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完全是個刺兒頭啊，就沖錢老怪起出來的這個名字，傻子也能看出來這老家夥心裏憋著壞主意呢。

對面這個家夥聽了錢老怪報出的名字之後，又略微瞟了錢老怪一眼，隨後問錢老怪：“既然能找到這裏來，您也知道我徐二龍的名號，是要我做什麽？殺人麽？”

徐二龍這一問，還沒等錢老怪搭話，他便又在後頭加了一句說道：“雖說殺人這個買賣不錯，可我徐二龍不做這殺人的買賣，我也從不殺人，二位若是為了殺人性命而來的話，還請原路返回，恕我能耐不夠，接不住這番生意了。”

這麽突然而來的以退為進，本來錢老怪剛剛掌握的主動權，一下可就重回了徐二龍的手裏。

之前你看錢老怪那副高深莫測的模樣，真是把這個徐二龍哄得是服服帖帖的，看不透深淺，處於下風，都不知道怎麽回答錢老怪的話了，可是現在呢？

情況卻不對了，人家立刻反客為主，一句話擋了錢老怪，反倒變成錢老怪不知道怎麽回話了。

我想，如果現在我是錢老怪的話，也只好順手回覆一句“我找你不是為了殺人”之類的話，這樣不就能繼續談生意了？

可錢老怪不啊，他面對對面這句話，反而說道：“你不殺人？那我手底下的兄弟們被你派去的人殺死，這個賬咱們怎麽算呢？”

好家夥！

錢老怪這一句話甩出去，頓時氣氛又一變，他倒是變成上門尋仇來的。

饒是徐二龍這麽一聽，頓時也稍微有些錯愕，但像他這種生意人，不茍言笑什麽的技能早就已經隨心所欲，所以這點錯愕一閃而逝，他立即換上一副與自己無關的表情說道：“我徐二龍從不為人殺人，您這話，我可就聽不懂了。”

“沔江十二個潛水員，那是我的產業，他們死在江底，被綁成一串，有疑似青蛙模樣的妖怪將他們殺死，老朽目前已找到目擊證人，所以為你而來，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告訴我，這賬怎麽算？”

“這……”

很明顯，錢老怪這句話一出口，徐二龍已經明白了，錢老怪這人知道的太多了，這個人不好交代啊，想蒙他，找借口找說辭，那是不行了。

“二位還請坐下說。”

這回徐二龍也沒說什麽讓我們在院子裏談事的意思了，而是直接吧我們領到他的房間裏。

這房間裏的擺設看起來很簡單，一張桌案上放著厚厚的記錄本，旁邊一張床，正中放著個爐子燒開水，你就說這大夏天的，屋裏放著個爐子究竟熱不熱？

可很顯然，這人他是一點兒也不在乎，旁邊有一張床，還有一堆的毛線，跟一截還沒有織好的的毛衣，這個徐二龍，他的愛好很特別啊。

除此之外，旁邊書架上也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只有一些書籍一類的，這些書還很多，我遠遠地粗略看了一眼，二十四史、神仙野史、志怪傳記、明清小說，還有一些什麽電影劇本一類的東西都有，這個人的愛好習慣都還是挺異於常人的。

圍著爐子坐下來，稍微有些熱，但徐二龍卻伸出手來，正在取暖。

同時他對我們繼續說道：“抱歉，二位，這事我可能知道，這幫子做事的小弟我還認識，倒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你只要認了這事就好。”錢老怪說完這話，坐在旁邊一聲不吭，這意思很明確了。

錢老怪的潛臺詞是，現在你既然承認了，那你說說你準備怎麽辦吧？我把話撂在這兒，可我就不說我的意思，我讓你自己說。

錢老怪這麽做反而讓他變得十分深沈，當然，這老家夥同時也是害怕說錯了話，直接露了馬腳，畢竟這種事兒，少說話少錯比什麽都重要。

倒是徐二龍，他看著我們仔細打量了一陣，這是在察言觀色，隨後徐二龍那張看起來帶著儒家書生氣的臉龐上，明顯一變，神情一下軟起來，也算是有點兒緩和了。

他這時再盯著錢老怪說道：“二位既然經營這份產業，那我們按人數賠錢，不知道二位意下如何？”

什麽二位二位的？

徐二龍這話就是說的好聽罷了，他知道我就是個跟班，主體人其實是錢老怪，所以整個過程都目不轉睛的盯著錢老怪看。

很顯然，這家夥想要解決這件事情，現在是在試探錢老怪的心裏價位，看怎麽平息這件事情呢。

可錢老怪這種超級老狐貍，他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答應了呢？

要說起來討價還價，我是真的一點兒也不熟悉，可對於錢老怪來說，那就沒有他來不了的。

果不其然，錢老怪聽到這句話後，把話鋒一轉道：“這是正常的賠付，我們自然沒意見，可這事，老弟啊，我們沒意見不代表上頭沒意見。”

“老哥，不知道您說的這個上頭是？”徐二龍一看錢老怪叫了聲老弟，頓時湊上來套近乎。

“這上頭嘛，我們也是吃人家飯的，上頭的命我們不能違啊，況且，我們也不缺那些錢，你說是不是？”

