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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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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自禁,只可憐了孩子……”

“明明都是這個賤人下的毒手,只恨我識人不明,居然放任她害了你,”舊事重提,夏澤看甄綺的眼神如看蛇蠍,“什麽後宮空虛,朕兩年來居然沒毫無所出,要不是你發現此事,豈不是要被她害的斷子絕孫!”

“都是我福薄……”宋瑤梨花帶雨地扶住頭,往後仰了仰就要倒下,夏澤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抱住,連聲怒喊,“太醫,快宣太醫!”

甄綺眼睜睜看著這場鬧劇,心中愈寒,當年她流產的時候,他在哪?恐怕正在宋瑤的床上和她柔情蜜意,翻雲覆雨。

一陣忙亂後,大夏天子親自放□段安慰,宋貴妃破涕為笑,兩人間的濃情蜜意瞎子都能看出來。只是她當年為什麽什麽都沒看出來,還以為這兩個人當真是什麽情如兄妹?

那些溫柔體貼他不是不會,只是壓根懶得用在她身上。

怪什麽?只怪她自己當時瞎了狗眼。

“你們全家一塊死,黃泉路上走的也不寂寞。”似乎是又想起了她,夏澤漠然轉過臉來,剛才還笑如春風的體貼轉眼間戲劇般消失不見。

難道還要她謝主隆恩?甄綺恍若未聞,目光毫無焦點。她已經家破人亡,失無可失,何必再看這對狗男女徒增惡心,但總有些人喜歡自取其辱。

夏澤並不滿意於她的反應,拇指和食指侮辱地捏起她的下頷,那勁道大得幾乎能將她骨頭捏碎。

甄綺擡眼直視他的眼睛,不閃不避。她過於直白的視線反倒讓夏澤有些莫名的心虛,頗有些惱怒地加大了力度。

“你還不認罪?”

甄綺忽然輕微地笑了一聲,緊緊盯著夏澤的眼睛,一字一句開口。

“我甄家一公二侯三卿,一後三妃六美人,三代後宮,世代貴胄,你夏澤不過一個區區落難皇子,沒有我甄家,哪裏有你的今日?”

夏澤的臉瞬間鐵青,宋瑤也花容失色地捂住嘴,但甄綺分明從她眼中看到了得償所願的笑意,周圍一眾忙碌地人瞬間鴉雀無聲。

“下去,都給我滾下去!”夏澤惱羞成怒地大喊。

一陣兵荒馬亂中,狼狽不堪的女人擡起頭,儼然依舊是那個高傲尊貴的世家嫡女,混亂的地牢中,只有她的聲音清晰無比。

“沒有我甄家,你夏澤,什麽都不是。”

宋瑤看似踉蹌地上前,故意驚慌失措地扇了她一耳光,滿口看似關切的虛情假意,“這是夏家的天下,你怎麽能這樣大逆不道!”

看似嬌弱的女人手裏力道極大,不過一直有那麽深心計甘於隱匿到最後的女人……這點替男人分憂解難的心機都沒有的話,也枉費夏澤為她下了那麽深的苦心。

哪怕她情深似海,也只能錯付。

夏澤一言不發,臉色極為難看。最後在甄綺冷笑的視線中有些狼狽地拉上宋瑤離去,這個男人雖然已經貴為至尊,但靠著女人上位卻永遠是他揮之不去的陰影。

當夜。

一層又一層淋透了水的牛皮紙死死蒙住了口鼻,手腳被人牢牢按住,空氣越來越稀薄,窒息的感覺讓人痛不欲生。

意識逐漸模糊,沒有他的命令,誰敢在牢裏動手殺前任皇後!

