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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春風醉人的時節,那個清逸絕倫的男人卻說了一句讓他如墮冰窟的話。

“林鳳舉,這輩子你這條命,由天,不由你。”

一語成畿。

“明明是他挾私以報,為什麽你們每個人都覺得他是好人。”華嫵不由啞然,同時開始暗暗反省自己究竟做了什麽不得人心的事。

“這和你無關。”林鳳舉淡淡道。

哎呀呀,似乎有些炸毛了,要不要安撫一下呢?

還是算了吧。

“宋瑤也過來的話……夏澤不像是攜帶寵妃出游的性子,”華嫵頓了片刻,“那麽就是沖著你來。”

有什麽是讓夏澤都會予以退讓,而宋瑤不惜冒上媚上的風險也一定要來找林鳳舉的事?

子嗣。

據她所知,夏澤一直到她死,後宮都半點消息也沒有,即便有,也在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原因中滑胎,宋瑤也以此作為原因狠狠捅了她一刀。

全天下都知道廢後甄綺,善妒陰險,為禍後宮……誒我說現在我都死了五年了,你夏澤怎麽還是半個兒子都沒有?

啊不,非但是兒子,連女兒都沒下出來半個。

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華嫵忽然覺得胸口一口惡氣出的暢快異常。

“宋瑤這次是怎麽回事?求子?”華嫵心情一好,語氣也連帶刻薄了不少,“我還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輔修送子觀音?”

“她懷上了孩子,是過來保胎的。”林鳳舉一句話讓華嫵頓時從天上掉到了地下,後者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上輩子和林鳳舉一定有仇!

“我接到了太醫院的方子,”提到頭銜為“精英”,號稱天下大手輩出的地方,現任頭銜為“聖手”,外號見死不救的某神醫從技術層面充分發揮語言的藝術表達了他的不屑。

“然後?”鑒於對象的一致性,華嫵決定充分給予某神醫語言藝術的發揮的餘地。

……其實你們倆充其量就是狼狽為奸吧。

“盆骨過小,胎位不正,”狼狽為奸的二人對視一眼,當然林鳳舉是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的。

“如果保孩子的話,母體會很危險。”

“放心,宋瑤只要生了兒子,好不容易有一個能當皇後,將來甚至有機會晉身太後的機會,就算詐屍都會活過來。”

對這個曾經的手帕交,華嫵異常了解。

林鳳舉冷冷瞥她一眼,“你在懷疑我的水平?”

華嫵:“……”

一時興奮忘記了林鳳舉的本性,此人最恨被懷疑水準,機緣巧合,弄巧成拙說的恐怕就是她了。

做人果然不能太得意忘形。

果然,林鳳舉斬釘截鐵道,“我不但要幫她正胎位,還要保母子均安。”

……她這是造了什麽孽。

事實上,既然朝廷已經下了令,林鳳舉就已經跟華家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華嫵和林鳳舉充其量也就是口頭快活罷了。而這次夏澤和宋瑤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可以制造一個再合適不過的進京契機。

“既然如此……”華嫵頓了頓,“現在就開始吧。”

林鳳舉點了點頭。

往後拖的時間越長,引來的關註也就越多,神醫如林鳳舉,治好舒閑幾乎是必然的結果。而當舒閑瘋病好轉之後,以後像這樣和林鳳舉見面也幾乎就成為了不可能的事。

華庭對華嫵的寵愛,是助力,同樣也是枷鎖。

怎麽拖,如何拖,時機如何把握,沒有比一個現在頂著聖手頭銜的神醫來做更讓人信服。

有本事?有本事你自個來救人。

華嫵之前懸賞請來的那群廢物雖然別的用沒有,但至少不會再旁生枝節引來別人,就算有年輕氣盛,真有兩把刷子的小玩意,這些頂著前輩稱號的名醫也會爭先恐後扯後腿。

開玩笑,頭可斷,血可流,名節不能丟。

舒閑再次醒來的時候,華嫵依然端坐在眼前。

這人並不傻,事實上,能從華庭刻意放水,但也絕對堪稱周密的防護中把前任華嫵帶出去,在單槍匹馬的情況下本身就已經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而這段時間的瘋病,有外力刻意作用下的真,也有他自己裝瘋保命的假,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怎麽可能逃過林鳳舉的眼睛?