錢老怪這麽一句話，徐二龍終於有些慌了，他頓時臉色全都垮了下來，一張臉變得比剛才還要緩和，現在完全是賠笑狀態。

錢老怪那一句話出來，“上頭”兩個字代表了什麽，這完全不用猜了，他這拉虎皮做大旗的本事，徐二龍就算要動任何的小心思，那現在也得先思考思考後果。

倒是現在，徐二龍一聽到錢老怪關於上級這個詞的說法，也總算上道了，他按照錢老怪的話繼續往上加條件道：“當然，當然，賠付是最低標準，我們一定按人數撫恤那十二個弟兄的家屬，那上頭……他，他們的意思是什麽呢？”

“很簡單，老朽我剛剛說了，我們不缺錢，你既然說這些事與你無關，我們自然也相信，畢竟這陰市的地方他們盯了些年了，你平時只是個中間聯絡人而已，這事兒並不在你身上，這個我們知道，至於我們的意思，老朽想，徐先生應該是知道的。”

話鋒到這裏一轉，錢老怪隨即問道：“就是不知道徐先生的意思，願不願意配合呢？”

這忽然間的一句話，可就是趕鴨子上架，帶著點兒脅迫的意思，氣氛一下就緊張了起來。

徐二龍這時在邊上沈思了起來，錢老怪也沒有催促他的意思，坐在一邊幹等著，也沒有半點焦急感。

相反的，錢老怪坐在邊上極其放松，一臉沈穩的模樣，也把手身在爐子上，不過他可不是為了取暖，而是沒事弄了跟鐵棍子在那裏耍火玩。

我是真想在旁邊補上一句：“老錢，你別玩火啊，晚上尿了床你媽媽打你那腚溝子。”

可錢老怪之前可是說了，他不準讓我嘴碎，這點兒我現在得忍著，就不能胡亂說話。

這周圍一下靜了下來，我們也不能就這麽一直不說話啊，尤其是徐二龍，很快他總算是有想法了，對錢老怪回覆了一句道：“這群人，的確是我徐二龍聯絡的，但現在的情況您可能不知道，那些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我得先跟他們聯絡上，再弄清楚這事，才能給您們滿意的答覆啊。”

屁啊，這不就是實在沒話說了，先找機會推脫嗎？

這要是我的話，對面這話一出來，我就得開始狠狠地打擊他一頓了，可這事兒放在錢老怪身上，可卻沒這事兒。

反倒是錢老怪聽到這話，頓時轉身，竟然一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對準了我，同時他低聲對我說道：“組長，您看這事兒？”

什麽，怎麽的我就成組長了？

呀呀呸的，錢老怪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這老家夥突如其來的就這麽一下子，要不是跟錢老怪之前就合作多很多次，彼此之間熟悉了，也見過了一些場面，不然我們兩個今晚上非得擱這兒。

“嗯，先回吧。”

我淡淡說出這四個字，錢老怪一點頭，轉而對徐二龍說道：“不急不急，徐掌櫃的先調查著，不過我們那位助手總得還回來才是。”

“一定，一定的。”

就在我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從裏面房間突然扔出來一個被五花大綁，嘴裏塞上了塊白布的人。

我這下仔細一看，那人正是冰。

這……他們是什麽時候抓了冰的？

我本想多看兩眼，可現在我是組長啊，還是錢老怪的“上司”，這種事兒我是萬萬不能幹的，我頓時腦子裏一想上回碰到那四個打麻將的領導，他們那不屑的模樣，頓時眉眼間也流露出相同的表情，同時對錢老怪說：“這麽蠢，就綁著回去吧。”

“是。”

錢老怪低聲回答完畢，轉而怒目沖被五花大綁的冰猛地一喝，那聲音就像是草原中的狼猛地轉身，對獵物發出的一聲震懾一樣。

“還不快過來？丟人的東西！”

錢老怪這突然轉身的一聲吆喝，直接將屋裏的徐二龍一震，說實話，我這也是心頭巨震啊，可因為“組長”這個身份，我剛才身體挺得筆直，加上錢老怪這一聲喝，連點徐二龍都給突然震住了，我這邊還好受點，沒有露出馬腳。

反倒是冰，他平時不說別的，那也是見過許許多多風浪的，可被錢老怪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吼，竟然也震懾的跟失魂落魄了似的，一時間竟然呆若木雞的走過來，被錢老怪攥著繩子，一把扯向身後。

“徐老弟什麽時候想明白，聯絡我們就可以了。”錢老怪這時沖徐二龍抱拳，我則是點頭示意。

“不知道，哪裏能找到二位呢？”

“你們不用找，你想我出現時，我們會出現，你想我們知道時，我們自然就知道了。”錢老怪說完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向我做了個請的姿勢，我把雙手背在身後，轉身離去。

錢老怪轉身跨步，扯著被繩子捆起來的冰，就像手中牽著個囚犯一樣，轉身走出了房間裏。

從房間出來，走過院子，在沿路回到上方時，錢老怪悄悄叮囑我道：“不要回頭，保持狀態一直到出去為止，細娃子，否則咱們今晚走不出這陰市。”

好家夥！

我已經完全想不到事情發展到了什麽地步，就只好聽錢老怪的，一路之上，錢老怪都拉扯著冰，在陰市那些雙眼睛的目光當中，我們按著原路返回，終於，漸漸地，回到原地，霧氣一起，再重新消散之後，我們回到了這顆大槐樹附近，而在這旁邊就是城隍廟。

錢老怪深深地嘆息一聲，腦袋上已經布滿了汗珠，冰則是渾身顫抖，看來他是真的害怕了。

不過，謝天謝地，我們總算是走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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