了這樣一幅……垂暮模樣?

“華小姐應當知道我這次來的……”話未說完,柳寧忽然劇烈咳嗽了起來,他單手捂住口,另一只手顫抖著從袖子中摸出一條帕子,當他收起帕子的時候,華嫵眼尖地看見那上面分明有幾點殷紅的血跡!

柳寧的身體竟然已經差到了這種地步?

“這次我是來查探幽微是否真是欺世盜名之徒……”柳寧臉色慘白,卻依舊堅持著說完,看向華嫵的目光中略帶了微弱的希翼。

你是在盼望從我口中得到什麽答案?

華嫵假裝沒看懂他的眼神,“不知有何可以幫柳帝師的?”

“幽微既能長生不老,那逝去之人,可否……死而覆生?”柳寧的聲音中滿是希翼,連帶著他整個人都像是被點燃了一般活泛了過來。

華嫵心中一跳,隨即緩而又緩的搖了搖頭,“人死如燈滅,柳大人為何會有這般不切實際的幻想?”

“不切實際麽……”柳寧苦笑一聲,忽然又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竟然帶了幾分決然的意味。

“我早該料到如此……不過還是不死心一問罷了。”柳寧的目光閃了閃,終於像是確定了什麽一般熄滅了。

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你何苦再苦苦糾纏?

“既然如此,華小姐……是否真心打算為阿綺報仇?”柳寧又咳嗽了好幾聲之後才費力開口。

“那是自然。”華嫵下意識坐直了身子,憑著她對柳寧的了解,這人向來鮮少如此直截了當,顯然是下定了決心。

“方黎入宮的消息,想必華小姐已經知道了,”柳寧定定看了華嫵一眼,“西南起義一事,薛督主應當也已經有了決斷。”

“那末……柳某只想問一句,若是能除掉夏澤,華小姐可否予柳某一個痛快?”

這竟然是要借華嫵的手自盡?華嫵正在大驚失色時,卻聽得柳寧邊低咳邊輕笑著看向門外,“有人來了。”

華嫵剛走出門,忽然腰上一緊。

薛逸充滿占有欲地聲音在耳側不緊不慢響起,“柳帝師,單獨找我家小阿嫵聊天,可還愉快?”

作者有話要說:嗯嗯,薛大督主占有欲越來越強了,嗷嗷嗷快朝著結尾飛奔我好開心!

☆、131

“薛督主還真是……體貼備至。”柳寧輕輕地咳嗽了幾聲,沖薛逸微微一笑。

憑他的眼力,自然一眼就看出來華嫵和薛逸的關系今非昔比,薛逸那占有欲十足的環住華嫵腰的胳膊足以說明這一切。

這固然暗示了薛逸必然會站在華庭這一方,但換而言之,又何嘗不是他的機會?

“柳帝師身負皇恩,難不成是來這種偏遠之地討論我和阿嫵是否恩愛?”

華嫵分明感覺到自己腰上那只手又緊了緊,不由對薛逸的小心眼又好氣又好笑。不得不說有時候男人的心思就像是稚童,即便是薛逸也不例外。

柳寧臉上的笑容紋絲不動,“見到二位鶼鰈情深,我自然為兩位高興。”

這兩人笑得著實太假,華嫵看著都替他倆覺得腮幫子疼……所以說,“情敵”見面什麽的,最坑爹了!

不過短短一盞茶的時間,柳寧話還未開口,就已經被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好幾次,明顯一副心神耗盡的模樣,華嫵狐疑地看了一眼薛逸,若不是她確定薛逸不是這種在甄綺遺骨中下黑手的人,還真懷疑柳寧是不是被什麽樹妖精怪給魘住了。

不然為何好端端的一個人,眼裏竟然沒有半分活氣?

薛逸冷眼旁觀,自從拿到甄綺的遺骨之後,柳寧整個人就像被抽掉了精氣神一般。

她在的時候不敢力爭,人死都死了,這樣裝模作樣又有何用?