“阿、阿嫵……”嘶啞低沈的男聲,當舒閑被人打理幹凈擺在面前的時候,華嫵不得不承認,這個書生之所以能讓華家小姐跟她私奔,的確是有他的本錢。

舒閑的眼睛是很難得的鹿眼,長在男人身上卻並不違和,反而讓他看起來很幹凈,但也僅僅是看起來而已。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知道不會獲得華嫵的原諒,舒閑嘆了口氣,“但是……我也是不得已。”

他很懂得利用他所掌握的優勢,被那雙鹿眼一看,哪怕明明知道是假話,也會讓人自我質疑。

從身邊人那裏得來的消息總是讓人心存疑慮,華嫵之所以扣下舒閑,打的也是從他這裏得到第一手消息的主意。

為了保命,人總是會多說一些的。更何況,即便沒有龍軒,不是還有林鳳舉?

“捅我一刀就是不得已?”華嫵順勢接過話,“當時我們達成的協議可不是這樣。”

沒錯,從第一眼她就能確認,這個舒閑,不是以前華嫵的那盤菜。無他……有華庭這席饕餮盛宴,誰會再來吃清粥小菜?

這兩個人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舒閑無奈道,“當時你只說讓我帶你逃出華家,誰知道你哥哥竟然會追的那麽緊?”

簡直是把他們攆的跟脫了韁的野狗一樣,三天三夜沒日沒夜的狂奔。

“把當時的情況說說看,”華嫵輕描淡寫地吹了吹指尖,一副嬌蠻大小姐的模樣。

“從什麽時候開始?”看見這樣的華嫵,舒閑反而放了幾分心。

“逃出華家,”華嫵瞥他一眼,嫌惡道,“蠢貨,難道還是我們花前月下你儂我儂的時候不成!”

他倆根本不可能有什麽你儂我儂,這麽說不過是放松舒閑的警惕罷了。

“你不是比我更清楚?”知道舒閑的話沒那麽容易套,沒想到他居然把問題全盤拋了回來,“而且阿嫵,你忘了我不過是在外接應,真正從華家出來,靠的可是你自己。”

華嫵是自己出的華家?那麽對華庭的暗中放松了若指掌也就可以理解了。哪怕她再無腦,也不會為了個賭約把自家的布置洩露出去。這其中恐怕也有華庭對舒閑刻意放水的前提在,其實說到底,這場私奔就是一場鬧劇。

華嫵主演,華庭監場,如果沒有被捅一刀簡直堪稱完美。但是誰能想到臨時請來的打雜工居然中場反水?

那麽又是誰,想除掉華嫵呢?

門忽然被輕輕敲了敲,錦兒嬌聲道,“小姐,大少爺有請林神醫。”

可惜是媚眼拋給瞎子看,林鳳舉從剛才就一直在弱化存在感當背景墻。甚至連舒閑都沒發現他,可見道行之深。

“先到這裏。”華嫵站起身來,舒閑的話中透露了一些之前她從未想過的信息,她還得好好想想。

幾乎是同時,一根銀針再次紮入了舒閑後腦,書生翻著白眼再次厥了過去。

真是心狠手辣……

☆、9皮裏陽秋

舒閑的確是個聰明人。也就是聰明人,才能在謀殺華家小姐後非但保住了自己一條命,還能全身而退,順帶還有華嫵親自贈送的盤纏。

所謂內奸做到這種地步,也不可謂不成功了。

舒閑很清楚,華嫵所要的無非就是一個符合她心意的口供,真正的幕後人是誰根本無關緊要。在和華嫵套好她所需要的口供,甚至還異常有職業道德的為華嫵指出了其中幾個不明顯的破綻後,這才悠哉走人。

華嫵現在想起當時的場景都不免有扶額的沖動。看起來文弱無比的書生,竟然在剎那間骨骼爆縮,加上一手神乎其神的易容術,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內居然天衣無縫地變成了林鳳舉那個叫茗棋的藥童。

在華嫵的威逼利誘下,林鳳舉雖然看起來不樂意,但也勉強帶著人出城轉了一圈,舒閑臨走前還順帶思慮周全的挖好了狹窄的狗洞,方便茗棋哼哧哼哧費了半個時辰爬出去剛好趕得及在門口和孤身一人的林鳳舉碰頭。

……話說,這樣一個人才到底從哪找來的?

