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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冬尋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下的公交車，又是怎麽回到家裏。他把自己摔在床上，整個人埋進被子裏，牢牢裹起來。

將自己裹得密不透風後，他側臉貼在床上，望著窗戶的方向。窗簾沒有拉完，燈光透過縫隙照射進來，在被子上形成一道十幾公分的黃色光柱。

他動了動被子裏的手，看著光柱的位置鼓起來又平下去，不斷重覆這種無聊的小把戲，期待機械化的動作能讓他稍微平靜一些。

蔚冬尋不是第一次被人告白，但是第一次被男生告白，也是第一次收到如此正經的告白。雖然會因為看到奇怪的東西聽到奇怪的話而胡思亂想，但他從沒想過林之許真的會和他告白。

明明他都假裝沒聽見避開了第一次，那人卻又來了第二次。告白的信息清清楚楚躺在手機裏，他想裝沒看見都不行。就算他真的裝沒看見，以林之許的性格，怕是又會來第三次。

這可真是…

蔚冬尋覺得自己渾身發燙，腦袋因為熱度太高而反應不靈敏，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胸腔裏的心跳得飛快，那只住在心裏的小鹿被疊上狂暴buff，橫沖直撞，像是要飛出來。

他緊緊揪住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呼吸，好一陣才從短路狀態脫離出來。

他咬著唇，拿過枕邊的手機，閉了閉眼又睜開，按下指紋解鎖再次打開手機。

還好，這次沒有再彈出信息。

蔚冬尋松了口氣，他心裏亂得很，不知道怎麽辦，手指在屏幕上劃來劃去沒點進任何一個圖標。

這種情況，找人聊聊會不會好一點？

找誰？如果是平時他一定第一個找林之許，但現在這個選項變成了灰色。

他的男生朋友幾乎都是林之許帶著認識的，而且和男生聊感情問題，他直覺得到的答案一定不是他想要的。那找女孩子？話說他也是被男生告白的，找女孩子似乎更合適，應該找誰呢…

點開手機聯系人，他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撥通一個電話。

等了三十秒鐘，對面接通。

“餵？阿冬？”女孩聲線柔和，聽上去有點冷淡，但十分沈穩，帶著安撫人心的味道。

找到人商量，蔚冬尋的心安定一點，他組織語言：“小冉，是我。我有點事想問問你。就是…我有一個朋友，男生，他被人告白了，和他告白的也是男生，那兩個人是很好的朋友，我，他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就…”

“林之許和你告白了？”

“！”蔚冬尋震驚。

見他不答，雲夏冉反而確認：“看來我說對了。”

蔚冬尋放棄抵抗，有氣無力地問：“你怎麽會知道的？”

雲夏冉：“我猜的。雖然沒證據，但你一說下意識就有這種感覺。所以，你現在是怎麽想的？”

蔚冬尋：“我不知道，我現在頭疼得很。”

雲夏冉：“接到告白無外乎兩種答案，接受或者拒絕。”

“額。”蔚冬尋語塞，他覺得小夥伴進入主題太快了，他還沒做好準備，“那個，我們都是男生…而且，好朋友成為戀人什麽的，萬一鬧崩了連朋友都沒得做，是不是不太好？”

“所以你想拒絕？那就拒絕好了，林之許不是小氣的人，你拒絕他也不會說什麽。”

想到拒絕以後可能的結果，蔚冬尋心揪起來，他忙道：“可是，拒絕的話會讓他傷心的…而且…”他害怕兩人的關系不覆過去的親密。

雲夏冉聽出了未盡之意，開口並不客氣：“所以你是想保持現狀，繼續暧昧著？”

“保持現狀怎麽能叫暧昧呢？我們只是關系好…”

“你真這麽覺得？”雲夏冉打斷他，“雖然不知道你們私下裏怎麽相處的，但就我看到的來說，說你們是戀人也並不過分。”

蔚冬尋沈默。雖然他的朋友不多，但他有眼睛，其他人是怎麽相處的他看得見。他和林之許的相處模式相較於其他人來說確實過於親密，只是他一遍又一遍的給自己洗腦，告訴自己那些全都沒問題。

當那層薄薄的窗戶紙被捅破，一切都無法遮掩。

電話對面沒了聲音，等了一會兒，雲夏冉問道：“所以你是怎麽想的？”

“我不知道。”蔚冬尋聲音沙啞，他一面回答一面用指甲劃過被面，“我有點害怕。”

他無法忽視被告白的一瞬隱藏在羞澀和慌亂中的欣喜，也害怕關系轉變可能產生的後果。如果他接受了林之許的告白，他們成為了戀人，未來要是對方覺得他無趣想要分開，他們肯定沒法再退回朋友的關系。