真是可悲又可笑。

他咳的太厲害,就連華嫵也忍不住開口,“柳大人可需要先讓人診治診治?”

“不必……”柳寧喘息了片刻,苦笑著擺了擺手,“華小姐既然在此,林鳳舉想來也不遠,我此生已經對不起阿綺,犯不著再落在旁人手上。”

這話明著聽起來是怕林鳳舉公報私仇,但事實上柳大帝師聖眷優渥,天下名醫又何嘗只有一個林鳳舉,這分明就是壓根不打算醫治的意思了。

華嫵向來不是多管閑事之人,見他如此堅持也就作罷。

柳寧剛要開口,忽然笑了起來,“千頭萬緒,一時間我倒真不知道從哪說起好了……既然如此,不如從近在眼前的開始。”

他頓了片刻,“華小姐既然繼承了阿綺的人馬,林鳳舉等人也專心奉你為主,那麽自然會為阿綺報仇,柳某雖不才,但向來應當也還是有些用處……只是不知華小姐收還是不收?”

“柳帝師這尊大佛……”華嫵話中有話,刻意點在了帝師二字上。

你既然還站在夏澤那一方,那麽拿什麽來證明你的誠意?

“彭祁不是已經如薛督主所願去了西南,這京畿守軍,歸根到底還不是華大人的天下?”

柳寧輕描淡寫的語氣無異於一記驚雷。

華嫵心頭一寒,她知道柳寧向來洞察力絕佳,卻不知道他何時竟然已經到了如此近妖的地步。

薛逸倒是沒什麽反應,“柳大人,空口無憑。”

柳寧疲憊的面容上有一抹掩藏不住的傲然,“如若彭祁不走,華庭又怎好插手京畿防務?”

“如若沒有對言官的遏制,華庭憑借帝王寵愛沒有半點功績迅速擢升,如何堵住天下士子之口?”

“如若沒有柳某的退讓,華庭又如何成為夏澤身邊第一紅人?”

“天下言官,終究惟柳寧之命是從!”

“柳大人好大的口氣,”華嫵拍了拍薛逸的手,止住了西廠督主開口說話的動作。

這歸根到底是她的戰場,她可以借助薛逸的勢,卻並不代表她一直都在幕後。

“即便彭祁離開了京城,京畿防務依舊由他的親信一手掌控,華庭不過是背了這個名頭而已,”華嫵微微揚起下頷,對上柳寧的目光沒有半分示弱,“敢問柳大人,這樣的紙老虎也好擔得起虛名頭?”

柳寧定定看了華嫵片刻,忽然苦笑著搖了搖頭,“真像……”

連神態到語氣,無一不像。

阿綺,隔了這麽多年,原來我依舊對初見時的你念念不忘。

柳寧的失神不過是片刻,“京畿防務最終靠的是虎符,彭祁雖然積威甚重,但他一直被拘在京畿,對那些老爺兵們反而震懾力有限,夏澤先前既然派了華庭跟著彭祁學習,自然有他的考量。”

“整個京畿的守軍大概有五分之一可憑借虎符調動。”柳寧的手指握緊又松開,帶了幾分決然的意味,“這其中……並不是無機可乘。”

“那又如何?”華嫵反問道,“難不成你還能拿出虎符?”

“如果我說,虎符在我這裏呢?”柳寧拋出了另一記驚雷,這下,連薛逸都不禁變了顏色。

柳寧絲毫不意外自己這句話導致的後果,“正是如此,這也就是柳某的誠意。”

“我倒是有個問題……”薛逸慢悠悠開口,“在夏澤看來,華庭終究是華宜之子,先前對他喊打喊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為何現在卻又恨不得捧成心腹?”

“泱泱大夏,莫不是當真無人可用?”