“我沒想到,你居然真會放他走。”林鳳舉微微瞇起了眼。

“你真的以為我能殺得了他?”華嫵回想起當時的場景都不由駭笑。

看起來被五花大綁身受重傷的人,竟然在林鳳舉再次拔針的瞬間暴起,非但制住了林神醫,還笑瞇瞇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美人,這幾天我一直註意你,總算等到時候了。”

也難怪現在林鳳舉的臉臭成這樣,不管是誰,最引以為傲的醫術上竟然栽了跟頭都會沒什麽好心情,更何況還被人輕薄……

華嫵深深的發現……所謂專業的東西還得由專業人士來辦,林鳳舉雖然醫術超群,但架不住毒功一流武術末流,加加減減勉勉強強還能摸著一流的邊,但遇上真正的一流高手,也就成了活粽子。

看到華嫵的表情,林鳳舉自然明白她想起了什麽,冷笑一聲,“這個人對朝廷內事了如指掌,甚至對天下大族的秘聞也知之甚詳,這樣的人放走了,以後必成後患。”

“難道你沒想過,他既然身負如此絕技,為什麽還能被華庭抓住?事實上,他只要給華嫵重新換個打扮,恐怕就能避過絕大多數眼線。”

原因只有一個,舒閑非但是有意讓眾人知道華嫵的下落,更是有意對她謀殺。華嫵區區一個草包美人不足掛齒,但如果引起了華庭的怒氣……

華家雖然韜光隱晦,但一旦被扣上謀反的帽子,那就是永世不得超生。

但是,有什麽人會連早就退出的京城的華家都不放過,卻又選在夏澤來青州這個微妙的時間點下手?

假設她沒有借屍還魂,那現在華嫵絕對已經是死了個透徹,華庭必然會為此大興幹戈,只要他有半點的不臣之舉,落在夏澤手裏,華家就絕然討不了好。

“西廠。”林鳳舉冷哼一聲。

他被西廠的那群狗曾經攆得東躲**,最後還是甄綺下令才免了這檔子事,可謂是深惡痛絕。

華嫵略點了點頭,“也是……看起來很像是薛逸的手筆,這樣的人,在西廠雖然不算是鳳毛麟角,但也屈指可數。”

可惜上輩子西廠督主薛逸把自家的一畝三分地管的水潑不進,除了那幾個常出來見人的獒首,其他人她還真是半點印象也無。

西廠不同於別的機構,自從薛逸接手之後,所有人以獒來命名。

所謂獒,九犬一獒,能活下來的,都是滿手血腥的瘋子。西廠在死去的老皇帝的默許下,只效忠於他一個人,那種堪稱可怖的忠心,她並非沒有見識過。

那個男人,陰毒肆意,卻偏偏仗著先皇的寵愛無法無天。

遍布天下的情報網,狠毒兇殘的刑罰手段,視國家律法於不顧的囂張……簡直是夏澤的眼中釘肉中刺,卻偏偏根基未穩,下不了手。

眼下過了這麽久,恐怕夏澤也該對西廠動手了。

所以薛逸是打算讓夏澤將視線轉移到華家,從而坐收漁人之利?這倒也不是不可能。

“西廠有沒有收斂一點?”想起那個美麗得令人失神的男人,華嫵頓了片刻。

林鳳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她,“指望薛逸收斂?你在做什麽春秋大夢。”

不知收斂,和皇權對抗,必死無疑。

華嫵搖了搖頭,她素來深知林鳳舉秉性,也就沒有回答剛才他的話,反而問了一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你沒報覆他?”

那個他,自然指的是舒閑。

林鳳舉瞥了華嫵一眼,後者頓時悟了。

指望林鳳舉不秋後算賬,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不可能。

華嫵最近的日子過的太過於順暢,以至於忘了總會有人想讓她過的不那麽如意,在她私自放了舒閑的第二天,她的親哥哥,華家現任族長親自紆尊降貴找了過來。

“娘想見你。”華庭看了妹妹一眼,喜怒難測,“自從你醒來之後,有很久都沒有去陪娘一同用餐了。”

華嫵頓時暗暗叫苦,這段時間忙於和林鳳舉找舒閑套口供,順便對舒閑的身份展開猜測,一時間忘了還有個娘要討好。

她看了看天色,發現已經差不多到了飯點,“現在就去吧,不要讓娘等急了。”

“不急。”華庭的一句話將她釘在了原位。

這句話雖然聽起來波瀾不驚,但華嫵卻分明能從其下感覺到風雨欲來的氣息。她是什麽時候又不小心得罪了華庭,又或者說,舒閑的事被發現所謂善者不來,來者不善,華嫵從沒想過能瞞過華庭,