他無法想象和林之許漸行漸遠直至陌路。這個人在他絕望無助時出現，帶他體驗豐富多彩的世界。出現的時機太巧了，巧合到讓他無法忘懷。

他寧願兩個人一輩子懵懵懂懂，也不願有半點分道揚鑣的可能性。

雲夏冉聽了半天電話，深深嘆了口氣，“別的我不說了，我只問你，如果林之許喜歡上其他人，和你的關系變淡是理所當然的吧？那個時候你又如何？”

女孩沒再多說，留下一句“你好好想想”掛斷電話。

聽著手機裏的嘟嘟聲，蔚冬尋還回不過神來。他維持著抓住手機的姿勢，順著小夥伴的話開始相信想象。

如果林之許喜歡其他人…

他想象著這種可能，越想越委屈，眼眶發熱，眼角濕漉漉的。他覺得腦子裏像是有一堆線團，緊緊纏繞在一起，怎麽理也理不清。

雲夏冉在電話裏說感情的事容不得優柔寡斷，他也知道拖拖拉拉不對，但他就是糾結，好像怎麽選都不對。

耳邊一震，蔚冬尋下意識按下了“接聽”。

“蔚冬尋，是我。”對面的人語速很快，在他下意識想要掛斷前說道：“別緊張，先聽我說完，行麽？”

等了一會兒，確認通訊不會被掛斷，林之許繼續道：“首先我得給你道個歉，突然就這麽做了。可能是受刺激了吧，我無法確定明天和意外哪個先到來，只能趁早把心意告訴你。”

“當然這並不是說我全是情緒上頭，喜歡你這件事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這點毋庸置疑。”

即便看不見表情，蔚冬尋也知道對方一定滿臉鄭重。他小聲道：“我，那個，我不是說你的…你的…那個是假話，但是，我其實沒什麽特別的吧？不會說話不會聊天，沒什麽特長，沒為你做過特別的事情，平時還總給你添麻煩，我…”

他想說“我沒什麽好的，我不值得你喜歡”，但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所以呢？如果你這麽說是想問原因的話，那我可以告訴你。你長得好看，成績也好，性格安靜乖巧，這些我都很喜歡。我傷心難過的時候陪在我身邊的是你，我感到孤獨的時候陪在我身邊的也是你。至於你說你沒做什麽，蔚冬尋同學，你得知道，陪伴本身就已經足夠珍貴。”

“還有跟多的原因，以後我可以一點一點告訴你，現在你只需要明白一件事——”

“蔚冬尋，你值得。”

蔚冬尋捂住嘴，將手機拿遠遠拿開，避免自己說出奇怪的話。他現在十分激動，一股沖動刺激大腦，不斷在他耳邊呢喃：答應他。

過於激烈的情緒讓他承受不住，眼角帶上淚花，視線都有些模糊。

他大口大口喘氣，胸腔因為過度呼吸輕微刺痛。電話那頭的人問他怎麽了，他狠狠咽下一口氣，憋住呼吸，道：“我…沒事。我…”

“沒事就好。我還沒說完，繼續聽行麽？”明明告白的是林之許，將選擇權交出去的是林之許，但他反而更像穩坐釣魚臺的人，邏輯清晰語意明確，半點不見緊張。“我沒有讓你立馬給出答案的意思，只是單純的想告訴你我喜歡你這件事而已。我們說好以後上同一所大學吧？還有好幾年的時間，你可以慢慢想。現在，我們還是好朋友，對麽？”

雖然沒急著讓他給出回應這事用處不大，但確實給了蔚冬尋暫時逃避的借口，他的心漸漸穩定下來，說話也不再結結巴巴：“是，我們是朋友。”覺得自己語氣不對，他又補了句：“最好的。”

對面傳來輕輕的笑聲，電話那頭的人說：“既然這樣的話，現在可以開門麽，好朋友？”

蔚冬尋一噎，他覺得自己好像是童謠裏獨自在家的小白兔，門口的大尾巴狼正想盡辦法誘騙他開門，前面說的長篇大論都是為了最後這個目的。

但是，好吧，他被騙到了。

他挫敗地從床上爬起來，壓了壓亂七八糟的頭發，沓著拖鞋慢吞吞挪到門口，手放在把手上，像是使出全身力氣，用力一按。

哢噠。

門開了。

樓道裏的光隨著戶門的開啟一點點將室內照亮，蔚冬尋不適地瞇了瞇眼睛，重影漸漸合為一體，連帶門口那人的面容也變得無比清晰。

雖然在電話裏說了很多，但見到真人依舊緊張地移開視線。他後退兩步，“那個，請進。”

“好客氣啊，蔚小貓。”林之許擡腳進入室內，晃了晃手裏打包的食物，“你應該還沒吃晚飯吧，一起吃？”

蔚冬尋擡頭，映入眼瞳的是少年溫和的笑，和平時別無二致。對方熟練地打開客廳燈，走到桌邊擺好食物，拖開凳子坐下，向他招了招手：“快來，一會涼了。”

熟悉的場景讓他心安定下來，他關上門，轉身向餐桌走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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