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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誤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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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過,趙嶼居然一點長進都沒有,還在搞半路劫道的事。

聞錦揉了揉額頭,擰著眉心,探出身去。

只見自己的車夫被人按在一邊墻上,幾個隨車侍衛也被一大幫人堵在外圍,正前方站著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一看見她,掂起手上的木棍。

“都給我退下,這是我和他的恩怨!”

聞錦站在車簾前,不明所以,無人在意的晟雲洲,隔岸觀火。

少年們的對峙聲在巷口響了起來。

“一大清晨,小王爺這是作甚?”

“做什麽你不清楚嗎,你昨晚幹什麽去了?”

“赴宴去了。”

“你是不是去看容娘跳舞了?”

“是看了,但是……”

“老子今天要挖了你的眼睛!”

晟雲洲端坐在馬車內,只聽有人一腳踩上了車,車簾前的人兒立即跳離而去,一陣追趕聲繞著馬車轉了起來,“這麽大個人了,你咋不講道理呢?”

“要我講道理,你講規矩了嗎,滿京城誰不知我喜歡她,你偏偏跟我搶,你就是存心的!”

“誰跟你搶了?我與容行首,絕無半分逾舉。”

“那你怎麽還去看她跳舞?”

“她自己跳的,這也能怪我?”

“你……你看了就是不行!”

一棍子敲在車角邊,車廂猛然晃動了一下。

晟雲洲拎起眉稍,早在允牡丹獻舞之時,他便料到了此情此景。

他雙手交疊地想,待小白臉被小王爺打斷了腿,他就在問罪時,佯作成一個躲在車內嚇破了膽的證人。

外面的追趕聲亂作一團,再度朝車上趨漸靠近。

晟雲洲豎起耳尖,一陣交錯的推搡後,車簾忽然朝內掀起,一個纖細的身影朝車裏摔了進來。

聞錦來回跑了好幾圈,慌亂中躍上馬車,趙嶼上來便是一棍,她躲閃不及,腳尖失了重,徑直朝車簾後方摔了去。

她頭重腳輕,慌不擇路,撲騰在半空的小手不管不顧地朝著一切觸手能及的東西借力。

男人被她一把扯住胳膊,始料未及,整個人一下傾身擋在了她身前。

恰在這時,趙嶼一棍子二話不說,朝車廂內劈了過來,勢頭一落,直接打在男人的左肩上。

沒人告訴他車裏還有一個人啊。

晟雲洲悶哼了聲,眉間一皺,扭頭朝趙嶼瞪了一眼。

那淩厲的目光實在太過嚇人,一瞬間仿佛這世上他最怕的那個男人,在他面前活了過來。

沈寂三年的畏懼再度席卷全身,趙嶼臉色大變,雙手一抖,木棍滾落在地。

聞錦美眸圓瞪,連忙爬起身來,扶上男人的胳膊,“您沒事吧?”

您覺得呢?

晟雲洲擡手撫上左肩,抿著薄唇,真是氣不打一處來,轉頭再看,趙嶼已經帶著他的人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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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勤勉的孝仁太後難得輟了朝。

她本已在去金鑾殿的路上,聽到聞錦路上遇了襲,當即半路折了回來。

步輦急行於皇城馳道,孝仁太後邁著急切的步伐,一入太醫院,徑直朝聞錦撲了個去,愁容滿面,說不出的擔心,“可傷到哪了?”

晟雲洲望著她拉著小白臉不住地上下打量,冷厲的雙眸愈發幽深起來,內心深處一股酸澀流淌而過。

此時此刻,太醫已經給他上好了藥,而孝仁太後確認自己的寶貝養子安然無恙後,終於也註意到簾後坐著的他。

“狀元郎受累了。”

聽著她一句不痛不癢的寬慰,男人心裏一陣冷笑,不禁冒出一個念頭。

她是不是覺得幸好有他在,小白臉才得已毫發無傷呢?