所謂善者不來,來者不善,華嫵從沒想過能瞞過華庭,更何況是舒閑這種對華嫵下了殺手的人,指望找個替身根本不可能,華庭手下那一幫能人異士面前絕對做不了假。

“你最近似乎和林鳳舉走的很近?”華庭在她對面坐下,華嫵不由暗暗叫苦。

“不過是為了治舒閑的瘋病而已。”

對華庭這種人,隱瞞只會露了破綻,不如實話實話,至於說多少,那就看自己的把握了。

“龍軒倒是很開心,你把林鳳舉從他的房子裏調走,現在天天恨不得抱著被子在床上打滾,半步也不肯離開主屋。”

華庭的唇角微微浮起一抹笑意,想到龍軒,華嫵也會心一笑。

龍小軒,先讓你得意幾天,林鳳舉馬上就會回去了哦。

“不過,你一個姑娘家,天天單獨和一個男人待在一起,像什麽樣子。”華庭面色忽然一沈。

“你說了給我兩個月的時間的!”華嫵索性耍起了刁蠻任性,雖然在腹中暗暗腹誹不已。

天知道,她從六歲開始就沒玩過這一招了。

華庭絲毫不吃她這一套。

“你說要從他背後找幕後人,可以。”

“我讓林鳳舉給舒閑治病,你要單獨一處房,我也由你。”

“最後人都給治跑了。阿嫵,到這個地步,你就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聲音已經沈冷如鐵。

華嫵反而放下心來,華庭的話裏舒閑已經跑的沒了蹤影,那就不必擔心露了馬腳。

“你說了讓我自己做主,我已經要到了我要的東西,那怎麽處置還不是由我。”華嫵開始耍賴。

“舒閑的帳,我慢慢給你算。”華庭淡淡道,華嫵沒來由打了個寒顫。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她站起身來,想了想這對兄妹的相處模式,豁下面皮輕咳一聲,“哥哥,抱……”

話音未落,頓時覺得一張老臉都丟了個精光。

華庭就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下來,在華嫵覺得自己後頸已經開始僵硬,連帶臉上笑容都要掛不住的時候……

身體忽然一輕,被華庭攔腰抱起。

雖然這種姿勢確實很輕松,但是為了不引起懷疑,她的犧牲未免也太大了。

幸好,幸好馬上就要離開華家,去京城了。

可惜華庭的一句話讓她的好心情頃刻間煙消雲散,“明天皇上和他的寵妃要來。”

接下來的路上,無論華嫵怎麽問,華庭也沒有再開口。以至於到了華夫人的院外的時候,華嫵還是擺著一副□臉。

“阿嫵,下來,怎麽這麽大了還讓哥哥抱。”華夫人早就站在門口等著,看到最寵愛的幼女還是跟以往一樣纏著華庭,面色微微不豫。

華嫵敏銳地從中察覺到了不對,但見華庭沒有半點松手的意思,掙紮著下地。華庭的手卻半點沒有松,雖然口中恭敬地喊了一聲娘,但卻是半抱著華嫵行了一禮,“阿嫵身體不好,怕她累著,還是我抱進去好了。”

那話中竟然隱隱和華夫人有對立的跡象。

莫非,這對母子的感情並不如表面上那麽融洽?但是她剛醒的時候,華夫人卻又是對華庭很信任。

這其中,又有什麽蹊蹺?

“放我下來。”華嫵掙紮半天未果,華庭視若不見,徑直從華夫人身邊走過將華嫵放在了椅子上,其姿勢之嫻熟讓華嫵就算推拒都沒找到時機。

跟進來的華夫人臉上的笑容明顯冷淡了片刻,但看向華嫵時卻又變成了真心實意,“讓娘看看,阿嫵好點沒有。”

“好多了。”華嫵伸開手認這個名義上的母親仔細查看,天下母親對兒女的關愛從來做不得假,華夫人也一樣。

華夫人摸了摸華嫵的臉,碎碎道,“你剛醒,娘也不喊你過來用飯,這個小沒良心的竟然也不主動來看看娘。”

華嫵趁機耍滑,“娘,我不是找了那個林神醫來?他在給我調養身體,現在已經好多了,說是再多調養幾年,興許能恢覆成跟以前差不離。”

“那個見死不救?”華夫人微微皺眉,“他在華家可待不了多久。”

華夫人沈吟片刻,轉向華庭,“庭兒,你看能不能讓這個林神醫在家裏多住一段時間,給阿嫵把身體調理好再走?華家家大業大,不少他這一份診金。”

華庭難得露出一個苦笑,“娘,林鳳舉是什麽人,能讓他留這段時間已經很不容易了。”

華夫人微微嗔道,“那是為了你妹妹!”