夏澤,枉我曾經愛過你那麽多年。

即便窗外已經是酷烈的盛夏,華家嫡女的院內卻依舊是門窗緊閉,昏暗的室內,火盆緊緊靠著床柱,房間內熱得跟蒸籠一般。前來看診的老大夫額上滿是密布的汗水,花白的胡子也緊緊粘在了一起,一滴汗水順著微翹的胡尖滴落,被眼疾手快的侍女擦了去。

“小姐……怎麽樣了?”莫嘉心已經死了大半,略遲疑了片刻,還是習慣性地問了一句。

明明就已經是個半死人,這麽熱的天氣還生這麽旺的火,分明就是怕久了身上血流不暢起屍斑。這樣要死不死的,拖到哪一天才是個時候!

老大夫搖了搖頭,莫嘉臉上的失望都已經在一再的打擊中變得麻木不仁,她正要送大夫出門,躺在床上的少女忽然輕微地咳嗽了一聲。

莫嘉驟然回頭撲回床邊,如釋重負地狂喜大叫,“小姐醒了!快去通知老爺夫人!”

當甄綺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迎面撲來的熱浪幾乎讓她窒息,眼前的精致華貴的裝飾讓她有些茫然。

竟然沒死?

她絕對不會認為夏澤會手下留情,如果說僥幸逃得一條命在……或許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噩夢,甄家上下老老小小數百口人沒有被屠戮殆盡,而她一睜眼,也依舊是那個承歡膝下的世家貴女。

“小姐,你可算醒了。”莫嘉眼見自家小姐終於醒了過來,一時間竟有些喜極而泣。

幻想瞬間被打破,陌生的女聲,陌生的陳設,只言片語也沒有提及她的家人……心中被隱隱壓制的不祥逐漸浮上心頭。甄綺沒心思理會旁邊這個莫名其妙的侍女,她微閉了閉眼,喘息了片刻,嘶啞道。

“把門窗打開。”

“可是大夫……”莫嘉口中依然在遲疑,腳卻已經不自覺地開始朝窗邊走去。

她自幼跟華嫵一塊長大,深知華嫵可不是什麽好性子的人,這半年來更是戰戰兢兢食不安寢,好不容易看到她醒了,生怕再橫生什麽枝節。

“打開。”

甄綺略加重了語氣,已經開始對這個不知趣的婢女心生不滿。她可不想好不容易逃了一條命回來,卻在這種時候熱死在這當口。

不管是閻王小鬼,都得讓路。

莫嘉求助地看向老大夫,後者點了點頭,聲音中難掩喜色,“既然能醒過來,那也就是無事了,之前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現下裏只需要好好調養就是。”

傷勢?

她只記得自己是被活活捂死,她曾經貴為皇後,夏澤那人最愛臉面,再怎麽也會給她留一個全屍,以平天下人之口,還能順便展示他的宅心仁厚,怎麽會出這種紕漏?

但現在房間內熱浪滾滾,她頭昏腦脹,根本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的心肝,你終於醒了。”保養得宜的中年美婦揮開攙扶的侍女,從門外跌跌撞撞奔進來,一眼看見半坐起來的甄綺,眼淚立馬就滑了下來。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你爹已經去了,要是連你都不在了,那娘也活不下去了。”

中年美婦握住她手的那一瞬間,甄綺忽然覺得心頭一酸,仿佛生死訣別一般,不由自主道,“娘……女兒不孝。”

幾乎是這句話出口的同時,甄綺悚然一驚,她根本不認識這個女人,這句話又是從何而來?

“沒事了阿嫵,有娘,有你大哥,過去的事不要再想了,你好好把身體養好,有娘在,誰也傷不著你。”

“這半年,真是嚇死娘了……”

中年美婦泣不成聲,甄綺正驚疑不定,一只修長的手忽然出現在視野內,天青色長衫的男子溫言遞過一塊手帕,“娘,別哭了,阿嫵醒了這是好事。”

中年美婦死死握著甄綺的手不放,生怕一松手女兒就沒了,哽咽道,“多虧了你哥哥,當時那麽兇險,晚一刻回來娘都再也見不著你了。”

被喚作阿庭的男子不過弱冠,一雙斜斜揚起的鳳眸線條美妙如畫,瞳仁深沈如墨,看過來的眼神中卻隱約帶著幾分探究。

“阿嫵?”