孝仁太後臉色暗沈,雙眸間隱有怒意翻湧,朝著王守仁令道:“舒王真是愈發不像話了,即刻召舒太妃過來見我。”

王守仁奉令稱是,聞錦卻上前一攔,“娘親要讓太妃來賠罪嗎?”她回首望了男人一眼,蹙眉輕聲道:“若傷了孩兒也罷,傷了一個從六品的修撰,太妃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

舒太妃出身武將世家,母家英國公府軍中勢大,在宮裏素來跋扈,當今太後入宮比她要晚,家世亦不如她,仗著先帝寵愛,才贏下中宮之位,得了江山。

舒太妃心中一直不平,礙於太後垂簾聽政,把控朝堂,兩人維持著表面的和氣。

若為了這麽一件小事同太妃撕破臉,確實不值。

晟雲洲以為小白臉考慮的是這點,太後溫聲詢問:“那你是怎麽想的呢?”

女人的嘴角盡是寵溺,聞錦一本正經道:“打傷朝廷命官,嚴重犯了大周律法,理當交給有司衙門處理。”

“你要狀元郎去開封府告他?”

聞錦搖了搖頭,“他不適宜出面,我去,非得打他二十大板不可。”

晟雲洲聽得眉皺成川,太後卻薄露笑意,笑完頷首道:“好。”

好?

這樣叫囂,你居然說好?

叫太妃過來,起碼是小孩子鬧矛盾,兩家私了,頂多不歡而散,打官司,就是要整個汴京城都來看皇室的笑話!

太後的養子把先帝的兒子告了,一出好戲啊。

男人面沈似水,脫口而出:“不妥。”

這語氣頗為熟悉,太後的耳尖一動,忍不住朝他看了過去。

只見清雋的面龐上,一雙眼睛深邃,在觸及她目光的一瞬間,略有不明的暗沈,“微臣以為,小公子上狀不妥。”

孝仁太後望了聞錦一眼,“狀元郎,我兒可是為了你出頭。”

今日傷得若是聞錦自己,以她素日寬懷的性情,只會勸免太後與太妃的對峙,將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省去太後一場心煩。

可有人為她受了傷,她自難過意得去,怎麽都要給他討個公道回來的。

“正是為了微臣,微臣才不願小公子為難。”

聞錦脫口而出:“我不為難的。”

聽聽這底氣,當真是有靠山,天不怕,地不怕,令人艷羨。

晟雲洲不得不擺出一副隱忍的姿態:“可微臣才是受害者,小公子替臣討公道,在外人眼裏,還是臣耿耿於懷,今日一事純屬意外,還望小公子看在臣的份上,別計較了。”

汴京府天上隨便掉個冰雹,都能砸中一個四品大員,他一個從六品,寒門出身,如何惹得起皇室貴族呢?

聞錦豈會不體諒他的處境,可心裏仍是不平,更有點困惑,當初男人在金榜之下,只因呂家的馬車沖撞無禮,便敢上前譏諷,如今做了官,心氣卻收斂了?

還是他覺得這回她護不了他?

只聽男人續嘆道:“不過小王爺的性情,確實有些乖張,今日傷了微臣也罷,若再縱容,改日惹下彌天大禍,傷得就是大周皇室的顏面了。”

孝仁太後聽得一笑,“那狀元郎以為,該當如何收斂?”

晟雲洲老成持重道:“古有雲,成家立業,成家後,男子心性自當收斂一二。小王爺也到了成婚的年紀。”

殺人誅心了。

今日一禍,本就是趙嶼心屬容娘而起,若要他相親,以容娘的身份,怎能登入皇室殿宇,舒太妃定然要精挑細選高門貴胄之女。

那趙嶼豈不要天天愁苦其中,不勝其煩。

單憑他今日一怒為紅顏的作派,聞錦由衷覺得,讓他相親,還不如給他二十大板來個痛快。

可有人就是不想讓他痛快。

舒王做出這生荒唐無禮之事,太後心掛聞錦,自不可能輕易饒他,若饒了他,豈不叫人以為太後的養子可以隨意攔駕毆打,狀元郎獻此一計,避過她與太妃之爭,直擊今日鬧事之人。

舒太妃早有意給舒王說親,奈何小王爺任性不依,太妃寵溺愛子,不敢強求,但若上喻一來,她便能躲在旨意之下行事,心中自對太後不甚感激,而小王爺,則生不如死。

“狀元郎言之有理。”