華庭笑了起來,“能有半點可能,我都會把他留下的,只要阿嫵好好的,什麽代價都無所謂。”

桌上三人氣氛很融洽,融洽到讓華嫵以為最初門口見面的尷尬是她的錯覺。

“對了娘,”華庭為華夫人夾上一筷子菜,隨即看似不經意道,“皇上明天要來我們家。”

華夫人正在勸華嫵多吃幾口,後者難得享受到母親的關愛,也就順水推舟多磨蹭撒嬌了幾分,正合了華夫人的心意。倆母女一時間你膩歪歪,以至於華夫人聽到華庭這句話時第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誰要來?”

當明白來的人是誰的時候,華夫人幾乎是瞬間就沈下了臉,“他來做什麽?”

“說要巡視青州,指定華家接待。”華庭放緩了語速,面上的不悅卻是顯而易見。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華夫人重重一拍桌子,氣得連聲音都抖了起來,“當年為了避開他們姓夏的我們離開了京城,現在都躲到這裏了他們還要跟來!欺我華家無人了不成!”

華庭起身安撫華夫人,“無事,這次柳帝師指定了林鳳舉負責皇上的飲食起居,我們做好應該做的就好。”

“你怎麽不早說?”華夫人忽然看向華庭,那目光是華嫵從未見過的銳利,“我明日就帶著你妹妹進佛堂念經!”

“沒用的,娘。”華庭搖了搖頭,說出來的話卻不可違逆,“他指定了所有人接駕,所有華氏族人。”

華夫人重重坐倒在椅子上,面色衰敗。

☆、10仇人相見

話說,要不要在宋瑤下車的時候制造一點小小的意外?

比如X香?

比如斷裂的腳蹬?

比如神來一筆正中膝彎的飛石?

……

腦海中那朵高貴嬌弱的白蓮花或大劈叉一頭滾下,或帶著圓滾滾的身子咕嚕嚕臉先著地,或捂著肚子慘叫著被送進華府……

想想都讓人心情舒暢。

這廂華嫵正想得興致盎然,那一廂林鳳舉就毫不留情地給她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你見不到她,一會我直接去後院候診。”

華嫵頓時變了臉色,“怎麽回事?”

先前她想歸想,但是如果真成了現實,那華家就是落定了的謀害皇嗣。

偏偏夏澤現在連個蛋都沒下出來,這會她還沒進宮,事事都得依仗華家,要是來了個樹倒猢猻散,但凡女眷統統入賤籍,那才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林鳳舉這會倒是不急了,不緊不慢落下一顆棋子,華嫵徑直在心中給這人左右臉上寫了大大的兩個字。

賤人。

被稱作賤人的某神醫渾然不知,“據說是一路顛簸,腹中胎兒不穩。”

以宋瑤的性子,今日算計這個,明日陷害那個,費了那麽多心神在害人上,這胎要是還能穩才是天大的笑話。

也不怕報應。

“不是說今天就到?”華嫵心中雖然嗤之以鼻,但還真沒必要擺在明面上說。

更何況以林鳳舉的性子,知道她非但連自家男人都看不住,甚至還背了那麽大一口黑鍋,想必會愉悅非常的一路嘲笑她到死。

……還是算了吧。

林神醫繼續落下一子,半晌才老神在在道,“快到門外了。”

話音剛落,一群侍女風一般湧進來淹沒了華嫵,同時不忘給被請到外間的林鳳舉端茶上座,其動作之利落一氣呵成,以至於見慣了大場面的華嫵在完成了從化妝到換衣的全過程之後還沒來得及收回臉上的驚詫。