事情似乎完全超乎了想象,阿嫵,阿庭,還有這個憑空出現的娘……甄綺下意識垂眼,勻亭的十指根本和她以前完全不一樣。

她的猜測似乎不幸成了真,這根本不是什麽僥幸逃生,而是借屍還魂。

甄綺下意識便看向房內的擺設,尤其註意那些細小的邊邊角角,越看就越確認了自己心中的念頭。

從擺設和衣著來看,這絕對是一個世家,但凡是世家,就一定會有自己的家徽。

當甄綺的視線停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時,視線被灼傷了死死定住,那個熟悉的小小符號讓人乍喜還憂。

沒想到,沒想到竟然是華家!

中年美婦多半就是孀居多年的華夫人,那麽那個阿庭,恐怕也就是盛名在外的庭公子了。華家唯一能和其父華宜相論的強勢繼承人,同時也是夏澤的眼中釘,肉中刺。

果真是……名不虛傳。

“我沒事,只是有些累。”甄綺低下頭,後頸的骨頭隨著她的動作有些突兀地聳起,那是瘦到了極致才會有的征兆,華夫人幾乎是瞬間就紅了眼。

“我可憐的小阿嫵,竟然瘦成了這個樣子。”

甄綺順著她的話,聲音中刻意帶上了幾分傷心和不甘。

“那個人……我已經不記得了。”

是傷她的那個人,還是另有隱情的那個人,由聽的人自己去理解。

這句話一出,甄綺就知道自己押對了寶,中年美婦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長發,眼中的愛戀關切絲毫做不得假。

“阿嫵,你好好休息,那個下作之人再也傷不到你了。”

華夫人看起來教養極好,能讓她口出穢言,可見心裏已經氣到了什麽地步。

一只手從後攬住了華夫人的肩,華庭扶住母親,“娘,讓阿嫵休息一下吧,她才剛醒,情緒太激動了也不好。”

華夫人依依不舍地抓著女兒的手,反覆打量了她許久,甄綺只覺得心中那股莫名的酸澀越來越重,不受控制的掉下淚來。

是源自於這個身體原來主人的感情?可是為什麽看見那個所謂兄長的時候,比看見這個親生母親感情更甚?

“阿嫵,有哥哥在,什麽事情都不需要擔心。”

華嫵的表現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華庭沈吟了片刻,覆又在妹妹床邊坐下。

“……”甄綺保持沈默,一個猜測緩緩浮現,心跳越來越快。

華庭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聽似溫和關愛的聲音卻沒來由讓甄綺打了個寒顫,“我先送母親回去,晚點再來看你。”

☆、55

夏澤果然是不出手則已,誰能想到在狩獵歸來的第二天,當朝天子竟然將下面送上來的美人全部打包派送給了華庭?

非但下面的官員全部傻了眼,即便是華家的人看著那群千嬌百媚的美人每天如喪考妣的臉都覺得頭頂一片愁雲慘淡。換了是誰都得淚流滿面,從小到大千辛萬苦從一群姑娘中脫穎而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床上床下堂前堂後種種利落,可一眨眼老母雞變鴨,說好的嫁天子成了嫁公子。

啊呸。

宋瑤向來深谙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瑤。這次夏澤明面上是展示對華家的恩寵,暗地裏卻向天下坐實了她宋家受寵的事實,善於揣測旁人心思如她自然會在旁的方面表達回報,比如對華嫵的“關愛”。

夏澤對華嫵的心思並不算秘密,華家的存在是一個不可忽視的隱患。把一個註定要被推倒的敵人之女拉入後宮做人質,既不必擔心奪寵,又能展示出她的大度,何樂而不為?