聞錦聽太後認允,默然無聲。

直到太後擺駕回了前省,聞錦才走到月牙椅旁,於晟雲洲耳側輕聲:“我還以為宋大人真不計較呢。”

小白臉一雙星眸閃爍,定定望著他,就好似在說,您好像比我想象中更記仇啊。

晟雲洲滿臉困惑:“小公子這是何意?”

內心: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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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嶼十歲,就曾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於大街之上,攔過晟雲洲的馬車。

他命人蒙面而來,持棍恐嚇,甚是威風凜凜,轉而,晟雲洲就與先帝請命,做了皇子的授業恩師。

趙嶼就這樣落到他手上,被他整得死去活來,自此聞“晟”喪膽。

可惜聞錦不及他,沒什麽威懾感,以致他膽敢前來冒犯。

但她相信,自此日過,他沒空來了。

晟雲洲輟了早朝,直接回到翰林院當值。

此時院中官員都還在朝上,院內只他一人,聞錦跟了過來,坐在他旁邊。

幫他抱公文,還給他端茶遞水。

這人出入前省後宮毫無阻礙,足見皇室給他的自由度極高,敢情整個皇城都是他的家,來去自如。

雖說是因他受傷,但是晟雲洲並不習慣別人在他面前獻殷勤,尤其還是個娘裏娘氣的小白臉,見他體貼地給他磨墨,嘴角銜起一絲譏笑道:“小公子若是個姑娘,定然會很賢惠。”

他只想令他困窘,進而趕他離去,可聞錦以一種古怪的眼神看了過來,晟雲洲心裏頓時冒出另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連忙補充:“臣沒有別的意思。”

一個大老爺們說另外一個大老爺們賢惠,怎得,要娶回家嗎?

晟雲洲是絕對沒往這方面想的,但小白臉的心思,他就不知道了,畢竟,他長得不男不女的,誰知道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男人一壁懷疑,一壁默默與他挪開了一點距離。

聞錦見勢笑了笑,將沏好的新茶遞與他桌前,低低道:“聞某只是過意不去,別無所圖,宋大人放心。”

卻作羞赧狀,“而且,我從不強人所難的。”

他這話解釋的,跟他誤會了什麽似的。而且他這麽一解釋,男人更淩亂了。

什麽叫他放心,不強人所難,難不成,他還真的喜歡男人不成?

大概是晟雲洲面容過於僵硬,看得聞錦忍不住嗤地一聲,撐著桌幾,雙肩顫抖起來。

翰林院不得喧嘩,便是眼下四周無人,聞錦也很守規矩。

晟雲洲見他忍笑忍到捂肚子,錯愕間,有些反應過來。

敢情他在逗他玩。

聞錦的面貌過於陰柔,素日不近女色,自然被不少人質疑過,甚至還有男人暗地裏投懷送抱,她早就見怪不怪了。

只是她不過順勢開了個玩笑而已,狀元郎臉都綠了。

晟雲洲無語:“別笑了。”

聞錦聽話地點了點頭,咬著牙,抖著肩,就差捶桌子。

“有什麽好笑的?”

聞錦抖得不行,連帶著男人眼前的案桌一並顫了起來。

晟雲洲不得不按他肩膀警示,一伸手,才發現這人比看著還要瘦,骨架纖細得很,好似他一捏,就能給他捏斷。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完了,打錯人了。

聞錦涼涼瞟他:豈止是打錯人哦,簡直是欺師滅祖。

小王爺:......再見,回去寫遺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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