“餵餵齊小優你快看,今天居然沒鬧脾氣,還比往日快了半刻。”伴在華庭身畔的龍軒難以置信地看著盛裝出席的華嫵。

“居然到現在還沒扔簪子?”驚詫的第二聲。

“首飾還都帶齊了?”驚詫的第三聲。

沒有第四聲了,齊優淡淡瞥了他一眼,龍軒頓時知趣的在華庭轉過頭來之前閉上了嘴。

明晃晃的烈日曬得人頭暈,鋪天蓋地的天家威儀迎面壓下,入目盡是刺眼無比的帝王金黃,華嫵垂下眼,心中冷笑。

眼前的帝王儀仗熟悉無比,最尊貴位置上的那個人,更是刻骨難忘。

在司儀太監尖細的嗓音下,只聞得禮樂的聲響,華庭早早率領著所有族人跪地相迎,山呼萬歲之後,鴉雀無聲。

而在華夫人有意的袒護之下,華嫵跪在了一旁不引人註目的角落,而最先的醒目位置,則是歸了華庭。

額頭接觸燥熱的地面,華嫵只覺得眼前一陣一陣發黑,胸口堵得慌。

“免禮。”

夏澤的聲音傳來,華嫵的指甲瞬間刺破了掌心,心中的恨意藤蔓般拔地而起,燒得她眼前一片血紅。

不甘心……真是不甘心。

不讓那對狗男女受到懲罰,死也不甘心。

夏澤並沒有在門口擺太久的架子以示帝王尊嚴,反而親自攙扶華夫人起身,給足了華家面子。

不是說宋瑤腹中胎兒不穩?華嫵在心中冷笑,原來說來說去,一個孩子算得了什麽,邊遠之地的華家,恐怕才更是眼中釘肉中刺。

她並沒有避諱自己堪稱無禮的目光,夏澤初來乍到,為了表示對華家的安撫,自然不會對她的失禮有所介意,相反,還會安撫以示君恩。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真是個笑話。

果不其然,夏澤的目光轉了過來,當看到華嫵的時候,目光微微一凝。

“這是?”

忘了說一句,華嫵和上輩子的甄綺全然相反,恰恰是夏澤最喜歡的那種嬌弱樣貌。幾乎是同時,華庭和華夫人的聲音響起。

“這是家妹。阿嫵,還不給陛下見禮?”華庭的笑容恰到好處,十足像了一個為自家不省心妹妹無計可施卻偏偏寵愛至極的兄長模樣。

“還不退下!”另一道聲音則堪稱突兀了,華夫人的聲音中甚至帶了些不註意無法察覺的驚慌。

“小女失禮,請陛下恕罪。”

兩個人截然不同的反應……夏澤別有深意地看了華嫵一眼,不在意地揮了揮手,“無事。”

“見過陛下。”華嫵順著華庭的意思給夏澤行了一禮,從那雙熟悉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玩味。

夏澤的確長了一副好樣貌,俊朗風流,要不然當年也不會令甄綺一見傾心。

這樣的男人,加上久居上位的威勢與魅力,如果說到用來對付一個小女孩,那真是再容易不過了。

只是夏澤,這一招你用了再用,是不是下作了些?

“平身。”夏澤微微頷首,視線集中在華嫵身上。

換了是旁的未經世事的小姑娘,恐怕這一眼就足以令她臉紅心跳了。可惜華嫵不動如山,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嬌羞,更不如說是看猩猩。

沒錯,就是看猩猩。

“陛下,娘娘那邊不好了!”

夏澤的註意力在華嫵身上不過停留了一會,就有心腹宮女慌慌張張上來傳消息。時間點卡的著實有些微妙。

這是為了證明即便冒天下之大不韙,夏澤的心也會在她身上?這麽拙劣,實在不像是宋瑤的手筆。

宮女後面幾句聲音低了下來,華嫵沒能聽見,但從夏澤瞬間變了的臉色來看,他對宋瑤倒是十足十的關心,做不得假。

“傳林鳳舉!”

夏澤的聲音有一絲難得的慌亂。

緊接著便是一陣兵荒馬亂。眾人忙著找人的找人,安排房間的安排房間,零零總總雜而不亂。

華嫵一時間無事可做,半捂著臉看著眼前的場景。

大凡閨中少女都最愛的癡情男人,加上高貴到無可覆加的地位,到了這般地步還不忘做戲。恐怕要是真的是一般的小姐,現在已經開始有那麽一些活絡的小心思了。不過話說回來,難道她甄家當年對他還不夠好,以至於這人將演戲融入了骨子裏到現在還忘不了?

真的不必,你已經九五至尊,沒人能比你爬的更高。

摔得,也更重。

華嫵大搖其頭的同時不禁苦笑,或許她在慶幸宋瑤在宮中稱霸導致智商接連下降之餘,也該自我反省一番當年她胎位不正的時候這個男人在哪?