華嫵這幾日來接連收到宋瑤的賞賜,起先還做做樣子,後來幹脆打著陪華夫人念經的名義避而不見,全部交給葉琴處理。

華夫人動作很快,在開口的第二天,四個人一大清早就已經站在了華嫵院內。教她如何處理內外人情的葉琴,保命的花顏,管賬的木清,還有一個神棍方黎。

所謂神棍方黎,完全是華夫人私家豢養,能以一個男子之身被華夫人指派到自家愛女的嫁妝班底,可見其神棍功力之深厚。

華夫人絕非是無的放矢的人,既然派了這麽一個人來,必然有她的用意。

只是……華嫵默默地想,她要一個神棍有什麽用?在夏澤面前表演替前皇後招魂麽?

今天又陪著華夫人抄了一天經,快到華宜的忌日了,華夫人打算手抄十卷佛經燒給他,華嫵心疼她太過勞累,索性主動攬了抄寫的活過來。

清麗雅致的簪花小楷,華嫵自幼便寫慣了的字體。

“阿嫵。”

華嫵正低頭忙著抄經書,隨便應了一聲,“娘,什麽事?”

“你什麽時候學的衛夫人的簪花小楷?”華夫人微微詫異,“我記得你先前分明跟庭兒一樣學的狂草。”

正寫的流暢的筆硬生生一頓,在紙上落下了一個難看的墨漬,華嫵保持著低頭的姿勢,強笑了一聲,“我悄悄學的,打算給爹爹一個驚喜,你看,他會不會喜歡。”

“喜歡喜歡,怎麽不喜歡,這才像女孩兒家家寫的字,看看你之前寫的……”華夫人不疑有他,愛嬌地摸了摸華嫵的發心,“娘真擔心你以後。”

以後什麽?被旁人嚼舌。

父母之愛子,恨不得替她把所有的苦難都以身相替,更不願讓人有半點對子女的指摘之處。

其實對於真心愛惜你的人而言,有些細枝末節並非她發現不了,而是不願意去指出你的破綻,因為在她心裏,早已替你找到了無數個理由。

華嫵心中暗暗送了口氣,這才有時間心疼抄壞的佛經,“娘,你沒事別大驚小怪,我今兒又白抄了!”

“嗯?”華夫人笑了起來,眼角細微的紋路絲毫無損她的容貌,“小時候不好好學繡花,受這麽點小驚嚇就能寫壞字,還反過來怪娘?”

“子不教,父之過……”華嫵拖長了聲音,眉梢眼角全是笑意,她是真心喜歡華夫人。

“別胡鬧。”華夫人拍了拍佛經,“快抄,到時候給你爹少抄了幾卷看他怎麽托夢罰你!”

華嫵這次醒來之後性情大變,既不再粘著華庭,也知道如何心疼人,這雖然是好事……可惜她雖然不招麻煩,麻煩卻偏偏要找上她。

夏澤夏澤,我華家已經對你們夏家的天下避若蛇蠍,你為何卻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我女兒的主意?

休怪我不客氣!

華夫人面色轉厲,周身的肅殺之氣讓華嫵微微凜然。她向來在女兒面前是和善溫柔的母親,什麽時候看到過她如此雷厲風行的一面。

“娘親?”

華夫人回過神來,周身氣勢頓消,擔憂地看了一眼華嫵,“阿嫵,你這幾天有沒有出門亂跑?”

雖然華嫵這幾天一直陪在她身邊,但畢竟還是有不在她視線之內的時候,萬一要是有心人做了什麽,阿嫵身體又才剛好……

“我哪有時間,”華嫵被這沒來由的話問的哭笑不得,她每天幾乎被華夫人拴在了褲腰帶上,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狼叼走了去。

事實上,她之所以敢這麽輕待宋瑤,這背後也有華夫人的意思在裏面,華夫人是一點都不希望華嫵和天家扯上任何關系,夏澤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如何看不出來?更何況在她眼中,宋瑤原本就和走狗無異。

“那為什麽宋貴妃一直在給你送東西?”華夫人斂了神色,“這個女人不是好惹的。”

華嫵心中微微一動,“娘,你對廢後怎麽看?”

