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見白夜這樣哭過。

準確來說，認識他到現在，我就沒見他哭過，即便是受了很重的傷，也從來沒看見過。

可這一次，紅蛇的死，令白夜哭的像個孩子。

要知道，我跟白夜的脾氣都是那種有仇必報的類型，如果按照我們的脾氣，今天那些逃跑的人，至少會被我們追上往死裏整，非得先幹掉幾個，之後再跟他們算總賬。

可因為紅蛇的倒下，白夜這次卻一改脾性，他沒有追出去，這條紅蛇與他的情感，可想而知。

紅蛇就這麽安靜的躺著，這一天，白夜都抱著紅蛇，就那麽幹坐著。臉哭花了也不擦，只是抱著蛇，看著遠處的方向一動不動。

我知道現在是勸不動他的，那條紅蛇對他來說，有著太深厚的感情，現在的情況下，不是勸人的時候。

我從四周的山林裏撿來大量柴火，將這些死屍小心處理，搬到柴火堆上，無論是虎屍還是那幾條蜈蚣，還是死去的幾個人，最後一把火全部點燃。

收拾著滿地的狼藉，還活下來的一小群蛇也到了白夜面前，圍著紅蛇不斷轉過來轉過去，大概它們也想讓紅蛇醒過來，盼望紅蛇只是睡著了，會醒過來吧。

然而，它卻是就此沈睡了，好在，它雖然承受了很多痛苦，但死在白夜的懷裏，最後走的很安詳。

滿地的狼藉收拾完，此刻我跟白夜都沒有一點胃口去吃東西，即便肚子已經餓的咕咕叫。

這一夜，湖邊的濕氣很重，白夜沒有動，我在旁邊弄個堆篝火，坐下來烤著魚，餵那些小蛇。

以前我是很害怕蛇類的，可是現在，對於它們，忽然有了一種親切的感覺，可能就是因為犧牲的蛇群們那股子精神吧。

白夜一直坐到這天的淩晨，我倆把紅蛇咬斷的那截尾巴用針線縫合好，一點一點把蛇身朝湖岸裏推去。

白夜說：“湖是它的家，從小到大都是在水裏跟它玩的，應該讓它回家。”

其餘的那些死去的蛇，我都沒有燒，跟著白夜一一為它們擦洗了一遍身子，精制到身上的每一片鱗，最後將它們的屍身放歸到湖水裏。

時間在一點點過去，第二天的中午時分，經過我跟白夜的不斷努力，紅蛇屍體總算被送下水，又再次做了擦洗。

水中有了浮力，我們一點一點為它們送葬，將它們的身體推到湖水深處，到淹過我們頭頂的地方。

我已經做到極致了，因為我無法去到更深處的水底。白夜卻沒有放棄，他用了一天的時間，將它們的屍體送回到了兒時在水底下玩樂的地方。

等到上來的時候，白夜從所有死去的蛇身上取下一片鱗，打孔穿好，做成了一副特殊的項鏈，戴在了他的脖子上。

“祖地有酒。”白夜對我說著話，快步朝回走去。

我倆就在祖地的山洞洞口處，晚上弄了一堆火，兩個人喝著酒，吃著肉幹，這已經紅蛇死去的第二天了。

空腹喝酒容易醉，我讓白夜多吃點，但這家夥就是一個勁兒的喝，我是第一次見到白夜喝的這麽嘴，他第一次喝成這樣，臉、脖子還有胸膛全都紅了，席間還連續吐了兩次。

以前喝酒就從沒見他吐過。

此時，看到白夜痛苦的模樣，我也忍不住的問他：“紅蛇，對你很重要吧？”

白夜點點頭，拉著我，靠在我肩膀上，一字一頓說道：“從我記事起，父親就不在，叔叔嚴厲，因為白家獨特的能力，我很小就在湖裏練習，那是的它就在水底，陪我練功，陪我在水底嬉戲。”

白夜說著說著話，就笑了起來：“我想吃什麽，它會從湖中出來，很快就弄到，小時候喜歡喝蜂蜜水，它們經常會想盡辦法弄來蜂蜜，我從來不知道它們是怎麽辦到的，在離開的這兩年多的時間裏，我沒有回來，沒想到，那些甕裏竟然又藏了那麽多的蜂蜜。”

白夜的臉上帶著笑，那是他回憶起了自己小時候的幸福。

聽他講了些事情，我大概明白了他跟紅蛇感情的由來了。

白夜從小接觸到的，幾乎只有自己的母親跟叔叔，叔叔離開的時候他還小，之後只剩下母親，而她的母親又體弱多病，在他十多歲的時候去世，之後的相當長一段時間，就是跟湖中的這群蛇一起度過的。

這些蛇的確很聰明，知道他想要什麽，就會親自出去保準給他弄到，陪在在水中嬉戲、練功，從小到大，在一個沒有父親，只跟母親一個人接觸的這孩子面前，它們用它們對他的愛，填滿了白夜的整個童年。

二十多年的相依為命，白夜早就沒拿這群蛇當蛇了，而是當自己的親人，紅蛇作為他最親的人，今天血拼而死，又怎麽能不傷心？

白夜苦笑著，看向紅蛇死去的地方怔怔出神，許久後對我說道：“你以為它今天是為了守衛白家祖地，所以它們才會拼命跟那群人鬥的嗎？”

“要不然呢？”我問白夜。

白夜卻搖頭道：“洞中的深淵，吃過虧，要進去並不容易，它們完全不用擔心。”

“那是……？”我也疑惑的看向白夜。

“我們沒有進洞，藏在了草叢裏，螞蟻不可能沒有發現我們，後面的猛虎蜈蚣都能找到我們，它們如果不挺身站出來，我們沒有危險，即便是它們藏在水裏，那最大的危險也不過是被三派聯合用鎮水獸鎮在湖裏，我們隨時可以在他們走後，將鎮水術撤去。”

此刻赫然聽完了白夜的話，我才回過神來：“的確，它們，真的是為了救我們！”

尤其是最後紅蛇看向白夜的眼神，我明白了，白夜對紅蛇以及蛇群有著從小相依為命的感情，蛇群對於他來說，又何嘗不是？

湖中的蛇群，很明顯是白夜口中所說蛇祖的後代，想想開明獸被馴服後就那麽計劃周密，看著完全不像一頭獸，那湖底的蛇祖如果不是因為活了四千多歲實在沒辦法動，又怎麽可能不站出來？活了四千多歲，還被馴服的蛇祖，那無論智商還是實力，都肯定是相當恐怖的。

然而，蛇祖畢竟來了，即將迎來時死期，就跟現在的禹王宗一樣，落寞了。

即便蛇祖不是反射，它們的後代也不同於一般的蛇類，但畢竟有老去的一天。

無論是世間萬物，任何生命物質，沒有什麽可以抵抗的了自然規律、生老病死。

紅蛇不能，蛇祖不能，就連數千年前的傳說中的禹王都不能。

算起來老去才是最恐怖的毒藥，它會悄無聲息的，要了每一個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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