“不是無人可用,而是不放心,”柳寧忽然又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這次尤為可怖,一大口鮮血就這麽噴了出來。

“抱歉。”他用帕子拭盡唇角的血沫,歉意地笑了笑,“夏澤深信朝堂要平一定要制衡,先是清流和世家,現在又是華庭,他以為扶植起一個又一個榜樣就能讓天下人都趨之若鶩……”

“殊不知……這樣簡直愚不可及。”

薛逸點頭讚成,“世家和平民本就不可調和,他竟然想就靠你和華庭來代表兩極互鬥,真是天真無邪。”

華嫵默默表示……你說天真無邪的時候老瞄我是怎麽回事啊魂淡!

“再來說說夏濤,”柳寧的精神頭並不算好,但卻一直強撐著在說話,連身形都有些搖搖欲墜。

“這個夏濤是個什麽人……想來薛督主應當比我更清楚,”他微微一笑,“不過不能不說,這招調虎離山是步妙棋。”

“彭祁死忠於夏澤,若是他在京城,恐怕就算是馬將軍親去,大軍勞頓之下勝負都未嘗可知。但眼下夏澤一葉障目,一心只想除掉夏濤這個幌子,反而更加坐實了他自身血統不實的傳言。”

“夏澤登基之時手段狠辣,早已為眾老臣所詬病,眼下又急不可耐的除掉兄弟,更令天下人所不齒。”

“成者王敗者寇,”華嫵不讚成地搖了搖頭,“若是我,斬草必除根,哪還會留下這麽多隱患?”

這話裏卻是隱隱有嘲諷柳寧的意思了。

“但是話又說回來……”柳寧倒是不介意,轉而看向華嫵,“我倒是很佩服華小姐,竟然連馬將軍這等猛將都能為你所用。”

柳寧看得很清楚,馬鈞壓根是看在華嫵的面子上,薛逸向來不得武將的心,更別說在這種大是大非上。

那麽歸根到底就只有一個人,華嫵。

華庭究竟是怎麽豬油蒙了心才會打算把這樣一個大助力當做聯姻對象嫁給他甚至還另有圖謀?

“這並不重要,”華嫵冷笑一聲,“柳大人既然如此玲瓏剔透,為何不向夏澤一一闡明,反而來當這個叛徒?”

心中一股惡氣驟然沖的她眼前發黑,她曾經可是吃盡了柳寧的虧,若是當年她不那麽相信他,又怎麽會敗得一塌塗地?

她曾經視他為摯友,得到的卻是毫無遲疑的背叛。

柳寧微微楞了楞,隨即似乎明白了什麽,“我曾經……做過讓我後悔一生的錯事,自然不會再和他有任何牽扯。”

華嫵這是在為甄綺質問……連這樣一個毫無關聯的小姑娘都知道他的阿綺無辜,但他當年在做什麽?

他除了保全自己的權位,他還怯懦的做了什麽!

華嫵從剛開始就察覺到自己有不對,但卻完全無法控制,一時間只覺得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死去的甄家族人都在耳邊拼命的尖叫淒嚎。

“殺了他!”

“為我們報仇!”

“殺了他,殺了他!”

……

華嫵瞳孔瞬間緊縮,額上冷汗涔涔而下,抱住太陽穴痛呼出聲。

“阿嫵!”薛逸一眼就看出華嫵狀況異常,一把把她攬入懷中,看向柳寧的目光裏也滿是不善和怒意,“柳大人,請回。”

薛逸向來罕少動怒,更是利益至上的忠實擁護者。但現下裏,不管再有多大的誘惑,只要傷及了小阿嫵,那麽一切都免談。

華嫵死死抓住薛逸的手,指尖都在發白。

剛才那一瞬間,情緒似乎不受控制的全面暴動,她幾乎要控制不住的脫口質問柳寧你為什麽要背叛我!