不知道相隔千裏的華家,對於曾經同朝為臣的甄家做何看法。

華夫人有些詫異,“廢後,甄後?”

“嗯,”華嫵點了點頭,“都說宋瑤是推倒了甄綺才能上位,不過甄家這麽枝繁葉茂,皇上就不怕萬一斬草除根不盡,甄家反撲?”

出乎華嫵的意料,華夫人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你還小,這些事不是你該管的。”

話畢,華夫人站起身來,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膀,“乖,先回去休息吧,今天就抄到這,累壞了你你爹可得怪我了。”

竟然是打算就這麽趕人了。

華嫵心中暗暗納罕,哪怕華家和甄家沒深交,但也不至於提到就避諱如此,難道華家當真把不問政事貫徹的這般徹底?

“娘……”雖然心中另有想法,但華嫵面上還是耍賴地拖住華夫人衣袖,“我馬上就要去京城了,你連這點都不告訴我,要是我闖了禍怎麽辦。”

“葉琴會告訴你怎麽做,”華夫人堵住了華嫵的嘴。

“但是……”華嫵依舊不死心。

“沒有什麽但是,”華夫人轉身告誡華嫵,“如果真有什麽忌諱,方黎會告訴你。”

那個神棍還有這種用處?

莫非她看走了眼,這貨實際上是一部隱藏的百科全書?

華嫵腰酸背疼地回到院內,一進門就看見葉琴的臉。

大熱的天,青衫白裙的侍女臉上半點汗漬都沒有,周身透著一股幽幽的蘭花芬芳,讓人一眼看去立刻就覺得渾身清涼。

“小姐,宋貴妃今天賞了件東西下來。”

氣溫太過於燥熱,華嫵有些心煩,不耐地揮了揮手,“你處理就好。”

葉琴搖了搖頭,“這次的不太一樣。”

華嫵有些詫異,葉琴是華夫人一手教導出來,為的就是替想華嫵之所想,急華嫵之所急,不可謂不全面,有什麽是她都

“給我娘看了?”華嫵停住腳步,打算試一試華夫人親手指派下來侍女的能力到底如何。

“夫人讓奴婢來前曾交待,先由小姐做主,不合適之處再稟給她。”葉琴不卑不亢地回答。

這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華夫人倒是真心打算好好教導自己的女兒。

這個葉琴,恐怕在有自知之明不喧賓奪主的同時,也是打算暗暗看一看自己這個主子的能力。

雖然就算她真的一無是處憑借葉琴的忠心也不會棄她於不顧,但這也就不是華嫵的所作所為了。

房內四處擺放了冰塊,華家在華嫵的待遇方面從來都是不遺餘力的嬌養。華嫵有時候不得不苦笑,華夫人也不想想,在家就嬌養成了這般模樣,嫁出去要嫁到多好的人家才不至於讓華嫵受委屈?

但無論如何,撲面而來的清涼的確讓人心神愉悅。

葉琴服侍華嫵沐浴換了衣服之後,這才把一個檀木鏤金的匣子碰了上來。

華嫵漫不經心地伸手打開,卻在看清楚其中東西的第一眼僵在了當場。

怎麽會是這個?

一只純白的玉鐲,其上一點殷紅的玉眼讓整個玉都泛著微微的紅色水光,明艷不可方物。

華嫵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這是擺在匣子裏襯布上的結果,如果一旦把玉鐲拿起,鐲身的紅色光暈會迅速褪去,只餘一片純白。

她怎麽不認識,她怎麽會不知道,這分明是她的舊物。

“小綺,你看這是什麽?”

