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綠這廳長可不好當，本來白天累了一天了，今天又洗了個痛快澡，晚上應該睡個好覺才是。葉綠也是到農村吃過苦的人了，沒那認床的臭毛病。所以簡陋的小床鋪好後，她上了床就呼呼大睡。

睡得正香時，哥嫂房裏的動靜太大，把葉綠從周公那裏叫回來了。兩人正是新婚蜜裏調油之時，晚上肯定沒閑著。可能是房子隔音效果差，所以在寂靜的夜裏感覺聲音特別大，特別是大嫂，叫得……

葉綠睜著眼睛連動都不感動，更別說是翻身了，因為身下這張小床一動就會發出“嘎吱嘎吱”的巨響。葉綠怕打擾裏面的好事，只好安靜得聽了一場現場直播。

然後過了好久聽到大哥的鼾聲了才敢翻個身，睜著眼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第二天葉綠起床時眼圈都是黑的，像極了大熊貓。等哥嫂都上班去了，趙桂娥給了葉綠四十塊錢，幾張布票，“拿去買兩套秋衣秋褲穿，再扯幾尺布做件外套。大姑娘了，也得打扮打扮!”

葉綠沒有推辭，“謝謝媽了!”錢自然是多多益善，葉綠可不想矯情委屈自己，所以收得特別幹脆。

趙桂娥交代葉綠先到百貨大樓找李姨的女兒楊慧玲，她在賣布的櫃臺上班，到哪裏問問就知道了。

有熟人好辦事，葉綠知道這是老傳統了，頭點得像小雞啄米。

“那個，媽，咱們這棟樓有誰家的房子不住，出租的嗎？我想我長期當廳長也不是個事，不如租間房住!”葉綠拉著趙桂娥支支吾吾的說到。

“這樓裏家家住的都不寬套，哪裏有房租給其他人。咱家還算好的了。”趙桂娥看著女兒的黑眼圈，還有啥不明白的。

“媽您幫打聽一下，租不到房子就租個廚房廁所也好啊，把廚房重新刷刷墻，也可以住。”

葉綠本來想到外面租房子住，但是自己一個單身女孩，在外面住父母肯定不放心，自己心裏也虛得很。更何況在外面住，洗澡不方便。最好就在這紡織廠院內，離父母近，安全，可以混飯吃，也可以解決洗澡的問題。

“好吧，我打聽一下！”趙貴娥最終還是答應了。

葉綠先跑到門口的理發店去剪了頭發，把齊腰的長發剪到齊肩，把遮住眉毛的長劉海修剪了一下弄成三七分了，露出秀氣的眉毛和亮晶晶的大眼睛，然後紮了兩個小辮子，照照鏡子，覺得自己特別精神了，就心情美美的去了百貨大樓。

今天運氣特別好，走到賣布的櫃臺，看到一個年輕女子正忙碌著，葉綠覺得她有點像李姨，就試著招呼了一聲，“請問你就是楊慧玲姐姐吧？”

女子擡頭打量了一下葉綠，“是呀，你是---我只覺得你有點面善？”

“我是趙桂娥的女兒葉綠呀！姐姐不認識我了？”葉綠想以前應該是認識的，不過是這麽幾年不見了。

“是小葉子啊！你從鄉下回來了？怪不得我覺得在哪裏見過你呢！”楊慧玲聽到是媽媽好姐妹趙姨的女兒，馬上想到以前那個小小瘦瘦的丫頭，沒想到下鄉幾年，回來成了漂亮的大姑娘。

楊慧玲熱情的招呼葉綠先看看，然後招呼等著的幾個顧客。葉綠看了半天，覺得還是應該買幾尺燈芯絨做個棉衣外套，因為琴島的冬天挺長，風大，這棉衣穿的時間可長了。等楊慧玲忙完了，葉綠告訴了她自己的想法，楊慧玲挺讚成的。

聽說葉綠是憑本事考上大學回城的，她對葉綠更加刮目相看，鼓動葉綠再買布做條褲子。因為在她楊慧玲看來，葉綠這一身簡直是土得掉渣，沒法看了。不過她也知道趙姨重男輕女，可能不會給葉綠多少錢，給她推薦的布料價格都不貴。

葉綠看看手上的布票，就買了鐵銹紅的細條燈芯絨準備做件棉衣外套，買了一米黑色的確卡做褲子。然後趙桂娥給的布票就用完了。楊慧玲叫和她一個櫃臺的大姐幫照看一下，就熟門熟路

的帶著葉綠去了一間小倉庫，“最近有處理的棉皮鞋，我想你應該需要！”