不,這不對……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柳寧垂下眼淡淡道,“動怒時就會發作,這就是華庭給華小姐下的毒,若是薛督主還想讓華小姐留在身邊……”

“最好離華庭,越遠越好。”

作者有話要說:越寫到後來越覺得艱難……沒大綱真是太苦逼了TVT

☆、132

薛逸果然深谙采花之精髓,華嫵第二天只覺得神清氣爽,只是當聽到林鳳舉上門來問平安脈時不自覺地抖了抖。

好尷尬嚶嚶嚶……

林鳳舉面無表情地在華嫵對面坐下,華嫵正襟危坐。

“拿出來。”

華嫵:“?”

“手,”林鳳舉有輕微的不耐,“不過就昨天春風一度,今天怎麽就愚笨到了這樣,早知道就該跟薛逸說兩月一次了。”

華嫵如遭雷擊,“你你你你你你……”

她再怎麽說也是個姑娘,林鳳舉這樣說話著實有些太挑戰下限了。

“你什麽你?”林鳳舉沒好氣道,“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黃花大閨女,不過換了副皮囊罷了,裝什麽純情。”

華嫵瞥了他一眼,“你也知道我換了副皮囊,當然得按華嫵的來。”

林鳳舉:“……你就老黃瓜刷綠漆吧。”

華嫵:“……”

揭露女人年齡什麽的,最討厭了!

無視華嫵的瞪視,林鳳舉探完她一只手的脈,微微皺了皺眉,“換一只。”

華嫵有些疑惑,“自從上次你說過之後我已經讓自己人來煎藥,難不成還有什麽問題?”

林鳳舉都已經說了一月一次沒問題,華嫵自然只能聯想到先前她所服用的虎狼之藥上。

林鳳舉詫異地看她,“誰說要藥渣了?”

華嫵反應慢了半拍,“這脈象難道不是有變?”

林鳳舉臉上又換上了那副熟悉的譏嘲,“我不過是想看看你胳膊上的守宮砂還在不在罷了,薛逸竟然能忍住沒下口,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華嫵的臉上終於“轟”的一下燒起了火。

“這樣也好,”林鳳舉滿意地點了點頭,“不管你最後嫁給誰,至少名節不會有虧。”

眼見他又進入了老學究模式,華嫵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出了一個她疑惑已久的問題,“林鳳舉,你一直未曾娶親,對吧?”

林大神醫用看白癡的眼光上下掃視了她一遍,“那是自然。”

華嫵:“……我明白了。”

難怪林鳳舉這麽多年來一直是這幅死人臉,敢情都是欲求不滿憋的……

林鳳舉忽然反應過來華嫵在說什麽,臉上頓時浮上了一抹粉色,怒道,“華嫵!”

華小嫵翻著死魚眼對他露出一個“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的笑容,林神醫咬了咬牙,怒不可遏站起身,最後還是坐了回去。

處、處男什麽的,才不重要呢!

“你們之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薛逸既然來了,”林鳳舉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話裏卻還在挖華嫵瘡疤,“想必宋瑤產子的消息應該你也知道了。”

……為什麽你一定要提關系到了這個地步啊親!

“宋瑤那孩子為什麽催產藥打不下來?”華嫵強迫自己忽略林鳳舉借機報覆的挑釁,心裏卻早就把這廝的人形草人插了個稀爛,“我還真沒見過像她那樣行將就木的孕婦……”

林鳳舉只覺得這修辭有些奇怪,但一時間卻又說不出來奇怪在哪裏,“她當然生不出來,有人給她餵了上好的保胎丸,要不是她身子太虛,就她最後破釜沈舟那劑加了倍的催產藥都只配給那保胎丸吹吹風。”

華嫵倒吸一口冷氣,“誰這麽下血本?”