還用想?當然在宋瑤的床上。

一個天一個地,她當時哪怕是再多一點心思,也不會淪落到最後被壓制到再無翻身之力的地步。

事實證明,華嫵想太多了。

宋瑤的確是見了紅,而且甚至是開始下紅。當天晚上,林鳳舉忙了整整一夜,這才把她腹中胎兒給保住。連帶華庭也沒睡,一晚上盡陪著夏澤下棋。

宮中不是沒有隨侍的太醫,奈何宋瑤一口咬準林鳳舉,後者少年成名,在一群臉比胡子長的太醫念叨下,脾氣已經壓制到了極致。以至於第二天華嫵見到林鳳舉的時候,後者眼下掛著兩輪濃重的青黑,開口閉口噴出的那都是一柄柄淬毒的利刃。

“蠢貨。”

“拿走。”

“溫度不合適。”

更多的時候是他不開口,只是光用眼睛看著人,就已經足夠那個伺候的下人恨不得自插雙目懸梁自盡了。

林鳳舉是打著每日給華嫵診脈的名義才能從宋瑤那抽身,昨晚一眾老太醫虎視眈眈,林鳳舉又偏偏極為敏感,連個盹都沒能打,黑著臉荼毒完華嫵這可荼毒的一切下人後終於稍稍出了口惡氣。

華嫵手中的茶已經換到了第三碗,林鳳舉終於稍稍告一段落。

“出夠氣了?”

“沒有。”

“……繼續。”

沒錯他就是來撒氣的你能怎麽著?

對付這種明擺著的無賴華嫵還真不能說什麽,這人就是個狗脾氣,得順著毛摸。

等到林神醫終於表示滿意了,華嫵這也已經徹底的來了場雞犬不寧。

以至於華夫人和華庭紛紛派人來看,以為林神醫這麽大陣仗華嫵又出了什麽幺蛾子,華嫵院內人來人往,不知情的以為華家嫡小姐即將殯天,比昨晚才差點滑胎的宋瑤還驚天動地,甚至連夏澤都得到消息賜下來百年紅參三根。

我謝謝你,吃了你的人參恐怕我明天就得往生。華嫵看著那三根參,只覺得心頭一口老血都快要噴出來。

“鬧夠了?”華嫵心情不佳,擡手指著那三根紅參,頭也不擡地指向窗外,“丟出去餵狗。”

“這東西狗才不吃,你吃。”林鳳舉瞥她一眼,完全沒有搭理她的興致,“就這麽點小事值得你鬧成這樣?”

嗯,全須全尾,是條好參。

華嫵壓下胸中想把林鳳舉就地劈死的惡氣,“那倒不是,宋瑤哪怕馬上就要去見閻王,眼睛恐怕都還在死死盯著夏澤身邊的女人。”

“很正常,”林鳳舉道,此人攻擊力甚足,以至於一張嘴華嫵就錯覺他要開始噴毒液。

果不其然。

“你當年在宮裏的時候,每次看見你看夏澤身邊的女人就跟看到了死敵一樣。”

那段時間才剛經歷了宋瑤的事,夏澤又開始在天下廣選秀女,她夜夜在寢宮內砸東西,妒婦的名聲在有心人的刻意傳播下長了翅膀一般傳遍了京城,並以可怕的速度擴散開來。

到後來,慶國的王爺來訪時都曾打趣過大夏皇後愛夫之心天下皆知。夏澤丟了面子,對她的態度也就愈發的惡劣了……

後宮暗無天日,她的眼中除了夏澤再也看不到旁人,天下的笑柄。

“一個先天不足的姑娘是進不了宮的,”華嫵壓下口中的苦意,“雖然這對帝王來說根本無足緊要,不過消息既然傳出去,那麽宋瑤也會暫時安心一點。”

只要沒人能和她爭後位,沒人和她搶嫡長子,那麽她暫時就不會出來亂咬人。

“只要夏澤下了決心,哪怕你現在就剩一塊牌位,他也能把你弄回去。”林鳳舉嗤道,“不然你當他為什麽同意我來給你看病?既然這次來了青州,華家,他勢必要帶點什麽回去。”

沒有比華嫵更好的戰利品和人質。

“這你不用管,”華嫵淡淡道,“倒是有件事情真的非你不可。”

林鳳舉冷笑一聲,朝她伸出一只手。

華嫵頗有些詫異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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