那個她一直避而不及的少年聲音如跗骨之蛆般忽然穿透了時光而來,華嫵的心跳驟停,眼前情景飛速後翻,停在甄府後院她十歲生日的那一日。

粉妝玉琢的小姑娘看了看少年手中的玉鐲,微微皺了皺眉,奶聲奶氣道,“這種玉鐲子我那裏有好多,阿澤你拿這個幹什麽?”

連伸手都懶得伸手,臉上的期待也變為顯而易見的失望。雖然並沒有什麽惡意,但恰恰是童言無忌才最傷人。

那時候夏澤不過是一個落魄皇子,能拿來這個玉鐲恐怕也已經是極限,可那時的甄綺並不懂這一點。她自幼嬌生慣養,甄家又是豪門巨富,就算是羊脂玉的飾物也不過是討大小姐歡心的玩意,區區一個純色玉鐲她還真看不上眼。

夏澤的笑容微微一僵,伸出去的手也有些勉強,但依舊強作歡笑,“小綺,再好好看看。”

是不是從那時起,夏澤就已經開始記恨?

“有塊紅斑。”甄綺瞇起眼睛看了半晌,雖然口上沒說,但心中卻更加不以為然。

白玉無瑕,有瑕疵的玉拿來給她慶祝生日,這算什麽?

☆、56賊喊捉賊

“你說什麽?”華嫵的指甲幾乎陷入了桌子,“那個老不死的竟然……”

也不怪華嫵幾乎掀了桌子,華家和宋家的死磕突如其來,正當雙方戰的死去活來的時候,幽微竟然玩了一招賊喊捉賊。

國師幽微對外宣稱,這次宋貴妃的流產和有人在他給各宮送去的祈福福件上動了手腳,以至於上蒼震怒,降禍於天子雲雲。

宋瑤雖然流了產,但夏澤宮裏的另一個小貴人卻在此時懷了孕,林鳳舉也就被順勢“借”了過去,再度進行保胎大業。

雖然以宋瑤的性子來說,這胎十有□也是保不住……

“那可是你的便宜師父。”林鳳舉告知了消息後就在一旁閑閑的放風涼話。

“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怎麽圓這個上蒼震怒的幌子。”華嫵揉了揉額角,她料到這背後有幽微的手筆,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麽堂而皇之的跳出來,擺了所有人一道。

幽微這條成了精的老狐貍,只要他再慢上一步,華嫵已經遞到華庭手裏的消息就能打他個吃不了兜著走,這同樣也是給薛逸的一份投名狀。

……可惜棋差一著,幽微搶先一步的反轉,從罪魁禍首搖身一變成了苦主,還得到了源自於夏澤的再三撫慰。

其他人嘴上不說,國師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在幽微表明了他會給這件事一個說法之後,兩方人馬表面上都偃旗息鼓了下去。

不過……夏澤向來子嗣單薄,怎麽這一回竟然會這麽心甘情願的被人坑了一著?

要知道宋瑤肚子裏的,可是一個已經成了形的男嬰。話又說回來,她當年懷著的不也是一個已經手腳都長全了的男孩?

夏澤夏澤,虎毒尚且不食子,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戕害幼子,不怕將來遭天譴?

“宋瑤懷孕期間懷上的孩子……”華嫵冷笑一聲,“那孩子幾個月了?”

宋瑤之前懷的那胎極為險惡,三天兩頭鬧流產,弄得宮裏人心惶惶。以至於這個新懷上孩子的小貴人也成了驚弓之鳥,求爺爺告奶奶的讓林神醫保胎,恰恰合了華嫵的心意。

後宮枕邊風,另一個風吹草動外戚起落的源頭,就這樣讓宋瑤一家獨大,豈不是成了一個笑話?