如果先是在張嬪還沒有生產的情況下,那麽給宋瑤餵保胎丸的意義自然是讓這孩子的出生月份更可靠,母體更安穩,但如果在張嬪明擺著今天不生明天生的左右搖擺情況下,那麽給宋瑤餵藥的人就相當的……其心可誅了。

當然,這是對宋瑤而言。

“還能有誰?”林鳳舉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當然是柳寧。”

華嫵有些詫異,“他沒事攪進這一潭渾水做什麽,當他的帝師哪怕王朝顛覆……”

話說到這,她突然停住了嘴。

柳寧親自監斬宋家上百口人這不是個秘密,但讓他為天下人議論紛紛的則是對於臨死之人的玩弄。

柳寧向來以不參與黨爭的純臣清流立足,眼下表現出如此鮮明的傾向性以及惡吏的苗頭,怎能不讓那些恨不得把他釘在恥辱柱上從上到下一根毫毛都要放大了來檢查的文人騷客們抓緊一切機會攻殲?

不需要薛逸,就連華庭這裏越發受寵都能看出來,夏澤對於這次柳寧的行為實則是相當不滿意的。

所謂狡兔死,走狗烹,在夏澤看來,這無異於他豢養惡犬之間的不死不休,而這則是一向自認為掌控一切的性格所完全不能容忍的。

“想通了?”林鳳舉平靜地看了她一眼,但內裏的譏嘲卻隱隱可見,“他這次倒真是下了血本,甚至連我都算計進去了。”

宋瑤不能產下皇長子這自然對華嫵有利,身為華嫵一方的林鳳舉怎麽會不樂見其成?

“他連自己都算計進去了,何況你我。”華嫵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雖然從來不打算原諒柳寧,但卻也沒打算對他繼續記恨,對這種人而言,一輩子高高在上卻永遠得不到原諒,一直帶著虛偽的面具卻始終有顆懦弱的內心……

華庭會給他一個最好的“榮養”之位,卻奪了他的權,這樣冠冕堂皇的一無所有,才是自負機關算盡的柳寧最好的歸宿。

“宋瑤那孩子怎麽樣了?”雖然有了柳寧的助力,但架不住宋瑤的確有這份狠心,拼著一條命也要搶這個皇長子的位置。

就這份不要臉的功夫,連華嫵也不能不自嘆弗如。

“沒什麽大礙,”林鳳舉繃著臉道,“宋瑤身體底子並不差,只是因為小產虧了元氣,但在宮裏一直溫補著,孩子其實沒受什麽影響。”

“嗯……恐怕還有幽微的功勞。”華嫵微微瞇起眼,“幽微就沒趁機進宮來看看?”

“第一天就來看了,”林鳳舉嗤笑一聲,“你是沒看見夏澤那張恨不得把兩個孩子都捧到他面前,只要幽微說其中一個是兇煞就當即摔死的臉!”

華嫵卻只覺得心寒,當年夏澤曾那樣對待她的孩子,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之後依然一樣。

“幽微怎麽說?”華嫵其實想知道,夏澤有沒有在心理暗示作用之下把宋瑤那個孩子遞得更近一點。

“幽微把兩個孩子都細細看了一遍,看得夏澤都開始額上生汗了才輕描淡寫地說了句,現在還看不出來,要等到百日之後問過上蒼再看。”

華嫵:“……夏澤要氣死了吧?”

林鳳舉面無表情地點頭,“何止,夏澤那張臉都青了,他簡直要把宋瑤那孩子戳到幽微臉上去了。”

……林鳳舉你一定是來賣萌的吧餵!

“可惜那是人幽微自己的孩子,”華嫵幽幽道,“這樣更好,還能多看幾眼,夏澤還真是……總能做出些出人意表的事。”

“那還不是你當年不長眼,”林鳳舉毫不留情道,“沒夏澤這東西,我何必現在留在這裏?”

華嫵終於有了些愧疚,“恭喜你即將脫離苦海,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說的什麽話,”林鳳舉不耐道,“你身子還離不了調養,等你徹底好了我再去雲游不遲。”

“那你現在是怎麽打算?”