“是呀，謝謝姐！”看到楊慧玲略帶憐憫的眼神，就知道以前的葉綠就是家裏不得疼愛的小可憐。

葉綠看著自己腳上的老棉鞋，估計年輕人就沒有穿它上街的。哎，要花錢的地方多得是啊！葉綠身上從內到外就沒有一件好的沒有補丁的衣服，唯一一件新的高領毛衣還是臨別時李衛紅加班加點織給她的。幸好這年頭很多人都和她差不多，都還穿著帶補丁的衣服。

買了一雙棉皮鞋，買了兩個打特價不要票的盆子準備帶到學校用。再買了兩套秋衣秋褲，老媽趙桂娥給的錢已經花光光，並且葉綠自己還往裏面貼了十二塊錢。

咬咬牙，葉綠強迫自己轉身離開那個賣內部處理商品的小倉庫，告誡自己，不能再買了，再買就沒錢啦！楊慧玲在心裏嘆口氣，不明白趙姨對兒子貼心挖肺的好，為什麽對親生女兒那麽吝嗇。

“葉綠啊，我年前做的件棉衣外套有點小了，我只穿過一回，洗幹凈了在家裏壓箱底呢，我看你穿剛合適，回頭我回娘家時拿給你啊，你可別嫌棄。”楊慧玲親熱得拉著葉綠的手說。

“那我就不客氣啦，謝謝姐姐！”葉綠知道楊慧玲是一片好意，所以也沒有矯情。而且看楊慧玲的穿著就知道她的衣服都不便宜，現在這個時代物資緊缺，啥東西都憑票供應，把自己不能穿的衣服贈送給別人也是常有的事，而且是關系好人家才肯相送。

“你要做衣服叫我媽帶你去林裁縫那裏做，他手工好，款式也不錯。他家也在紡織廠院裏，他老婆和我媽一個車間的。”楊慧玲又安利了一個自己熟悉的裁縫給葉綠，這個姐姐和李姨一樣都是熱情又善良的人，讓葉綠感覺很溫暖。

回到家，葉綠和趙桂娥匯報了一下買了什麽東西，聽說葉綠自己還貼我十塊錢，忍不住皺著眉頭說：“不是媽媽小氣，而是真的沒錢了！你哥哥結婚把家裏存的點錢全部用光了！哎！”

葉綠本來就沒打算她會給自己報銷，看大哥的新房裏的擺設，啥東西都不便宜，估計老媽說的也是實話。

葉綠自去找李姨讓她帶著去找林裁縫家做了衣服和褲子。因為去林裁縫家做衣服的人不多，所以速度很快，三天後就可以取衣服。

晚上，李姨拿了一只熱水瓶過來，說是送給葉綠在學校用的。這可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李姨送的這個熱水瓶簡直就送到了葉綠的心坎上，讓人無法拒絕。

李姨還帶來了楊慧玲送給葉綠的衣服，楊慧玲叫女婿鄭大海下班後專門送來的。葉綠當著李姨的面脫掉灰撲撲的棉衣外套，穿上楊慧玲送給她的這件，還別說，葉綠穿在棉衣外面正合適。

“小姑娘就要穿顏色鮮艷的衣服才好看！”李姨幫葉綠把衣服上的褶皺撫平，滿意的說。這是件草綠色的粗條燈芯絨外套，雙排扣李寧裝，腰身收得很好，葉綠腰很細，所以這件衣服讓葉綠即使是穿著棉衣，也不覺得臃腫。

葉綠自己也很喜歡，笑瞇瞇的對李姨說，“謝謝慧玲姐了，衣服我好喜歡。”

李桂枝輕輕拍拍葉綠的肩膀，“別記恨你媽，她當年生你時差點丟了半條命。現在她也挺內疚的，為了給你大哥娶媳婦，家裏的錢已經折騰幹凈了！”

葉綠笑了笑，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她對趙桂娥的感情也很覆雜。

這母女緣分也很奇妙，要葉綠來說，媽媽生她難產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事情，怪不著她。媽媽為了這個事情心裏膈應不喜歡她，她也沒辦法啊！

真正的葉綠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裏，現在自己穿過來占用了她的身體，對她的父母親人好就是了。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事情，自己的未來都還飄搖不定，現在也不敢打任何包票。媽媽的冷淡她都感覺得到，或許現在對自己有些內疚，但碰到事情她肯定先考慮兒子，因為這一二十年來她都是這麽做得，要她一下改變根本不可能。所以葉綠對媽媽根本沒有什麽失望，沒有希望就不會有失望。

葉綠甩甩頭，一切隨緣吧！現在怎麽站住腳活得更好才是大事情，沒有必要在這裏悲春傷秋，顧影自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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