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英靈堂出來，穿過廣場往最後方而去，白夜的房間就坐落在廣場邊上，這邊是一棟大約兩層高，上下都是四十平米左右的竹樓。

可能是因為山洞潮濕的緣故，白夜的第一層樓都是空的，很顯然他平時都住在樓上。

而從這裏再往裏面走，竟然還有路。

前方進去是漫長的蜿蜒小徑，進去之後就是另一個谷口。

在那裏，單獨建有一棟房屋，白夜對我說道：“這裏，平時會有人守衛，前面就是禁地，禁地埋葬的，是各位先祖們的屍骨，守衛的人一共四個，一旦守衛人死去，會立即更換一人，禁地只有掌教一人可以進去，其他四個守衛人必須是掌教最信得過的直系兄弟，至於其他族人，一生只能進去一次。”

“只能進去一次？”我很不解的問：“那是什麽時候進去？”

“族人死去，由守衛者和掌教擡進去，安葬。”

聽完白夜的話，我背後出了一身冷汗，很自覺的站在一邊對他說：“那你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我們是兄弟，你是守衛者，走吧。”

白夜說道：“規矩是人定的，禹王宗只剩下兩人，守衛者……已經沒了。”

我嘆了口氣，不由得又打量起這禹王宗內部的建築。

裏面是一個很大的山谷，原本那附近是有一扇大門的，只是現在大門已經破損，那裏面似乎也牽入了電燈，摁下開關，谷內一下亮了起來，隱約間能看見一排排墓碑整齊排列成方陣，一直延續到最深處，我們看不見的位置。

谷中位置很大，最外圍，看墓碑上的名字，應該全都是死去的女人，和夭折的小孩們的墓地。

順著再往裏走，我們進入了一個死火山內部，這底下一整片位置呈圓形環繞，墓碑開始多了起來。

女人們的墳墓逐漸變少，白家男人們的名字開始增多。一直沿著繼續往裏面走，在最深處的位置，終於到了歷任掌教們埋葬的位置，白夜告訴我，這裏面埋葬的，都是歷任掌教和功勞幾乎跟掌教差不多的人。

而我發現，在每一代掌教的墓碑上，都密密麻麻的刻滿了字跡，從這裏開始埋葬的所有人，他們的墓碑上都有不少的字跡。

這些字跡裏，有他們的生平，有他們的名姓，但都介紹的很簡短。

而在最後，還有這些人生前關於鎮水術的一些獨特領悟心得。

比如我看到的第一百三十五代掌教，他也是入贅到白家的姑爺，他對於鎮水術中算經進行了補充，這些補充被刻在他的墓碑上，我趕緊把墓碑上的東西仔細看，拼命的死記硬背。

可卻發現，這裏的每座墓碑上都有類似的感悟心得，根本就來不及完全把它們記下來。

白夜顯然對這裏很熟悉，我不由問他：“這裏你來過？”

“進來過一次。”

白夜平淡的說道：“十五歲那年，親手埋葬了我的母親。”

聽到他平淡無比的這句話的時候，我一下沈寂了，再也沒有說話。我能感受到白夜那股表面平淡，但實際上難受的心情。他的母親是他最後的親人，提起這段事，自然都是傷心事。

白鴻，這就是那一任鎮封北山湖怪物的掌教的名字。在這裏，每個人的墓碑上都會寫上第多少多少代、姓甚名誰，每個人的墓碑上都會刻下一段本人縮略的生平，將他一生的鎮水心得記錄在墓碑上。

然而，還有一種人，他們的墓碑是沒有名字、沒有生平、沒有心得，連一個字都不會刻的。

這種人，就是死在外面，只能在祖墳裏豎立衣冠冢的人。屍骨不全，在古時的某些朝代裏，有著嚴格的規矩，無全屍不能入祖墳，所以即便是古代的犯人被砍頭或者腰斬。

事後家裏人也會找來縫屍匠，將死屍的身體接續起來，再放入棺木中下葬。

無字碑，代表了他的身份，這裏果然是白鴻的衣冠冢。

而按照開明獸的那本說法，《馭獸》篇就藏在衣冠冢的下面，這是白鴻先祖得到《馭獸》篇後，悄悄藏下的。不知道他為什麽沒有把這本《馭獸》篇傳給後人，反而把東西藏在自己的衣冠冢裏，並且都只有開明獸知道。

或許他有他的考慮吧，此刻白夜跟我站在白鴻的墓碑前，白夜沒有動手，他在墓碑前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然後示意我，那意思是讓我來挖。

這裏畢竟是他的祖宗，掘祖宗墳這種事他的確做不得，原來這才是他帶我一起進來的原因。

墓碑已經過去幾百年了，白鴻的墳頭早已經松動了，用鐵鍁松了松底下的土，幾腳就能把墓碑弄倒下去。

刨開松軟有點濕潤的土堆，此刻隱約間我覺得不好。

這山洞中常年見不到太陽，是陰冷潮濕的，我生怕會因為這個，把裏面存放的《馭獸》篇毀壞掉，萬一書已經發黴變潮，字跡毀壞的話，就沒辦法看，我們的希望就會破滅，以後想要取得這卷早已失傳的絕學，就更加困難了。

然而，在刨到棺木的那一瞬間，我不得不感慨下葬者們想的周到。棺木周圍撒上了一層厚厚的石灰，楞是把這塊地方變得幹燥極了。

當棺木被打開時，裏面放置的絲盒已經變形老化，但最內中卻是一本羊皮小楷寫下的厚厚的一本皮卷，在封面那頁，有幾個黑色的字跡，現在還十分清楚，上面寫著——卷三《馭》篇。

這裏的《馭》篇指的就是《馭獸》篇，或許是錢老怪從沒見過這篇書，他之前告訴我的時候，把這《禹王鎮水術》的卷三稱之為《禦》，實際上應該是錯了。

此刻一得到這本書，我立即翻開看起來。

大致掃量了一遍，這《馭獸》篇當中講究的降服異獸的辦法，有兩種，一種是攻心，另一種是用蠻力屈服。

自然效果顯而易見，攻心很難，但能得到異獸的忠誠，蠻力使它們屈服不難，但之後的隱患卻是另說。

書裏還提到了一個北魏時期，叫張玲瓏的人，這明明是個女人，卻十分厲害，她竟然出行乘坐白龍，渡水以麒麟為坐騎，還能身乘大鳥飛上雲端，百姓們爭相把她奉若神明。

書裏寫，那個張玲瓏據說最後霞舉飛升了，但那些異獸最後作亂，損失慘重。後面加了一段白鴻自己描述的話：“鴻自覺，非霞舉飛升也，實玲瓏之死有異，不知與後者玲瓏派是否有系？”

從這些批語來看，這應該是白鴻將《馭獸》篇看完之後，加上自己的理解寫入羊皮卷方便後世留存的。

那段話後面的意思是：“我白鴻覺得，張玲瓏可能並不是霞舉飛升成仙去了，能制服這麽多異獸談何容易？他的死或許與奴役異獸有關，不知道現在流傳在世的玲瓏派，是不是跟當年張玲瓏的道統一脈相承？”

“張玲瓏？玲瓏閣？”此時我的腦子裏轉了幾圈，這兩者之間，是否又有關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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