林鳳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宋瑤的孩子已經沒有大礙,接下來的時間我會在京畿附近雲游行醫,眼下就快到春季,是疫病高發的季節。”

華嫵沒有挽留,也更不會說什麽讓林鳳舉在京城附近開義診之類的傻話。她很清楚,林鳳舉之所以留在京畿附近,不過是為了替她詳查這即將到來的“百日”,幽微會玩出什麽花樣。

像林鳳舉這種名動天下的神醫,如果不是因為之前一直有天家這個最大的擋箭牌,光權貴們的邀約就足以讓他應接不暇。

去吧,□乏術,林鳳舉本人也不樂意,不去吧,得罪那麽多權貴,就算他林鳳舉再有“見死不救”的名頭,那也就是個空談。

原來你雲游四海,找不找的到人全靠運氣,眼下你留在京城,難不成還能那副清高孤傲治不治病隨我?

……保不準改明兒就有人套了麻袋直接捆了拖走。

作者有話要說:明兒西廠一日游=v=

嗷嗷嗷流笙少女,積分已送,一點小心意請查收=3=

☆、133

林鳳舉先行離開暫且不提,華嫵終於給薛逸送去了消息,打算光明正大的來一場西廠一日游。

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了,華夫人出門去禮佛,華庭忙著清理收繳宋家的殘餘勢力以及參與瓜分地盤,書房的燈火經常是徹夜通明,連帶著一幹謀士都是眼底青黑,搖搖晃晃,一副欲求不滿的模樣。

連龍軒都是搖搖晃晃,死活掛在齊優脖子上一副死狗狀,“小優優你順便拖我回去,把我當成一條死狗就好。”

齊優:“……我抱你回去?”

連眼睛都沒睜的龍小軒,“好啊好啊我好久沒和你睡一張床了!”

眾謀士:“……”

這種瞎了狗眼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總而言之,如果華小嫵打算現在去看看夫家勢力的話,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

薛大督主親自來接的人,華嫵再次坐進了那輛外表磕磣的青皮馬車,本來心裏就有鬼,再看見對面薛逸意味深長的眼,轉而想象林鳳舉告訴她的話。

……誰能告訴她現在下車還來不來的及?餵!

青皮馬車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西廠。

傳說中的西廠其實並不如想象中那般陰森可怖,很大一部分的傳聞都不過是人們腦補的產物,至少在華嫵看來……這其實更像是一個犬只飼養基地。

沒有什麽所謂的遍地血腥,同樣也沒有殘肢遍地,更沒有冤死之人的淒風慘雨鬼哭狼嚎,整個西廠的建築明面上幹凈而整潔,只是從來來回回較之宮裏更為森嚴的來回巡查才若有似無地暗示了華嫵終於來到了傳聞中腥風血雨的最中心。

西廠。

但凡是男人總有孔雀開屏的欲望,薛逸也不例外。

華嫵雖然明面上依舊是柳寧的未過門妻子,但在西廠諸犬眼中,只要他們的督主看中的人,搶也要搶回來!

餵!

華嫵跟在薛逸身後,充分享受了一把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感覺。

所過之處,所有獒犬都齊齊跪下行禮,包括巡視的獒犬也不例外,其他的不說,薛逸的眼光挑剔,連能在西廠內出入的獒犬絕大多數都相貌不俗。

以前是總潛伏在窗外、樹上、屋頂上等等各種奇怪的地方以及表現得過於奇葩沒看出來,但此時穿上統一的飛魚服齊刷刷朝你行禮時……那種油然而生的驕傲感。

果然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

薛逸先是心底頗為自得,後來發現華嫵的目光總在那幾條長得最為出眾的獒犬臉上來回晃悠的時候……西廠督主發怒了。

“小阿嫵?”皮笑肉不笑的聲音。

“嗯哼?”此時那一對獒犬已經行禮完繼續巡視,華嫵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視線,實則心裏已經笑翻了天。

“看的似乎很高興?”薛逸不動聲色地磨了磨牙。

華嫵笑靨如花,“那是當然,以後我要指定獒犬去華府。”

“你想都別想。”薛逸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捏了捏華嫵的臉蛋,直到後者充滿怨念地瞪視他時才心有不甘地松手。

“小氣。”華嫵瞥了他一眼,從鼻子裏噴了口氣。

“我就是小氣又如何?”薛逸反而停下了腳步,抱著胸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他本來就生了副妖孽相貌,此時看起來是無所謂的神情,但實則眼中神色分明是帶了幾分控訴的幽怨……這人竟然真的開屏了餵!