“四個月了。”林鳳舉的話中不無嘲意。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個不婚之人,對子嗣傳承更無半分欲念,對這種所謂的後宮宅鬥完全持看笑話的態度。

再甜言蜜語,海誓山盟,終究抵不過溫香軟玉,曼妙新人。

華嫵微微挑眉,夏澤果然不是一個能管住自己下半身的人,這小貴人恐怕早在宋瑤剛懷孕沒多久時就已經承了雨露,能一直隱瞞到現在才說出來,看來心機也不淺。

眼下後宮當真成了她一家獨大,如果說以前宋瑤弄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螞蟻,現在所有眼睛都盯著她的肚子,宋瑤再要下手,恐怕就沒那麽容易了。

“看樣子,宋瑤的後宮也不是鐵板一塊……”

“和尚笑禿子,你那後宮未必不是個篩子。”林鳳舉一語正中紅心,華嫵黑著臉轉過頭。

這混蛋能不能不要專門撿痛腳踩!

“那小貴人是誰家的?”夏澤後宮裏的新人換了一撥又一撥,雖然人數不多,但死亡率極高,如果不是這次薛逸讓她幫忙訓練京中貴女,她還當真不知道現在不少家裏有女兒的權貴都視後宮如蛇蠍。

不是誰家都能出一個爬上枝頭的宋瑤的。

華嫵這次雖然塞了個小蓮兒給夏澤,但暗地裏卻有不少人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誰不知道宋貴妃善妒,華家和宋家狗咬狗一嘴毛,多少人喜聞樂見。

“吏部給事中張清。”林鳳舉站起身來,低下頭靠近華嫵耳側,微弱的氣息吹得她耳根直癢癢。

“問問你那好哥哥華庭,這個張家,可和他拖不了幹系。”

幽微向來打著不問世事的招牌,眼下橫空出世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較之於薛逸的所謂“聖眷”,這一位才是真真正正的夏澤心腹。

眼下討好的有之,靜觀其變的有之……華嫵這種邊門腳料的掛名弟子也雞犬升天。

要是這次薛大督主的選秀是源自於國師的授意呢?你看,這次的主事人可是國師的掛名弟子,那這次西廠和國師的合作,究竟是不是陛下的意思……零零總總各種猜測,反正京城向來不乏小道消息,猜得越混亂,反而越有人削尖了腦袋往華嫵這送人。

天上神仙打架之餘,華嫵這種小嘍啰也被有心人看成了風向標。

……真讓人感動。

薛逸開始三天兩頭來戲夢報道,華嫵原本以為他是打算借著有心人賣女兒的道道伸手到這鍋渾水裏再撈一把,沒想到他壓根沒如她預想的一般和那些所謂的某某大人見面,反而老神在在的閉門謝客當真過來關心姑娘進度……

咦你真的當我是老鴇麽餵!

不管薛逸來究竟報的是什麽目的,但至少他在這裏一天,宋家那些虎視眈眈的人就下不了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薛逸的存在對於華嫵來說其實變相的成為了一柄保護傘。

不管這柄保護傘是否真的如她所願,但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薛逸的意思豈會是被一個小小的華家小姐而轉移的?

開玩笑,華庭他都不一定給面子,何況華嫵!

其實想通之後,華嫵也就壓根懶得再去糾結這個問題,反正這也不會因為她不願意就改變,還不如既來之則安之,反正薛逸其實並不是一個壞的作陪人選。

歸根到底,華嫵對薛逸看似畏懼,其實不過是忌憚。哪怕是上輩子,她和薛逸打的交道都相當有限。老皇帝是個花心的性子,能在他身邊盛寵不衰的薛逸怎能不是人精?

只要他願意,即便是最難伺候的人在他身邊也能過得很開心,更何況薛大督主並不打算在這來給自己找折騰。

與其讓薛逸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聽不知道哪條獒犬的回報,還不如就讓他坐在自個兒眼皮底下,有什麽也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所以一來二去,這倆人竟然神奇般的磨合到了一起,也不管外面的獒犬們下巴劈裏啪啦掉了一地。

……那真的是他們英明神武的薛大督主?

薛逸既然每天來戲夢巡查領地,原本死心塌地等著嫁夏澤的貴女們心思也活絡了起來。

畢竟活色生香,人人皆好美色……沒嫁給皇帝嫁給薛督主也未嘗不可啊親!你難道不知道薛督主和柳帝師並列帝都少女最想嫁的金龜婿之首麽!

華嫵表示完全對這些少女們的審美無法理解,柳寧也就罷了,這人的向來把面具當衣服穿,人薛逸簡直就差在臉上寫著不想全家滅門離我遠一點……你們這種上趕著趴在一邊暗搓搓偷窺以為他看不見麽?

對說的就是你!那邊那個穿著黃裙子的鄧小姐!你都快從樹枝上掉下來了獒犬是不會去接你的……餵!

華嫵的腹誹還沒完,太常寺家的鄧小姐就已經大頭朝下栽了下來,撲通一下砸進了下面的池塘……

她身邊的獒犬當真和她大眼瞪小眼到最後都沒伸手拉一下……

華嫵翻著一雙死魚眼,死不瞑目地瞪著那邊的薛逸,“我說……西廠有那麽閑?堂堂大督主見天這麽閑?”

哪怕是做好了心理建設,但整天看到薛逸竟然能天天耗在這,還是出乎了華嫵的預料。

西廠的公務繁忙,這不難理解,但你好歹西廠的最大頭頭不在你自家地盤處理文件,難道在這不怕洩密?

華嫵不得不特意騰出房間給薛大督主,誰讓人薛逸別的不要,就單單指定了要她那間房?

華嫵淚流滿面……柿子不能專撿軟的捏啊親。

對於華嫵這隱隱有試探之意的問句,薛大督主不過是好整以暇地支著頭,靠在美人榻上慢悠悠看著姑娘們訓練,半分不耐的表情也沒有。目光過去,向來下巴仰得比鼻子高的京城貴女們紛紛紅了臉。

……其實她哪裏還需要再訓練什麽小梨兒小杏兒,把眼前這個美人打包送給夏澤哪還用犯愁!

可惜沒人有這麽大膽子……薛美人不緊不慢一瞟過去,驚艷的眼神定在半空拉都拉不回來。

華嫵默默扶額……

或許她應該表揚薛大督主職業素養良好?

薛督主每日在世家貴女們固定出來晃一圈,華嫵不得不陰暗的想,這位到底是不是打著勾引後妃的小九九。

後來一想……薛逸連後宮都能通行無阻的人,夏澤到底是認為他是太監呢還是太監呢還是太監呢?

……問題是薛逸還真不是太監。

“督主。”漠獒頂著戲子們劈頭蓋臉的目光,好不容易麻著頭皮徑直進來後在薛逸面前單膝跪下。

一路身後還緊緊粘著戲子們的竊竊私語……

“快看,傳說中的獒犬!”

“居然不是飛天遁地過來的……”

“嘖嘖,看,長得還不錯。”

……

漠獒對薛逸再次五體投地,都說是美人鄉,但在這種環境中還能八風不動的……果然是他家督主!

薛逸起身,揮了揮手示意漠獒站到一邊。後者乖乖的垂頸肅立,就差耷拉下兩片耳朵。

“你不是一直好奇這幾天我為什麽待在你這?”西廠督主微微挑眉,未竟之意很明顯。

你要是有膽量,就跟來,要是沒膽量,就乖乖在這當華庭的耳目喉舌。

作者有話要說:TVT緊趕慢趕終於趕粗來了!

☆、57作壁上觀

華嫵遲疑了片刻,“我不去。”

薛逸的消息,哪裏是那麽好聽的?她可不打算現在就被捆上西廠的戰車。

京城誰都知道,舊夢的背後站的是華庭,眼下薛逸日日來這晃悠,有心人恐怕早就得出了華家和西廠沆瀣一氣的結論。

更何況這段時間華庭在朝內已經隱隱受到攻殲,說是結黨營私,如果眼下華嫵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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