……公然賣萌可恥啊親!

華嫵終於按捺不住,撲哧一聲破了功,:“行了行了,就你最美,還不走?”

薛大督主被證實了地位,這才心滿意足地當先走在前面,繼續趾高氣揚地開路。

華嫵看著他的背影,目光止也止不住的柔和了下來。

華嫵這次來的目的很明確,為了見慧塵。

既然已經確定了會在兩個皇子滿百日時出席,那麽好好準備一份“大禮”送給宋瑤也就成了當務之急。

只是到底要不要告訴華庭……這倒是個問題。

薛逸把華嫵安頓在房內坐好,對外面略路做了吩咐就折了回來。

“你先等等,慧塵一會就過來。”

華嫵狐疑道,“你沒給他下藥?”

薛逸神秘地一笑,沒有回答。

按照她對西廠行事的理解,薛逸這麽光明正大的把人帶過來,那麽多半是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和慧塵達成了一致,她之所以把慧塵交給薛逸也正是如此。

有些事情她不方便去做,但薛逸可以,有些人她不能多方面接觸,但薛逸卻能查出背後的千絲萬縷。

讓合適的人去做合適的事,這才是正確的選擇。

沈重的腳鐐聲響起,華嫵循著聲音往外看去,卻見到一個枯槁得幾乎認不出本來面目的男人。

他渾身血跡斑斑,在跨門檻的時候腿一軟,一個踉蹌,就這麽狠狠摔進了房內。

空氣中鮮血的氣息彌漫開來,顯然是傷口摔得迸裂開來。

慧塵艱難地爬了幾下,卻徒勞無功,露出的手腳細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他喘了口氣,擡起頭來又懼又怕地盯著薛逸。

“你還想問什麽?我都說了!”

華嫵微微皺眉,定睛細看。

就連她這樣絲毫不通醫術之人也能看出來,慧塵現在非但沒有絲毫好轉,反而還比先前邵傲救回來的時候差的不只一點半點。

他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十指指尖血肉模糊,指甲早已不見了蹤影,就連剛才在地上爬的那幾下,指尖也迅速湧出了鮮血,在地上留下了可怖的抓痕。

之前被林鳳舉接續上的手筋腳筋再度被挑斷,身上還多了不少刑具的痕跡,他衣衫襤褸,露出的胸口上是觸目驚心的焦黑燒灼痕跡。

“……你對他做了什麽?”華嫵雖然不至於聖母,但看到這種場景還是心中下意識作嘔。

薛逸一直在註意華嫵的神情,見她沒有太過不適,這才瞥了慧塵一眼,淡淡開口,“這可是幽微養出來的死士,能讓他開口,還真費了我一番功夫。”

薛逸見過的硬骨頭不可謂不多,但如果他都這麽說,那就證明,這個看起來不過是個小白臉的慧塵,實則真是一個硬角色。

“你要問什麽,不妨直接問他。”薛逸露出一個憐憫地微笑,“再硬的骨頭,到了我西廠,也沒有不被打折的道理!”

華嫵瞇起眼,“宋瑤在達林寺的時候,你是怎麽瞞天過海,替換成了幽微?”

聽到“幽微”二字時,慧塵仿佛聽見了什麽最可怕的東西,抱著頭痛苦地哀嚎起來。

華嫵被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有那麽大功效。再看時頓時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一根毛筆正正插在慧塵手背上,把他的手死死的釘在了地面。那創口極大,甚至於毛筆周圍的骨頭都被打得寸斷,那一塊手背發生了詭異的塌陷。

“好好說話。”薛逸冷冷道,他身上原本屬於西廠的陰暗血腥氣息緩緩的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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